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左邊還是右邊
第16章 左邊還是右邊
兩個人心裏都有事兒，回去的路上步伐就多了幾分沉重。
岳淵渟幾次扭頭想和冷玉說話，都被他的冷漠給頂了回來。
岳淵渟現在脆弱極了，經不得半點風浪。
到底還是冷玉先說話了：“你想說什麽？”
岳淵渟趕緊抓住機會：“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以前在寵物店的事情，那個女生都知道，我卻什麽也不知道。”
岳淵渟本來對此不抱太大希望，可冷玉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告訴他：“我給你的那件衣服，就是我之前在那兒穿的工作服。”
“诶？”岳淵渟的眼睛睜大了。
“我被辭退是因為……”冷玉皺了皺眉，“老板出去遛寄養的狗，狗被車軋了，他就推到我身上，我被狗主人罵得很難聽，就和他翻臉了。而且，把我辭了之後他還扣了我的工資，扣了半個月的，說我來的時間太短了，他又要招人，影響生意，我得賠償。”
“這是沒有道理的，你沒和他争論一下嗎？”
“那有什麽用，窮人在社會上還想不受氣？這是現實世界，不是烏托邦。”
冷玉長長出了口氣，加快腳步往家走。
快走到樓下的時候，冷玉又說：“不過在那裏也有些好玩的事。有一次有個客人來買兔糧，我說我們這不賣兔糧，她指着一包貓糧問我這包裝上面不是小兔子嗎，我說那是兔肉做的貓糧。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半天。”
岳淵渟也跟着笑，笑到一半，猝不及防聽見冷玉問他：“那你呢，你今天怎麽心情不好？”
“嗯？”岳淵渟一下都沒反應過來，他擡頭看向臺階上的冷玉。
冷玉也低頭和他對視，很快又繼續往前走：“當我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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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杯子半空”的悲觀主義者，明顯很不習慣關心別人。
岳淵渟在昏暗的樓道裏似乎都能看見冷玉渾身的尴尬從每一個毛孔裏鑽出來，然後聚集在一起啪啪地往冷玉臉上甩大嘴巴，抽得冷玉臉色陰沉，不知道的還以為岳淵渟又幹什麽惹人家生氣了，但岳淵渟知道，其實他是在氣自己。
冷玉沒有被好好愛過，自然不知道怎麽愛別人。別人的善意會讓他緊張，自己對別人的善意會讓他難堪，你非得給他一萬分的偏愛，他或許才能別別扭扭地回應一兩分。
像這樣的人，如果有人來問岳淵渟的建議，岳淵渟會說不要靠近。但輪到他自己，他翻開字典只能看到四個字：
迎難而上！
“我和家裏鬧掰了。”岳淵渟在他身後說，“我現在只有你了。”
冷玉的鑰匙半天都沒插進鎖孔。
岳淵渟伸手想幫他，快碰到的時候，聲控燈滅了。
兩個人都停了動作。
岳淵渟的手指尖若有若無地接觸到了冷玉的皮膚，像挨着了涼涼的玉石。他慢慢順着冷玉的手往前，摸到他的鑰匙。
冷玉觸電一樣飛快收回手，在黑暗裏聽見岳淵渟把鑰匙插進鎖孔，扭了一下，打開了他家的門。
“走啦。”岳淵渟邁步上樓。
晚上，一向心思缜密的冷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合計這事兒不對啊，哪裏不對呢……
終于，他想明白了。
他鑰匙還在岳淵渟手裏呢！
這就讓人很沒有安全感，于是第二天一起床，冷玉就上樓了。
他敲門，岳淵渟來開門了，光着膀子的。
都怼到跟前了，冷玉就難免看了那麽一小下。
寬肩窄腰加腹肌，配上大長腿，胯部還有十分惹眼的兩條人魚線，跟兩個箭頭似的吸引人繼續往裏窺探。
冷玉上下掃視，岳淵渟倒是先不好意思了，他轉身進屋穿衣服。
冷玉跟着進來，笑他：“光膀子嬌嫩，你如今幾歲了？”
“我剛沖了澡。”岳淵渟套上t恤和外套，進廚房做早飯，“你怎麽來了？稀客呀。”
“我鑰匙在你這兒吧，還我。”
“哦。”岳淵渟在廚房說，“我手上有油，你自己來拿吧，在我口袋裏。”
冷玉進來，把手伸向人類的好朋友的口袋，岳淵渟切着肉，胳膊擡了一下：“不是衣服，褲子口袋，前面的。”
冷玉眼睛一眯。
事情不簡單啊。
岳淵渟的褲子是條寬松的休閑褲，很難分辨哪邊比較安全。冷玉低頭看去，右邊鼓鼓囊囊，他又看看左邊，也差不多。
“……你放哪邊的？”
岳淵渟笑了笑：“你是問鑰匙還是問別的什麽。”
冷玉：……
岳淵渟咯咯咯笑了半天，才說：“放心吧，不是同一邊。”
冷玉咬牙：“所以我應該摸哪邊？”
“你想摸哪邊？”
冷玉抱着胳膊盯了他一會兒，扭頭去拿刀架裏的刀。
“哎哎哎！沒必要沒必要！”岳淵渟趕緊服軟，“是左邊！”
冷玉：“你确定左邊是鑰匙？”
“是，當然是。”岳淵渟還在笑。
冷玉再次确認：“是你從我那裏拿的，我家門的鑰匙？”
“是是是，你拿吧！”
冷玉這才緩緩伸手，岳淵渟屏住了呼吸專心切菜，不敢想太多。
摸到了鑰匙，冷玉兩根手指夾着拿出來，立刻揣自己兜裏：“你真無聊。”
“是挺閑的，理解一下吧。”岳淵渟說，“留下來吃早飯？來都來了。”
冷玉這時候才想起來驚訝：“原來你真的會做飯？上回的牛肉面我一直以為是你買的。”
“本來也不會，這幾天緊急學的。”岳淵渟說，“我這五花肉切了腌上，明天煎着吃。”
別說，真的很像模像樣。
也是，博士嘛，智商高，當然學什麽都快啦。
冷玉站在旁邊看他切了肉又剁蒜末和姜末，井井有條。忽然，他發現岳淵渟手上有幾個被油燙着的小點兒。
唔，自己做飯實錘了。
“我剛開始做飯的時候也是這樣。”冷玉說，“不過我是被油濺在臉上，因為六歲比較矮，搭小板凳也到不了一米八。”
岳淵渟嘆氣：“你這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冷玉笑了笑：“其實也還好，不用逼着自己吃不愛吃的東西，因為我做的都是我愛吃的。”
“這你倒是樂觀了。”岳淵渟說，“你愛吃什麽？”
“幹嘛，我說了就能點菜啊。”
“說不定呢。”
冷玉還是沒說他喜歡吃什麽，但他也沒走，而是晃悠出了廚房，去觀賞客廳牆上的塗鴉大作。
幾乎每個有孩子的家庭都是如出一轍，牆壁承受了太多本不該它承受的東西。不過對于冷玉而言，他的童年與這些塗鴉無關，他很懂規矩，懂到學校老師都說他不像個小孩的地步。
“馬上就好。”岳淵渟從廚房探腦袋出來，“牛肉面配雞蛋餅，你有忌口嗎？”
“沒有。”冷玉說着回頭，看見岳淵渟身上的圍裙，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岳淵渟倒是不以為忤：“我昨天新買的呢，超市裏就屬它最好看。”
“是是是。”冷玉笑得嗆了一下，“你圍着這個，頭上再插朵花，我都怕你待會兒跟我來一句‘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岳淵渟哼了一聲：“我以為你這種直男不會看這個電視劇呢。”
“我沒看，但是網上到處都是這些梗。”
吃早飯的時候，岳淵渟問他：“我們今天幹嘛去？”
“我們......”冷玉說一半打住了。
他這“我們”說得倒是挺順口，差點把冷玉也帶進溝裏去。
“我去擺攤。”冷玉說。
還挺嚴謹。岳淵渟笑笑：“那我陪你。”
冷玉沒搭理他。
岳淵渟這牛肉面煮得真的很好吃，面條的韌勁恰到好處，湯不膩也不淡，最貼心的是他把蔥花和香菜單獨拿小盤子裝着，冷玉全倒進去了。他有理由擔心自己的胃口被養刁了，以後岳淵渟走了，他又該怎麽适應饅頭和榨菜呢。
......岳淵渟會走嗎。
啊不然咧？
冷玉看一眼岳淵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神太犀利了，岳淵渟想了想，把自己碗裏的牛肉片夾了兩片給他。
行吧。冷玉吃着牛肉，心想倒黴了這麽些年，也該是老子占占別人便宜的時候了。
今天冷玉的生意比之前更好了，他進的小零食有很多銷售策略，比如買五送一、第二個半價、滿多少就送小玩具等等，這也就讓他在其他零食攤中脫穎而出。
岳淵渟在附近買了兩杯八寶粥回來，插上吸管從身後遞到冷玉面前。
“忙着吶，沒手拿。”
“我知道，你張嘴喝不就行了。”
片刻後，岳淵渟收回手，做賊似的四下看看，然後飛快把冷玉喝過的那一杯叼嘴裏。
他覺得自己像個變态。
但是沒關系，變态就變态，正常人誰談戀愛啊。
岳淵渟美滋滋吸着八寶粥，一手摸出手機，看到他的助理給他推薦了一個名片。
-律師我找好了boss。
岳淵渟回過去一個“OK”，然後把律師加上好友。
他自己沒什麽不平之事，這個律師是他幫冷玉找的。冷玉之前在寵物店被扣的工資和被辭退的賠償，他必須讨回來。
岳淵渟轉頭看看忙碌的冷玉。
他無助得太久了，已經習慣了人間不公，也熄滅了尋求公道的希望，默認自己就是這樣的命。
但他其實不是。岳淵渟在心裏發誓，他一定要讓冷玉明白這一點，而且，要讓他自己想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