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有一個弟弟,他叫蘇木

我有一個弟弟,他叫蘇木

我有一個弟弟,他叫蘇木,是個同性戀。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麽是同性戀。

當他特別開心的跟我說,“姐,我談戀愛了!”

我還在想,是個什麽樣的小姑娘,能讓他笑的這麽幸福,這麽張揚。

然而我怎麽都不會想到,他所謂的戀愛,是跟一個男孩子,讓他笑的那麽開心的,不是什麽我想的小姑娘。

那年我高三,離了小鎮去市裏上高中,因為要高考了,時間很緊張,就選擇了住校,一個月不見得回去一次。

他笑着跟我說“有喜歡的人了”的時候,我只是囑咐了一句“別耽誤學習,也小心別被爸媽知道”,就拎起行李匆匆回了學校。

高考結束後,我父母沒來接我,弟弟也沒來,看着周圍一個個考生身邊都圍着家長親人噓寒問暖,我有些委屈,我高考了啊!

去學校旁邊的蛋糕店買了些核桃酥,想着帶回去給弟弟,我記得上次帶回家的,他說好吃來着。想着回去逮住他了一定要好一頓訓,然後再請他吃大餐,對了,還要帶上他的小女朋友,一個月前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祝我能考個好成績,還說他喜歡的人也祝我能考上理想的大學。

回家的時候,我忽略了鄰居看我時怪異的眼神,打招呼時的不自在,只是笑着打招呼,然後拎了核桃酥就往家跑,行李寄了托運,沒了高考的壓力我感覺走路都能飛起來。

直到我回了家——

“爸!媽!小木!我回來了!”

沒人應我,沒有父母笑着跟我說“回來了”,沒有弟弟撲上來的大熊抱,家裏冷清的跟沒人似的,我扭頭看着門口,門沒鎖,我一擰就開了,他們出去肯定會鎖門的,難道是忘了?

“小木?”父母不在家,這個時候弟弟該是在的,我推開他房間的門,沒人,打掃的倒是很幹淨,床鋪也疊的整整齊齊,真不像他平日裏的作風。

桌子上多了個相框,裏面的照片大的有些別扭,不過笑的倒是蠻開心的。我去爸媽的房間,以為也是沒人的,但推開了才看到,媽媽躺在床上,大概是睡着了,窗簾也拉着,爸爸坐在窗邊的沙發上,點着根煙,一臉的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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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爸媽還沒喊出口,我猛然愣住,扭頭就往弟弟房間跑,進了房間眼淚就下來了。

我終于明白為什麽那張照片在我看來那麽別扭了,它為什麽擺的那麽周正?

“爸,我弟呢?”

蘇木死了,是自殺。

吞了安眠藥,等爸媽匆忙回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沒了體溫,醫生推斷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左右,也就是說,早上父母出門不久,他就吃了藥,和那個男生一起。

那個男孩兒被他父母救了,但我弟,我爸媽沒救回來。

我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買到的三、唑/侖,他的手機,浏覽歷史很幹淨,聊天記錄也很幹淨。

後來我才知道,我爸媽已經把他鎖在房間快一個月了,那天跟我打電話的時候,那個男生就在他身邊,牽着他的手,剛好被我父母看到。

我縮在房間已經很久了,有誰給我打了電話要出去玩,有老師打電話通知我該去學校報志願了,有親戚打來問我考試成績怎麽樣……我不想出去,我不想見任何人。

“蘇家那小兒子,怎麽是那種人啊?”

“你說,看他兩口子好好的,咋兒子會是這麽個病?”

“誰知道呢!我就說嘛,平時看那小孩兒就覺着神神經經的,不正常!”

“還為個男的自殺,咋想的!”

“這病不會傳染吧?那蘇家的閨女,好像還沒談過男朋友吧?”

“那閨女不是剛高考嗎?”

“高考咋了?這年頭初中的小姑娘都會談戀愛了,她比她弟還大兩歲呢!卻還沒見她談過,你說,她會不會也是那個?”

“不知道,也許呢!就算不是,有個這樣的弟弟,好人家的孩子誰願意跟她談朋友?家長也不想跟他們扯關系吧!”

……

我弟死了,爸媽沒告訴我,也沒給他辦葬禮,只留了那張照片。

周圍人的聲音讓我不知所措,我其實還沒能接受,那個笑的一臉幸福的弟弟是個同性戀,喜歡的是個男孩兒;我更沒能接受,那個總是不管出了什麽事都會沖在我前面,把我護在身後,然後笑着扭頭對我說:“姐,沒事,有我呢!”的弟弟,死了?真的,死了?

那我呢?我這個姐姐,在他出事的時候,為什麽不能護着他,為什麽不能對他說句,“弟,沒事的,有我呢!”那個時候,我在哪兒呢!那些聲音我聽了都覺着像刀子在紮我,那他呢?他面對的,又是什麽樣的語言,什麽樣的壓力?

為什麽在別人眼裏,我弟那麽可怕?就因為他喜歡了個男生?他們就那麽攻擊他?他就那麽可怕嗎?讓他們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用那麽可惡的語言來指責他,把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逼至絕路!他才十六歲!你們為什麽!你們憑什麽!要逼他!

我想吼我父母,但看着他們比我還難看的臉色,我說不出口,我想吼那些嘴碎的人,但我沒有吼出口的力氣,他們只是關起了門,話着與自己無關的家常……

我有一個弟弟,他叫蘇木,是個在別人眼裏的怪物。

現在,他死了,如你們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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