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夏侯冶很喜歡夏琅的笑聲,那笑聲裏仿佛有陽光,有海浪,有藍天白雲,有一切能讓人心情愉悅的東西,能讓人發自內心地跟着她一起笑起來。◎

吃完甜筒後,夏侯冶帶着夏琅走到商場門口的抓娃娃機前面。這裏一共有兩臺機器,剛才一直被一群中學生模樣的少男少女“霸占”了。他們已經玩了好幾十塊錢,卻僅僅只抓到了兩只毛絨兔子玩偶。年輕的面孔上都寫滿了遺憾之色。

夏侯冶換了五塊錢的游戲幣開始上陣,游戲幣塞進機器之前,他微笑着問夏琅:“這裏頭的娃娃你想要哪一個?”

作為動畫片《機器貓》的粉絲,夏琅不假思索地指着一個半米高的機器貓玩偶說:“這個哆啦A夢。難度很高哦,你能做到嗎?”

小娃娃很輕,抓到的概率也就更大,而體形偏大的玩偶則更難抓。然而夏侯冶卻是一臉不在話下的輕松笑容。說:“沒問題,一會兒就讓你把它抱回家。”

夏侯冶果然沒有說大話,游戲開始後,他三下兩下就夾出了那只機器貓玩偶,讓站在周圍“觀戰”的那幫少男少女們一起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聲。

“接下來還想要什麽?”

夏琅帶着滿臉驚喜的笑容,随手又指了一只泰迪熊。夏侯冶很快又把它抓了出來,然後繼續笑問道:“還有呢?”

“随便了,你抓什麽我要什麽。”

只要是你抓給我的我都喜歡——這句話夏琅沒有說出口,而是悄悄地、柔柔地說在心裏。

夏侯冶只花了五塊錢,卻從娃娃機裏抓出了六只大玩偶。夏琅興奮得一直笑一直笑,笑容如甘泉般源源不絕直湧出來。她率真的笑容極富感染力,讓夏侯冶的唇角也一直自動自覺地保持上揚模式。

在一旁圍觀的人也都沸騰了,夏侯冶的每一次成功,都有人送上由衷的掌聲和歡呼聲。一對年輕情侶路過時也忍不住駐足觀望,看到夏琅一只接一只地收玩偶,那女孩不無羨慕地嗔怪自己的男友。

“你看看人家的男朋友,簡直就是娃娃機大神。不像你,每次抓了好半天都抓不到一個。”

夏琅耳尖地聽到了這番話,雖然對方是誤會,但這樣的誤會卻讓她的一顆心變得柔軟如綿,甘甜如饴。

這天晚上,夏侯冶這位娃娃機大神讓夏琅得到了六只毛絨玩偶的禮物。商場方面提供了一個超級大的塑料袋,好方便他們把娃娃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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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帶着六只玩偶朝着汽車走去的時候,夏琅無法不好奇地刨根問底:“你為什麽這麽厲害呀?練過嗎?”

“嗯,這個是有一定技巧的,我玩了三個月後就熟能生巧了。”

“能傳授一下嗎?”

“不好傳授,這個講究手感的。就算我傳授秘訣,你也未必就能抓得住。如果以後有看中的玩偶,直接叫我幫你抓就行了。”

夏侯冶的這句話,聽得夏琅嫣然一笑。在閃爍的霓虹燈下,她的笑容格外的流光溢彩。他一眼瞥見,唇角的微笑也加深了弧度。

汽車在綠景苑門口停住後,夏侯冶幫夏琅把一大袋娃娃拎到了電梯口,“好了,它們都是你的了,帶它們回家吧。”

接過那個大袋子時,夏琅一臉由衷的笑意:“謝謝你。今天晚上真是太開心了!”

夏侯冶微笑着點了一下頭:“我也是。”

重新回到自己的福特車裏時,夏侯冶沒有馬上驅車離開。而是在樓下等了片刻,看着樓上夏琅家的燈光亮起後才發動了車子。

在發動機轟轟的聲音中,夏侯冶回想着剛才他抓娃娃時夏琅在一旁開心興奮的笑聲。以前他從沒聽過她發出這樣的笑聲,因為她心裏一直沉甸甸地挂着父母遇害的懸案,整個人無法輕快輕松。案子終于告破後,她終于可以放松自己,也終于可以開懷大笑了。

夏侯冶很喜歡夏琅的笑聲,那笑聲裏仿佛有陽光,有海浪,有藍天白雲,有一切能讓人心情愉悅的東西,能讓人不由自主地、發自內心地跟着她一起笑起來。

在腦海中重溫着夏琅的笑聲時,夏侯冶唇角的弧度情不自禁地再次向上彎。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他停下剛剛發動起來的車子接聽電話。只聽了兩句話,他就臉色霍然一變,片刻之前的愉悅笑容蕩然無存。

與夏侯冶、夏琅告別後,任翔開着警車載着另外三名刑警沿着平安大道一路前行。他先挨個把他們送回家,再朝着南江分局駛去,今晚他負責值班。

大都市的夜晚,處處華燈璀璨,霓虹閃爍,為一棟棟高樓大廈披上華美的外衣。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潮洶湧,俨然一副不夜城的景象。經過一條街道時,任翔突然看見一個戴着頭盔、身穿黑衣服的男人從路邊一家金店裏沖出來,手裏居然還握着一把手-槍。後面有一個矮胖男人追出門外大喊:“搶劫呀!”

一個急剎車猛地剎停車子後,任翔飛快地跳下車。一邊抽出別在腰間的佩槍追向那個頭盔男,一邊大喊:“警察,別跑,趕緊投降。”

任翔的喊聲,換來的是頭盔男的回頭一槍。子彈在空氣中擦過,幸運地沒有打中任何人。任翔雖然有心還擊,但是馬路上的行人很多,他擔心誤傷無辜,絕不敢輕易開槍。

這一聲槍響,滿大街熙熙攘攘的行人們一時間都沒能做出準确反應。畢竟槍戰這種事在國內極少發生,許多人還以為只是在拍電影,不但不躲開,還興致勃勃地圍攏過來看熱鬧。

任翔急得一聲大吼:“大家快趴下,搶劫,不是拍戲。”

這下子圍觀群衆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人群轟得一下像炸開鍋,驚慌失措地四處亂跑。這種情況可不利于任翔追犯人,因為人群一亂,他就無法确定頭盔男的位置。只能急切地一喊再喊:“大家不要亂跑,原地趴下。不要亂跑,原地趴下。”

任翔幾乎沒喊破喉嚨,可是慌亂的人群不聽使喚,繼續亂糟糟地東奔西跑。而頭盔男趁着他疏散人群的時機,動作異常敏捷地跳過了馬路中間的護欄,想要沖向街對面。但是川流不息的汽車阻擋了他,為了隐蔽自己,他迅速原地蹲下蜷縮于護欄下方,試圖避開任翔雷達般四處搜索的雙眼。

雖然無法在人群中找出頭盔男的具體下落,但是身為刑警的直覺告訴任翔,這麽短的功夫裏犯人一定跑不遠,一定還在附近。于是他舉着槍站在原地,銳利的目光四下來回掃視着,呼吸都為之屏息。

頭盔男一直蹲在護欄下留意着任翔的一舉一動。當發現他的視線射向了自己的藏身之處後,他心虛地覺得自己一定被發現了。于是跳起來又朝着任翔開了一槍,然後轉身就跑。

那一槍擦着任翔的衣袖飛過。看着袖筒上被子彈灼出的小洞,他氣得罵了一句娘,瘋狂地重新開始了追捕模式——活像一頭老虎似的追在頭盔男身後一路狂奔。

任翔追着頭盔男一前一後地跑進了一條商業步行街,這裏有很多酒吧、咖啡館和服裝店。頭盔男一邊跑,一邊又回頭朝任翔射了兩槍,頓時讓這條街的行人又集體陷入了混亂模式,尖叫聲此起彼伏。

任翔一再被亂跑一氣的人群阻擋住,無法前行。幸好他很熟悉這一帶的路況,所以抄了一條近路跑出去,很快在前頭堵住了倉惶逃竄的頭盔男。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頂多不超過十米,面對面的那一刻,他們一起雙雙舉起了手裏的槍。

就在那一瞬間,有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從任翔身邊跑過來,想要跑去前頭和男朋友會合。因為她也在頭盔男的射程範圍內,任翔不假思索地伸出手一把推倒她。

——啪的一聲,頭盔男手裏的槍響了。

任翔猛然覺得大腿根部麻了一下,低頭一看,看見腿上多了一個血流如注的傷口。頭盔男開過槍後繼續轉身逃,他還下意識地想要繼續追。踉踉嗆嗆地勉強跑了幾步後,腿部的麻木感秒變成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一軟倒在了地上。

片刻後,有兩名巡警增援趕到。他們上前試圖扶起他時,他還顫抖着擡起一只手指出方向說:“快追,人朝那邊跑了。”

這句話剛一說完,任翔就頭一歪昏死過去了。

拉響車裏的警笛,夏侯治一路風馳電制地開車趕到了醫院。那時候,任翔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了一塊白被單的下方。

任翔的妻子莫蘭幾乎是和夏侯冶一起趕到的,眼前如此的一幕讓她差點暈了過去。她完全無法面對這一殘酷的現實,淚水滿面地哭喊着說:“怎麽會這樣?不是說只打中大腿嗎?腿受傷怎麽會死人呢?”

醫生在一旁愛莫能助地嘆了一口氣:“沒辦法,子彈打中了主動脈。救護車到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行了。”

頭盔男最後那一槍打中了任翔腹股溝處的主動脈,血在短短幾分鐘內就流幹了。救護車趕到時,他其實就已經停止了心跳,但醫院方面還是堅持搶救了大半個小時。醫生不停地為這位英勇警察做心肺複蘇術,希望能有奇跡出現。但心電監護器的顯示屏上始終是直線一根。

“不,任翔,你不能就這樣扔下我們娘倆走人。你給我起來,起來呀!聽見沒有,你快起來。”

莫蘭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小小的病房裏四處震蕩着,夏侯冶的耳膜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聲音。不是因為那份高亢,而是因為那份無法形容的悲傷與絕望。心髒處忽然一陣抽搐似的緊縮與疼痛,疼得他一雙眼睛瞬間被淚水淹沒,視線模糊得看不清任何東西。

任翔追捕劫匪中槍的消息,當晚就像風過樹梢一樣傳遍了整個南江分局。局領導和許多同事都聞訊紛紛趕來醫院。走進病房看到任翔的遺體時,不少平時鐵骨铮铮的老刑警們都掉了眼淚。而像肖小月和俞皓天這樣資歷淺的新人更是無法自抑地哭了一個稀裏嘩啦。

夏琅跑來醫院時,正好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迎面撞見了夏侯冶。她原本還想詢問他任翔傷得重不重,但話還沒有出口,就先發現了他明顯哭過的紅腫雙眼。在醫院這種地方,能讓一個大男人尤其是鐵血刑警哭泣的理由只有一個。她一顆心頓時有如電梯失事般的墜下去,砸得整個人心神俱裂。

“任翔他……他……”

夏琅聲音顫抖着都不敢說下去,看着夏侯冶默默地點了點頭後,她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我趕來的時候……還希望他能沒事。怎麽也想不到……幾個小時前……我們還在一起吃飯呢……”

哽咽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因為夏琅哭得無法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甚至一個完整的字。她無法自抑地痛哭着,淚水源源不絕地從她捂臉的指縫裏湧出來。

之前夏琅站在娃娃機旁源源不絕的笑容,與此刻身處醫院時源源不絕的淚水形成鮮明對比。夏侯冶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輕撫上她的右肩,以示安慰。掌心處那處窄窄小小的肩,一抽一抽地聳動着。像是卧了一只雛鳥,格外的柔弱可憐,讓他滿心流淌開了深深的疼痛與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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