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八月盛夏清冽如金的朝陽下,夏侯冶的笑容也像閃爍的陽光一樣,溫暖地照耀着夏琅的眼瞳。讓她內心的歡喜,不由自主地就流淌成河。◎

前兩天,市局禁毒支隊二大隊的警察在一輛長途客車上抓到了一個毒販,身上攜帶了上千克海-洛-因。

初審時毒販交代,他是來這裏和一位買家周老-虎接頭,已經談好五十萬交易這批貨。交易時間在兩天後。得知這一點後,警方立即讓他跟對方聯系,說自己另有要事,會另外派個人過去接頭。

像這種臨時換人接頭的事,在毒販的交易過程中經常出現。比如老大可能不想擔風險,就派個馬仔過去。所以電話聯系時,周老-虎那邊并沒有起疑心。

警方派出的那位新接頭人選,自然非陸海空莫屬。這天是交易的日子,他提前給周老-虎打了電話,說:“周老板,你把錢準備好,我到了旅館就和你聯系。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旅館的房間警方已經提前布置好了,屋裏安裝了攝像頭,屋外安排了把守人員,通道與前後門也都被控制了。一切就緒,接下來就等着周老-虎上鈎。

約定的見面時間是晚上十二點,周老-虎十一點半就跑來敲門了。他長得又高又壯,露在上衣外的兩條胳膊布滿一層濃密的體毛,看起來活像一只大猩猩。他還帶了一個據說是他小舅子的男人,男人身上背着一個背包,手裏拎了一只手提箱,箱子裏顯然裝着貨款。

進屋後,周老-虎先和陸海空聊了半天“業務”方面的事。譬如毒-品的品質好壞如何鑒定,地下黑市的毒-品價格在各地的波動等等。顯然想要刺探陸海空是否地道的行家裏手。

陸海空當然不會被他難住,他金牌卧底的頭銜可不是平空白混來的,全憑真功夫。半個小時的交談中,他陪着周老-虎大談特談毒-品的質量、流行趨勢、價格等等,自始至終對答如流,沒有出現任何漏洞。

最後周老-虎看來是放心了,開始談正事。他要求先驗貨,陸海空則要求先看錢。周老-虎堅持不改初衷地說:“錢就在我小舅子拎的箱子裏,你還怕我們會少你的嗎?再說了,先見貨再見錢這是江湖規矩,如果你的貨不好,我還不要呢。”

陸海空想了想決定退讓一步。幹販毒這一行的都很小心,不見貨就不肯掏錢是常态。如果他不肯讓步,他沒準會起什麽疑心,到時候如果謹慎行事地決定不買了,就無法當場抓現行。所以他只能同意給他驗貨。反正驗了貨後如果他不給錢,他是絕對不會把毒-品交給他的。

“那好,周老板,我信你,驗貨吧。”

陸海空拿出毒-品給周老-虎驗貨,他很熟練地用刀尖挑了一點海-洛-因粉末,放到嘴裏試了一下,滿意地啧了一聲。

“周老板,怎麽樣,是好貨吧?”

“嗯,不錯,是好東西。”

Advertisement

“那你把錢拿出來吧,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行,這箱錢是你的了。開箱子的鑰匙在這裏。”

周老-虎一邊說,一邊示意小舅子把手提箱放在桌上,然後随手掏出一把鑰匙扔在床上。陸海空本能地彎下腰在床鋪上撿那把鑰匙,這時候,他的眼角忽然瞄到了一片黑影接近,同時耳畔傳來一陣風聲,他警覺地迅速一擰身,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一把當頭擊下的鐵錘——那是周老-虎的小舅子想要偷襲他。

鐵錘擦過陸海空的額角,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上,讓他的右胳膊一下子脫了臼。那一刻,他根本顧不上疼痛,先一腳狠狠踹開那個高舉着鐵錘繼續砸向他的家夥。與此同時,腦後又傳來一陣要命的風聲。

因為陸海空正在對付身前的敵人,背後不可避免的空門大開,周老-虎趁機拎起那只手提箱充當武器,再次朝着他的腦袋用力砸下去。這一次,他沒辦法完全避開來自後方的攻擊,只來得及稍微一偏頭,盡量卸掉一部分沖擊力。感覺到頭部的右側被打中了,眼前頓時一片金星亂冒。

雙拳難敵四掌,兩個人同時圍攻陸海空,他無論如何沒辦法以一己之力擺平他們,尤其還在自己受了傷的情況下。好在關鍵時刻外面接應的同事及時沖進屋來,迅速控制住了周老-虎二人。讓他不至于因公殉職。

對于周老-虎二人的突然發難,陸海空最初還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招來他們的毒手。不過當他發現那個手提箱裏裝的根本不是錢,而是五十捆做成人民幣的冥鈔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遇上了想要“黑吃黑”的毒販子。

很顯然,周老-虎這位買主只想要貨卻不想付錢,所以打算殺人劫貨。要不是陸海空長期卧底工作鍛煉出來的警覺與小心,明年的今天沒準就是他的忌日。

脫臼的右手疼得一動不能動,受傷的頭部一陣陣暈乎乎的眩痛,所有的不适都讓陸海空忍不住想罵娘:“他娘的,這倆人渣,差一點就要了本帥的命。”

“陸隊,你傷到頭了。已經叫了救護車,你先坐下來等一會兒。”

頭暈得厲害,陸海空沒有逞強地扶着一張椅子坐下去。人還沒完全坐穩呢,他忽然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微雨過後的清晨,空氣格外清新。馬路兩旁的青枝綠葉上都綴滿雨珠子,在一輪初升紅日的映照下,時不時閃爍出碎鑽似的光芒。

南江分局的停車場,夏侯冶剛在停車位上停好他的車。下車前,他對着後視鏡審視自己的模樣。眼角下方兩痕微微的青黑色,顯示出昨晚的睡眠不足,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振狀态不佳。

用力在臉上揉了兩把後,夏侯冶将唇角調成上揚的弧度,試着讓自己笑——笑容真的能夠埋葬痛苦嗎?真的能夠讓人振作嗎?他不知道。但是除此以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不是嗎?

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後,夏侯冶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淺藍色襯衫配深藍色西褲,短發修剪得整整齊齊,胡須刮得幹幹淨淨,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仿佛昨晚那個落寞哀傷難以入眠的男人,剛才那個精神不振狀态不佳的男人,統統都不是他。

下車後,夏侯冶正好遇見夏琅迎面騎着摩托車過來,他微笑着朝她揮了一下手。

“早上好。”

八月盛夏清冽如金的朝陽下,夏侯冶的笑容也像閃爍的陽光一樣,溫暖地照耀着夏琅的眼瞳。讓她內心的歡喜,不由自主地就流淌成河。

“早上好,夏侯隊長。”

停好摩托車後,夏琅和夏侯冶一起走進辦公樓。他們在一樓電梯口遇上了袁夢,夏琅停下來和袁夢打招呼,夏侯冶則在一旁說:“你們搭電梯吧,我繼續爬我的樓梯去了。”

夏侯冶轉身進了樓梯間後,袁夢笑嘻嘻地跟夏琅開玩笑:“突然發現你和大隊長走在一起看起來很登對。簡直就是配一臉血啊!怎麽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吃窩邊草的事啊?”

一顆心情不自禁地撲通一跳後,夏琅竭力裝得若無其事:“你別開玩笑了!被人聽見了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你倆男未婚女未嫁,如果彼此看對眼了想談戀愛,誰還能說三道四反對不成?”

夏琅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雖然男未婚女未嫁,但誰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啊!”

袁夢聽出了幾分苗頭,指着她笑道:“咦,居然關心起了他有沒有女朋友的問題,某人看來真是春心動了呢。”

那一瞬,仿佛有桃花紛落,落滿了夏琅白皙的面孔。滿臉的桃紅顏色,是無庸置疑的最好證明。讓袁夢訝異地“啊”了一聲:“你的臉紅了,真的被我說中了。”

夏琅又羞又急地去捂她的嘴:“你小聲點行不行?”

站在電梯口等電梯的雖然只有她們倆,但是一樓大廳的人可不少呢。有工作人員也有前來辦事的市民,夏琅可不希望自己那點旖旎心事被人聽了去,最後變成整個分局津津樂道的一大新聞。

“放手了,你想悶死我嗎?”

“是啊,你知道的太多了,我想殺人滅口。”

“就算要殺人滅口也得挑地方動手吧?這裏可是公安局呢親,殺了我你能跑得了?”

“好吧,就讓你多活一陣,待會兒去你辦公室收拾你。”

“你憑什麽收拾我呀?我收拾你才對吧。你這麽大的事居然都沒跟我吱一聲,還是不是好姐妹啊?過分,超級過分。”

“我……我自己都還不确定的事,怎麽跟你說啊?當然只能是先悶在心裏了。”

“越是不确定,就越是要找閨蜜幫忙分析,尤其是像你這種沒經驗的人。知道嗎?”

“說得好像你很有經驗一樣,告訴我你談過幾個男朋友?如果這個數字在十位數以上,我一定虛心向你請教。”

夏琅和袁夢一邊嘻嘻哈哈地打着嘴仗,一邊乘電梯上了樓。然後夏琅在五樓先下了,袁夢則去了六樓的技術部門辦公室。

袁夢這天要負責分析在一樁入室盜竊案中發現的嫌犯足跡。

最近在南江區的新湖街區一帶連續發生了數起入室盜竊案。案件有着相似特征,都是樓房住宅門鎖完好,家中財物卻被盜,部分現場在鎖芯內殘存有錫紙。案件發生在俞振雄的轄區,他經過分析後,将此類案件确定為使用技術開-鎖工具開鎖後入室盜竊,幾起案件一起進行串并偵查。

嫌犯在幾個案發現場都留下了鞋印,其中有一枚十分完整,鞋底花紋也十分清晰。袁夢将根據這枚完整的鞋印分析嫌犯的身高體重,以及根據鞋底花紋來确認屬于哪一種鞋子。從而縮小警方的排查範圍。

袁夢在足跡痕跡實驗裏正準備開始工作時,夏侯冶忽然推門走進來。他走到工作臺前,雙手插在褲袋裏,看着她一派欲言又止的神态。

“大隊長,你找我有事?”

“嗯……我有話想跟你說,但又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微微一怔後,袁夢滿臉駭笑地開了口:“大隊長,你這口氣,怎麽像是一副愛我在心口難開的樣子——拜托千萬別告訴我你愛上我了!”

夏侯冶指着她莞爾一笑:“我就知道我這麽說你一定會誤會。不用緊張,我沒有愛上你。即使有,我也絕不會挑上班時間在上班地點對你表白。那樣未免太不羅曼蒂克了!我看起來像那麽無趣的人嗎?”

“沒有就好,否則我真擔心自己會被追殺。”

袁夢由衷地松了一口氣,如果夏琅為之心動的人卻愛上了自己,那不是友盡的節奏是什麽?她無論如何不希望情感劇中那種爛大街的狗血戲碼在自己的生活中真實上演。

“誰會追殺你呀?”

袁夢當然不會實話實說,而是嘻嘻哈哈地跟夏侯冶開玩笑:“當然是你的愛慕者了!大隊長,像你這種美貌與智慧并重的男人,拜倒在西裝褲下的女人一定不少吧?我怕被她們組團滅了!”

夏侯冶眉頭輕挑,唇角輕揚,笑得仿佛全世界的女人都跟他有暧昧似的。“好吧,必須承認,這個的确是一個令人擔心的問題。”

“OK,玩笑到此為止。大隊長,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啊?”

夏侯冶笑容一斂,正色說:“哦,我剛接到電話通知,陸海空昨晚執行任務時因公殉職了。”

夏侯冶這番話的音量并不高,卻像一個驚雷炸響在袁夢耳邊。炸得她渾身一震,原本握在手裏的一只放大鏡都被震掉了,咣當一樣落在桌面上。一張秀麗的面孔完全失了色,聲音也完全變了調。

“什麽?你說什麽?陸海空死了?”

夏侯冶卻矢口否認:“我沒說他死了。”

“你剛才不是說他因公殉職了嗎?”

“我是這麽說的嗎?不對,我應該是說他差一點就因公殉職了。”

袁夢一口氣深深地吸進去,好半天才緩緩吐出口。做完這個深呼吸,她就基本上恢複了正常的神色,後知後覺地瞪着夏侯冶說:“你剛才故意吓我的是吧?”

回過神來後,袁夢就不難明白自己剛才被夏侯冶設計了。陸海空如果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還會跟自己閑聊大半天才說嗎?她也是一時震驚過度,才會傻傻地相信了他的話。

眨巴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夏侯冶滿臉無辜地看着她,“哪有,明明就是你自己聽錯了。”

袁夢已經理清了頭緒,哼了一聲說:“別裝了,你既然知道我認識陸海空,就肯定知道我和他之間的事。所以才會故意跑來誇大其辭地吓唬我。”

“冤枉啊!我就知道你和他是老同學,其他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猜出你們之間應該不是普通同學的關系。”

“陸海空什麽都沒跟你說過?”

“沒有,他只是拐彎抹角地跟我打聽你。所以我察覺到了你對他來說應該是個特別人物。”

袁夢冷笑着說:“大隊長,你猜錯了,我對他來說才不是什麽特別人物呢。如果是,當年我也不會和他分手了。”

“當年的事我不清楚,不予評論。現在我只想告訴你陸海空受了傷,人就躺在中心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裏。我中午會抽空過去看他,你需要搭我的順風車一起去嗎?”

盡管袁夢努力想表現出一副不在意不關心的樣子,但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

“他怎麽受的傷?傷得嚴重嗎?”

“他昨晚執行任務時被毒販砸中頭部,在醫院搶救了好幾個小時。現在情況還沒有完全穩定,所以人還在重症監護室裏躺着。”

聽說人已經救過來了,袁夢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一臉漠然地搖頭說:“工作太多忙不過來,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夏侯冶聳肩一笑說:“OK,你如果沒空就算了。我一會兒去看他的時候,很樂意代為轉達你最誠摯的問候。需要嗎?”

袁夢轉過身給了他一個執拗的背影:“謝謝你,不需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