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生如戲, 全靠演技(下)

葉木青點頭,按照平氏所說的, 她先去打頭陣。

她到院子裏一臉焦急地逮人就問:“我奶呢?你看見咱奶了嗎?”

最後在大家的指點下, 葉木青終于在院子外面的牆根下找到了正納鞋底曬太陽的江氏。

葉木青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江氏面前,用一副哭腔懇求道:“奶, 我娘說想見你, 你到我們屋裏一趟吧。”

江氏撩撩眼皮子, 神情毫無波動:“你娘找我啥事呀?”

葉木青道:“我娘、我娘說她實在忍受不了,就想見你,跟你說幾句話。”

江氏敷衍道:“我最近身子不舒服, 就不去見她了,你回去告訴她, 讓她好好養着吧, 咱們莊稼人身子骨都結實, 一點小災小病的沒啥大不了的, 忍一忍就過去了, 別作得跟人家大戶人家的奶奶太太似的。”

葉木青反複再三懇求, 江氏初時還能敷衍幾句, 然後越來越沒耐心。

最後直接不耐煩地大吼起來:“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哇?你不去照顧你娘, 還杵在這兒幹啥?”

葉木青拔高嗓門道:“我娘疼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我光在那兒照顧有什麽用, 請郎中來給她看病才最管用呀。”

兩人的嗓門都不小, 加上冬日裏人閑,不少人聽到動靜都圍了上來。

有的人早風聞到平氏得了一種奇怪的病, 這會兒便趁機打聽:“木青,你娘這幾天都沒出來串門了,到底咋回事呀?”

葉木青低着頭抹着眼淚答道:“我娘自從跟我姥爺上墳回來以後,臉上身上就開始起那種又紅又亮的膿包,又癢又疼,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着。”

衆人嘆道:“我的娘呀,聽着怪吓人的。”

有熱心人說道:“那我進去瞧瞧你娘。”

葉木青趕緊阻攔:“別別,我娘也不清楚這病會不會傳給別人,萬一過給你們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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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一臉淡定地說道:“是的呢,說不定會過給你們,都別去了。”

說完,她忍不住騰出手來撓撓脖子,結果越撓越癢,越癢越想撓。

葉木青趁着衆人在這兒再次哀聲懇求江氏去請郎中。

江氏身上不舒服,心裏更煩,沒好氣地嚷道:“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這點小病不用請郎中,我們這一大家子這麽多人,今兒個他頭疼了去請郎中,明兒個她被蚊子叮了被螞蟻夾了也去請郎中,這日子還過不過了?有多少錢夠你們糟蹋的。”

葉木青聽到她提到錢,便順勢說道:“奶,咱們家要真沒錢也就算了,可是明明就有啊,且不說我大伯三叔我爹他們的工錢都交給家裏了,就單說我從去年夏天賣草帽、秋天賣包子就交給你不少錢,你怎麽能說沒錢呢?難道,錢能比我娘的命重要?”

江氏一聽到葉木青敢這麽跟自己說話,心裏的新火舊火一起被勾了起來,指着葉木青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這是幹啥?想跟我這個當家的對帳是不是?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光看進的錢咋沒看出的錢?一家子不吃不喝不穿呀?再說了,別說是你一個丫頭片子,就是你爺你大伯你爹都不敢在我面前這麽說話,我看我這段時間是脾氣太好了,才慣得你無法沒天,沒臉沒皮!”

葉木青毫不退縮地回道:“随便奶怎麽罵我,我也不辯解不在乎,我只求奶能準了我去請郎中,什麽都沒有我娘的命重要,奶有的是兒媳婦,可我們姐弟四個只有一個娘。”

葉木青這話戳動了某些人的心坎,不少心軟的女人險些流淚了。

這平氏雖然人彪悍又跋扈不講理,可這樣的娘也比沒娘強啊。這個江氏就是太心狠、太看重錢啦。

衆人開始勸江氏:“是啊,江大娘,錢到底沒有人重要啊,再說你家又不是窮到沒飯吃。”

“是啊是啊,就請個郎中先瞧瞧呗。”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江氏心中又煩又惱,臉上又挂不住。

最後只得随便找了個借口道:“我回去跟我家老頭子商量商量去。”說完就要起身回屋去。

葉木青可不讓她這麽輕易走掉,撲上去抱住她的胳膊再次懇求:“奶,奶,你就可憐可憐我們,答應了吧。”

葉木青一邊拖着江氏一邊想着,娘怎麽還不出來。

平氏像是聽到了葉木青的呼喚一樣,在這關鍵時刻終于隆重出場。

只見她滿臉膿包,頭發披散,雙眼無神,臉色……由于膿包太多,把臉色都給遮蔽了。葉木青看到她娘這樣,明知道是裝的,明知道過幾天就會好,心裏還是忍不住感慨,她娘真敢于下本,換了她真不一定有這勇氣,萬一真好不了怎麽辦?萬一撓破了臉怎麽辦?擔心得太多了。這一瞬間,她竟然莫名地對她産生了一絲莫名的敬意。

平氏被兩個閨女架着,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她過門檻時不小心絆了一下,接着便順勢往前一倒,直撲到江氏面前,她抱着江氏的小腿嚎啕大哭:“我的娘哎,兒媳忍了幾天實在忍不了,娘就給我請個郎中吧。”

江氏下意識地往後退幾步,想甩掉平氏,卻怎麽也甩不掉。

江氏壓抑着怒火,低頭說道:“你這樣子出來幹啥?還不趕緊起來回屋去,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再給你請郎中。”

平氏繼續抱着江氏大哭:“娘,我這種病二十年前有人得過,請別的郎中沒用,得去三百裏外的陽城去請一個老郎中。”

衆人大為驚訝,這病竟然這麽邪門,一般的郎中還沒用?

江氏聽罷愈發地厭惡和冷漠,一般的郎中她都不想請,還得去三百裏外的陽城去請?那得多少錢?

葉木青悄悄示意了一下大姐二姐,她們的戲份到了。無奈,她只好先行示範一下,于是她也跟着平氏一起哭求:“奶,你就答應了吧。我發誓,我們姐妹幾個一定想法設法把娘請郎中的錢掙出來。我春天去挖野菜藥材賣,夏天去賣草帽草鞋,冬天給人家洗衣服。”

她一帶頭,葉木蓮也跟着哭:“奶,你救救我娘吧,我哪怕給人當丫環也行。”

葉木香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真能跟着一起求。

江氏被這母女四人纏得是焦頭爛額,想走走不開,想逃逃不了。

陳氏白氏周氏聞聲一齊趕來。她們站得遠遠地勸着:“二嫂,你這是幹啥?趕緊把娘松開呀。”

“是呀,你這樣會吓到娘的。”

“你別用手摸咱娘,會把病氣過給她的。”

江氏聽到這句話,忽又想起自己這兩天身上也時不時地發癢,臉色刷地一下變白了。她咬牙切齒地用力甩開平氏,飛快地躲進了屋裏。

平氏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腳繼續哭天搶地。

“我的娘呀,我的爹,我的命好苦呀,快死了都沒人管……老天爺,你幫幫我呀,把的這條賤命收回去算了,省得我在這兒苦熬……”

葉木青只好繼續跟演:“娘你千萬別這麽說,你走了我們怎麽辦?”

葉木蓮也跟着一起嘤嘤地哭泣。

這一幕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觀者心碎。

最後,平氏在衆妯娌的勸說下,再加上身體無力支撐,終于暈倒在閨女身上,被人架着回屋了。

葉木青三人扶着平氏回屋,她們關上門,接着商量下一步該怎麽辦。

平氏擦幹眼淚,繼續坐鎮指揮:“還能咋辦,接着演呀。晚飯時,我就出現在堂屋裏,繼續求你奶,她躲回屋裏,我坐她門口哭,要不了兩天,你奶就崩不住了。”

平氏在這方面是言出必行,晚飯時,果然又披頭散發地去堂屋裏繼續哭求。江氏一看她這副樣子,胃口也沒了,飯只吃了一半就躲回屋裏去了。平氏當然不肯輕易罷手,追到門口,拍着門繼續哭。

江氏一忍再忍,最後是忍無可忍,在門裏大聲吼道:“老二家的,你不是一直鬧着分家嗎?老娘就成全你,從今天起,你們二房就算是分出去了!”

葉木青一聽到自己計劃多時的目的達到了,差點喜形于色,好在她及時抑制住了。

平氏聽到這句話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又開始大哭起來:“娘,你這種時候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你不是把我們一家往死路上逼嗎?我不分家,我死也要死在葉家老宅裏。”

葉木青聽到平氏這麽說,不覺有些意外,仔細一想又明白了:她娘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怕痛快答應分家,江氏會看出什麽端倪,所以才欲擒故縱。她一看出門道就趕緊附和她娘:“奶,你不能這麽狠心,我們幾時說要分家了?”

平氏越是這麽說,就越堅定了江氏分家的決心。

她仍舊在門裏說道:“老二家的,你別鬧了,先回屋去。明天我就讓你爹找個人來給咱們分家。”

平氏一口氣沒上來,再次“暈倒”在葉木香身上,她被三個閨女饞回到屋裏時,才悠悠醒轉。平氏一醒來就開始吩咐三個閨女:“趕緊地,回屋收拾東西,把能拿的都拿走。你奶明天就該‘趕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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