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二十年前的崽種
第42章 二十年前的崽種
回家後, 冷玉和岳淵渟分別在兒童房的門裏門外對峙着。
冷玉在門裏,一手撐着門框一手把着門;岳淵渟在門外,懷裏抱着他的枕頭和粉色安撫小毯子。
“為什麽不能?”岳淵渟問。
“不能就是不能。”冷玉答。
“我們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岳淵渟嗲聲嗲氣。
“今時不同往日。”冷玉不冷不熱。
“什麽意思?”岳淵渟委屈地撫摸着懷裏的小毯子, “我和小毯子做錯什麽要被你嫌棄?”
冷玉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要他怎麽說呢?他不想一整晚都捂着屁股睡覺?
那太丢人了。
“我不喜歡粉色的小毯子,粉色的東西不能出現在我的房間。”冷玉只能這樣告訴他。
岳淵渟如遭五雷轟頂, 抱着小毯子不知所措。
“這個小毯子......是有故事的。”他娓娓道來, “臨高考那會兒,我和我的雙胞胎哥哥一起遭遇了一場車禍。千鈞一發之際, 他把我推開了, 我沒事,可他人差點沒了,病危通知書都下過了。他住ICU那幾天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會失去他, 晚上甚至只有吃安眠藥才能睡着覺。後來我就去他屋裏拿了他的這個毯子, 抱着它睡覺會讓我安心一點。”
岳淵渟這回沒演戲,他說的都是真的,因此也格外真情實感。
他這個模樣, 冷玉那是受不了一點,只得讓開:“行了別說了, 一會兒又掉眼淚給我看,我遭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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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淵渟蔫了吧唧地爬上床。
“你睡左邊。”冷玉說, “我喜歡睡右邊。”
他說着關了門邊的燈, 摸黑上床,岳淵渟幫他掀開被子,伸手就要把冷玉攬懷裏。
“你不是要抱着小毯子睡覺嗎?”冷玉問他。
岳淵渟一把将他摟住, 在冷玉耳邊說:“喲, 吃醋啦?乖, 這醋不值得吃。我跟你說,我們倆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雖然是同一個子宮和胎盤,但是各有各的卧室,也就是羊膜囊,出生的時候也是獨立包裝。”
冷玉本來認真聽着,只當是增長知識了,結果岳淵渟話鋒一轉:“但我和你不一樣啊,我們是可以進入身體的關系。”
冷玉:“......”
岳淵渟笑得很過分,冷玉推開岳淵渟,轉身背對他。
可是屁股對着岳淵渟讓他很沒有安全感,沒一會兒,冷玉又轉了回來。
......轉回來以後和岳淵渟面對面似乎更尴尬了。片刻後,冷玉再次轉過去。
“一般荷包蛋我喜歡吃單面的,不用煎那麽均勻。”岳淵渟說着從身後圈着冷玉,手繞到前面擱在他的肚子上。
冷玉觸電似的一抖,把腰板繃直了:“別貼着我。”
“我就貼貼,不進去。”岳淵渟說。
冷玉歘的一下轉身瞪着他:“你說什麽?”
“你不就是在擔心這個嗎?”岳淵渟一邊愛不釋手地撫摸他肥而不膩的腹肌,一邊笑得邪性,“這件事對你來說一下子難以接受,沒事兒,我不勉強你,我很有耐心的。”
雖說這個所謂的“勉強”,其後果只有被冷玉揍出腦震蕩這一種,但冷玉還是稍微安心了一些。他斟酌着措辭,說:“我不是,不是故意矯情,但是......”
“我知道。”岳淵渟非常體貼地和冷玉的屁股保持安全距離,“要從直男跨這麽大一步,的确很不容易。”
冷玉想想,好奇地問他:“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同性的?是天生的,還是被誰影響的?”
“這個嘛,說來話長。”岳淵渟一邊把玩冷玉的手指頭,一邊思考。
他其實有點想和冷玉坦誠二十年前的事情,如果冷玉知道他們在這麽久以前就有淵源,他應該也會覺得命運真神奇,緣分真深厚,再感嘆一句“原來孽情深重,始于當日”。
但是吧,介于種種原因,譬如怕挨揍之類的,岳淵渟不敢張嘴就來。萬一冷玉的第一反應是生氣呢,畢竟當年岳淵渟的行為,如果不是有年齡的掩護,完全就是妥妥的變态猥瑣男嘛。
思來想去,岳淵渟試探着開口:“唔......大概六歲的時候吧,我哥親了一個小男孩一口,親的嘴巴,我看見了。”
岳淵渟緊接着問他:“你說,如果你是那個小男孩,你會怎麽樣?”
冷玉沉默許久,表情複雜:“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呢。其實二十年前,我也遇到過這種事。”
岳淵渟小心髒怦怦跳:“那你......”
冷玉直接破口大罵:“媽的崽種!別讓我碰見他!否則老子把他渾身的骨頭全部扭成浪味仙!”
岳淵渟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剎那間只覺得身上椎骨、胸骨、肋骨隐隐作痛,鎖骨、肱骨、桡骨微微發麻,髋骨、股骨、髌骨突突直跳。
他哪裏還敢多吭一聲。
想起那件事,冷玉氣得吭哧吭哧的,等他平靜下來,這才發現身後的岳淵渟連喘氣聲都聽不到了。
“你怎麽不呼吸了?”冷玉問他。
岳淵渟氣若游絲:“我可以......嗎?”
冷玉莫名其妙:“你看起來很怕我?”
“億點點吧。”岳淵渟的回答很保守。
“我知道我脾氣不好。”冷玉還挺愧疚,難得溫柔了一次,“以後我盡量把對你的怒火都轉移到那個崽種身上,你放心吧。”
放心?怎麽放?往哪放?岳淵渟就算把心挖出來放冷玉手裏,恐怕也免不了真相暴露後的一頓毒打。
“別轉移了,其實我倒寧願每次惹你生氣之後被你爆錘。”岳淵渟說,“我是個抖m,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冷玉從沒聽過這麽別致的請求,他拍拍岳淵渟的手背:“這話可是你說的。”
冷玉安靜了一會兒,突然笑了:“我以為像你們這種大少爺找情人,都會找乖巧可愛的金絲雀那種類型的,而不是我這種性格古怪的苦瓜臉。”
“那種多沒意思啊!讓幹嘛就幹嘛,征服他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岳淵渟在黑暗裏擦擦嘴角流下的眼淚,“我大姑家裏有個馬場,我以前有空就去她那裏玩兒。跟別人不一樣,我就不愛騎那些溫順的馬,每回都要挑最不聽話的。只要馴服一匹,都夠我吹一年的。”
冷玉恍然大悟:“你要這麽說,那我終于明白你到底看上我什麽了,這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
岳淵渟“啧”了一聲:“除了這個,你本人本身就有很大的魅力。關于這方面我都說累了,你怎麽就是不信呢?算了,不說這個了,将來有機會我帶你去騎馬吧,不過要等到明年開春,天氣暖和的時候。”
“再說吧。”冷玉無法與他談論這個話題。
閑聊了那麽久,兩個人都困了,他們抱在一起沉沉睡去。睡着前,冷玉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他擁有岳淵渟的時間又少了一天。
早上九點過,岳淵渟的手機鈴聲響起。床是左邊靠牆的,只有冷玉睡的那邊有床頭櫃,岳淵渟的手機也放在那裏。冷玉暴躁地接了電話,也沒看來電人是誰,閉着眼睛往岳淵渟耳朵上一拍。
岳淵渟手還是軟的,他把手機按了免提,撂在枕頭邊,有氣無力的:“媽......”
......媽???
這短短一個字裏蘊藏的恐怖的能量讓冷玉所有的困意剎那間灰飛煙滅,他當場就是一個連滾帶爬,下床想跑。
雖然電話那頭的母親并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此刻正跟一個男人同床共枕,但是冷玉沒辦法不心虛,他所有的雲淡風輕都被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瞬間擊潰,潰得稀爛稀爛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胳膊從身後箍住他的腰,把還在震驚中的冷玉一把拖回床上。岳淵渟翻身而起,壞笑着把冷玉壓在身下。
往哪兒跑?
岳淵渟用口型說。
“你那邊什麽動靜?”美麗的岳圓圓女士在那頭提出了疑問。
雖然冷玉可以随時把岳淵渟和床板一起幹碎,但此刻的他一動也不敢動,只能用兇狠的眼神威脅岳淵渟,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強大的威懾力上,企圖不戰而屈人之兵。
可惜收效甚微。
岳淵渟這會兒和狗仗人勢也沒什麽區別,他一改昨晚的奴顏婢膝,那副嘴臉堪稱奸巧讒邪壞,陰損毒辣滑。
冷玉這個獨頭蒜一向橫行霸道,什麽三山五岳的英雄、水旱兩路的豪傑,哪有他放在眼裏的人物?今時今日他終于踢到鐵板了,岳淵渟還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嗎?
“沒什麽啊。”岳淵渟盯着冷玉的眼睛,笑着說,“翻個身摔到地上了。”
“你還沒起呢?你那邊都九點多了吧,這個點兒你哥都該晨跑回來了。”
岳淵渟哼了一聲:“對對對,他最勤快了,他什麽都好!”
“那倒也不是,至少我和你爸抱孫子是指望不上他了。”岳圓圓女士嘆氣,“我們這次來洛杉矶,又遇上了當年的一些朋友。有一個和我同一天在醫院生孩子,現在人家孫女已經兩歲了。”
岳圓圓女士好歹也是高級知識分子,并沒有那麽熱衷于催婚,從前她也沒提過這件事,所以岳淵渟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說這個。
攻守之勢瞬間轉換,岳淵渟慌忙伸手想把免提關了,冷玉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兩人無聲地較上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