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他不知道清衡在前面站了多久,更不知道清衡注視了他多久。
他僵在原地,身上的血滴答滴答,濺在地上。
“清衡,我——”
邬野話還沒說完,清衡的劍,就徑直刺來。
“你是銀面魔尊。”
清衡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劍劍淩厲,直刺他的命門。
邬野:“……”
邬野更委屈了。
被兒子抓,被婆家打,現在還被老婆殺!
他這是做什麽孽了!
他明明什麽壞事都沒幹啊!
邬野委屈的要命,面對清衡的劍,他只能躲。
他一邊躲,一邊往無崖峰跑。
清衡:“?”
清衡看着他毫不猶豫沖向無崖峰的身影,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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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邬野躲到了他跟清衡住的房間裏。
清衡不想毀了房間,他站在門口,冷聲呵斥:“出來!”
邬野坐在屋裏的地板上,頂嘴道:“不出!”
清衡:“……”
清衡覺得銀面魔尊,跟他想象中的有點出入。
兩人隔着一扇門,詭異地對持了起來。
清衡跟剛才追邬野的長老們,想法一樣。
他也是想抓到邬野,給兒子渡劫用。
邬野反手關着門,門其實他都沒鎖。
他坐在地板上,想想外頭等着要抓他的一堆人,他拉拉着臉,低頭抱緊了自己。
“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他喃喃着,不知道自己現在要怎麽脫身了。
正獨自嘀咕着,一道小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是在床上打坐修煉的明喬。
他看看閉着眼睛的兒子,在心頭有了對策。
“清衡,你兒子在我手上。”
邬野對着門外的人說道:“為了你兒子的安全,你現在要乖乖聽我的!”
邬野的話音落下,在門外的清衡,果然有了忌憚。
“你別碰我兒子。”
清衡站在門口,興許是這個魔尊剛才表現的太古怪,讓他雖有忌憚,心頭卻無一絲的恐懼。
甚至,他都不覺得危險。
他語氣平靜,跟門裏的魔尊談判道:“把我兒子送出來,你想要什麽,我都能滿足你。”
邬野:“!”
邬野還真有點心動。
但一瞬的心動過後,他恢複了理智。
他搖搖頭,旋即又想到自己搖頭了,清衡也看不到。
于是,他出聲道:“我沒什麽想要的,我現在想休息休息。”
打架真的太累了。
而且,他被打的太疼了。
他現在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清衡答應了他想休息的要求。
兩個人之間沒了話,邬野沒勁兒沖清衡嚷嚷。
他挪到床邊,沒上床。
清衡有潔癖,愛幹淨,他身上這樣子,上床了要挨罵。
“臭兒子。”
邬野看着在床上打坐的兒子,哼哼了聲:“這聰明勁兒,你到底随誰了。”
邬野是個很自戀的主兒。
可兒子這聰明的小腦袋瓜,他覺得好像不是遺傳了自己。
自己這個當爹的,有時候都沒有兒子機靈。
“也不随你娘親啊,你娘親也挺好哄的。”
“你該不會是隔代遺傳吧?随你外公了還是外婆了?”
邬野自言自語着,他自言自語了半天,也的确是乏了。
房間裏隔出來了一個小套間,這還是邬野專門隔出來的。
大人帶小孩兒睡覺,夜裏想過點夜生活,總得避避小孩兒。
邬野提出來要隔套間時,清衡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清衡想當然的沒同意。
不過,邬野把套間隔好了,也沒被拆掉。
這會兒他躺在自己隔出來的套間裏,閉着眼睛,默默睡着。
門外。
清衡看見了走過來的游輕。
“喬喬真在房間裏?”
“在,他在房間裏修煉。”
游輕站到了清衡的旁邊,跟清衡說話道:“我看見了,我看見魔尊進去了。”
“小游。”
清衡垂眸,看見游輕的小臉上,也沒半點擔心和緊張。
這更不對勁了。
他問道:“你跟魔尊這些天接觸過,你覺得他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麽?”
游輕遲疑了下,回道:“他對喬喬特別好,他把天魔籠,都送給了喬喬。”
“天魔籠是歷代魔尊的私有物,喬喬不是魔,更沒有魔尊血統,他打不開天魔籠。”
游輕:“是嗎?”
游輕說道:“反正,他送給喬喬了。”
一大一小在門口說着天魔籠,說着明喬。
而屋子裏,打坐修煉了許久的明喬,也掙開了眼。
他雖然很天才,但越到後期越難修,他也不可能幾個時辰就突破。
上次跟師兄在外面,他是修煉了好些天才突破的!
此次,他也是把自己體內的金丹,給修的更結實了些。
修煉完,明喬看看床邊,他看見了床下的血。
這些血,讓他的小眉頭都擰了起來。
他把天魔籠拽出來,奶音不高興。
“食心魔,你是不是撞籠子,撞出血了?”
明喬沒娘親和舅舅那麽潔癖,不過他也記挂着娘親不喜歡地上髒髒的。
他站起來,把籠子打開了一點兒,去檢查食心魔的情況。
天魔籠裏,還有一重枷鎖。
食心魔跑不出來。
明喬探着腦袋,看了半天,呆住了:“你沒有流血呀。”
食心魔沒有流血,地板上的傷口是誰的?
被困在天魔籠裏的食心魔,眼睛紅的吓人。
他在籠子裏等着,想等一個臨天宗的弟子或者長老,亦或者是掌門。
他準備把莫虛給賣了。
可等了半天,他只等來了這麽個小煩人精。
看着探頭探腦的小煩人精,食心魔原本想吓唬他,或者讓他滾,但突然——
食心魔盯着他打開籠子的小手,笑出了聲。
“魔。”
“你是魔。”
食心魔像是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看着明喬,笑的癫狂:“怪不得魔尊為了你,要把我抓起來,他甚至還想殺了我。”
“原來,你是魔尊的兒子!”
“太好玩了,臨天宗上下這麽維護的小弟子,是魔尊的兒子!”
“這件事如果傳揚出去,臨天宗多年聲譽,都要毀之一旦!”
明喬:“……”
明喬聽他說這些話,像在聽什麽傻話。
“我不是魔尊的兒子,我抓到了魔尊,所以這個籠子,我才可以打開。”
“不可能。”
食心魔笑的張狂,他語氣無比篤定:“只有魔尊的血統,才可以打開天魔籠。”
“你是魔尊的兒子,這絕對不假。”
天魔籠的聲音,是傳不到外面的。
只有距離天魔籠極近的距離,近到只有一步之距,才能聽見聲音。
所以,明喬跟食心魔的聲音,是從明喬跌了個屁股墩兒,小身子往後撤的有點遠,他的聲音,才被邬野給聽見的。
邬野剛坐起來就,聽見了一道崩潰的小奶音。
“你騙人,我爹爹才不是魔尊呢!”
“我爹爹有名字,他叫邬野!”
明喬崩潰的小奶音,落在邬野的耳朵裏,讓邬野心都揪了起來。
他再顧不上別的,只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他把天魔籠關上,然後一掌把食心魔打到不能再逼逼叨叨。
打完了食心魔,關完了籠子,他背對着兒子,僵着身形,不敢轉過去。
明喬:“???”
明喬看到從裏間沖過來的魔尊,小臉都震驚了。
他仰着臉,瞪着圓圓的眼睛,看着魔尊的身影。
半晌。
他紅了眼圈,奶音裏憋着哭腔,說道:“你轉過來。”
邬野不敢轉。
“轉過來呀!”
明喬的小奶音都飙高了,他又氣又急,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邬野聽出兒子是急眼了。
他僵着身子,慢慢轉了過去。
明喬看看他臉上的面具,看了幾秒,從旁邊搬了個凳子。
他踩上凳子,踮着腳,去夠這面他看了好幾天的面具。
小家夥個子太小,就算踩了板凳,也夠不到邬野的臉。
還是邬野自己彎了腰,認命地讓他把小手伸過來。
銀色面具被摘掉。
明喬看見了面具底下熟悉的俊臉。
他盯着這張俊臉,盯着盯着,小嘴一癟。
“兒子,別哭啊。”
邬野看到兒子吧嗒吧嗒掉下來的眼淚珠子,心疼壞了:“爹爹不是故意瞞着你的,爹爹就是沒想好要怎麽跟你說!”
“乖兒子,都是爹爹的錯。”
邬野抱起傷心的兒子,大手給他擦着眼淚,嘴裏也一個勁兒的哄着。
“爹爹給你賠罪,你不哭了好不好?”
邬野一邊求原諒,一邊給自己澄清。
“爹爹雖然是魔尊,但爹爹一件壞事沒做過!”
“爹爹發誓!”
“小話本裏說,你可壞可壞了。”
“小話本冤枉我,我一點都不壞。”
邬野嘴皮子都要磨禿嚕皮了,才勉強讓兒子的眼淚珠子少掉一點兒。
他們倆正在屋子裏說着話。
門外,清衡的聲音再次響起:“魔尊,你休息夠了麽?休息夠了,就把我兒子送出來。”
一聽見清衡的聲音,邬野肉眼可見的更加急躁。
“兒子,爹求你了,替爹先瞞着你娘!”
“這事兒得慢慢跟他說,要不然他急怒之下,說不定就要給你換個爹了。”
“你也不想有後爹吧!”
邬野給兒子說着利害關系後,說完後,他雙手拱拳,直接求起了兒子。
“只要這次幫爹瞞一回,以後你給我爹都行!”
明喬:“……”
明喬被爹爹的胡言亂語,口不擇言,都給聽懵了。
他小臉上還挂着淚水,小手拼命甩着。
“我是兒子呀!”
他不要跟爹爹換兒子當!
父子倆還在極限拉扯,門外的腳步聲直接逼近了。
邬野大手一撈,把面具給撈了起來,重新戴上。
幾乎是在他重新戴好面具的瞬間,清衡把門給推開了。
門開,明喬看看門口的娘親,再看看身旁的爹爹。
他這麽聰明一只崽,都難得腦袋宕機了。
“娘,娘親呀。”
他張了張嘴巴,呆呆叫道。
清衡看着屋子裏的一大一小挨着的畫面,跟他在外面時料想的一樣。
這個魔尊,沒傷喬喬。
但喬喬哭了。
“過來。”
清衡對着明喬說道。
明喬朝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了爹爹。
邬野這會兒腦袋瓜子也在猛轉。
“你得收留我。”
邬野臨時扯出一個理由來:“你兒子中了我下的蠱,接下來你得收留我,不能讓人抓我,要不然,我不給你兒子解蠱。”
清衡看看兒子緊張的小臉,淡聲道:“行。”
他答應得太快,快讓邬野心頭不祥的預感,都更強了。
兩個大人,外加門裏門外兩個小孩兒。
大大小小四個人,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邬野順利留了下來。
明喬也是才發現,邬野身上留了很多的傷。
臨天宗是仙門之首,更是魔的天敵。他們給邬野留的傷,自愈起來有點困難。
明喬剛開始還崩潰生氣,現在看到爹爹身上的血口子,他吸了吸鼻子,心疼了。
在看到邬野連藥都沒傷,就粗魯的給自己包紮傷口時,貼在清衡跟前的明喬,徹底坐不住了。
“不能直接包。”
他邁着小短腿,幾步走過去:“要上藥!”
他把儲物環裏的傷藥拿出來,撒在了邬野的傷口上。
邬野像是很疼,疼到嘶嘶的直吸涼氣。
他嘶一聲,明喬的小胖手就抖一下。
抖着抖着,明喬的眼淚又差點掉下來。
“娘親,你來給他擦點藥呀。”
明喬沒忘了爹爹的請求,淚眼汪汪地替爹爹隐瞞着身份:“他不是壞魔尊。”
他是爹爹。
這幾個字,明喬沒說。
清衡掃了一眼傷口,淡聲道:“不用上藥,一樣能好。”
“喬喬,你不是還要修煉麽?去修煉。”
“我晚點再修。”
如今屋子裏的情況,讓明喬很不放心。
他都不敢走出屋子去隔壁找果果哥哥。
時間一點點的耗着。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黑透了。
游輕走進來,牽着明喬去吃了個飯,又去隔壁看了會兒白果。
他們去的時候,白果又在睡覺。
所以,明喬沒能跟白果說上話。
在外面晃了一圈,入夜,明喬也不去游輕或者白果的房間裏去睡了。
他睡在房間的床上,跟清衡睡在一起。
“娘親,他,他睡在哪兒呀?”
穿着睡衣的明喬,小手指了指邬野。
清衡看都沒看屋裏的另一個人,他随口道:“你想讓他睡哪兒?”
明喬當然是想讓爹爹睡床。
可看一眼娘親的臉色,他沒敢說。
他丢了一床被子下去,奶音弱弱道:“睡地上,蓋被被。”
明喬丢完了被子,小身子往後一躺,乖乖睡到了自己的被窩裏。
“娘親。”
他眨了眨眼睛,奶音軟軟的:“來睡覺呀,講故事。”
“嗯。”
清衡躺了回去,他摟着懷裏肉乎乎的崽,低頭給他講起了故事。
今晚的睡前故事,不是特別溫馨。
故事裏的主角是只豬,撒謊騙人,最後導致自己被屠夫給抓走了。
清衡講的豬,是頭大豬。
明喬聽着,卻覺得自己就是頭小豬。
一頭騙娘親的小豬。
清衡的故事講完,代入了小豬的明喬,焦慮地睡着了。
他睡前還挺乖,靠在清衡的懷裏,兩只小手抓着清衡的衣服。
一睡着,他就自個兒滾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裏總被蹬到牆角,明喬現在自己睡覺,也會主動往牆角滾了。
滾的貼着牆角,他能睡穩好一會。
床是靠着窗的。
窗外有柔和皎潔的月光,似有若無的滲進來。
邬野在床底下還沒睡。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清衡的背影,一點睡意都沒有。
明喬的小呼嚕聲,在房間裏響着。
邬野聽着小呼嚕聲,他輕聲叫起了疼。
“清衡仙君,我身上疼。”
“你們門裏的長老,下手也忒黑了,他們差點把我打死。”
“我又流血了。”
邬野不但叫疼,他還自己親手把自己的傷口撕開,好讓血氣能散出來。
他就這麽一直流着血,沒有半點自己處理的意思。
背對着他睡的清衡,閉着眼睛,沒回頭。
就這麽過了片刻,清衡吐出了兩個字——
“難聞。”
清衡這兩個字說完,邬野看看自己流血的傷口,撇撇嘴,終于把血給止住了。
他把傷口随便處理了下,然後,又開始小聲嚷嚷。
“地板好硬,睡不着。”
“硌着我傷口了,我傷口又裂了。”
“清衡仙君,你怎麽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人人都說你心善,我在你面前這麽慘,你都不理我。”
“我只對人心善。”
清衡聲線冷淡:“對魔,我從來都沒善心。”
“你怎麽這麽歧視魔啊,魔也分好壞的。”
“魔是分好壞,但我不信魔尊是好的。”
清衡這話說的,讓邬野噎了噎。
邬野沒犯過什麽無惡不赦的罪行,但他也的确不是個好人。
他一個孤兒,要真做什麽好人,怕是連長大都艱難。
“魔尊是不好,可魔尊也有心。”
邬野坐在地上,盯着清衡的後背,他輕聲問道:“你信不信魔尊的心?”
清衡沒回答。
邬野耐心等了一會兒,等到最後,他長嘆了一口氣。
“魔尊想做好人,你不給機會。既然這樣,魔尊就不想做好人了。”
清衡:“?”
清衡:“什麽?”
清衡意識到不對,想起身,但下一秒,他的背上已經貼上來了一具溫熱的身體。
邬野太久沒抱到清衡了。
在這樣的夜晚,他根本不可能把持得住。
他翻身上床,把清衡整個摟進懷裏。
“清衡仙君,都說你憐憫衆生,今天,你也憐憫憐憫我這個可憐的魔。”
“我心上人不想要我了,我現在很害怕。”
邬野低語着,語調放的輕緩,但他的手,卻攥的很緊。
“滾。”
清衡猛地往後拍去,強行讓自己的身子和身後的人分開了些許。
他抽出掌心劍來,抵住邬野的胸口。
“從我床上下去。”
邬野不下。
他戴着銀面面具,身子沒有半點猶豫的往前傾了傾。
在劍尖刺入身體的剎那,他咬上了清衡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
野爹:親親親,把老婆親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