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月鎏金欣然回答外孫兒的疑惑:“對啊, 九重神族的原型就是龍。”
距離旋風洞的洞口越遠,罡風就越小,人與人之間也不用再繼續扯着嗓子喊話了, 但妖尊的這句話還是給了其外孫兒一種震耳欲聾的沖擊感。
趙小銘活了十八年, 除了在影音書上看到過虛假的龍,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到活生生的龍, 感覺跟做夢似的, 既脫離現實又光怪陸離, 相當之震撼。
但其實別說是趙小銘了,這艘客船上面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乘客都沒見過龍。剛才梁別宴的真身一現, 就激起了一陣連綿不絕的驚呼聲, 只不過因為旋風洞洞口處的風聲實在是太大,将乘客們的驚呼聲掩埋了而已。
然而還不等趙小銘從“我親姥爺是龍”的震撼中回神呢,他姥就又給他說了句:“你想不想去摸摸龍犄角?想不想騎龍頭?”
“啊?”趙小銘的眼睛都瞪大了, 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就連說話都有點兒語無倫次了, “不、我、我、不是,啊、這、這這真的可以麽?”
那可是龍呀!雖然龍是梁別宴變的, 但那也是龍!
華夏人民的骨子裏自帶對龍的崇敬與膜拜, 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這也就是梁別宴在下面托着船呢,他要是沒在托船, 而是飛到了船的上空,趙小銘高低要跪在甲板上給他磕幾下。
月鎏金卻渾不在意地回了句:“當然可以啦!姥帶你去!”
她的話音還沒落呢, 趙小銘的眼前就閃出了一大團刺目的金光, 令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但緊接着,船上就又響起了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趙小銘清楚地聽到了, 有好多男女老少在同時大喊:“是鳳凰!竟然又來了一只鳳凰!”
趙小銘驚奇地睜開了眼睛,果真有一只體型碩大的金色鳳凰匍匐在他身前的甲板上,下一秒,金鳳凰就開了口:“騎上來,姥帶你去找你姥爺!”
趙小銘真是徹底開了眼了,震驚錯愕又心潮澎湃,嘴上不好意思地說着:“哎呀、哎呀哎呀,這不好吧,你倆都這麽大年紀了,還讓我去騎你倆。”但行動上卻沒一點點不好意思的表現,順着他姥搭在甲板上的豐滿鳳翅就跑了上去,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寬闊的鳳背上。
“坐穩了啊。”月鎏金雙翅一展,體态曼妙的鳳身就從甲板上飛了起來,越飛越高,越變越大,雙翼遮天蔽日,長尾恍若流火,氣勢恢宏而霸氣,周身流光溢彩,就連四周圍的灰色雲霧都因此而變得蓬荜生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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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麟擡頭,目光悠長地望着騎在鳳背上的趙小銘,是真的有點兒發自內心地羨慕這個姥寶男了。此子雖胸無大志,雖不思進取,雖身無長處,但卻擁有許多許多人的愛。
般般號上面的其他乘客都在仰着頭驚呼,其中有不少人都舉起了手機拍照錄像。
趙小銘情不自禁地張開了雙臂,激動地放聲大喊了起來。
真是一次新奇的體驗啊,正兒八經的遨游長空!
而且剛剛在船上的時候他還感覺不到空間隧道中有風,可能是船上有什麽防護陣,将風擋在了外側,直至騎在他姥身上飛出了船的保護範圍,他才感覺到了烈風,呼嘯着從他的耳畔刮了過。
像是在海上沖浪,又像是踩着滑板從雪山之巅往下滑,更像是站在了山巅,下方雲海滾滾,上方北風陣陣,胸中豪情萬丈,血熱激蕩!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是周圍沒什麽風景,除了雲霧就是雲霧,還灰蒙蒙的,一點兒都沒有欣賞性,而且能見度還極低。過不多時,趙小銘就看不到下方的龍和船了。
“姥!咱們要去哪裏?”趙小銘盯着鳳頭,大喊着問,“不是要去找我姥爺麽?”
月鎏金:“離仙界還遠着呢,姥先帶着你飛一圈,讓你多高興一會兒。”
趙小銘感動了:“嗚嗚嗚,姥!你對我真好!”
月鎏金:“應該的嘛,你是我的乖孫呀!”
趙小銘又感動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一件很嚴肅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鼓足勇氣開口:“那我要是不是你的外孫兒,你還會愛我麽?”
月鎏金卻斬釘截鐵:“你肯定是我外孫兒,不然你的血怎麽能夠幫我破除玉佩上的封印呢?”
趙小銘也不是這意思,他的意思是:“嗯……我在那幅畫裏的時候,表現得有些不正常,原本也沒覺得自己的身世有問題,但齊麟總說我不是我爸親生的,說多了我也就有點兒擔心我真不是我爸親生的了,所以我就想問問你,看看如果你發現了我不是你的親生外孫兒的話還會不會繼續愛我,判斷一下我爸的反應。”
但其實吧,他所提出的問題其實也是月鎏金心裏的問題,他感覺棘手的地方也是月鎏金感覺棘手的地方。
但月鎏金總不能不在乎自己外孫兒的感受,持續給孩子的心裏添堵吧?
所以,月鎏金只能回答:“何必總是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攬呢?又不是你造成的問題,天塌了還有我和你姥爺頂着呢,你只需要負責高高興興地長大就好。”
趙小銘嘆了口氣,實話實說:“我擔心我爸會受傷,擔心我爸不愛我了。”
顯而易見,這小子還是很在乎自己的爸爸的。
月鎏金就算是再看不上那個窩囊女婿,也得看在自己外孫兒的份上愛屋及烏:“哎呦,放心好啦,一切有姥呢,姥都沒懷疑過你不是你爸親生的,你瞎懷疑什麽?對你媽那麽沒自信麽?我生的女兒我還不了解麽?她肯定不是那種道德品質有問題的人!”
“但魔君沒什麽道德品質呀!”趙小銘心裏反而更堵了,“你知道他有多少個孩子麽?七兒九女,一共十六個孩子!十六個!一聽就是那種随時随地産生新孩子的渣男,萬一我媽被他欺負過呢?然後就、一不小心、有了我,我媽走投無路,為了給我一個完整的家,然後不得已嫁給了我爸……”
“……”
真是一番酣暢淋漓的狗血推理。
月鎏金都有點兒啞口無言了。雖說趙小銘的這番推斷并非不無道理,但是吧,她閨女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骨骼清奇天賦秉異,既繼承了神龍之力,又繼承了妖鳳之姿,小小年紀的時候就能掀翻一群人了,能欺負她的人還真不多。更何況,她閨女又繼承了她的火爆脾氣,別說讓她受一點委屈了,哪怕是受半點兒小委屈都能讓她記仇三個月,根本就不是個委曲求全的主。
所以趙小銘的推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月鎏金思索片刻,很委婉地問了聲:“小乖乖呀,你對你爸媽的感情,這麽沒信心麽?”
趙小銘點頭:“昂!”如此不假思索令月鎏金不知所措:“啊?你媽不喜歡你爸麽?”
趙小銘嘆息,搖頭:“我覺得沒多喜歡,認識我爸媽的朋友們也都這麽覺得。”
月鎏金更疑惑了:“那你媽當初到底為什麽嫁給你爸?”
趙小銘還是那個回答:“我爸對她好。”
月鎏金:“……”
趙小銘又說:“我小的時候,不怎麽懂事,所以不管外人再怎麽議論我爸媽之間的感情,我都不覺得他倆有問題,因為不論是我爸還是我媽,他們都很愛我,所以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因為我一直是被愛的那個,所以我忽略了我爸媽之間的感情。但後來我慢慢長大了,懂點事了,我就逐漸發現我爸媽之間好像并不是相愛的。我媽不怎麽在乎我爸,她對我爸沒有要求你知道麽?小到家裏的裝飾擺件,大到我爸的行為準則,她都沒有要求,我爸幹什麽她都覺得行、可以、沒問題,他想幹什麽就能去幹什麽,好像和我媽一點關系都沒有,還有啊,逢年過節我爸都會給我媽準備鮮花和禮物,但我媽很少會想起來我爸,有時候我爸獨自一個人守着一大桌精心準備的飯菜等我媽回家,等到深夜,菜都涼透了,我媽都沒回來,打電話問就是忙工作呢,忘了說了。”
月鎏金明白了外孫兒的意思:在女兒眼中,女婿做什麽都是無關緊要的,或者說,他這個人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可有可無。
問題似乎、更嚴重了一些……女婿窩囊不窩囊、他們能不能看得上是一回事兒,女兒和女婿之間的感情好不好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哎,其實我真的挺擔心的。”趙小銘愁腸百結,悶悶不樂,“怕我爸媽離婚,怕我的家庭不完整了,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不會的,你不可能不是你爸親生的,你爸媽也不可能離婚!”月鎏金勢必要安撫自己的外孫兒,“你信姥的,姥看人最準了!”
“真的麽?”趙小銘還是很信任他姥的,內心的陰霾一下子就被驅逐了不少。
月鎏金信誓旦旦:“當然是真的,你也放心,姥一定會替你弄清楚你身世的真相。”
“好!”趙小銘終于開心了,但也沒忘了叮囑他姥一句,“切記,先別跟我姥爺說!”
月鎏金不明就裏:“為什麽?”
趙小銘:“那萬一我真有魔族血統,他一怒之下一刀砍死我怎麽辦?”
“他敢!”月鎏金怒發沖冠,咬牙切齒,“他要是敢對你動手,在他朝着你拔刀之前我就先把他剁成肉醬了!”
趙小銘徹底安心了,長舒一口氣的同時,還在心裏想着:怪不得有調查說姥姥才是最疼外孫輩的人呢,不管我是不是我爸親生的,但我一定是我媽親生的,而我媽,絕對是我姥親生的。
換言之,我姥,我媽和我,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姥,你之前也這樣帶着我媽飛過麽?”趙小銘的心情一開朗,廢話就多了起來。
“當然有啊。”月鎏金一邊回憶着一邊滿含笑意地說,“在你媽小的時候,我經常帶着她飛去五界各地玩,她每次都可開心啦,經常趴在我的後背上一邊玩她的玩具一邊唱歌。”
趙小銘一邊想象着那幅母女和諧的美好畫面,一邊好奇地問:“那我媽也能變成鳳凰麽?”
“當然可以,她還可以變成龍呢。”月鎏金道,“但她小時候喜歡纏磨人,不喜歡自己飛,就愛趴在我的後背上玩。”
趙小銘:“那要是這麽說,我媽還挺厲害的,又能變龍又能變鳳。”
“那當然啦!”月鎏金的言語間盡是驕傲,“我的小妞妞就是很厲害的!”
趙小銘突然感慨了起來:我媽都一千來歲了,我姥還願意喊她小妞妞,母愛可真是一種曠日持久的東西,并且還會延續,連帶着小妞妞的小乖乖都愛了起來。
為了印證自己在他姥心裏的地位,趙小銘又問了句:“那除了我媽和我之外,還有誰坐過你的後背麽?”
月鎏金沉默了一會兒,挫敗又深惡痛絕地回了句:“你姥爺,拿我當坐騎!”
“啊?”趙小銘都懵逼了,“他還敢這麽對你呢?”
月鎏金長嘆一口氣,一邊迎風招展一邊給外孫兒講述過往歲月:
“那時候我年紀小,打不過他。他第一次按照天庭的要求來殺我的時候,被我略施手段給蒙混過去了;第二次要來殺我,卻是他主動的,因為我不服氣他之前對我的武力碾壓,就去找他報仇了,又略施小計,炸了凡界的一座水壩,趁他救人的時候在他背後捅了一刀,自那時起,他就認定了我是個不知悔改非死不可的妖孽,于是等他傷好了之後就來殺我了。”
“他殺我,我肯定就要逃呀,總不能原地等着被他殺吧?凡界最大,物種最多,地域最廣,藏身之處也就最多,所以我就逃到凡界去了,熟料宸宴那厮卻對我窮追不舍,鐵了心地要殺我,結果在我倆打鬥的過程中,一不留神傷及了當時的一對皇帝和皇後,導致他倆的魂魄提前被陰差給勾走了。”
“要是換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後果可能還沒有那麽嚴重,最起碼影響不到國運,但好巧不巧,死的那二位偏偏是皇帝和皇後,若是處理不當,很有可能會影響整個凡界的運勢,導致人間大亂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人間亂不亂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反正我也不在乎,但你也知道,你姥爺那人,生來一副爛好心,以守護凡界黎民為己任,所以他決計不允許自己犯下這種荒唐的錯誤,勢必要彌補過錯,力求人界的祥和穩定。
“但那個時候鬼界還不歸天庭管理,負責輾轉人魂的陰曹地府也不願承認自己的操作有誤,自然不給你姥爺這個面子,魂勾走了就是勾走了,哪怕勾錯了也拒不歸還。無奈之下,你姥爺只好回了天庭,悄悄拜訪了司命,好說歹說才拿到了那對帝後的命格本,然後又很無理取鬧地要求我和他一起離魂下界,鑽到那對帝後的身體裏去複活、冒充他們,按部就班地演繹他們的命格,确保國運穩定,直到他們原定的命格終結。”
趙小銘有些疑問:“他下地府、上天庭的時候,你在幹嘛?你怎麽不逃跑?”
“我跑不了呀!”月鎏金突然憤憤不平了起來,“我被他抓到了,還被他用加了咒印的玄鐵鏈子拴住了脖子,連人形都變不回去了,成了家禽,他想去哪兒我就要馱着他飛去哪兒,他說什麽我都必須乖乖地聽什麽,不然他就拔我腦袋上的毛,把我的腦袋拔禿!”
趙小銘嘆為觀止:“……我艹,好歹毒的手段!”
“是吧!他真的特別歹毒!”即便已經過去了近兩千前,再想起此事,月鎏金還是覺得怒火中燒,“簡直是奇恥大辱!”
趙小銘心說:怪不得你後來總是那麽想殺他呢,原來是想一刀消除黑歷史。
“然後呢?”趙小銘又問,“你答應他了?”
“我肯定不能直接答應。”月鎏金道,“我和他談判,我要求他事成之後解開玄鐵鏈、放了我!”
趙小銘:“他答應了?”
月鎏金點頭:“嗯,答應了。”
趙小銘:“那他照做了了嗎?”
月鎏金再度點頭:“照做了。”
趙小銘:“你成功逃跑了?”
月鎏金:“……沒。”
趙小銘不可思議:“啊?這都沒跑成?你不會在你倆假扮夫妻的過程中愛上他了吧?故意逃跑失敗了?”
“放屁!”在月鎏金聽來,這話簡直是在羞辱自己,都爆粗口了,“我那時只是小又不是蠢,怎麽可能愛上自己的死敵?他可是要殺我的!”
趙小銘一想,感覺他姥這話也有道理,該死的戀愛腦才會愛上要殺自己的人。
“那你是因為什麽沒逃走?”趙小銘實在是不理解了。
月鎏金咬牙切齒:“因為宸宴太奸詐,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多!我剛跑出去了沒兩步,他就又把鐵鏈拴我脖子上了!明明是他自己不守信用,還偏倒打一耙說是我跑得不夠快!”
趙小銘:“……”看來,就算是日後翻雲覆雨的大妖尊,年輕的時候也有一顆單純的、容易相信別人的心,嚴重吃虧在了社會經驗不足上。
“再後來呢?”趙小銘又問,“你被他囚禁了?”
“呃、那倒沒有。”月鎏金還是比較講良心的,并沒有誣陷宸宴,但對他的評價依舊不怎麽高,“他看人眼光不行,就因為我在凡界當皇後那幾年表現的比較良好,他就覺得我良心未泯,是個可以被感化的妖。但我表現良好還不是因為有在他?我想讓他放了我,就總得做做樣子蒙蔽他吧?可他不明白這個道理,非要把我留在身邊,親自教導,試圖把我引入正途。”
趙小銘震驚臉:“他收你為徒了?你倆禁忌師徒戀?”
“那倒沒有。”月鎏金實話實說,“人家是九重天神,才看不上我這種小妖怪呢,怎麽可能收我為徒?我也不服氣他,覺得他死清高,怎麽可能拜他為師?”
趙小銘:“那你是以什麽身份留在他身邊的?”
月鎏金:“……坐騎。”
趙小銘:“……”這他媽還不如師徒戀。
月鎏金又說:“我在他身邊留了好多好多年,他教我認字、寫字;教我背詩、讀書;教我琴棋書畫;教我刀術、劍術、法術;還教我如何設陣、啓陣、結陣;我有好多好多東西都是他教的,但他教給我最多的東西,就是道理,比如要遵循人世綱常,比如要懲善揚惡,比如要明辨是非、要庇佑弱小……總之,我聽他說過好多好多道理。”
趙小銘又不理解了:“你聽了那麽多大道理,最後怎麽還成反派了?”
月鎏金卻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輕嘆一聲:“就因為懂了太多的道理,所以才越發的覺得天道不公。”
趙小銘呼吸一滞,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
他姥并非真正的鐵石心腸。她這一生,應該經歷過好多好多不公正的事情,多到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才會投身反途,不然她怎麽能夠忍心和悉心教導自己那麽多年的天神決裂呢?
趙小銘想了想,問了聲:“那後來,是你們中誰先去找的誰?”
月鎏金:“他先來找的我……我以為,他是來找我求和的,後來才知道,他其實是來跟我道別的。”
趙小銘一愣:“道別?他要去哪裏?”
月鎏金再度陷入了沉默。耳畔風聲加速呼嘯,趙小銘意識到了什麽,感覺自己好像問錯問題了,趕忙回了句:“呃,那個,我就是随、”
“他要以身殉道。”月鎏金忽然開了口,語氣苦澀、悲哀,卻又帶着難言的委屈和憤怒,“上一任天庭主宰者,帝姬尊芙,想篡改天道,又想一統六界,于是就在人間打開了地魔眼,無數邪祟誕生其中,橫行凡界,百姓逃無可逃,橫屍遍野,整個人間都成了煉獄。”
趙小銘不理解了:“那個什麽芙為什麽一定要把地魔眼開在人間?人間得罪她了?”
月鎏金:“因為庇佑人間是神族的信仰,人間大亂,神族必不會坐視不管,哪怕只剩下了一人。”
趙小銘恍然大悟:“她想逼死我姥爺?不對,是徹底滅掉神族,篡改天道?”
“嗯。”月鎏金又說,“哪怕滅不掉,她也能利用地魔眼的兇悍邪氣去擊破封印在修羅界上的神族封印。”
趙小銘眉頭緊擰:“她為什麽要這樣搞?修羅界裏面不全是邪祟麽?放他們出來豈不是天下大亂?”
月鎏金:“尊芙要的就是天下大亂。她是個好戰狂,世道越亂她越開心。”
趙小銘:“她是個瘋子吧!”
“她确實挺瘋的,放眼全天下最瘋的就是她。”月鎏金冷冷道,“她想得也挺美,她的計劃是讓凡界被地魔眼吞噬,開啓修羅界,大赦邪祟,到時候各界都自顧不暇,她就能假借神谕,以掃滅邪祟為由出兵各界。”
“假借神谕?”
“她在天庭中造了很多假神,唯一的真神只有你姥爺。只要你姥爺活一天,她就永遠不可能主宰天道,所以,她必須滅掉所有的真神,地魔眼是她最好的武器,這普天之下,唯有你姥爺有那個力量去封印地魔眼。”月鎏金道,“地魔眼是尊芙的祖輩們搞出來的兇煞陣,其內部吸納了開天辟地以來在這世間所産生的無數怨氣和邪氣,想要以尋常的力量去封印是根本不可能的。無數凡界的修道者都曾試圖去封印地魔眼,但奈何力量微妙,最終只換來了身死魂銷。”
趙小銘明白了什麽:“所以、我姥爺他……”
月鎏金長嘆一口氣:“尋常的法子死不了,以身殉道卻是天道所應允,為了守護凡界,他以自己的肉身封印了地魔眼。”
趙小銘有些啞口無言了,不知道改評價點什麽好了。
亂世當前,總有死士挺身而出,以身殉道換天下太平。可如果,他不認識那個死士的話,他只會覺得他值得敬佩,悲傷可能不太多,因為他是受益者,他只會慶幸有人保護他;但如果,他認識了那個死士,又對他感情深厚,那他一定會非常難過,感覺天道不公。
宸宴這一生都在堅守神族信仰,以庇佑天下蒼生為使命,最終卻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還連累愛人悲痛欲絕。最得意的人,卻是死敵尊芙。
“後、後來呢?”趙小銘微微有些心塞,“尊芙沒得逞吧?”
“沒有。”月鎏金道,“無論是篡改天道,還是一統六界,她一樣都沒得逞。”
趙小銘終于舒了口氣:“那就好。”不然他真能被憋屈死。
但很快,趙小銘就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啊,按理說我媽不也算是神族之後麽?尊芙沒搞她?”
月鎏金:“你媽是遺腹子,你姥爺死的時候尊芙還不知道你媽的存在呢。”就連她自己都是幾個月後才知道的。
趙小銘:“那尊芙後來應該知道了吧?我姥爺死了,她還是篡改不了天道,不會懷疑麽?”
月鎏金:“那個時候她已經自顧不暇了,搞出來那麽大一個陣仗,死了那麽多無辜百姓,卻連個水花都沒有蹦出來,天庭中對她不滿的朝臣有很多,凡仙兩界的百姓們也都是怨聲載道,連砸神仙廟的事件都爆發了,更何況還有谛翎在暗中架空她,她天天都在忙着應付政事,哪有時間來搞我們母女?我都沒來得及找她報仇呢,她就自己跳崖自殺了。”
“啊?一代瘋姬就這麽自殺了?”趙小銘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聲,“……你們年輕時候的故事,可真是,跌宕起伏啊。”
“所以我說呀,現在的世道真的太平了很多。”月鎏金又長嘆一口氣,“要是換做現在,宸宴也不必以身殉道了。”
趙小銘想了想,說:“那、當年他主動去找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開心?”
月鎏金并不想主動承認自己很開心,但又按耐不住想要得意炫耀的那股勁兒:“我剛開始可沒答應要見他啊,是他非要來見我的,死皮賴臉地在山下守了三天三夜,怎麽趕都趕不走,一遍又一遍地讓守門人來找我通報,說宸宴求見踏天教教主。我感覺影響不好,才被逼無奈地派人把他抓上山了。”
趙小銘突然八卦了起來,忍着笑問:“然後呢?”
月鎏金:“然後我就把他給扔地牢裏了,還特意命人用鐵鏈子拴住了他的脖子。”
趙小銘:“……”你真的,很記仇!
月鎏金:“我當時可是全天下最大的邪//教教主啊,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更何況這全天下誰不知道踏天教教主和鎮天玉尊是死敵?要是随随便便就召見了他,我的臉面和威望往哪放?”
趙小銘:“……”不愧是妖尊,事業心真的好重。
“那你後來到底見沒見他?”趙小銘都要急死了。
月鎏金:“見了。”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其實是有後悔和遺憾的,“他走了之後我才想明白,我不該意氣用事的,應該早點去見他,不然也不會白白消磨了好幾天的時光……他都主動低頭來找我了,我幹嘛還要那麽高傲?”
“要是能夠重來一次,你會主動去找他麽?”
“我肯定會,我還會把他綁起來,讓他哪都去不了!”
“哦,但是吧,重來一次肯定是不可能了,不過你們可以重新開始一次!”趙小銘趴到了他姥的後頸上,抱緊了她的脖子,大喊着說,“我準備好了,你現在可以去找他了!”
月鎏金先是一怔,繼而會心一笑,滿腔的後悔和遺憾登時消散了許多,調頭朝下俯沖的同時,回了外孫兒一句:“銘銘,謝謝你呀。”
趙小銘笑着回了聲:“嘿嘿,不客氣,都是我應該為您做的,my pleasure!”
月鎏金:“賣什麽蛇?你想賣蛇呀?”
趙小銘:“……”算了,以後還是別跟我姥拽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