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光環
光環
二十三
——“我是賀廷宜”,但我不是原來的賀廷宜。我沒有騙你。
“我當然是賀廷宜。”她不動聲色地回答。她的确是賀廷宜,沒有撒謊。
從濱海酒店賀廷宜說出那些奇怪的話開始,傅寒年一直在試探她的目的。
他調查了她的資料,也沒有找到破綻,她好像沒變,卻又變了。她再也不是那個名聲很壞的賀二小姐,變得目标明确,任誰都阻擋不了她;也變得冷靜沉着,任誰都無法闖進她的內心世界。
他突然說起那些她忘掉的事:“在濱海酒店,你說自己穿越了。”鎮定,從容,仿佛這些東西都從沒有超乎他的認知。
聽到他說的話,賀廷宜的第一反應就是掙紮,想要從他的桎梏裏逃開。
他當然不許。收緊了手臂。
明明兩人湊在一處很熱,但她卻從靈魂深處開始發冷。她當時喝醉了都說過什麽,為什麽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那是喝醉了,在胡說呢。”
她的眼睛看着別處,回避開他的視線。
傅寒年捏住她的下巴轉過來,不許她逃避。他的眼神銳利,仿佛剛才的意亂情迷只是錯覺。
他身上沒有男主角的光環,能在傅家那樣扭曲的環境裏接手傅氏,絕對不可能是傻子,甚至要比尋常人聰明很多。
“你還說,你會死。”
她眼睛裏的光突然暗了很多,好像他的話戳中了她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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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年沒有錯過她任何一絲的反應。
她紅唇微動,想說什麽。他突然說:“別騙我。我只有你,別騙我。”
原本想說的那些話突然變得千斤重,堵在賀廷宜的胸口,讓她開不了口。
她無法把一切都告訴傅寒年,因為她覺得他不會信。“我的确是賀廷宜。其他的,別再問了,我不想騙你。”
還是将他擋在了心門之外。
沉悶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他很少這樣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哪怕她人就在他眼前,而他剛剛毫無保留的占有過她,也沒有得到心裏的滿足。
這樣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夜色過半。
大床上,兩人并排躺着,心裏的距離卻有如楚河漢界。
她睡得很沉,夢境裏眉頭緊鎖。
【夢境開始】
夢裏人:“你就要輸了。”還是那個幸災樂禍的聲音。
賀廷宜有些頹敗:“如果我在這個世界死了,那原本那個世界的我會怎麽樣。”
“原本的你?”夢裏人突然笑得很放肆,“早就死了,不然你以為自己為什麽會穿越。”
“死了?”賀廷宜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
夢裏人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我沒有告訴你嗎?你穿越的同時,本體就已經猝死了。”
賀廷宜還來不及問什麽,突然進入了新的畫面,她看到了自己的本體被醫生宣告了死亡。
病床的輪子在走廊上飛速的滑動,被蓋住臉的她被送進了暗不見底的深處。
【夢境結束】
“不要。”賀廷宜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夢中的一切都再清晰不過,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
“做噩夢了?”傅寒年沒有睡着,她所有的反應都被他看在眼裏。
他坐起身打開床頭燈。伸手抱住她,輕聲安撫:“沒事了,我在,別怕。”
我在。短短兩個字,賀廷宜卻更加難過,眼淚洶湧,如泉眼般潺潺而出。
原來也有人會陪伴自己嗎?
夢裏殘酷的現實讓她理智盡失,失神問他:
“傅寒年,如果有人告訴你,讓你代替一個配角過完她的一生,如果不能改寫她本來的命運,那就會代替她作為配角在大結局到來的那一刻死去。你會怎麽理解這句話?”
她脆弱的抓住他的睡衣前襟,眼帶祈求,想讓他回答,但又不希望他繼續問下去。
他想了想,“為什麽要順着配角的命運走?如果配角終究會死,那就成為主角。”
傅寒年不過随口說了這些話,幾乎讓賀廷宜的呼吸陷入停滞,棕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床頭燈照射下無聲擴大。
從來沒想過這句話還能有另一層意思。
她一直在順着夢裏人的思路走,受限于自己作為編劇的思維,被配角的人設禁锢着,所以哪怕想着改變命運,也從沒想過賀廷宜可以不做配角。
如果她不再受困于配角的設定,成為主角,那同樣也可以拜托配角的命運。比如林詩雨,她沒有按照劇本死去,又何嘗不是擺脫了配角的命運呢?
編劇賀廷宜已經死了,兩個世界只剩下一個賀廷宜。她原本抱有回去的僥幸,如今卻發現早就回不去了。
如果她在這個世界也死去,賀廷宜将不複存在。
她當然不想死。
傅寒年說的那種可能性真的存在嗎?
賀廷川的主角光環來源于賀氏,這一點賀廷宜很确定。而季暖暖依附賀廷川而活,女主角的光環來源于賀氏總裁的嬌妻身份。
如果自己能夠成為賀氏的繼承人,賀廷川的主角光環基本就喪失了,季暖暖也一樣。
雖然不敢百分百确定有效,但這個方法的确是她現有的唯一的選擇。
房間裏燈光好像從昏暗變成了柔和,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原本疏離的氣氛漸漸消散。
傅寒年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她的背,她的心靜下來。“謝謝你,傅寒年。”
謝謝你沒有再問,謝謝你包容我的隐瞞,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我一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她沒有察覺的溫柔,抱着她順勢躺下。“不用謝。我們是夫妻,也是唇亡齒寒的同盟,不是嗎?”
口吻還是很傲慢,刻意強調“同盟”,好像是在調侃她的固執。
“還是毒舌,但又好像沒那麽毒舌。”她輕聲吐槽,聽起來自相矛盾。
他“哼”一聲,對她的話表現得不以為意。
寬宏大量的放過了她。
她湊過去,窩在他的臂彎間,他也收緊了手。
這一刻,至少他們都不再是孤單一人。
如果我真的可以逃過一死,那我會把所有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告訴你。賀廷宜在心裏默默地想。
第二天,賀廷宜并不意外地收到了賀母的通知,賀廷川和季暖暖要結婚了。
賀母的口吻雖然仍舊不大樂意,但也少了堅決。因為季暖暖懷了賀家的孩子。
賀廷宜扔開手機,捧起一捧清水澆在臉上,洗去了殘留的睡意。
她轉頭看了看房間裏長身玉立,正在低頭戴着手表的傅寒年。哪怕是清早剛醒來也很帥,如果自己真有個好歹,還挺舍不得他。
成為主角吧,從今天開始成為主角。她再也不當配角了。
再擡眼,他已經離她只有一步之遙。
賀廷宜想了想,告訴他:“季暖暖懷孕了,讓她去鄰城不現實,以後你別管她了。”
她已經找到了新的解決辦法,再也不用以賀廷川和季暖暖的舉動為準。只要他們別再打她的注意,她也無意去為難一個孕婦。
接下來,就是她和賀廷川的正面對決,全看個人能力。
“嗯”,傅寒年随手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賀氏的股東大會在下周?”
賀廷宜點頭,冷然道:“這次我必須贏。”
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她必須先成為賀氏的繼承人,才有一絲生機。
這一切,都必須由她自己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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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氏股東大會當天。
賀廷川和季暖暖領證的消息,已經在社交圈裏傳得沸沸揚揚。
賀廷宜心口從早上開始便跳動個不停。
劇本裏兩人在婚禮當天才辦完了結婚手續,也就是女配賀廷宜車禍的同一天。
如果她對夢裏人說的話判斷有錯,今天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最後一天。所以在出門前,她很認真的給了傅寒年一個早安吻。
她以為自己藏的很好,但眼睛裏的不安都落進了他的眼裏。
在玄關穿上高跟鞋,她走着神,無端端便崴了一下。幸好腳踝沒腫起來。
她心不在焉的換了一雙平底鞋。
“我送你到傅氏。”傅寒年提出送她去賀氏,她想也沒想便搖頭拒絕,甚至有些慌亂:“不用,我自己開車就好。”
這一整天,她都不打算讓任何人和她出現在同一輛車上。
她急匆匆的奪門而出,傅寒年在玄關靜靜站了一會兒,神色看不清喜怒。
好在賀廷宜還是平安的到達了賀氏。
股東大會開始,她頂着衆多打量的眼光坐下。
林家晚宴後,她和傅寒年結婚的消息已經公開,過去一周,這些想要查證的人應該也得到了準确的消息。
她和傅寒年的聯姻做不得假。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快十分鐘,賀廷川才姍姍來遲。
賀奶奶病中無法出席,他直接在主位坐下,似乎一切理應如此。其他的股東也沒人有異議。
“由于原董事長陷入昏迷,今天的股東大會将對下屆董事長人選進行投票。現在有兩位候選人,第一位是本屆總裁賀廷川,第二位是賀廷宜。”
“誰說她有參選的資格?”賀廷川不耐的視線投向賀廷宜,她無動于衷。如今的的賀廷川,對她而言可以說毫無價值。
會議主持人打圓場道:“賀總,一切流程符合公司章程。候選人的名單,在賀董事長陷入昏迷前已經得到了各位股東的同意。”
聽到這話,賀廷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股東們都是老油條了,只當沒看到他的臉色,四平八穩的坐着。
也許是賀廷宜在這段時間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證明,大部分股東對她的态度已經有所轉變。
而賀廷川,雖有總裁光環,但總體而言表現并沒有出衆之處,更常因為季暖暖而公器私用,早有人看他不順眼。
因此今日這場競争,誰輸誰贏,真不好說。
這個過程很煎熬又很快,投票已經結束了。
看到賀廷川拿出賀母的代理協議的那一刻,賀廷宜的心已經涼了個透。賀母終究是選了賀廷川。
哪怕賀廷宜請求過,請賀母不要插手,給自己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
賀母答應了她,最終卻食言了。
所以沒什麽意外,賀廷川以微弱的優勢贏過了她。最大的股東賀奶奶缺席,賀母持有的股份足以撼動原本的結果。
賀廷宜輸了。
等到奶奶被判定失去行為能力,賀廷川将徹底掌控賀氏。就算有傅氏,她在賀氏也沒有了立身之地。
賀廷川的主角光環将始終存在,而她自己......想到這裏,賀廷宜的眼眶有些發緊。
努力了那麽久,還是沒有用。
這就是曾經的賀家二小姐嘗過的,生死不由人的滋味嗎?
她如今也真真切切的嘗到了。
“你輸了,收拾東西立刻離開賀氏。”賀廷川不屑的看向發愣的賀廷宜,毫不掩飾嗤笑。
賀廷宜有一股沖動,想撕碎他臉上得意的沖動。
一個愛犯賤的既得利益者罷了,憑什麽受所有人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