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尋藥

第4章 尋藥

偏房的修繕最後還是差了點瓦片,忘禪本想喊勤非去跑跑腿,正巧碰上景伏城說自己有事需入城一趟,那些小和尚便毫不客氣的把這差事交到了他的頭上。忘禪不知道景伏城從什麽時候開始這般好使喚了,要知道從前他是萬萬不會幫人跑腿的,更何況還是一群對他來說毫無用處的小和尚。

按照腳程來說,景伏城最晚亥時也該到了,可眼瞅着夜色越來越深,大門那邊仍沒有動靜。

忘禪的聽力好,聽到外頭勤非和勤亦已經商量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怕景伏城是遇着了猛禽。

亥時一過,勤亦便來敲忘禪的門:“師父,我們幾人打算出去看看。”

忘禪一邊打坐一邊回他:“嗯,帶上火把。”

有了火把,若遇到狼群,好歹能有個威脅他們的東西。

一群小和尚拎着紅彤彤的火把浩浩蕩蕩的出了門,寺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忘禪敲木魚時“咚咚咚”的脆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醜時了,寺門突然被人猛力撞開,勤亦有些激動的聲音響起來:“師父!快來看看,景将軍受傷了!”

忘禪敲木魚的動作一頓,“刷”地一下站了起來。

景伏城看上去頗為狼狽,臉上身上到處都沾了泥兒,衣服被撕得東一塊西一塊的,胳膊上、腰腹部有鮮血正在不斷地往外浸,将他那身黑衣的顏色染得更深了幾分。他低頭喘着粗氣,估摸着是聽到了腳步聲,擡頭有些恍惚的看了忘禪一眼,然後笑了笑,又說:“你來了。”

忘禪會點醫術,寺裏的小和尚有點什麽傷寒都是他在治。所以勤非進門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喊他。

忘禪彎腰去看他身上的傷勢,眉頭皺得死緊:“怎麽回事?”

“不妨事,小傷罷了。”景伏城說得很随意,又有點炫耀的意思,“在戰場上,比這更重的傷也受過,有一次被一把刀從肩膀劈到了後腰,不也還好端端活着。”

勤非敬仰的看着景伏城:“不愧是景将軍啊。”

忘禪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當做沒聽到,一邊把他被撕碎了的衣服扯下來,一邊吩咐道:“勤亦,你去我房間拿那個紅綢的藥瓶,勤非,你去準備一把剪刀和熱水,勤真,拿些繃帶來……”

他一邊說着,小和尚們就開始行動,“嘩啦”一下轉眼間人都走光了,房間裏只剩下忘禪和景伏城兩人。

忘禪也坐下來:“會有點疼。”

“我不怕疼。”景伏城盯着他,甚至還笑了笑,“你随意。”

忘禪不知該說什麽,只能自顧自做自己手上的活。他一點一點把景伏城身上的衣服給撕下來,有些沾到傷口的便格外小心翼翼些,但景伏城還是難免會疼,不過他沒喊疼,只是輕輕皺眉,或者是“嘶”的輕吸一口氣。

以前景伏城不會忍疼。

忘禪很快把他上半身給扒光了:“腿腳受傷沒?”

“沒。”景伏城說,“回來時不小心遇到了狼,一只倒還好,我給它撕了,但引來了一群,沒辦法,只能受着。”

“……你還挺驕傲?”忘禪說,“遇到一頭跑了便是,你若與它對上,反而它的血腥味會引來狼群。”

這時小和尚們拿着忘禪囑咐的東西進來了,忘禪先是接過了帕子,放進熱水裏攪和了一下,然後擰幹。他得先把景伏城身上的髒東西都給擦幹淨,尤其是那些濺出來的血跡,裏面說不定還有狼的血。

忘禪一邊擦一邊聽着勤非在那兒嘟囔:“師叔你不知道,景将軍可厲害了,我們過去時他被狼群圍着,就這情況下還殺了好幾頭狼呢!我們捏着火把過去,才把那些狼群轟走的。”

忘禪沒吭氣,聽其他幾個小和尚在那裏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熱鬧。

他擦到景伏城身後時,看到了對方嘴裏說的那個巨大的傷疤。

從肩膀蜿蜒到後腰,坑坑窪窪的傷口,像蚯蚓一般扭曲又醜陋。忘禪想他當時一定命都快沒了,也不知道是怎樣熬過來的。

小時候景伏城其實很嬌氣,手上被蜜蜂蜇了都要跑來找他,讓他為自己報仇。

秦持玉不搭理他,他便痛罵他這個做兄長的一點也不寵他,第二天早上,秦持玉便看到景伏城自己抓了好幾只蜜蜂放在罐子裏,說不知道那只才是蟄他的,若找不出來,幹脆都報仇雪恨。

他從很小的時候便睚眦必報了。

那時候秦持玉只覺得好笑,沒有多想。

“不疼。”景伏城突然扭過頭來說道,“別擔心。”

忘禪回了神,沒吭聲。

藥粉灑在猙獰的咬傷血口上,繃帶裹了一層又一層,總算是把傷勢處理得差不多了。

“近一月都不能再沾水了。”忘禪一邊将剩餘的繃帶放回去,一邊道,“也莫要動作過大,拉扯傷口,影響傷口愈合。”

“嗯。”景伏城看着他,道,“我見了皇兄。”

忘禪動作一頓,背對着景伏城,眼神有片刻的出神。但很快他回了神,雙手合十朝景伏城颔首道:“施主早些休息,貧僧先回了。”

就像沒聽到似的。

景伏城偏不識趣,還在繼續追問道:“你在這寺中五年,皇兄莫非從來沒過來看過你?”

忘禪已拐進了走廊裏。

第二日景伏城沒有出來用早膳,勤非過去看了眼,才急匆匆的跑過來告訴忘禪,說他發了熱,整個人有些迷迷糊糊的,根本起不來。

忘禪只得認命:“你去拿點我之前常備的草藥,替他熬一壺送過去。”

勤非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道:“早用完了!上月師叔還說去補,您忘啦?”

忘禪這才反應過來。

寺中的草藥都是他親自上後山去采,上月後山裏常聽到猛禽叫聲,便耽擱了。可眼下卻有些耽擱不得,忘禪想了想,還是領着勤亦一同上了山。

與勤非盲目的崇拜景伏城相比,勤亦更理智一些,知道師父才是自己人,于是有些擔憂的問道:“這段時日後山危險得很,倒不如我跑腿去鎮上買點……”

“無妨。”忘禪道,“鎮上至少要大半日,去後山不過半個時辰,白日裏總遇不到什麽。走吧。”

勤亦只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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