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金竹眯眼一笑,笑容悠然,“那就好。”
待走到山寨裏頭,看着站在門口的高大的老人,仔細打量了一下,又側頭看了眼金佑安,對佑安小聲說着,“你長得像你祖父哎。”不過佑安比起這個老人來說,要精致好看,好比一個是粗糙的石像,一個是精雕細刻的。
金佑安側頭看着金竹,好看的鳳眼溫和了下來,微微點頭,低聲說着,“我娘親也是這麽說。”
金竹拍了拍金佑安的頭,雖然身側這個孩子從沒有怎麽提過,但是,這次,說起他娘親的時候,語氣裏不小心洩露了一點點的悵然。
——這孩子,心底壓了太多事了。
那門口的老人看見金竹走來,便快步上前,就要躬身拱手,甚至要下跪,但金竹一步上前,急急攙扶,笑道,“哎呦,老人家,別行這麽大的禮,我家的仆從就是熱心腸,搭把手救人的事情而已。不用這般多禮。”
後頭的薛正峰摸着下巴,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老人,又看了看金竹和金佑安,微微的眯起眼,這混蛋竹子果然是瞞着他做了什麽事吧 。
老人卻還是認真的躬身拱手,才直起身,看着金竹,啞聲說着,“可還是要謝謝郎君。若非郎君,我兒,我孫兒就不可能站在這裏了。”
“一切都是緣分罷了。”金竹說着,便招呼着後頭的薛正峰上前來,“老人家,這是我姐夫,薛家的薛正峰。”
于是老人又認真的朝着薛正峰拱手,薛正峰忙急急回禮,一番寒暄後,衆護衛散去休整,老人和金竹,薛正峰,和金佑安便來到了唐齊雲休養的房間裏,剛好老神仙古城也在。
于是坐下後,金竹直接就朝老人說道,“此番還要多謝老神仙給了神奇的藥丸子。”
老人于是站起,朝古城躬身拱手,古城淡定受了後,就擺擺手,“那不算什麽,這破竹子每年都會搗鼓我一些藥丸子,你要謝還是得謝他。”
老人轉頭看向金竹,金竹無奈的擺手,“老人家,咱就別謝來謝去的啦,我們金家所為向來都是不違本心之事,您也別記着,誰沒有個難處的時候?對吧。”
老人深深的看了眼金竹,點頭說道,“郎君說得沒錯。”頓了頓,老人又輕嘆一聲說道,“仁義積善之家,必有後福,金家能有郎君這般聰慧仁義之子,也是積善福報所致啊。”
金竹咧嘴一笑,嘿嘿。
薛正峰這時候輕咳一聲,躊躇了一會兒,低聲問道,“老人家今後有什麽打算?”聽聞唐家老爺子素來火爆脾氣,不會就這麽的沖向金陵吧?!
“我家三兒如今重傷未愈,我家孫兒尚未長成,我如今最大的心願,就是看着他們平平安安的……”老人說着,擡手慈愛的摩挲了一下站在他身側的金佑安的頭。
金竹笑眯眯的點頭,“老人家說得是,人活着,才有希望嘛。”
“今後,諸位且稱我老奉吧。”老人——唐敬奉說道。
金竹和薛正峰點頭應下,又閑聊了幾句,在此期間,衆人都默契的避開了白馬軍,避開了金陵唐家這些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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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黃昏了,林叔前來,恭敬的請諸位前往大堂用餐。因着金佑安和唐齊雲都需靜養,飲食也有所講究,就沒有來大堂。
大堂裏,金竹問着唐敬奉,“奉老,我看佑安乖巧安靜的,他一直都是這麽不愛說話,安安靜靜的嗎?”
薛正峰也擡頭看去,那小孩一看就不簡單啊,什麽安安靜靜的……那是沉穩吧。金竹問這個……想啥呢。
“以前,佑安……是我所有的孫兒裏最為頑皮的一個,他也是我所有的孫兒裏,長得最好,也最聰慧的一個……”唐敬奉頓住夾菜的手,低聲說道,似乎想到了什麽,又笑了一下,說道,“來漠州前的最後一個過年,佑安帶着那群小子跑去揍了王太師家的小子……揍完了,還帶着那群小子去吃了長街的那家燒餅,包子,王太師家的跑出來逮人,可愣是一個沒有抓住,你可知道為何?”
金竹已經放下筷子,雙手垂放膝蓋,安靜的聽着,此時也笑了起來,“可是混進人群了?”
唐敬奉搖頭嘆息笑道,“佑安不知道是怎麽把人騙到鬧市的,又拿錢雇人去撞王太師家的小子,趁着吵吵嚷嚷的,就一擁而上,把人揍了一頓……揍完了,就跑去長街吃東西,王太師家的出來抓人,他還幫忙給人指路……”
金竹笑了起來,雖然他無法想象那個現在可以安靜坐整天的孩子是怎麽捉弄人的,又是怎麽揍人的……
“但如今,他卻是現在這般模樣了……”唐敬奉慢慢的收回笑容,神色悲怆,低聲說話裏帶着一點沙啞。
金竹和一旁坐着的薛正峰都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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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簡單收拾了一下桌子,唐敬奉看着金竹,神色鄭重,“老三跟我說了,想把佑安托付在你那裏,但我現在來了,我想和佑安仔細說說,問清楚他的看法。”
金竹一笑,“好,若是佑安不想跟我回濰州的話,那我回去後就馬上消了族譜上的名字。”
“金家此番為我們所做的一切,老朽銘感五內!”唐敬奉再次鄭重拱手。
金竹拱手回禮,“老人家客氣了。”
此時的唐齊雲的廂房裏,唐齊雲看着坐在他床前的身姿筆挺的金佑安,有些恍惚,此時,洗去了醜陋的疙瘩後的金佑安,又是當年金陵的那個趙家的最好看的小郎君了,是曾經被當今聖上戲稱為金陵第一小郎君的趙景淵了……可又不同了,當年趙家那個最好看的小郎君,事會帶着唐家一衆郎君逗貓惹狗的金陵一霸,是在朝堂上背負雙手,侃侃而談,毫無懼色的被太傅都連連感慨贊嘆的最聰慧的小郎君……是神采飛揚,眉眼間永遠自信的趙景淵……
而不是現在,坐在他的跟前,卻是神色內斂平靜到他連一絲生機勃勃都感覺不到,如同日落西山,死氣沉沉的老人……
“父親的想法,我并不贊同。”唐齊雲看着金佑安,深吸一口氣,忍回眼眶裏的酸澀,放緩語氣說道,“我覺得你待在金家比較好,你跟着金家的三郎,定然會學到很多。”
金佑安垂下眉眼,那個人嗎?不聲不響的就讓林叔和阿七救回了祖父……
阿七說,之前去的時候,完全不知道這個計劃,是在見到祖父後,祖父很激動,問起他和娘親的事情,然後,這個時候,林叔突然拿出了藥丸,只說了一句,“九死一生丹,吃了,醒來就可以見到他和小叔叔。”
——然後,祖父就想也不想的拿起吞下。
阿七說,這發展過程,都讓他壓根來不及阻止,也來不及說些什麽,幸好,真的能夠救出祖父……
“父親的意思是,想守着你長大,可是,唐家的事,卻不容許他這麽做,而我,也不認為佑安你需要我們去守着。佑安,你心裏壓着事,現在也沒有別人,你說說你的想法如何?”唐齊雲繼續說着,語氣溫和。
“小叔叔,是誰要害我們唐家?”金佑安低聲問道。
唐齊雲愣了一下,佑安出乎他意料的問了這麽一個問題。然而,這個問題,也是他在想,且暫時無法解答的問題。
“我不知道……大概父親也不明白吧。”唐齊雲苦笑一聲。
“種種手段,一個接一個,一環接一環,定然是籌謀多年。”金佑安冷靜的說着。
“佑安,這事,暫且不去想,現在說說你的問題如何?你想去金家嗎?”唐齊雲打斷金佑安的話,問道。
“佑安一切聽從祖父和小叔叔的吩咐。”金佑安拱手說道。
唐齊雲看着神色沉靜的金佑安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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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金竹坐在前堂院子裏,林叔搬來了椅子和一個小爐子,點起了爐火,燒起了水,銀子就洗着茶具,等着水沸就來泡茶。
金竹眯眼看着天空,星星點點的,似乎觸手可及?
走出房間的金佑安站在走廊下,看着那背對着他仰頭看天的金竹背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起初是林叔發現了,低聲對金竹說着,“郎君,六郎來了。”
金竹轉頭,見走廊下靜靜望着他的金佑安,揚眉一笑,“六郎,過來喝茶。”
金佑安慢步走了過去,阿七和阿六默契的距離十步遠的地方停下。
金竹見了,便對林叔說着,“林叔,你和銀子還有阿七阿六去廚房裏弄點吃的吧。我和佑安說說話。”
金佑安在一旁坐下,看着金竹沖水,倒茶,動作熟稔,卻又随意得很,并沒有茶道的規矩講究。
“來,喝杯,是老神仙給的藥茶,說是安神,你最近都沒有好好睡吧。”金竹說完,就曲起一條腿,撐着額頭,看着金佑安慢慢的喝着茶,金佑安的動作自然但又漫不經心中透着不自知的貴氣。
——所以當初懷疑這個孩子是世家子弟果然是沒有錯的。
即便一個人怎麽掩飾,有些細節,動作,是掩蓋不了的。比如說一個人的出身。
“你身上的世家印記,是你自己挖掉的嗎?”突兀的,金竹低聲問道。
金佑安喝完了茶,看向金竹,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