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倒v開始
第二十二章 倒v開始
“無涯, ”開樞星君點了許無涯的名字,“不得無禮。”
許無涯握着滄海望過來,随後往南橋居士身側挪了一步, 神色嚴肅地說:“居士,我出現幻覺了。”
南橋居士橫他一眼:“一邊兒去!什麽幻覺!那是你師尊的心魔!”
許無涯又瞧見了對方懷裏抱着将傾劍, 自家大師兄立在不遠處, 于是收起滄海,立即抱拳作揖:“弟子無涯見過師尊。”
開樞星君颔首,順帶問候了一聲南橋居士:“居士。”
南橋居士有些感慨,正想着敘舊, 又聽聞李重淵正玎玎玲玲地搓起六博, 路和風已經被他趕下方案, 唯一一張的梅形銅凳便空了出來。
李重淵是鬼魂,并不需要坐凳, 不過為了彰顯自己的富裕, 也從陪葬品中挑了一張金漆龍椅坐着,嘴裏不忘喊:“羅橋生, 開樞星君,三缺一,你倆誰來?”
南橋居士正要上前,開樞星君冷不丁地說:“無涯, 你去替和風。”
他走到葉長岐身邊,因為黑色的觀星法袍袖口寬大, 看上去像是緊緊挨着葉長岐的衣袍:“本座與長岐,會看着你。”
許無涯坐上那張銅凳時有些精神恍惚, 畢竟他背後立了四個人。
路和風離得稍遠,板着一張臉, 似乎能一拳打死兩只咬鬼。南橋居士目不轉睛地瞅着許無涯手中的六博玉牌,吹胡子瞪眼,比他這個打六博的人還激動。
葉長岐站在許無涯的另一側。
許無涯覺得與大師兄走散後對方便顯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墓中敞亮的燈火中,他居然發現大師兄眼角暈有薄紅,且時常走神。
許無涯敏銳地察覺到其中有古怪——葉長岐一向溫和有禮,少有當着人面走神的時刻。
葉長岐身邊還立着開樞星君,這位仙尊的存在足以叫許無涯摸起一張玉牌卻遲遲握在手裏。
南橋居士催促他:“你小子出牌啊!”
許無涯硬着頭皮看向葉長岐,他的大師兄一反常态并沒有立即察覺到自己師弟的呼救,倒是一旁的開樞星君先開了口。
“可。”
他将懷中将傾劍換了一個方向抱,垂下的一絡雪發輕輕地
剮蹭到将傾劍的劍身上。
葉長岐忍不住輕聲詢問他:“師尊,弟子可以……替您捧将傾劍嗎?”
開樞星君的目光落在方案上,似乎并沒有察覺到自己首徒的古怪:“為何?”
葉長岐欲言又止。
倒是打六博的一桌人輪完了幾圈,李重淵瞧着許無涯說:“你小子還不賴。”
“龍對七?”小北正在瞧許無涯的牌,顯然比李重淵驚訝得多,他打量着這位漂亮的劍修,“你第一次打六博?可惡啊!不是說劍修都是劍癡,玩不來六博嗎!這次輸大發了!”
李重淵一把将他拉回去。
“估計我天賦異禀。交錢。”許無涯有樣學樣,向着兩鬼一妖伸出手,毫不含糊,臉皮極厚。他又看了眼開樞星君,見對方沒太多反應,便笑吟吟地開口說,“不用別的,我師弟在你們這輸的器物抵給我就行。”
李重淵先抵過來的是一段冰蠶絲,許無涯一臉困惑地望向路和風。
路和風快步走到方案邊,伸手搶過了那段輕薄冰涼的冰蠶絲,兇狠地警告他:“不準問!”
小北抵來的是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貔貅抵的是一枚劍格。
可以說除了劍格像是出自路和風袖裏乾坤裏的器物,其餘兩樣根本就不像路和風所有。
李重淵在一邊遺憾地說:“你師弟袖裏乾坤裏除了劍器便只有這三樣名器,不算貴重,送人倒是合适,我就猜到是要送與你們誰的,便先讓他抵了這三樣,好叫你們心中抱憾。沒想到給你贏回去了。”
小北沒想到李重淵點名要的幾樣器物是路和風要送人,也不由得跟着罵他:“殿下你是真缺德。”
“都說別叫我殿下,那是生前舊事,不值一提,現在我是鬼界雀聖。”李重淵轉頭,一擡下巴,面上貼的符咒飄了飄,“喂,開樞星君,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葉長岐問:“師尊答應了他什麽事?”
開樞星君終于将目光移回首徒身上,與他對視片刻,微微垂首說:“本座答應他,若是解開封印,便領他的魂魄去人間停留三日。”
李重淵如今是古墓中的一道鬼魂,岩泉古墓四方有龍神守護,護着他魂魄不會消散,可一出了古墓極有可能魂歸天地。
去人間必定需大能修士施展移山填海術,但亡魂無法獨自通過移山填海術的裂口,所以才需要施展法術的修士帶着他一道去。
李重淵曾經沒遇到過能移山填海的陣修落入墓中,縱使有盜墓陣修卻也實力不濟,難以帶領他平安穿過移山填海術。
不過他時來運轉,遇到了開樞星君将自己的心魔封印在古墓中。
李重淵最初就站在主墓邊上問心魔。
開樞星君,能否帶我去人間。
無人回應。
李重淵便飄過去,結果沒幾步便被萬象回春冰凍住。他在主墓凍了整整七日,最後叫鎮墓獸貔貅發現了,貔貅的嚎叫聲吵醒了沉睡的心魔。
李重淵身上的堅冰便寸寸開裂,貔貅叼着他後頸,将他僵硬的魂魄帶出主墓。
從那以後李重淵又試探了幾次,摸索出萬象回春的冰凍範圍,發現只要心魔不陷入沉睡,萬象回春的冰凍範圍便會縮小到棺椁附近。
他锲而不舍地往主墓湊。
開樞星君,你帶我去人間轉轉呗?
冷開樞不予回應。
李重淵似乎對去人間轉轉的想法有股執念,也不提別的要求,日日就繞着棺椁打轉。
開樞星君,領我去人間轉轉呗。
如此往複。
那日墓中震蕩,連被封印的心魔都震醒了。李重淵的魂魄擡頭一看,隐隐瞧見墓頂炸出個大坑,而古墓數百米厚的封土之上,是遙遠的、零碎的星辰。
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
李重淵仰着頭端詳着那方天宇。
忽然有個黑影從墓上方滾了下來。
李重淵下意識避讓開。
那黑影邊吧唧一聲砸到地上,溫熱的血液飛濺過他的魂魄,盜洞投射的星光下,一具屍體四分五裂。
李重淵面不改色地瞧了瞧那具慘烈的屍體,又擡起頭仰望那方狹小的夜幕。
不出三日,屍體腐爛,有一道魂靈從屍體裏爬了出來。
李重淵收回目光,對盜墓賊的亡魂說,歡迎來到岩泉古墓,我是墓主,李重淵。
盜墓賊驚惶地叫起來,你是人是鬼!
李重淵一吹面上符咒,指了指他魂靈下那慘烈的肉團,喏,那是你的屍體,你覺得你是什麽?
說罷,不理會盜墓賊的驚叫,李重淵又繼續去問心魔。
開樞星君,帶我去人間看看呗。
心魔第一次回應他。
為何要去人間?
李重淵啊了一聲,似乎沒想到他居然回複自己,他想摸了摸頭頂,手卻從自己的身體穿過去了,于是隔了半晌,才愣愣地說。
可能,去看看月亮?
心魔又問了他一句,人間月與九州月有何不同?
這可能是李重淵聽聞的最難解答的問題,他想不出答案,忽然聽到那哭得稀裏嘩啦的盜墓賊說,那肯定不同啊!九州夜裏還有劍修飛來飛去打架,有什麽好看的!還是人間月美,又明媚,又溫柔!
李重淵涼涼地說,你說的這人間月,是不是指你的心上人。
盜墓賊聽到這話哭得更兇了。
過了半月,李重淵看煩了那盜洞上的晝夜交替,便像個無賴一般大喊,羅橋生,在不在,在不在!羅橋生!來給我填盜洞!羅橋生我睡不着啊!快來給我填洞!我要冷死了!
盜墓賊罵他,你早就死了,怎麽會冷死!羅橋生又是何人?不管他是誰都不可能因為你叫幾句就來給你填洞!
這天一道黑影從盜洞上滾下來,李重淵娴熟地避讓開。盜墓賊一臉驚愕地看着一人一鬼。
好在羅橋生在落地前給自己畫了一個山河字縛陣,沒有摔成岩泉古墓的新一員。
李重淵自來熟地說,你可真會挑地方,若是掉別處,誰知道你會不會英年早逝。
羅橋生從字縛陣裏爬出來,活動着酸軟的筋骨,罵罵咧咧,你自己的墓,你自己心裏沒譜?
李重淵可惜地瞧着那巨大的盜洞,回複他,死的時候沒注意有哪些妖怪陪葬,後來想着反正地方挺大,那就一起住,圖個熱鬧。
李重淵又問,你既然下來了,要不要在我墓裏小住幾日。我比較大方,這次不收你住墓錢。
盜墓賊一聽,當即驚恐地喊,你怎麽還收住墓錢!你是真他奶奶的黑心!
李重淵涼涼地笑了笑,可他如今是鬼魂,笑起來駭人無比,他說,我是墓主,我說了算,你若不交住墓錢,那你就從我家爬出去。不過你如今是亡魂,屍體又在我這墓中,一出墓估計就魂消魄散,難入輪回了。
那盜墓賊氣沖沖地一指棺椁。
在墓中的這些時日,他早就清楚那棺椁中封印着一位修士,李重淵稱他為開樞星君,不過盜墓賊從來沒敢走近棺椁瞧上一眼。
憑什麽那個什麽星君不交住墓錢?
李重淵啊了一聲,不,你錯了,他要交,不過不是現在,等他封印解除的那天,肯定有人要給我交住墓錢。
盜墓賊氣鼓鼓地飄走了,隔了一陣在另一間墓中發現了大量陪葬品,慌張地飛回來了,驚疑不定地問李重淵,我看見你陪葬品裏有傳國玉玺,你生前是太子?
李重淵看了他一眼,見這盜墓賊的鬼魂容貌着實年輕,故意話鋒一轉,你炸死的時候年幾何?
盜墓賊想了想,未弱冠。
李重淵嘲笑他,小鬼頭子。
盜墓賊惱羞成怒,罵他,李重淵,你看着也不過而立之年,憑什麽罵我小鬼頭子!我看你才是不要臉的大鬼!
李重淵飄走了,搖着頭說,大鬼?你可知大鬼是何物?是鐘馗,勾魂
的。
李重淵領着南橋居士在墓中轉了幾日,不見那盜墓賊魂魄,兩人找到另一間墓室,發現對方睡在一堆玉器上。
李重淵拍了拍對方臉蛋,把小鬼叫醒。
盜墓賊揉着眼說,啊殿下啊,我刻了些玉石,你要不要玩。
李重淵便伸手從玉石堆裏挑了一塊玉石——他雖然觸不到自己的魂魄,卻能随意觸碰墓中陪葬品,估計因為這些器物都屬于他,所以李重淵能随意觸碰。
李重淵翻過玉石,看見上面刻得歪歪扭扭的貔貅。
盜墓賊便興致勃勃地跟他介紹,這是六博,凡間也稱作葉子戲,可以四個人一起打。墓裏無趣,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李重淵便和居士了解了規則,幾人一起在玉石上刻了名器、劍器諸類的圖文,又從陪葬品中翻出一張方案打六博。
居士在墓中又待了三日,眼見盜洞将要填平,于是辭別李重淵,從盜洞爬出岩泉古墓。這下打六博又少一人,李重淵便想起主墓裏的開樞星君,叫盜墓賊與貔貅将方案搬到主墓裏。
李重淵說,開樞星君,我今日不讓你帶我去人間。你,打不打六博?
冷開樞沒有理他。
過了一陣,寂靜的古墓中響起玉石碰撞的清越響聲,李重淵一邊打一邊分飾兩角。
開樞星君我給你出牌了,好,就出這張。
他們連着數月在棺椁外搓六博,開樞星君終于忍無可忍,冷如寒冰的聲音響起。
李重淵,本座答應你。
李重淵剛摸了一張玉牌,沒聽清。盜墓賊正催促他快些打出手裏的玉牌,便嗯嗯地點頭應了聲,嗯嗯嗯,好哇,來繼續繼續。
下一刻,萬象回春的寒冰便凝結了過來,李重淵反應迅速,唰地飄起身,而盜墓賊與貔貅逃脫不急被凍成冰雕,唯一一張方案也被困在冰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