第32章 出血

第32章 出血

“湛雅姐, 明天周六,你有什麽安排嗎?”

臨近下班,肖骁突然問。

靈活的手指把玩着鉛筆, 扭着頭, 眼眸帶着幾分期待。

程湛雅搖頭。

她最近幾天沒睡好,困得要命, 只想好好補眠, 對別的什麽提不起勁來。

“那要不我們去踏青吧。”肖骁建議,笑盈盈的,一臉期待。

認真的嗎?

程湛雅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這種天氣去踏青?”怕是要曬成人幹。

上午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地面還是濕的, 辦公室裏感覺不到外面的熱,可氣溫依舊不低, 悶熱悶熱的。

“嗯吶, 抓住夏天的尾巴。”

程湛雅笑了笑,“還是算了吧。”

“去嘛去嘛。”

“聽說乳峰山明天晚上會有雜技表演。”

“而且夜景很美,可以看見整個南城。”肖骁可憐兮兮地看着她,雙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勢,“沒人陪我去, 一個人下山有點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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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是假。

看表演才是真。

程湛雅好笑, 她遲疑了一下,問:“我們會很早出發嗎?”

“不啊。”肖骁見有戲,連忙接着說:“我主要是想看雜技表演,下午再去也行。”

思考片刻, 程湛雅答應了。

她不太擅長拒絕, 最看不得別人請求。肖骁性格很好, 工作上幫了她不少。再者工作後,她基本不外出,既然有空,去爬山是不錯的選擇。

“那我們在平時分開的那個站碰面可以嗎?”肖骁一笑,表情都鮮活了。

“好。”

程湛雅淺淺地笑,重新投入工作當中。

沒有鬧鐘的打擾,程湛雅睡到了中午,肚子很空虛,有點反胃。

天色灰灰,好像随時要下雨。

剛睡醒的臉不修邊幅,眼睛有些浮腫,嘴唇微微不健康的白。她的頭發很順滑,不怎麽亂,整齊披在肩後。

陽臺吹進來一陣風,有一些涼。

洗漱出來,程湛雅煮了簡單的雞蛋挂面,随便解決了午餐。

休息一會兒,她收到肖骁的信息。

——湛雅姐,你在幹嘛?

——我準備了飯團和飲料,你別帶太多東西哦。

程湛雅輕笑,回好。

她很少參加這種戶外體力活動,不知道該準備什麽,畢竟屬于景區,山上應該有。

出門前,她換了一個布袋,黑色的,深而長,容量很大,足夠裝齊零零碎碎的用品。

彙合後,她和肖骁輾轉了地鐵和公交。

靠近入口的路段很擁,公交車開一下停一下,程湛雅突然有些暈車,很想吐。

她捂着口鼻,難受得直皺眉。

肖骁看着螞蟻似的車流,說:“才想起來,今天是七夕!”

程湛雅沒應,她怕自己張嘴就要吐出來了。

臉色面如死灰,又青又白。

“湛雅姐,你還好嗎?”肖骁注意到程湛雅的臉色,有些擔擾。

不好。

非常不好。

程湛雅搖搖頭,閉上眼,後腦貼着玻璃窗。

“我不知道你暈車。”

肖骁有些懊惱,最近的站臺是終點,僅僅剩下兩三百米的距離,偏偏開不過去。

車流中有些私家車見縫插針,公交車不得不被逼停,猛地一個急剎,乘客差點被甩出去。

程湛雅更難受了。

她有輕微暈車,平時坐車沒事,遇上這樣一開一停的,她就惡心想吐。

酸氣好像脹到喉嚨,随時都要吐了。

“快到了,湛雅姐你再忍忍。”

肖骁比程湛雅還急。

公交車是按站停車的,密集的車流中沒法臨時開車,這樣容易出意外。

程湛雅深吸氣,吐氣。

氣順了些,還是想吐,比剛才好一點。

她輕輕拍了拍肖骁的肩頭,無聲地安慰她。

肖骁感動死了。

程湛雅已經不舒服,還反過來安慰她。

幾百米路,足足開了十分鐘。終于下了車,程湛雅直奔旁邊的公廁,一彎腰,她吐了出來。

廁所的味道很重,程湛雅本就不舒服,吐得更厲害了。

好像停不下來似的。

景區人來人往的,無一不被程湛雅的反應吓到,紛紛側目。

肖骁在她身後,人都傻了。

吐得這麽嚴重,還能爬山嗎?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上前輕輕地替程湛雅順背。

“好一點兒了嗎?”

肖骁一臉擔憂。

程湛雅突然失聰,耳邊只有嗡嗡的吵雜聲,大腦一片空白。

她腿有些軟,不得不撐着洗漱臺。

胃要吐出來了。

最後只吐出一些酸水。

她的臉色白得吓人,像生了病似的。

這個時候還爬什麽山,看什麽雜技,肖骁什麽心思也沒有了,生怕程湛雅暈過去。

“我們先去醫院吧。”

程湛雅擺擺手,掬水漱口,來來回回好幾次,口中總算沒有奇怪的味道才停下。

她休息一會兒,仔細清理洗漱臺。

轉過身去,她問肖骁,“有酸的,或者是辣的東西嗎?”

“我去買話梅。”肖骁不放心,扶着她,“你在外面等我。”

“麻煩你了。”

肖骁搖頭,“不麻煩。”

她很愧疚,把人叫出來玩兒,沒想到遇上情人節大堵車,害程湛雅吐成這樣。

程湛雅吐得有些虛,在圍草坪砌起的水泥欄坐下,雙手平整放在雙膝上,頭輕輕壓在手上,閉着眼眯了會兒,才仿佛活過來。

她知道自己不僅僅因為暈車。

天色漸暗,熙熙攘攘的路人從她腳邊走過,有人手裏拿着風筝,有人拿着氣球。

一家三口出行,小朋友被父母保護在中間。

其樂融融的。

有人沖着夜景來,有人沖着表演來,今天的乳峰山人山人海。

肖骁回來了,手裏拿着話梅和水。

她體貼地撒開包裝,“湛雅姐,你快吃一顆。”

酸酸甜甜的話梅入口,泛酸的胃得到救贖。

她含在嘴裏,輕輕吐了口氣,“吓到你了吧?”

肖骁點頭。

确實被吓到了。

程湛雅身材纖瘦,穿着寬松的T恤和休閑的直筒長褲,遠遠看上去很空,在廁所吐的時候,她覺得一陣風過來,就輕易把人吹飛。

“我沒事。”程湛雅輕聲安撫,“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

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

既然來了,她不想掃肖骁興致。

“真的沒事了嗎?”肖骁有些懷疑,即使程湛雅再三表示沒事,她還有點不放心,“那我們坐索道上去吧。”

程湛雅點頭。

她現在确實沒什麽力氣爬山,硬是要爬的話,很有可能會錯過表演。

或者,上了山,找不到位置看表演了。

她可不想千裏迢迢跑過來,吐去了半條命,還錯過表演。

那真的難以接受。

索道售票處在山腰下,要行走一段階梯才能抵達。

肖骁明顯體力更好,幾乎是走兩步跑兩步,“湛雅姐,我先上去排隊,你一個人在後面慢慢走可以嗎?”

程湛雅比了個OK的手勢。

看着肖骁的背影,程湛雅感嘆一聲體力懸殊,明明只差三四歲,她活得像老年人似的。

她苦笑搖頭,慢慢地往上爬。

等她到售票處,肖骁正好買好票。她得意地比了比兩張票券,笑眯眯地向她走來。

到了山頂,太陽才下山。

肖骁在拍照,她在旁邊看着。

“湛雅姐,我們合個照吧。”拍完風景照,肖骁興致勃勃地求合照。

程湛雅輕笑,點頭,“好啊。”

“長得好看拍照都随便碾壓別人。”拍下合照後,肖骁羨慕地擠着臉,一邊感嘆一邊誇贊。

程湛雅今天沒編頭發,柔順地披着,前面的頭發掖在耳後,幾縷撈在胸前,又黑又亮,将皮膚映襯得更白,臉小小的,唇角淺淺彎起,眼裏仿佛有星星,很柔和無害,很容易把人勾進去。

拍完照,天快黑了。

肖骁問她要不要吃飯團,程湛雅沒什麽胃口,但中午飯都吐完了,她有點餓。

飯團是吞拿魚餡的,擠壓變了型,表皮有點油漬,一口咬下去,差點又吐了。

魚本身味道不大,只是起了心理反應,她現在什麽都吃不下,尤其是冷凍的東西。

她沒勉強自己,向肖骁道了歉後重新包起。

下意識的,她含了一顆話梅。

不知不覺中,她手裏那包話梅竟然已經沒了一半。

解決了晚餐,她們走到舞臺旁,那兒已經站了不少人。

肖骁身材嬌小,帶着程湛雅勉強擠到了前排。

表演開始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不停地往前面擠,推推搡搡的,程湛雅差點站不穩。

散場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天陰沉半天,結果沒下雨。

山頂上果然能目賭整個南城,萬家的燈火好像靈魂,将整座城市映得豪壯異常,像一副畫。

晚上索道關閉了,所有人步行下山。

路途燈光明亮,成群結隊的倒不會寂寞,有人帶孩子來的,嬉戲着在路上奔跑。

小孩子天性如此,總有用不盡的體力。

“湛雅姐,表演好不好看?”

肖骁走在她前面,轉過身,背着路走,一邊問她。

程湛雅點頭,“好看。”

“那就好。”肖骁笑了,“那下午沒白吐。”

程湛雅頓時哭笑不得。

她很自然地将一顆話梅放在嘴裏,一邊走一邊感受酸甜的口感。

上山難下山也難。

彎彎繞繞的水泥路後是長長的樓梯,程湛雅覺得膝蓋都在發軟。

下了山,路邊全是出租車,和來時一樣擁堵。為了避免程湛雅暈車,她們決定走過最堵的路段再打車回去。

肖骁低頭看着手機,指尖靈活地在上面劃動,“湛雅姐,這張好好看。”

程湛雅應,“嗯。”

那是在山頂找角度拍下的夜景,像一小片密密麻麻的星河,很美。

肖骁越看越滿意,“我發個圈。”

程湛雅笑了笑,沒接話,等肖骁發完,她直接盜圖,發在自己朋友圈中。

一張夜景,一張合照。

沒有附文案,十分簡單。

聊天處好幾條信息,她沒看,收起手機。

“崽崽,你慢點跑。”

身後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伴随着細碎的腳步聲和孩童的笑聲。

程湛雅轉過身去,小小的頭顱狠狠撞在她肚子上,她發出一聲悶哼,肚子傳來一陣抽痛,随之而來是一陣哭聲。

哇嗷大叫,驚天動地,吵得幾拿蓋住車流聲。

“讓你別跑。”

“撞到人了吧?還哭,快跟姐姐道歉。”

女人并沒有因為孩子哭鬧而縱橫,嚴厲地要求孩子道歉。

“對不起。”

小男孩抽泣着道了歉,而後繼續哭。

“你這麽兇小孩幹嘛呢?”粗犷的男音傳來。

“他做得不對,人這麽多他這麽跑本來就不安全,你做爹的,不會管着點,還在這兒怪我!”

情人節的大好日子,夫妻在吵架,惹來一些年輕情侶側目。

有人問男士,“以後你也會跟我吵架嗎?”

“不會。”

“沒關系。”程湛雅捂着肚子,勉強地笑了笑,安撫地摸摸小男孩兒的發頂。

“湛雅姐,你沒事吧?”肖骁在玩手機,愣半晌才反應過來程湛雅被撞了,立即關心問道。

“沒事。”

肚子有點疼,還可以忍受。

走過擁堵的路段,她們叫了車。

夜色撩人。

她搖下車窗,感受着涼風。

告別了肖骁,程湛雅慢悠悠地上樓。

她肚子還有些痛,回到家裏,範瑤白正在煮泡面,聽見響動,拿着鏟子走出來。

“去哪兒了?”範瑤白問。

“去看雜技表演了。”

程湛雅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渾身力氣被抽光一般,軟軟躺在那兒。

“好香,你在煮什麽?”

“泡面。”

範瑤白從廚房探頭出來,“你要吃嗎?”

程湛雅弱弱地舉手,“要吃。”

“知道了。”

電視開着,在放偶像劇。

她沒力氣看,閉着眼,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手心放在肚子上,眉頭輕輕蹙起。

範瑤白把她叫醒,“別在這裏睡。”

“你要是困了,就趕緊吃東西洗漱睡覺。”

程湛雅驚醒,困頓地拿起筷子。

她扒拉兩口,難以咽下,就沒再吃了。

範瑤白指責道:“你浪費食物。”

“我不太舒服。”

“對不起白白,還要麻煩你收拾一下。”程湛雅皺着眉,揉了揉肚子,被小孩兒撞了之後,就一直在痛。

“怎麽了?”範瑤白見她臉色發白,不禁放下筷子,一臉擔憂。

“沒什麽,肚子有點不舒服。”

程湛雅艱難地站起來,範啾啾從她的腳邊跑開,跳上沙發,在範瑤白的腿心趴下。

小家夥長大了。

和人混熟後,知道找舒服的位置。

“我去洗澡。”

“你都這樣了還洗什麽澡?”

“身上都是汗。”

什麽味道都有,都是看表演的時候蹭着的,不洗澡實在難受。

範瑤白無語,沒再說什麽,安安靜靜地吃自己的泡面。

程湛雅走路輕輕的,用點力肚子就痛。

進了浴室,她脫下衣服。

底褲上有一抹血色,不多,指甲蓋大小,卻格外惹眼。

她愣了愣,把底褲清洗幹淨。

一邊洗,一邊眼紅了。

她不傻,身體變化這麽大,怎麽可能一點沒有察覺。

到林家吃飯那晚,在她們讨論的時候,她心裏就确定了幾分,只是林焓冰的态度讓她有點寒意,下意識地去忽略這件事。

碰巧新作品上線,她完全抛到腦後了。

要不是底褲那抹血,她都有點記不起自己可能懷孕這件事。

血洗幹淨了,還有細細的痕跡。

她擰幹,随手放在一邊。

花灑打開,水嘩啦啦地噴/身寸出來,冰涼的水拍打在身上,她的頭發也濕了,沾在她的臉上,鎖骨上。

她慘白着一張臉,以為自己能忽略到底。

不能了。

身體變化越發明顯。

她低垂着頭,水光泛起,看了看肚子的位置,水像一條條小溪流,從她的皮膚滑落。

霎那間,她想起那一抹血,像電影卡片一般輕輕炸了一下,指尖輕輕觸碰,很快又抽開。

她沒驗過孕,還不知道多大了。

她該去檢查一下的,她想。

要,還是不要,總歸要有個決定。

程湛雅換上睡衣,路過客廳時碰見範瑤白洗完碗出來,她情緒不高地說:“晚安。”

“哦,晚安。”範瑤白回一句。

回到房間,程湛雅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手輕輕摸着肚子。

明天是周末。

程湛雅決定睡醒以後去一趟醫院。

她沒折騰,朦胧中睡了過去。

陰轉晴,程湛雅很早就醒了,喉嚨湧上一陣一陣酸氣,她鞋子沒來得及穿,直奔盥洗室。

暈車之後,她像打開了什麽開關,酸氣直冒,惡心感比之前都重了。

昨晚到現在沒吃過東西,吐不出什麽東西來。

吐完,她腿都是軟的。

範瑤白這幾周都在加班,今天還要回去開會,早早就起來做準備。

她聽見了盥洗室的聲響,敲了敲門,“雅兒,你怎麽了?”

程湛雅肩頭微動,啞着嗓門說:“沒事。”

“我馬上就好。”

範瑤白坐回沙發上,一把抱住蹦蹦跳跳的範啾啾。

差不多半個小時,程湛雅才從裏面出來,臉色蒼白得吓人。

範瑤白倒吸一口氣,“你怎麽了?”

程湛雅搖了搖頭,她還不打算跟範瑤白說,“你還要上班?”

“對啊,要開會。”

“辛苦了,我再睡會兒。”程湛雅回到房間,換下睡衣。

範瑤白出門後,她才從家裏出來。

周末的市中心擁堵是常态,程湛雅開着她的車,窗戶全數落下,帶着熱氣的風吹進來,她并不着急。

抵達市中醫院,程湛雅下車,低着頭走。

這個醫院她并不陌生。

剛和林焓冰結婚那會兒,老太太身體不好,時常要來醫院。

那時候的林焓冰還沒這麽忙,經常陪着老太太散心,後來接用家中事業,林焓冰忙得不見影中。

程湛雅挂了號。

安安靜靜地坐在診室外面。

“喲,這不是冰橙大大嗎?”

程湛雅耳膜一痛,擡眼,胡暢穎那張略顯尖酸刻薄的臉映入眼。

她沒搭理。

胡暢穎卻不打算放過她,“這不是婦科嘛?”

“你生什麽病了嗎?”

程湛雅見她依依不饒的,嘆了口氣,“是有點不舒服。”

“怎麽你一個人,沒人陪你嗎?”胡暢穎臉上挂着笑,故意拉了拉旁邊的男人,意有所指地問。

我有人陪。

你沒有。

胡暢穎從發絲到腳趾都顯示着這個信息。

程湛雅不以為然,她不想多聊,低着頭沒話,正好,叫到了她。

她沖胡暢穎笑了笑。轉身進入診室。

當醫院的按在她腕線上時,她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診脈後,醫生說要照B超。

她躺在小床上,冰冰涼涼的藕合劑塗在她的腹部,一塊圓圓的東西在上面來來回回探。

“恭喜,您确實是懷孕了。”

“胚胎有點小,應該營養不良。懷孕初期很容易造成流産,建議你多注意點。”

醫生的話早就在她預料之中了。

程湛雅輕聲問:“它多大了。”

“大概妊娠九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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