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多有意思?
第34章 多有意思?
恰好得就像是被人精心安排過一番。
而她則是按照那人的計劃而行, 一步步走到對方想要的位置。
這想起來未免有些細思極恐,陸歡只覺後背有些泛涼。如果真的存在那個人,她的目的又是什麽。
但如果并沒有那人——
那這件事的關鍵, 就出在白矜身上。
今天她的受傷, 未免太過碰巧。
陸歡眼眸一沉。
看來以後得當心點了。
或許真如席杭于說的,她沒那麽簡單。
陸歡
的目光從窗外收回, 轉而被身旁人的話語打斷思緒。
“诶, 你看着年齡也不大, 發生這種事, 怎麽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坐在她旁邊的是一位女警,頭發在後腦紮着一個很低的扁丸子。面容嬌俏, 上下掃視了一眼, “這就是小小年紀家族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嗎?怎麽哪哪看着都這麽高深。”
陸歡還沒回話,副駕駛上坐着的人回頭制止。
“好啦你,你以為小說裏頭呢?還繼承人, 別小說看魔怔了就跑去叨擾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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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你說得都對。”她癟了癟嘴, 嘴上是這麽說, 視線卻是落在陸歡身上,看見她的手後,在車椅背裏掏出一包濕巾, 想遞給她,“要擦擦嗎? ”
副駕駛的人又開始勸阻,“小蘇。”
“啊知道啦。”蘇祁被提醒後, 動作一收, 對着陸歡說道,“現在可能不太方便, 畢竟你身上都是證據,等回局裏再說吧。”
陸歡掃視完眼前的這個女警,全程一句話沒說,最後說了聲謝謝。
“......”
洪朔兩人被拷起帶去審查室聞話。
豪子真名周豪,是洪朔身邊的一個小跟班,平時專門負責他的一些雜事處理。
他被自己砸傷人這件事吓得魂飛魄散,自從被抓就腿抖個不停,還處在不知道人死沒死自己要不要坐大牢的恐慌之中。
問話的警官放了兩句駭人的話,他就害怕地通通招出來了。
他說,這次行動都是洪朔想出來的,因為被辭退懷恨在心,想通過洩露公司機密來尋求報複。
而他自己平時經常幫他做事,自然而然被帶過來。
這些被一一記錄下。
監控室內,幾個警官圍在一起,覺得這件案子很好定性。
蘇祁在旁,透過攝像頭看裏面的洪朔,突然冒出,“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那兩人都說是為了偷竊機密才潛入辦公室,但他們兩人身上卻沒有機密。”
另外的人:“或許他們是在搜尋過程中發現走廊異樣,先去看了一步,發現行為敗露,想先制住發現者,以此來保全自己。”
“也或許是并沒找到。這些情況都有可能。”
“确實。”蘇祁點頭,又看向另外一個監控畫面,“那得問受害人了。”
畫面中,陸歡正在配合她們做筆錄。
一陣審問流程過後,各種證據被拼合在一起,第二日局裏還會派人去公司調取監控,以及白矜的病單報告。
時候有些晚,陸歡從室裏出來,被告知家屬正在休息室。
陸歡一聽見家屬二字,腳步頓了頓,随後跟随着走入所說的休息室內,映入眼簾的果真是母親。
後者肩頭披着硬[tǐng]的黑色西裝外套,坐姿端立,背部直板。
陸歡走進去,伴在秦岺一旁的幾人走出,并帶上門,室內就只剩下她們兩人。
秦岺半阖着眸,眼尾上揚,在陸歡走到她身旁時朱唇輕啓,冷冷兩個字。
“跪下。”
陸歡沒任何抗絕,膝蓋着地。
秦岺微側頭,垂下眸看她。
“長本事了,最近發生的事,還真是一樁也不跟我提。”
陸歡不說話,秦岺便接着道,“洪朔是個無名蝦兵也就算了,并不是什麽大事,但他先前的确救過你父親的命,身份複雜,不是什麽簡單手段就能了事的人。”
“你之前答應過,碰到涉及上輩恩怨的事要跟我商量,予我處理,忘記了?”
陸歡低着眼簾,“沒有。”
秦岺冷笑了聲,“那還明知故犯。”
“陸歡,你這蠻橫的性子,究竟什麽時候收一收。”
陸歡沉着腦袋一聲不吭,默默挨訓,秦岺見她這副模樣,閉眸舒氣嘆了聲,語氣松了下來。
“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陸歡視線落在下方,道:“剩下的事,我會處理好。”
秦岺知道她能處理好。
她帶着陸歡從小孩到成人,早對陸歡的能力知根知底。有手段,有才能,不比當年的她要差。
只是陸歡行事起來太過張揚,她總告訴她要內斂內收,沉穩,卻怎樣也改變不了。
這股跋扈勁,随着年齡的增長在風沙中野蠻生長,反倒欲盛。
秦岺擡手,撩過她鬓邊的發絲,撫摸她的臉,同她說道,“別讓我失望。”
陸歡應道,“不會的。”
“受傷了。”秦岺注意到她臉頰上的一橫傷口,邊緣有些泛紅,“還有傷到哪裏麽?”
“沒有。”
頂多磕碰到的地方青一塊,沒什麽皮外傷。
“那就好。”秦岺收回手,起身拿過一旁的包,“我去看了矜矜,輕微腦震蕩,還在昏迷中,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早點把這件事處理清楚,給矜矜一個交代,也把這事做一個了結。”
“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秦岺往門外走,身後陸歡站起身來,“我先去看白矜。”
秦岺頓了頓,轉而舒眉一淡笑,話音清淺,“挺好。”
“去吧。”
離開警局,淩晨的點,外面的天色異常暗沉。
陸歡開車先去了趟醫院,找到白矜所在的病房,輕手輕腳走進去,沒有造出一絲多餘動靜。
躺在病床上的人兒輕阖雙眼,頭部的傷口已被包紮妥當,溫順的秀發散在兩肩。安睡起來時沒有任何攻擊性,平日裏那股冷淡也随之淡了很多。
陸歡走到病床邊,坐在椅上看着她,說不清此時心底是些什麽情緒。
愧疚,感激麽。
她應該是什麽情緒?報複過的痛快,幸災樂禍。
只是她現在沒有一絲痛快的感覺。
她拉過她并替她擋下攻擊的那一幕還浮在眼前。白矜是為了她才躺在這。
可能是因為這個吧。
陸歡收回了視線,沒再去看白矜,冰涼的手心抵在溫熱的額頭上,想讓自己放松些。
時間過晚,一天經歷的事太多,眼皮子有些沉重。
理順整件事的順序,陸歡還想起忽視的一點。
那個陌生的短信。
想到這,她拿出手機,重新翻看那條短信,歸屬地顯示為本市。
她之所以在回家前再去趟公司,原因就是這條短信。陌生的號碼,恰到好處的時間,簡直可疑得不能再可疑。
将這段號碼發去給人查之後,她唇線微抿,目光放在白矜睡去的側臉。
可疑的,還有白矜。
—
昏迷之間,塵封的記憶趁亂湧出。
十三年前。
那時的她們年齡都還小,那時的陸歡也如同白矜剛入陸家一般,對她百般抗拒。
每到周末,她們都會被一同送去書法課。
課堂裏大部分是十一二歲的同齡人,能被送進這種市中心赫赫有名且昂貴的私教機構的小孩,家裏背景一般非富即貴。
每個小孩都衣着整齊,裝備的毛筆用具檔次也都是一等一。
白矜與陸歡的座位相隔很遠,幾乎是一個對角線。
她性格淡漠不愛與人說話,周邊的幾個同齡每次找上她都貼冷屁股,久而久之就聚成小團開始說她做作。
但白矜毫不在意,只做着自己的事。
有一天中午,教室裏頭只剩下三人。
“幫我去接水。”
杯子啪地一下敲在桌面。
白矜擡眸,陸歡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絲毫不講道理。
白矜頓了頓,一語不發地拿過她的杯子走出去。
沒有多問,陸歡說什麽,她就做什麽。
接完水後回去時,她看見那麽一幕。
陸歡站在桌子邊,雙臂環繞在胸`前,替身後的同桌遮擋。→
她的同桌正在她的座位上鬼鬼祟祟,手中拿着兩根嶄新的毛筆,好像在把東西往她座位抽屜裏藏。
“哼,讓你平時裝,這次讓你裝個夠!”
見人還在激動,陸歡掃了她一眼,催促道,“快點,她要回來了。”
“好了好了,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
其實在陸歡回頭說這話時,這些已經被接好水站在窗外的白矜看在眼裏。
她們要栽贓她,這很了然。
但白矜只是看了看,沒有進去,走回原來的方向,刻意又去接了一杯水再回去。
裝作一切都沒發生。
下午上課時,同學發現自己昂貴的新毛筆不見了,被急了眼淚,紅着眼睛跟老師哭訴。
老師急匆匆幫她找起來,最後搜遍了附近的同學的書包,在白矜的位置中發現了丢失的毛筆。
證據确鑿,百口莫辯。
炙熱的視線火辣辣地直射過來。白矜站在原地,也不打算解釋。既然陸歡都這麽做了,那她還能怎麽樣。
本以為事情會這麽了結。
可這時,陸歡突然站了起來。
“是我偷的。”
白矜看向她。隔着很遠的距離,猶能感受到她周身環繞的氣焰。
在她站起來說這話時,白矜一貫冰冷的心髒在不知名下顫動,融化,眼底也逐漸有了情緒。
老師轉過頭來,“你說什麽?”
陸歡垂着眸,沉聲說道,“毛筆是我偷的,只是我放錯了書包。”
“小偷,是我。”
“......”
衆多裁切的片段悉數閃過昏沉的腦海,十四年後的白矜又一次夢見了那一幕。
只差一點,這個人就能看到她被指責謾罵的樣子,就能得到報複的筷感。她本該在一旁笑着看着她受難。
可是陸歡沒有。
她在最後一刻卻違背不了自己的那點底線,選擇站起來把一切攬到自己身上。
這就是她的姐姐啊......
永遠狠不徹底,壞不徹底。
多有意思?
矛盾,複雜。讨厭她讨厭得不得了,卻總在最後一刻洩下力氣。總是在慣性思維之外給出意外的驚喜。
太有意思了......
“......”
意識逐漸歸回本體,眼皮下的眼珠不安顫動,睫毛輕顫。
白矜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前的是陌生的白淨天花板。
是醫院。
身子乏累沉重,感覺已經躺了很久。
昏迷前的記憶湧入腦海,思緒重新串聯在一起。
她被擊中了頭部,因此受傷暈
倒。
那她......
白矜回神,偏過頭去,只見有一道身影守在自己的床邊。
床頭櫃上還擺着筆記本電腦,屏幕還在顯示着一份辦公文檔。
陸歡輕靠在她的床邊雙目閉阖,呼吸清淺,眉頭微蹙着,看上去像是處理工作太累而睡着了。
是在守着她麽?
白矜視線一直停落在她身上,手指擡動,待到力氣恢複了些,伸手過去。
陸歡本就睡得清淺且不踏實,感受到一點動靜就驀然睜開了眼。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進她的眼底。
“醒了?”
她直起背來,晃了晃頭清醒過來,聲音帶着乏累的啞,“有哪裏不舒服嗎?我去喊醫生。”
白矜不說話,擡去的手伸向她的領口處。
她的指尖想要解開她的衣領。
陸歡一滞,手握在她的手腕上,“你?”
白矜沒說話,一雙半睜的眸子靜靜看着她,眸面還摻着昏睡後的一層朦霧,冷冷淡淡的,沒什麽多餘情緒。
這番舉動,是為了看自己前些日留下的印記還在不在,還是......為了看有沒有別人留下的印記?
對視片刻,陸歡緩緩松開了止住她的手,任由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泛白的指尖有些無力,但卻靈活,動作緩慢地解開一個個扣子,雪白透露,指尖再挪到那鎖骨下方輕拂。
只聽她緩緩輕道兩個字。
“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