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世間所有生物都發出能量,即使生物死亡,能量也不會立刻消散。如果有人在這方面的感知能力比較敏感,就能捕捉到這樣的能量。◎

這種分裂的日子持續了一星期後,又到了郭宏基去看闵文婕的日子。那天他剛一進屋,她就興奮地告訴他自己已經看中了瑪莎拉蒂的一款跑車。

闵文婕看中的那款瑪莎拉蒂跑車是這一品牌中偏貴的型號,售價接近三百萬。比她最初要求的百萬級別又翻了将近三倍。對此她一派不以為然,還撒着嬌說:“也沒貴多少了,就貴了一百來萬而已。親爸爸,你應該不缺這個錢了。就滿足一下人家嘛!”

就在這一刻,毒蘑菇如黴菌般鋪天蓋地長滿了郭宏基的心。懷着一顆陰暗黴變的心,他終于下定決心:不行,我不能再忍下去了。這個女人必須死——如果她不死,我肯定會被她連累死的。

下定決心要讓闵文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後,郭宏基開始認真琢磨起了具體方案。而誘發闵文婕的過敏症,是他覺得最适合的辦法。

因為親手殺人,無論是用刀刺殺還是用繩子勒殺,郭宏基都不具備這樣的勇氣。這可不是像殺雞殺鴨那麽輕松的事,而且像雞鴨這些東西他也已經很多年沒有自己動手殺過了。更何況是殺人,而且還是殺一個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他知道自己很難下手。

但是如果闵文婕是在自己面前犯了病,郭宏基就可以做到硬起心腸不去救她。雖然她說起來是他的親生女兒,但因為她的索要無度,他從沒對她産生過哪怕一絲父親對女兒應有的溫情,反過來她也一樣。既然兩個人的父女關系名存實亡,他想自己沒什麽可不忍心的,她死總好過他死。而且這樣的死因可以被歸咎于意外,一般不會招來警方的立案調查。

做足了心理準備以及殺人準備後,郭宏基在一周後又準時去探望闵文婕。這天,他為她帶去了一份死亡禮物——從某甜品屋買來的牛奶紫薯泥。當然,他并沒有告訴她薯泥裏摻了牛奶。

“記得你說過自己愛吃薯條薯片什麽的,這個薯泥也很好吃。正好路過就順便給你買了一份。”

“哇,老爸你真好,居然記住了我愛吃薯類食品。這個很好吃嗎?那我嘗一嘗。對了,它的加工過程中應該沒摻牛奶吧?”

“當然沒有,我知道你有過敏症,特意問清楚了才買的。”

闵文婕信以為真,她也完全沒有想到郭宏基會對自己起了殺心,因為血緣關系在她看來是一道天然的安全屏障。如果她是對一個不相幹的人這樣索要無度,她可能還會想到要防範對方。但郭宏基是她的親生父親,她想都沒想過今晚他居然是滿懷殺機而來。

拿着小湯匙挖了幾勺薯泥送進嘴裏後,闵文婕覺得味道的确很不錯,但細細一品,隐隐約約間還是感覺到了一陣奶香味。

“咦,我怎麽感覺嘗到牛奶味呀!老爸,你真的問清楚了他們沒放牛奶嗎?”

“是啊,他們是這麽跟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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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文婕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放下那盒薯泥不敢再吃了。但是已經遲了,她的身體已經對牛奶蛋白産生了過敏反應,她開始覺得惡心、難受、呼吸困難,趕緊朝着梳妝臺方向一指,示意郭宏基把挂在梳妝臺旁的那只手袋遞給她。因為醫生為她準備的腎上腺素筆就在手袋裏裝着。

腎上腺素筆是一種醫用針和注射器,通常用來治療系統性、致命性的過敏反應。患者一般會随身攜帶,在發生過敏反應時可以自己注射單獨劑量的腎上腺素,藉此保全自己的性命。如果關鍵時刻沒有這個東西,過敏症患者極有可能撐不到醫院就死了。

闵文婕示意郭宏基去幫自己拿包,他卻站在沙發旁一動不動,只是目光陰冷地看着她。她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過了發生了什麽事——她的親爸爸顯然是容不下她了,所以送來一份摻了牛奶的薯泥騙她吃下去,想要置她于死地。

闵文婕驚恐地睜大眼睛,并試圖自己走過去拿那支腎上腺素筆。但是郭宏基輕而易舉地阻止了她——他只是輕輕一推,她就無力地跌坐回了沙發上。

郭宏基一而再地阻止了闵文婕的自救後,她徹底癱倒在沙發上無力再動彈。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嘴唇慢慢發紫。為了活下去,她努力地嚅動着嘴唇恐懼而哀求地喊着他:“爸……爸……爸……”

在闵文婕可憐的哀求聲中,郭宏基曾經有過短暫的心軟,糾結着是否要打電話召急救車來救她。但是很快他就心硬如鐵地轉過身去,決定什麽也不做。他想: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現在心慈手軟放過她,等她被搶救回來後,還不知道會怎麽報複他呢!既然已經做了的事,就一條道走到底做完吧。

身後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變成一片死寂。郭宏基小心翼翼地試了一下闵文婕的呼吸,确認她已經徹底斷了氣時,他臉上的表情複雜極了。

花了好長時間來平複了自己複雜不安的心情後,郭宏基走進衛生間找到一塊毛巾,小心地把自己碰過的地方都擦拭一遍,再悄悄地離開了這間公寓。然而,他卻百密一疏地忘了一件事,自己來時按過闵文婕家的門鈴,門鈴上還保留着他的半枚食指指紋。

闵文婕的死亡真相水落石出後,郭宏基不光因為蓄意殺人被捕了。而且還拔起蘿蔔帶出泥地暴露了他受賄的事,紀委那邊也開始了相關調查。所以除了殺人罪名以外,還有玩忽職守罪、受賄罪等罪名在等待着他。

對于這樁案件的告破,副局長顧銘大大地表揚了一番辦案刑警。畢竟這是一樁處心積慮的殺人案,一般來說很容易被誤當成意外死亡處理掉。而事實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夏侯冶之前在粵菜館救過闵文婕一次,知道她有嚴重的過敏症,所以懷疑她的死并非簡單的食物過敏那麽簡單,俞振雄都已經把案件性質定性為意外身亡了。

當夏侯冶意識到其中可能另有蹊跷,下令将此案作為謀殺案展開調查後,最終不但查出了真兇,還讓一位教育局長落了馬。

整理相關案卷資料準備提交起訴到檢察院時,夏琅重新回顧一下整個案子的脈絡,有些奇怪地問了夏侯冶一個問題。

“最初我們的偵破思路傾向于闵文婕是被包養的二奶,躲在她身後的那個男人是她的秘密金主。可你後來為什麽卻改變了想法,認為暗中供養她的男人可能是她的親生父親呢?”

“因為我曾經研究過相貌的遺傳規律,所以在看照片時看出了郭宏基與闵文婕之間有明顯的遺傳特征,所以判斷出他們應該是父女關系。”

夏琅搖着頭說:“不對,我記得你在看照片前就已經有了這個判斷。所以最初查看那兩名科級幹部的資料時,你第一時間淘汰了他們,理由就是他們太年輕。我當時不明白這個理由的依據是什麽,後來才明白,因為他們的年齡注定他們不可能是闵文婕的父親。對吧?”

夏侯冶裝糊塗:“我有那麽說過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夏琅不相信夏侯冶的記性會那麽差,恰恰相反,她認為他是一個記憶力非常好的人。否則他無法自如運用記憶庫中的知識儲備與檢索能力。所以,對于他所謂的不記得了,她很清楚那只是一句托辭。但她善解人意地決定不再多問。

“好吧,你不記得了就算了。”

停頓了一下後,夏琅另起話頭說:“對了,你答應幫我研究一下我爸媽遇害那樁案子的事,應該還記得吧?”

“這個我記得非常清楚。今晚下班後我有時間,如果你也有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回案發現場那套房子看一看。”

“好啊,那下班後我們一起走。還有我欠你的晚飯幹脆今晚清賬吧,可以賞臉嗎大隊長?”

“當然,什麽男人會拒絕美女請吃飯呢?除非他是GAY。”

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晖像金粉金屑般塗滿大地。夏琅和夏侯冶一起走進了她昔日的家門,門剛一推開,她忍不住就微紅了眼眶。

眼前這套處處蒙塵染灰的舊房子,曾經是夏琅的幸福家園。她和父母一起在這裏生活了十餘年,客廳的一面牆上猶刻錄着她每一次長高的丈量痕跡;廚房裏以前經常飄出母親尹冰烹饪食物的香氣;陽臺上,過往種滿了父親夏仲康手植的花花草草,姹紫嫣紅的花朵可以從初春一直繁豔到晚秋。而如今,曾盛滿一家三口歡聲笑語的屋子,已經變得一派死氣沉沉,了無生機。

夏侯冶十分理解地看了夏琅一眼,輕聲說:“要不你在外面等我吧?”

夏琅點點頭,什麽也沒說就轉身出去了。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呆下去,肯定會忍不住哭出來。她不想在夏侯冶面前表現得那麽軟弱,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的眼淚,甚至不想被他聽見自己帶着哭腔的聲音。

夏侯冶獨自留在屋子裏,他先在客廳通往卧室的過道口站了片刻。案卷資料顯示,這裏就是夏仲康遇襲并伏屍的地方。估計是他睡到半夜時,聽到客廳裏傳來異樣的動靜,所以走出來查看。結果與兇手狹道相逢,腹部與背部各中一刀,腹部那一刀切斷了腹動脈,令他很快就死于大出血。

靜默地站在過道口,夏侯冶十分專注仔細地聆聽。世間所有生物都發出能量,即使生物死亡,能量也不會立刻消散。如果有人在這方面的感知能力比較敏感,就能捕捉到這樣的能量。

十年前的兇殺案,亡魂留下的聲音已經十分微弱,微弱得幾乎聽不清。夏侯冶閉上眼睛暫時關閉視力的幹撓,全神貫注地用耳朵去聽,努力捕捉着冥冥中蕩破時空傳遞而來的聲音。

“……誰……你怎麽進來的……啊……有小偷……老婆快鎖門……啊……”

夏侯冶終于聽到了夏仲康留在人世間最後的聲音,他顯然是中了一刀很快反應過來家裏進了歹人,試圖對卧室裏的老婆發出預警。于是兇手很快又對他刺了第二刀,讓他除了呻-吟之外再說不了一個字。

沿着過道走上兩三步,夏侯冶就進入了主卧室,尹冰當年就死在這間屋子裏。她的屍體被刺了二十三刀,整張床都被鮮血泅濕了。

可能因為尹冰死得更慘的緣故吧,主卧室殘餘的能量比客廳要高一些。夏侯冶進屋閉上眼睛開始聆聽後,耳朵裏很快就灌滿了女人恐懼顫抖的聲音,帶着哭喊與慘叫。

“……小馬,是你,你想幹嗎?救命……不……別殺我……救命……救……啊……啊……啊……啊……”

短促的兩三個句子後,持續響起的是不停的痛苦慘叫聲,音量最初是高亢的,到後面越來越低啞,直到完全消失。

夏侯冶霍然睜開眼睛,眼眸中滿是找到了突破點的激動與興奮。

走出屋子後,夏琅獨自走到樓外花壇旁的一張石凳上坐下,反複拭着眸底湧起的淚花。

大概一刻鐘後,夏琅看見夏侯冶也出來了。雖然他在屋裏呆的時間不長,但直覺告訴她他像是有所發現,馬上下意識地站起來詢問:“怎麽樣?你是不是找到了什麽被我們忽略的線索?”

令夏琅大失所望地是夏侯冶搖了搖頭,給出一個歉意的答複:“不好意思,我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雖然感到非常的失望,但夏琅也只能接受這一事實,苦笑着說:“沒關系。十年前的案發現場,沒有任何發現很正常。其實我帶你來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SORRY沒能幫上忙,今天晚上讓我請你吃飯表示歉意吧。”

“那怎麽行,說好了我請你的。這個問題不用再讨論,就這麽說定了。”

“如果你堅持,那好吧。”

夏琅準備在一家知名意式牛排館請夏侯冶吃晚飯,事先征求他的意見,他欣然允可:“好啊,牛排我正好很喜歡吃。”

“我也是,尤其是雪花牛排,煎到五分熟,灑點黑椒汁,一口咬下去,味道別提多好了。”

“你說得我都餓了!不行,我得先吃點東西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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