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人之初,性本賤

“不是, 你等等,”彭彧趕緊把他推得離自己遠了一點, 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驚疑不定,“你這是在教壞小孩子知道嗎?”

李一澤聽完直接笑了, 伸手撐在他頭側,把他圈在自己和牆之間,沒得着寸也要進尺地湊了上去,幾乎要跟對方鼻尖相碰:“教壞小孩子?我認為你恐怕沒資格說這個,論助長歪風邪氣,你才是‘開山鼻祖’。”

彭彧:“……”

“我說得不對嗎?”李一澤笑意不減,眼裏的琥珀活潑得快要溢出來, 他拿嘴唇輕輕在對方唇邊蹭了過去,溫涼的鼻息緩緩卷進他耳廓,還一不做二不休, 伸出舌尖在他耳骨上銀色的助聽器那裏掃了一下。

“嘶……”彭彧忍不住一縮脖子,結果後腦勺磕在了牆上, 他非常警惕地盯着對方, “等等, 我沒說讓你幫我驗證它防不防水。”

李一澤充耳不聞,還變本加厲地用牙齒輕輕在對方耳朵上咬了幾下,搞得彭彧頭皮發麻, 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腦子裏正在上演激烈的“天人交戰”,一方在撺掇他趕緊收拾了這沒節制的龍, 另一方卻在警告他好歹為人師表,不能當着小朋友的面幹這種有傷風化的事。

因為猶豫不決,他并未采取任何行動,正到了大戰的第三百個回合,突然一個聲音強勢插入:“不是吧老板,這是幼兒園啊,你們收斂一點好不好。”

正在升溫的暧昧氣氛被兜頭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李一澤非常不情願地稍微撤開了一點,扭頭看去,就見徐丙正拿着把拖布,表情一言難盡地戳在那兒。

彭彧趕緊左右張望,發現附近沒有別人之後才松了口氣,咳嗽一聲試圖掩蓋自己的“罪行”:“沒事沒事,收拾完了是吧?那你……該幹嘛幹嘛去。”

徐丙“哦”一聲,拎着拖把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彭彧在某個罪魁禍首胸口上輕推一把:“看看你,身為萬靈之首,能不能給萬靈起點帶頭作用?就知道天天幹這些傷風敗俗的事,我們要提高思想文化修養,懂不懂?”

李一澤目光涼飕飕的,照着他的臉刮了一圈:“思想文化修養?你真的有這東西?反正我是沒有,誰讓我們龍性本淫呢,也不知道得幹多少‘傷風敗俗’的事,才能孕育得出你們這麽多‘龍的傳人’。”

彭彧:“……”

總感覺哪裏不對。

李一澤說完便主動放過他,慢吞吞地走開了,彭彧盯着他的背影瞧了半天,覺得此龍好像并沒有想扔下他一個人獨自回家的意思,遂不撞南牆不回頭地追上去,又扯回之前的話題:“真的不去聽我講課啊?”

李一澤腳步一停,極為緩慢地扭過頭來,遞給他一個陰森森的眼神,莫名讓人聯想起被人戳了脖子扭頭瞅你的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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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彧在他的“恐吓”之下終于放棄掙紮,撓了撓後腦勺:“那好吧,你随便轉轉也行,要麽就回家等我,我下課就回去。”

李一澤沒吭聲,一言不發地走了。

他剛轉過一個拐角,就聽彭彧在那裏自言自語:“真難伺候,看老子今晚回去怎麽收拾你。”

于是李一澤準備離開的腳步又停下了,他眼珠微微一動,好像被這個“收拾”取悅到,方向一拐,偷偷摸摸地綴上了對方。

大班的課好像是快到時間了,彭彧又漫無目的地溜達了一會兒,徑直走進走廊最西邊的班級,似乎并不知道身後跟了條小尾巴。

他從前門走,李一澤從後門進,就趁這一瞬間的視覺盲區,他已經悄無聲息地溜進班級後排,給自己施了道障眼法,心安理得地搬了個小板凳坐到牆角。

大班都是能化形、說得利索人話也認識漢字的小妖,因為這個年紀的妖已經比較強壯,不需要再分班保護,所以一個班級裏什麽妖都有,基本上是人形上課、獸形玩耍。

課間教室裏簡直雞飛狗跳,一撲騰一嘴毛,李一澤只能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艱難地“夾縫求生”,他滿臉嫌棄地瞅着這群咋咋呼呼的小崽子,看着看着,竟莫名聯想出一桌滿漢全席。

趨利避害的直覺讓衆妖沒由來一陣渾身發冷,齊齊向李一澤所在的方向看去,然而這貨把自己僞裝成了背景,修為不足的小妖們什麽也沒有發現。

妖們茫然地面面相觑,彭彧已經走到講臺上拍了拍手:“上課了上課了,都坐好。”

小妖們“呼啦”一聲光速歸位,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眨巴着大眼睛等着他的開場白。

彭彧按部就班地進行了自我介紹,這回不僅說了姓氏,還說了名,并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彧”字:“你們誰知道這個字是什麽意思,如果猜對了,我獎勵他糖吃。”

小妖們還沒摸清這位老師的路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貿然作答,有只膽大的小豹子舉起爪說:“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字的意思是‘二或’!”

彭彧:“……”

李一澤在後排一個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

他給自己施了障眼法,卻忘記添一道隔音符,聽覺靈敏的妖們紛紛扭頭向聲音的來源看去,也什麽也沒有發現。彭彧離得比較遠沒有聽到,疑惑地問:“你們看什麽呢?後面有什麽東西?”

妖們沒人敢答,彭彧也沒繼續追問,走到那小豹子面前:“沒答對,不過勇氣可嘉,還是獎勵你一顆糖。”

小妖怪對于人類的玩具和食物永遠抱有充足的好奇心,小豹子接過他的糖,立刻打開包裝紙塞進嘴裏,吧咂吧咂地吃着,看得同學們羨慕不已。

彭彧重新回到講臺,拿指節扣了扣黑板:“這個字的意思是‘談吐文雅,文采斐然’——說的就是我,記住了嗎?”

衆妖異口同聲:“記住了!”

李一澤:“……”

能像彭某人這麽自戀的也真是世間罕有。

彭彧又跟小妖們聊了一圈活躍氣氛,這才不緊不慢地切入正題:“你們漢字也都學得不錯,那我就不從頭教了,我們先來學習一些能有效幫助你們了解人類的東西——今天我們來學《三字經》。”

他說着開始往黑板上寫板書,還像模像樣地抽了跟教鞭:“來跟我念——‘人之初,性本賤’。”

衆妖:“人之初,性本賤——”

李一澤:“……”

就是這麽個貨到底怎麽能混成語文老師的?自己當園長給自己開後門嗎?

彭彧絲毫不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教壞小孩子”的罪魁禍首,繼續大言不慚地信口開河:“這個‘人之初性本賤’呢,就是說人類這種生物天性都是犯賤的,就比如說人類喜歡養貓,可貓科動物本來都很高冷,越對人類愛搭不理,他們還越上趕着來撩你,‘先撩者賤’,就是這個意思。”

李一澤眼皮直跳,已經預感到了這群妖們的未來。

“好我們繼續,”彭彧拿教鞭指向下一句,“‘性相近,習相遠’,是說人們的本性是非常接近的,但表現出來的習慣卻相差甚遠——我們繼續拿貓那個例子來說,有的人看到貓就走不動道,嘴上說着‘好萌好萌’,恨不得立刻把貓偷回自己家。而有些人就不一樣了,表面看上去無比嫌棄自家主子,天天問‘貓肉怎麽做才好吃’,實際上還是兢兢業業地給人家鏟屎,當一位任勞任怨的鏟屎官。”

李一澤深吸一口氣,非常佩服此人在将原意歪曲一百八十度以後還能自圓其說。

彭彧:“下一句,‘狗不叫,性乃遷’——剛剛我們說完了貓,那就再來說一說狗,衆所周知狗子都是喜歡叫的,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狗如果不叫了,那就是它的性格發生了變化,可能是随着年紀的增長,逐漸從愛折騰的小狗變成了溫順的大狗。”

“‘叫之盜,跪以磚’——是說在人們眼中狗是一種非常忠誠的動物,是他們的好朋友,能替他們看家護院,如果夜裏狗叫得太兇,那大概率是附近出了什麽事,很有可能是家裏進了‘盜’,就是小偷。人們如果抓住了這個小偷,一定要讓他跪在磚頭上跪一宿,同時獎勵自家的狗子替他們守住了錢財。”

李一澤:“……”

他簡直要被對方說服了。

這時候忽然有個小妖舉起手:“老師老師,為什麽只提到了貓和狗,沒有提到我們呀?”

“別急,後面會有的,”彭彧擺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那我繼續——‘昔孟母,擇鄰處’,這兩句是說曾經有個叫孟母的人,專門挑鄰居下手處對象,有句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人這種生物他就是不一樣,專門挑窩邊的草吃,不光吃窩邊草,還要吃回頭草,什麽跟前男友複合一類的,比比皆是。”

“再後面兩句‘子不學,斷機杼’,是說這孟母有個兒子叫孟子,他覺得媽媽的行為不太好,不想跟她學,結果孟母一聽就生氣了,非常憤怒地摔東西,把‘機杼’——就是一種織布用的機器給摔斷了。”

李一澤聽到這終于忍無可忍,強行克制着把臺上那人一把揪下來給他洗洗腦子的沖動,面無表情地起身走向教室外,正好碰到之前見過的仙鶴老師,順手攔住她說:“你們就真的這麽放任他亂講課?”

“呃……”仙鶴老師也非常為難,“誰讓他是園長呢,不過沒關系,我們已經發了新生入學手冊,第一節課就讓孩子們熟讀并背誦了,應該不會出大問題。”

“新生入學手冊?”李一澤顯然沒懂,“這跟彭彧有什麽關系?”

仙鶴老師立刻從包裏找出一個非常迷你的小本子來:“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一澤疑惑地接過,只見上面寫着:

新生入學手冊(大班)

1.彭老師教的課,一個标點符號也不要相信。

2.請不要拆穿彭老師,他講什麽你們只需要聽着,不必反駁,會有其他老師給你們重新講解。

3.請将上述兩條默念十遍并牢記在心。

李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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