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傷患

第34章 傷患

衛經和說的确實沒錯, 柳從雲确實沒有和他們同路多久,還未過滄州,她便哭哭啼啼地同衆人作別了。

之後的一路上倒是沒有什麽波折, 三人順順利利地到了琊州陸家。依照青杏的資質,拜入陸家也沒費多大的功夫。喬書剛準備松口氣,便聽見她弟弟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的動靜,“姐!姐!不好了!”

身後還跟着丫鬟小厮們攔阻的聲音, 不過他們若真是能攔住便怪了。喬書放下手中的游記,站起身來,理了理裙擺, 便先一步往外走去。

門外一片混亂, 衆人見喬書出來,連忙讓出一條路來, 被圍在中間的陸志幾步蹿了出來, 一把攥住了喬書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爹爹他和姐夫打起來了!”

喬書愣了愣,“怎麽回事兒?”

“去年五月, 爹爹不是說, 要姐夫能接他三招,才答應讓你出嫁嗎?”陸志一面拉着她往演武場跑, 一面解釋道, “姐夫今天和爹爹說,他想試試。”

喬書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不過是句玩笑話!”

陸父少時便已成名, 如今在江湖上早就是傳說中的存在,喬書以前是戰鬥部成員, 對世界限制也有些了解,知道陸父這種程度,已經算是這個世界的極限了。也多虧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嚴密完整,不然陸父怕是會被從時空縫隙中排斥出去……也就是通俗而言的“破碎虛空”。

要是衛經和真打算硬接陸父三招,就是陸父收着手,他恐怕也得重傷。

再者……喬書倒是對她爹有些了解,她就沒見過自家爹爹比武的時候有所保留——按他的說法,那是對武道、對對手的不尊重。

顯然,陸志是知道這一點,才跑過來找喬書的。

……

不過等兩人跑到演武場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衛經和單膝跪在地上,沖着陸父拱手道:“謝陸叔指教。”

陸父一如既往地沒什麽表情,淡淡地沖衛經和點了點頭,“還不錯。”這句話從他口中說來,已經是極大的誇獎了。

他只說完這三個字,便轉了視線,順着他看去的方向,一個中年美婦正款款走來,她遠遠地先叫了一聲,“阿書,快帶小衛回房去歇着,我已經叫人去請宋大夫去了。你爹下手沒個輕重,可要讓宋大夫好好瞧瞧。”來人正是喬書的母親。

喬書應了一句“是”,旋即便上前一步扶起了衛經和,“爹,娘,那我帶經和先下去了。”

衛經和此刻疼得眼前都有些恍惚了,他心裏明白陸父還是留了手的,但他此刻身上無一處不疼,幾乎覺得自己下一刻便會暈過去。雖是如此,他還是借着喬書的力起身,強撐着沖陸母躬身道:“小侄謝過陸姨。”

陸母看見衛經和這滿頭冷汗的模樣,忍不住心頭怒火更熾——這死老頭子,幹得這叫什麽事啊?!小衛多好的孩子,待阿書也好,這老頭子是想把人打死嗎?!

想着,她忍不住伸手在陸父腰間狠狠地掐了一下,臉上卻笑盈盈地沖衛經和道:“你這孩子,跟陸姨客氣什麽。”

說着,又轉頭催促着喬書,“快帶小衛歇着去。”

喬書能感覺到衛經和幾乎是将全身的力道壓在自己的身上,怕他出什麽事兒,也沒有多在此處耽擱,應了母親的要求,便扶着衛經和往回去了。

那邊陸母看着喬書帶人走出幾步去,又揚聲囑咐道:“阿書,你小心着點,別走太快了。”

*

第二日,衛經和房中。

喬書看着衛經和将整碗藥汁一飲而盡,清苦的藥味在屋子裏蔓延,喬書聞着都覺得舌頭發澀。

不過,衛經和卻沒多大反應,表情未變地将空碗放到一旁的托盤上,笑道:“這些小事兒交給底下人就好,阿書不必特地來一趟。”他懶洋洋地靠在床頭的墊子上,單腿屈起,若不是臉色蒼白些,倒是與平日裏沒什麽區別。

喬書沖他笑了笑,沒說什麽。

先不說陸母的耳提面命讓她好好照顧對方,便是喬書自己也覺得先前這幾年似乎太過松懈了,兩家的婚約讓她十分放心,覺得此次的任務十拿九穩,倒是不像以前那樣時時注意着。

……

接下來的幾日,衛經和覺得自己仿佛置身雲端,整個人都飄飄蕩蕩的。

溫香軟玉就在身側,照顧細致又溫柔,側頭眼神交彙間,平日不顯的情意靜靜淌過……

衛經和忍不住想,等傷好了以後,要不要再去挑戰一下自個兒岳父。不過,他也只是想想也罷,他雖貪戀此刻的待遇,但還是心疼自己的未婚妻的,這幾日阿書為了照顧他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青影,整個人都帶了些憔悴。

憔悴是必然的……因為喬書要照顧地可不止他一個。

好不容易将衛經和打點好了,喬書回到房中,便直接将人都關在了門外。

衆人也不覺得奇怪,大小姐不喜歡人近身伺候,這在陸家早就不是什麽秘密。而且,衆人也看得出來喬書最近的辛苦,都默默地退得遠了些,免得不小心弄出什麽動靜來,打擾到大小姐休息。

不過,喬書進入內室,卻未往床榻那邊去,而是腳步一轉,轉到了一旁的屏風後。平日被放在外間的軟榻被移到了此處,上面直挺挺地坐了一個人。

他未着上衣,但整個上半身都被白色的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手臂部分有些許裸.露在外。

聽到外面的動靜,暗一手指動了動,本來虛虛點地的腳一下子踩實了,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顯出了清晰的肌肉線條,顯然是想要起身,但不知又想到了什麽,他又緊咬牙關克制住了自己的動作。

喬書進來以後,就看見暗一面無表情、直視前方的模樣。跟她早上走時比,坐姿分毫未變,看着就像是一動沒動地幹坐了一天,而且依照喬書對他的了解,大概率這也就是事實了。

喬書默不作聲地拖出了自己的藥箱,将瓶瓶罐罐都擺到了一旁,然後找出剪刀來,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繃帶剪開。

白色的布條一點點落下,裸.露出來的軀體上遍布血痂,光看這些半愈的血痂便讓人頭皮發麻,沒法想象最初的傷口是怎樣可怖的模樣。

喬書看了看傷愈的情況,多少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給他重新換上了藥。只是手指拂過處,暗一不自覺地肌肉緊繃,有些傷口又往外滲了些血來。喬書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麽,畢竟身體本能反應,也不是暗一能控制的。

整個換藥包紮的過程,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僅有的交流是喬書給暗一裹繃帶時,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讓他擡起手來。

等處理過之後,喬書将東西整理過、重又收了起來,她倒是沒急着去扔換下來的繃帶,而是就地盤腿坐下,仰頭去看暗一。

暗一坐在軟榻上,居高臨下,他顯然對這個狀态十分不适,大腿動了動,但又想起喬書早上句“別亂動”的吩咐,僵硬地坐在原處。

“說罷,這次又犯了什麽錯?”看着暗一的傷口終于好些,喬書這才有心思追問他。

作為一個暗衛,暗一真的是非常非常自覺了,犯了錯不用喬書開口,絕對主動去暗獄領罰。

選定暗衛沒過幾年,喬書就發現自己在家中的時候,暗一會時不時消失一段時間,不過她也沒太在意,只當他去休息了。畢竟暗衛也是人,全年無休、一天十二個時辰待命的工作簡直非人道,在家裏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偶爾離崗一下,喬書表示自己還是能理解的。

後來在暗一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喬書詢問之下才知道:他哪裏是去放松?!分明是去領罰了!

至于領罰的理由,籠統就兩條:一是沒完成主子交代,二是沒保護好主子。

喬書:……

城東鋪子的糕點買不到沒關系的,她又不是非吃不可;偷偷給挨罰的弟弟送飯失敗也不是什麽大事,餓他兩頓也漲漲記性;她習武磕磕碰碰的也是常事,若是暗一真能從她父親手上護下她,那早就不必屈才當個暗衛了……

喬書給他硬掰了好幾年,才讓他意識到,有些事情完不成是不必挨鞭子的。也可能是因為後來暗一一消失,喬書就去暗獄拎人,導致他找不到機會。

這次一回陸府,就碰到衛經和請她父親“指教”一事,後來又被母親耳提面命,将全副心神放在照顧衛經和身上,等她在自己房中嗅到一股微弱的血腥味之時,才突然意識到暗一前幾日似乎都沒跟在她身旁。

喬書當即将暗一叫了出來,本想再說教一番,但瞧見暗一身上的傷勢之後,卻什麽別的心思也沒了。

——身上幾乎處處是傷,尤其是上半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不少地方已經見了骨頭。

就這種傷勢,暗一能動就不錯了,還能把血腥味遮掩的近乎于無,喬書對他的能力也是服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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