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更)

第31章 (一更)

郁鋒對拍攝的要求很高,這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祁臨淵久違地體驗到了NG的感覺。

郁鋒本來還擔心他這個年紀、又這樣有天賦,被挑毛病NG會很不舒服,指點的話都準備好了,結果祁臨淵心态完全沒有受影響,反而飛快地按照他說的調整,在第二遍演出了全新的感覺。

這讓郁鋒心生恍惚,如果不是祁臨淵問他這遍可不可以,恐怕他要好一會才回神:“嗯,基本沒問題,但是這裏還要再微調一下。”

祁臨淵二話不說地點頭:“好。”

這回祁臨淵調整出來的狀态,郁鋒沒有再挑出毛病,點了點頭便通過了,他看祁臨淵放松的笑容,想到自己之前的擔憂,不免有些好奇:“你應該是第一次拍古裝戲吧?但我看你儀态那些……是練過?”

祁臨淵應聲:“對,之前練過一點。這個角色定下來後,我也看了一些禮儀方面的文獻……”

梁诩上樓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麽一句,臉上頓時露出驚恐的表情。

他看郁鋒回頭看他,馬上舉起雙手:“我馬上讓助理買,我也去看!”

郁鋒好笑地看着他:“我可沒這麽要求,你們兩個角色屬性不同,你的儀态沒有問題。”

但很快,郁鋒話鋒一轉:“但如果你想看,那也不是不行……”

梁诩就知道會是這個标準結局。

他怨念地看了祁臨淵一眼,但對方全無戲裏隐隐的傲然,一臉歉意地看着自己,梁诩只能摸了摸鼻子認了。

反正這種東西多看看也沒壞處,看也就看了吧!自己總不能因為別人認真演戲找別人茬不是?

梁诩本來是這麽想的,然而第二天開拍,拍的是試鏡那天他和祁臨淵演過的那場戲,他就這不這麽想了。

那天祁臨淵的表現很好,讓他興奮的那種好,然而當祁臨淵上好妝,穿好服裝,坐在那裏輕飄飄地往街上看一眼的時候,他突然有種自己比不上他的感覺。

或者說不是他比不上,而是邵珏比不上謝雲歸,然而整部作品裏,邵珏是不能比不上謝雲歸的,他也不會産生這樣的念頭。

“給我半個小時,我要思考一下……”不等郁鋒NG,梁诩自己打斷了拍攝。

郁鋒看他坐在一旁不說話,也沒說他,只是自己坐在了梁诩剛才坐着的位置上。

祁臨淵的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郁鋒輕咳了一聲:“你用謝雲歸的狀态,不要用祁臨淵的狀态。”

祁臨淵一怔,沒有多問,只是應了聲“好”。

他這聲“好”的音色和平時應聲并沒有什麽區別,然而語速語調卻不盡相同,帶了點矜貴的味道。

他沒有再搭理郁鋒,只是自顧自地看着樓下的人來人往,偶爾抿一口茶,然後輕撫袖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嘶——”三分鐘後,郁鋒吸了一口涼氣。

站在一旁看着謝雲歸,和坐在對面正對謝雲歸,感覺并不完全一致。

坐在正對面,很容易就被帶到謝雲歸的氣場裏,覺得對面坐着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邵珏可以和謝雲歸平等地坐在一起,但梁诩不行,連帶着他演出來的邵珏也不行,他意識到了這點,所以要求暫停。

“其實這麽拍出來也沒幾個人能發現。”郁鋒嘀咕着。

梁诩的演技他清楚,別說心裏有點動搖,就是內心慌得不行,他也能演出八風不動。

但定妝那天自己的話也許真被梁诩聽了進去,他不甘心到此為止,如今有人能讓他發現他自己的不足,他自然不願意放過。

“作為導演……拍戲拍成這樣,我還挺幸福的。”郁鋒又嘀咕了一聲。

嘀咕完他重新站了起來,回到自己的機器前。

不坐了不坐了,坐“謝雲歸”面前壓力太大了,總覺得自己突然普通人了起來……

.

半個小時後,拍攝重新開始。

祁臨淵看着面前一甩衣袖坐下來的人,重新進入了戲裏。

這回拍攝沒有再中斷,兩人和和氣氣,談笑風生,随着郁鋒一聲“卡”,兩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壓力好大。”梁诩揉了把臉,心有餘悸地說道。

祁臨淵無奈地看着他:“梁哥,帽子戴太高就

誇張了啊,你哪裏壓力大了,明明表現得比剛才更放松了。”

因為放松,謝雲歸看邵珏,帶了比剛才更濃的審視。

誠然,在都城絕大部分人眼裏,邵珏都是一個肆意乖張的纨绔,但謝雲歸一直不這麽想。

他始終覺得邵珏所表現出來的只是一層僞裝,真實的邵珏如何,他試圖看清,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分明。

只是他的僞裝比邵珏只多不少,因此哪怕心裏多了九分審視,浮于面上的也只多了一分。

邵珏也感覺出來了,就像謝雲歸對他的審視一樣,他對謝雲歸也帶了幾分謹慎。

這謹慎并非出于懷疑,只是一個刻意僞裝自己的人天然的謹慎。

這也是梁诩會說“壓力大”的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不僅因為梁诩感受到的壓力,也因為邵珏感覺到的壓力,明明只是和睦得不行的幾句話,兩人卻像已經完成了一場不見刀光的交鋒。

“我能演成這樣,還要多虧你,”梁诩對祁臨淵戴高帽的說法并不在意,反而繼續說道,“剛才新加的那兩個小動作就是從你那裏得到的靈感……你的動作雖然不明顯,但很多小細節都體現了你是一個名門世家出身的貴公子,我第一次拍的時候,在你面前有種很微妙的自慚形穢。後來我思考了一下,邵珏的肆意乖張只是表象,他骨子裏是一個錦繡內斂的人,所以大動作不明顯,但一些小的細節,是應該表現出他也是一個教養很好的人的。”

祁臨淵若有所思:“這麽說起來,謝雲歸對邵珏的審視,可能也是潛意識裏察覺到了他身上的這種違和感……”

“對,很有這個可能,所以這回我是真的要認真去看你介紹的那個文獻了。”

郁鋒看兩人說着說着把自己都沒有在意過的細節給圓了邏輯,又是感慨又是滿意。

導演這份工作真的看命,命不好就有一段時間生不如死,自己這幾個月……顯然是命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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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戲結束,兩個人的拍戲狀态飛速上漲,之後只花了不到一半的時間,就拍完了剩下的所有戲份。

郁鋒宣布提前收工的那一刻,劇組工作人員開心,祁臨淵也滿意得不行。

在他看來,要把角色演好,不僅要清楚自己的角色是一個怎樣的人,也要清楚別人的角色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然沒辦法确定自己到底該用什麽樣的情緒來表演。

之前拍《安魂書》,王薇這個角色還好,姚韻詩還是賦予了這個角色更為豐富的情感,但許沖這個角色不行。

何冉升的表達流于表面,祁臨淵從他身上看到的,還沒有從劇本看到得多。

這直接導致他演繹出來的喬明岳對許沖的所有情緒,并不是對着何冉升的許沖,而是對着自己幻想中的許沖。

尤其那句“他是一個人,他不是一個畜生”,那堅定得不能更堅定的一句話,完全是想到了劇本裏設定的那個年輕警察。

但梁诩不同,雖然只拍了兩天,但邵珏這個角色已經從劇本裏跳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讓他可以賦予謝雲歸最真實的應對。

這個效果,怎麽能不讓他滿意?

“喂?章哥?”因為這份滿意,晚飯後接到章闵的電話,他的聲音裏自帶了三分笑意。

他的聲音很有感染力,信號那頭的章闵微微一頓,語氣也比第一聲“喂”和緩了許多:“聽你的聲音,拍攝很順利?”

祁臨淵應道:“是啊,郁導很好,梁哥也很好,我學到了挺多的。”

章闵輕舒了一口氣:“他們态度不錯就好……”

祁臨淵聽他這個語氣和內容,敏銳地發現了什麽:“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章闵遲疑了一會,到底還是說了:“你有一段話……好像被人錄音了。”

祁臨淵一臉茫然,他感覺章闵把手機拿開了一點,很快,一段通過電腦播放的、有些嘈雜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就這麽傳了過來——“為什麽要換風格……我的夢想……就是做……花瓶……”

這段錄音雖然嘈雜,但因為說話的人咬字清晰,輕易便能聽懂。

祁臨淵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熟悉這個聲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這件事。

章闵聽他沒說話,原本想問得“這是不是你說的”也沒問了:“這不是什麽大事,你不用回應。我就是确定一下這是真的還是捏造。”

章闵說着,又補充了一句:“你不用放在心上,好好拍戲。”

祁臨淵應了一聲。

他挂斷電話,看着手機屏幕發了會呆,到底還是沒點開浏覽器,而是把手機一丢,繼續看劇本。

自己實話實說罷了,既然公司不介意,他有什麽好研究的?

與此同時,依照慣例在新劇開拍第二天進行直播的梁诩正好看到了彈幕上的提問:【聽說哥哥組裏的男二是個演技很差的花瓶?哥哥和他合作是不是很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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