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決以為自己幻聽了,因為車裏太熱。

曼谷市天氣變化大,昨天還在陰雨,今天就萬裏無雲,太陽很早就出來了,從東方的地平線一路上升到正中央,在陳泊橋和章決在四面佛周圍停留的兩個多小時裏,把車廂裏曬得滾燙。

空調冷氣都是燙的,風還沒轉涼,章決眼睛盯着陳泊橋,陳泊橋也看着他。

陳泊橋的表情鎮定,平和地開口問章決“怎麽樣”,讓章決意識到那句“我跟你試試”的确是陳泊橋說出來的。

章決想了想,覺得試試這個詞很怪,陳泊橋沒說要跟章決試什麽,就好像他無法挑選到一個合适的詞語。

試試談場戀愛,試試在一起,試試當情侶,所有類似的話,放到章決和陳泊橋身上,連章決本人都覺得好笑。

陳泊橋、章決,這兩個人差得未免太遠了。

如果說章決從未想過要和陳泊橋在一起,那是假的,章決十七歲的時候想過。然而已經度過二十八周歲生日的章決,根本不會在睡前想做跟陳泊橋熱戀的夢了。

章決不願意那麽想陳泊橋,但他确實覺得世界上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陳泊橋和他做過愛這件事。

這幾乎可以列入陳泊橋的人生污點了。

陳泊橋應該跟更好的人接吻做愛吧,怎麽是章決。

不過章決也沒有問出“試什麽”這麽愚蠢的問題,他問陳泊橋:“為什麽。”

“章決,”陳泊橋笑了,“你這是什麽問題?”

陳泊橋說起話來總是很輕松,仿佛在他眼裏,什麽問題都是不存在的。

他伸手搭住章決的肩,懶洋洋地貼近,又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為你的愛神佛牌顯靈了。”

空調終于涼了一些,但陳泊橋身上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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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而好聞的信息素氣味,擱在章決肩膀手的溫度,章決不敢擡頭、用餘光看見的陳泊橋的下巴和嘴唇,都讓章決覺得口幹舌燥。

陳泊橋等了幾秒,問章決:“還沒找到地址?”他摟緊章決,擡起手,用手心包住了章決的大半個手背,在屏幕上點選了要去的餐廳地址,按了出發。

導航發出往前左轉的提示,章決還是沒反應。

陳泊橋沒有表達不滿,他抽走了章決手裏的手機,章決擡眼看他,他和章決對視了兩秒,好像是因為章決的樣子太傻,他忍不住笑了,靠過來和章決貼了一下嘴唇,說:“換我開吧。”

陳泊橋的味道很清爽,章決幫他貼的胡子紮到了章決的臉。他的嘴唇也燙,吻着章決說話,聲音都變得含混不明,牙齒碰到了章決的上唇,又很快就移開了,下了車,從車頭繞過來,在駕駛位這一側的門邊出現。

章決和陳泊橋換了位置,去餐館的一路,章決沒怎麽沒說話。

陳泊橋在餐廳樓下,感應燈壞了好多盞的地下車庫裏泊好了車,但沒熄火,他叫章決一聲,等章決轉過臉,他才開口:“你好像不太高興。”

章決沒表态,陳泊橋又說:“怎麽了?”

他把章決的安全帶解開,靠近章決,近距離地看着章決的眼睛。

陳泊橋的英俊是那種變裝也無法遮掩的英俊,哪怕章決親手把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的鼻梁,眼窩,瞳孔和氣味,都還是陳泊橋。

章決擡起手,很小心地碰了一下陳泊橋胡子上面的面頰,又湊過去親陳泊橋的嘴唇。

這次陳泊橋沒避開,他的胡子很硬,刮蹭着章決的下巴;嘴唇很薄,起先因為章決的靠近而愣了一下,随後便張嘴,與章決濕吻。

章決閉着眼睛,用舌頭舔舐陳泊橋的上颚,纏住他的舌尖吮吸,他們的下唇貼着厮磨,可能因為章決很不會接吻,牙齒撞到一起,但陳泊橋也沒有因此嘲笑章決,他按住了章決的背,又往上撫着章決的後頸,手指插入章決的發根。

他們吻了很久,陳泊橋先後退了一些,他按着章決的肩膀,聲音有些低:“還想吃飯嗎。”

車廂太小了,陳泊橋的信息素氣味很濃,比章決之前任何一次聞到都要濃很多。

章決看着他,再一次靠過去,把臉貼在陳泊橋胸口。陳泊橋沒再催促,回抱着他沒有說話。

“陳泊橋。”章決叫他。

陳泊橋“嗯”了一聲,聲音像響在章決的耳邊。

“你想試多久?”章決問他。

陳泊橋的手放在章決頭頂,溫柔地撫摸着,反問:“你覺得多久合适。”

“多久都行,”章決說,“我只是問問。”

陳泊橋抱了章決一會兒,說:“那就再說吧。”

他沒有給章決确切的時間,但章決無所謂,就算陳泊橋現在說後悔不試了,也沒關系,章決一點都不在乎。

章決坐了起來,擡頭去看陳泊橋,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覺得好像很亂,就很不好意思地問陳泊橋:“我看起來是不是不大好。”

他把發繩扯下來,用手抓着頭發,想重新弄起來,又問陳泊橋:“你覺得我應該理發嗎?”

陳泊橋擡起手,把章決掉到臉頰邊的碎發夾到耳後。

“頭壓這麽低,我怎麽看。”陳泊橋說,他用食指和拇指掐着章決的下巴,讓章決擡臉,仔細看着章決的臉。

章決沒敢看陳泊橋的眼睛,眼神四下亂瞟。

“不用理了,”陳泊橋說,“這樣就不錯。”

他們下了車,走到陰暗的電梯間,按上行。

電梯的門是鏡面的,照着章決和陳泊橋。陳泊橋很高大,站姿提拔,而章決太瘦,也太高,沒什麽小鳥依人的感覺,顯得笨拙,讓人很難一下就喜歡上,但陳泊橋還是願意跟他試試。

電梯門開了,他和陳泊橋走進去,陳泊橋看了他一眼,問:“章決,你又在高興什麽。”

陳泊橋看上去很平靜,和從前沒有區別,但章決還是忍不住對陳泊橋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呆,還說了一句和自己情商非常相符的蠢話,他說:“我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其實也知道陳泊橋試完就走了,可能是因為同情、憐憫,一時頭腦發熱,或許兼而有之,總之不會在章決這裏停留太久。

但章決好像回到了喜歡着陳泊橋、想要和陳泊橋談戀愛的十六七歲,變成了那個敢于在睡前想要夢到陳泊橋的章決。

陳泊橋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他看着章決,擡手碰了一下章決的臉頰,問:“是嗎?”

章決看着陳泊橋,說:“嗯。”

他反正也不知道要怎麽去讨好一個人,可能把自己最好的東西全部送給陳泊橋,也不能讓陳泊橋感受到很珍貴。

陳泊橋每天都能收到這些。

時間、金錢、身體和愛。章決沒有哪一樣是特別的。

章決讀科學雜志,看到過一篇統計文章,說alpha的信息素味道如果與海洋有關,對愛情和渴望以及性欲都會比普通alpha低許多,不容易受Omega的信息素影響。

陳泊橋就是這一類,不易囿于欲望,有更遠的目标要達成。

章決被陳泊橋婉拒過,他知道陳泊橋的拒絕不強硬,但很直接。陳泊橋穿着賽艇隊訓練服,他還只是陳兆言的兒子,身上沒有疤痕,連發型都是很貴的那一種,坐在更衣間的木質凳子上,看起來那麽完美。

他擡頭看着站着的章決,耐心聽完章決的表白,而後很溫柔地笑了。

用一種有點無奈,又不像被章決困擾了的笑容,說:“謝謝你,不過我還不準備談戀愛。”

陳泊橋叫他:“到了。”

餐館的樓層到了,陳泊橋摟了一下章決的背,不算太親昵,也不生分。他們來得晚,只剩一個角落的位置,服務生引他們坐過去。

章決跟着陳泊橋走,眼睛看着陳泊橋的手,走了幾步,忍不住伸手去夠陳泊橋的手,但陳泊橋走得快,他沒夠到。

章決的手很蒼白,青色的血管沿着手背,一路往上爬,連指甲也蒼白,沒有血色。陳泊橋虎口有道疤,膚色比章決深很多。

陳泊橋手背被章決碰了碰,腳步停頓了一下,微微轉頭,看了章決一眼,眼裏好像是帶着一些笑意,他說:“章決,這才幾步路。”

像是章決要求太多太誇張的意思。

但還是順着章決的意思,牽了章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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