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這是我見過的最宏偉最豪華的地下宮殿,同時也是最恐怖最血腥的。它的機關之繁複,陷阱之可怕,處處都充滿了神秘和未知,每踏下一步都有可能送了命。而這個文明的宗教禮儀和祭祀典禮,完全讓我無法接受,我不敢相信,擁有這樣高度文明的人,怎麽會犯下那些魔鬼的罪行……〕
【符號密碼】
方新教授在洞口喊了幾聲,哪裏聽得見回音,他焦急地道:“強巴拉也太莽撞了,還是這麽沖動,一點科學考察的素質都沒有。”
亞拉法師将頭探向洞內,道:“他并不是一味地冒險,裏面有風。”
※※※
有風,意味着洞穴裏有別的出入口,通風可以吹散瘴氣,保持下面空氣流動。這一點,是卓木強巴在可可西裏科考隊那裏學到的,而且從背包滑行的速度看,洞穴斜坡坡度不會超過四十五度,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滑行的速度遠高于背包,洞穴成整齊的四方形通道,通道斜坡上滿是沙礫一樣的細塵,就好像潤滑劑一樣,助長了滑行速度。僅用了十秒不到,“嘭”的一聲,卓木強巴只覺身體懸空,頭部重重地磕在石壁上,跟着整個身體向反方向繼續下滑;又過了十秒不到,背部已經靠到了邊壁,重重地撞了一下,又換了一個方向。如此來回,不知道磕碰了多少次,到後來就是卓木強巴用腳推着背包一起前進了。
終于,卓木強巴感到聲音一變,自己從半空摔了下去,先是背包入水的聲音,接着自己也跌落水中,慌亂中伸手四抓,結果一擡腿,就從水裏站了起來。這池水并不深,卓木強巴站立起來時剛夠露出一個頭部,他蹚了幾步,最深處需要游泳過去,在游水時抓住了背包,很快就感覺自己又踏在了實地上。黑暗中聽到“嗦嗦嗦”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往後退,卓木強巴大喜道:“敏敏!是你嗎?你回答我?”
沒聽到回答,卻聽到“哇”的一聲,唐敏大哭起來,卓木強巴忙道:“別怕,別怕,我來了,你在哪裏?”說着朝哭聲處走去。黑暗中傳來抽泣的聲音:“嗚嗚……嗚嗚……我好害怕,嗚……我好害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哇——”卓木強巴背起背包,離開了水池,循聲伸出雙手摸索,終于握住了一雙柔軟冰涼的小手,在黑暗中兩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卓木強巴細聲安慰道:“別哭了,別哭了,我在這裏。沒事了,我在這裏呢。”唐敏将頭使勁抵住卓木強巴胸口,雙肩聳動,“哼哼哼”地哭得可傷心了,斷斷續續地道:“在城裏……嗚……我聽到你的聲音了,我叫了你的名字……嗚嗚嗚……你聽到我叫你了嗎?我……嗚嗚……朝你的方向趕來……哼……結果……結果……一下就掉了進來,哇……這裏又沒有路,什麽都看不見,哇……”
卓木強巴只能接着安慰道:“好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我把你的背包帶來了,裏面有照明器嗎?這裏黑黑的什麽都看不到。”
“有。”唐敏停止了大哭,細聲啜泣,接過背包摸索起來。不一會兒,燈點亮了,卓木強巴只看見唐敏一張花臉,早被一雙泥手擦得像印象派油畫,一雙眼睛哭得通紅,淚水還在不斷地湧出,又沖刷着花臉的痕跡,哭得梨花帶雨,玫瑰沾露。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面露莞爾。唐敏收斂哭聲,呆呆地看着卓木強巴,然後問道:“是不是很難看啊?”卓木強巴點點頭,她“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卓木強巴愛憐地捧起她的小臉,笑道:“好了,去洗洗就幹淨了。你沒有受傷吧?”他自己在牆壁上碰了很多次,現在從頭到腳都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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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井外面,亞拉法師道:“那些游擊隊又下來了,看來食人族占了上風。我們在這裏也逃不出去,或許裏面還能找到別的生路。”
方新教授瞪着眼睛看着亞拉法師,驚恐地道:“你不會也想……你可要想清楚,大師。”
亞拉法師合十道:“活佛會為我們指明方向的。”說着,以盤膝坐姿滑進洞內。方新教授張大了嘴看着這個瘋狂的人,然後看了看朝他吆喝着沖過來的持槍分子,最後發出一聲嘆息,把背包也扔進洞內,跟着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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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敏說什麽也不去洗臉,說這聖井裏的水是泡了死人的。卓木強巴好說歹說,告訴她這池水是活水,和地下水相通,用光照着讓她看清清澈可見底的池水,唐敏才勉強去洗臉。卓木強巴拿着光源左看右看,以前沒見過這種東西,這光源就是一頂帽子,但是又不像礦工頭上戴的那種探照燈帽,這燈是在帽子頂部一根直直的柱子,就好像在頭頂上頂了一根蠟燭似的。唐敏道:“這是燭帽,專門供考古探險工作者使用的。因為在未知的環境中,探照燈只能照一個方向,會出現很多視覺上的盲區,為了消除那些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所以使用這種在頭頂頂一個燈泡的帽子,這樣三百六十度就都能照到了。但是光源分散,就不能及遠,所以,把探照燈和燭帽結合起來使用,就比較完美了。”
卓木強巴高舉起燭帽道:“我們先看看這裏有沒有別的通道。”
突然“撲通撲通”兩聲,吓得唐敏趕緊抱住卓木強巴。卓木強巴道:“別怕,是方新教授下來了,還有亞拉法師。”
因為有了光,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在水中就沒有卓木強巴那種驚慌失措了。兩人游上岸來,亞拉法師看着這個地洞道:“這個聖井與別的不一樣啊。”
方新教授沒好氣地道:“現在,我們倒是在一起了。那麽,誰能告訴我怎麽從這裏出去。”這個空間非常小,僅有一個籃球場地大小,左邊三分之二是水,右邊稍高,露出三分之一的空地。四周都是土壁,他們落下來的洞口在土壁中間,與其相對的牆壁也有一個同樣的洞口,頭頂好像是天然石壁,距地面三四米高,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面對這樣的情況,卓木強巴也一籌莫展,只能尴尬地賠笑,盡量不去激怒自己的導師。
亞拉法師問卓木強巴道:“你跌下來的時候經過了幾處轉折?”
卓木強巴一愣,剛才來回颠簸,早跌得七葷八素,誰還記得經過了幾個轉折。只聽方新教授道:“十八處轉折,和我們想象的一樣。”亞拉法師點點頭,說道:“看來,我們是在那瑪雅金字塔的底部。”唐敏喃喃道:“十八處轉折。”她好像知道了什麽。
卓木強巴卻完全不明白,問道:“什麽十八處轉折?怎麽和你們想象的一樣啊,導師?”
方新教授“嘿”然道:“別喊得這麽親熱,你犯的是考察項目上的大忌。”
亞拉法師解釋道:“這座巨大的金字塔,地面部分就高達好幾百米,是我們見過的最高大的建築,而地基以下,恐怕也有幾百米。瑪雅人可能是按他們對地獄的理解來修建這金字塔地宮的。”
“十八層地獄!”卓木強巴瞪了瞪眼。唐敏道:“不,瑪雅人的地獄是九層。十八是九的倍數,每兩次轉折中間是一層地獄,那麽,我們現在就是在地獄的下面。”
亞拉法師點頭道:“嗯,最後一次轉折時,斜坡又陡又長,我們應該是在金字塔的最下面。如果是這裏的話,恐怕是沒有路出去的吧。”方新教授重重地“哼”了一聲。
卓木強巴道:“找找吧,或許還有別的出路也說不定。”說着,和唐敏沿石壁慢慢尋了過去。
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并不為所動,兩人坐在水池邊上,亞拉法師道:“這裏有一處很奇怪。如果是聖井的話,這底下就算沒有人骨,也應該有祭品,可是剛才在水裏,我除了看到野獸的枯骨,別的什麽都沒有。”
方新教授贊同道:“唔,不錯,這種情況似乎只有一種可能。”他和亞拉法師對望一眼,除非這座聖井修成之後,一次都沒有使用過,城裏的人們就因為某種原因而放棄了這座城。
“啊!”唐敏的驚呼就在那一瞬間傳來,在這封閉的空間內顯得高亢嘹亮。
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趕緊上前,他們和卓木強巴一道,發現在土壁邊緣一個人為镂空的洞穴中,斜靠着一具骨骸。唐敏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地方,将封閉洞穴的石板摔碎了。
卓木強巴走上前查看,被方新教授拉住。方新教授道:“別靠近,這石板上好像有東西。”
亞拉法師已經在研究那塊石板了,他蹲在石板前,道:“不是石板,是泥板,這上面的符號是——是這個洞穴的簡易圖!”
方新教授也開始觀察,并判斷道:“從他的服飾來看,應該是十八世紀或十九世紀的探險家。這個人工挖成的小型洞穴恐怕就是他自己挖的,可是為什麽他身邊什麽都沒有?”
亞拉法師道:“把燈拿近一點,這人給我們留下了一些信息,看看這幅圖吧。”
方新教授看了一眼道:“泥板被摔碎了,圖形有些失真。敏敏,把工具組裝好。”唐敏應了一聲,開始在方新教授的背包裏找工具。
卓木強巴在一旁看着,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小組從來就沒有過這麽協調的配合,每個人都是各幹各的,實在是和方新教授他們組有很大差距啊。
唐敏從背包裏取出一個黑色皮箱,幾經周折,才打開皮箱,裏面又是一層鐵盒,打開鐵盒,原來是方新教授的手提電腦。卓木強巴道:“一臺電腦,存放得這麽複雜!”
方新教授道:“電腦可是我們小組的核心,比我這個組長還重要。”
卓木強巴道:“也不用裏面再套一層鐵盒子吧。”
方新教授道:“別小看那盒子,沒有它,我的電腦連雷暴區都過不了。那是電離屏蔽層,就算被五十萬伏的高壓直接擊中,也能确保裏面的東西完好。”
亞拉法師拿着另一套電子儀器道:“空氣中氧飽和度百分之二十七,有害氣體不足千分之二,微塵含量低于百分之五;水的生化指标達标,有一層碳氫混合的烴化物;泥土生化達标,但是碳、氮和無機鹽超标。”方新教授點頭道:“希望不是那樣的。”亞拉法師也點點頭。卓木強巴一愣,明明是在一個地方學習的,咋人家說的話自己就聽不懂呢?
唐敏已将方新教授的筆記本電腦裝上電池,連接好攝像頭和掃描儀。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從唐敏遞過來的工具箱取出工具,戴上手套,拿着毛刷,開始清理泥板。卓木強巴心裏咯噔一聲,暗道:“看上去很專業啊。”
泥板被掃描入電腦,方新教授道:“光線太暗了。”唐敏又拿出一頂燭帽點亮,洞穴內頓時一片光明。亞拉法師用攝像頭對那具骨骸進行全方位掃描,将數據源源不斷彙入電腦。方新教授熟練地操作着電腦,将破碎的泥板用電腦複原技術,緩緩地把那些碎片都移到了一起,自動對齊縫隙,一幅線條明朗、略微有些粗糙的洞穴圖就出現在四人面前。這幅圖和他們看到的洞穴內景大致相同,但在洞穴正中畫了個碩大無比的五角星,每一邊角都接着洞穴的邊壁。泥板上還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符號,方新教授輸入“消除邊緣鋸齒”“圖形清晰化”“減弱霧化”等一系列指令後,原本已朦胧得像一團糨糊的符號漸漸成型,方新教授欣喜道:“是英文!”
“When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這是一句英文裏的習語,通常翻譯作“有志者事竟成”,字面意思更趨向于“車到山前必有路”。方新教授看着亞拉法師道:“你怎麽看?”
亞拉法師道:“首先,它的中間沒有标記分開,這似乎不是偶然;其次它斜體大寫了幾個字母,不難發現字母有重複性,如果以W開頭,那麽後半句的意思可以理解為‘這将是出路’。這是雙關語。”
方新教授看着字母下那條五角星橫線,道:“看看這條線對應着洞穴的什麽地方?”
大家對着圖形,找到半壁上一個地方。卓木強巴自告奮勇,去探尋那處地方,敲敲邊壁,果然空心,卓木強巴敲開一個剛夠伸入一只手的洞穴。其餘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突然“哎喲”一聲,卓木強巴如被蠍蜇,把手抽了出來,鮮血涔涔而下,大叫道:“裏面埋着彈刀,什麽都沒有!”
唐敏從包袱裏熟練地取出藥物和繃帶,趕緊消毒包紮。卓木強巴看着那句英文,喃喃道:“wti,wti,是原油期貨的意思,原油,是……是水!應該是下面一條線,這是一個謎套謎!可惡!”
方新教授道:“路在水裏?不可能,他到底藏了什麽東西?”
亞拉法師道:“我去看看。”
卓木強巴道:“還是我來。”他不想別人受傷,自己在水裏摸索着。這池水裏僅有幾條不足一指寬的縫隙,這是在實地上生生挖出來的人工洞穴,根本不可能突破四周邊壁而找到別的出路。漸漸地,卓木強巴摸到什麽東西,他取了出來,卻是一把油布包着的工兵鍬。卓木強巴看着工兵鍬發怔,自言自語道:“留下這麽個東西做什麽?難道叫我們挖地道逃走?”
“等一等。”方新教授接過工兵鍬,指着鍬柄上的刻痕道,“這是什麽?”卓木強巴一看,果然柄端上又歪歪斜斜刻着三個大寫字母“CMG”,他喃喃道:“CMG?微軟中國研發集團?”
方新教授道:“胡說,兩百年前哪來這個組織?”他打開電腦,介入搜尋,電腦開始搜索內部資料,查找所有“CMG”的英文縮寫。卓木強巴知道,方新教授的筆記本電腦硬盤使用了美國最尖端的光碼流科技,它的存儲量達到了80T,可以說是絕對的海量儲存,将整個大英圖書館放裏面都還綽綽有餘。方新教授道:“這個怎麽樣?”那是一個交通部門使用的縮寫,意思是“從起點到當前位置的方位”。
卓木強巴尋思道:“起點?起點是哪裏?當前位置又是指哪裏?”
亞拉法師道:“起點應該是指原點,此人坐化的地方,當前位置當然就是你取出鐵鍬的地方。看這圖,起點和當前位置,剛好是五角星的兩角,它們之間形成的夾角,如果同等比例放大,應該在……”他向左邁了三步,這邊壁的山岩恰好有一個向外的凸起,亞拉法師所站的位置正好就在山壁的前面。卓木強巴扛着工兵鍬趕過來,問道:“是這裏嗎?”亞拉法師點點頭,卓木強巴便開始揮鍬挖土,一邊挖一邊抱怨道:“指一條路嘛,不用弄這麽多花樣吧?”
下挖一米,卓木強巴滿頭大汗,終于觸碰到一個金屬物。他大喜,伸手摸去,是一個鐵絲繞成的圓弧形把手,已經鏽得很厲害了。他伸手一拉——“嘩啦”一聲,卓木強巴面前的整塊山壁都倒塌了下來,如果不是亞拉法師出手快,卓木強巴肯定被壓在下面了。
唐敏關切地道:“你沒事吧?”卓木強巴搖頭,臉色一陣發白,這竟然又是一個陷阱,如果沒躲開,就算不被泥石砸傷砸死,也會被巨大的泥牆掩埋在下面。只聽亞拉法師道:“唔,山壁早就被掏空了,然後用掏下來的泥堆砌成泥牆,頂端放上石頭或壘砌堅土層,用野獸的骨骼在下層作支撐,鐵絲圈成拉動支撐的把手,不管什麽人,在全力拉動把手的時候都無法避開倒塌下來的泥牆。”
方新教授道:“很像十八世紀英國獵人俱樂部裏的捕人樁。這個人不簡單啊。”
卓木強巴又氣又怒,拿着鐵鍬就要把那堆枯骨砸爛,方新教授卻在倒塌的泥牆後面發現了另外幾個字母“SIN”,他喃喃道:“原罪?”亞拉法師也回憶起來道:“啊,五角星,這是宗教裏最早使用的符號,象征原罪,以前指世界陰性的一半,後來被教義歪曲為魔鬼的化身。其實,在某些異教中,它是指起點和初元的意思,世界開端的混沌狀态,由五種元素組成。”
【陰陣】
方新教授制止卓木強巴道:“強巴拉,不要沖動,讓我們看看這位探險家腳下的土地吧。果然啊,你們看,他身體下的土和周圍的土土質都不同。他将身體下挖泥坑挖出來的土,和劈開泥牆掉落的土對調了位置,而因為這個洞穴已經形成了上千年,邊壁上的和被水浸泡着的土已經是兩種土質,我們好笨啊,這麽明顯的特征都沒有發現。來,我們移開這些骨骸,就在這下面開始挖吧,強巴拉。”
卓木強巴擔心地道:“不會又有什麽機關吧?”方新教授道:“應該沒有了,這地方只有這麽大一丁點兒,能利用上的空間他都利用上了,挖吧,我們看着你。”
卓木強巴不明白,這個人明明都死了,還要搞這麽多花樣,難道是想向後人展示自己的才華,還是拿人尋開心?這次,他挖到一個油布包。打開油布,裏面是一個十九世紀探險家常用的帆布口袋,袋子裏裝了一些工具、一些小玩意兒,還有一個做工精美的水晶頭顱。當卓木強巴把一個破皮筆記取出來時,方新教授忙道:“小心,這筆記很關鍵,它們已經放置了上百年,紙張很脆弱,放地上。”他知道,對于一個探險家來說,他留下的最重要信息,莫過于他的筆記。
當那發黃的破爛不堪的筆記被翻開時,第一頁就用工整的斜體英文書寫道:“我叫皮埃裏,已經第十天了,我知道我會死……”方新教授輕輕呼道:“原來是他!”
唐敏問道:“是誰?”
方新教授解釋道:“同為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傑出的探險家,他和別的探險家不同,他從不去那些著名的探險勝地,總是獨自尋找最險的地段、最隐秘的地宮。他和探險家福馬是朋友,但事跡鮮見報端,名氣遠不及福馬。我是在調閱福馬資料時發現他的,傳聞是他最後消失在非洲,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所以我說他不簡單,利用這樣簡陋的工具,在這麽狹小的範圍,要設計這多重謎題,還布下幾乎讓人致命的機關,這必須是探險大家才能做到的。”
只見後面又寫着:“不論你是誰,也無論你是破解開我的暗示謎團還是躲過了我設下的機關,只要你得到這本筆記,說明你擁有這樣的機會,我都将盡我全力指引你走出這座地宮。如果你只是無意中看到的,請毀掉這本筆記吧,安靜地在這裏等待死亡,會比走接下來的路要好過得多……”中間是一大段對白城的贊美之詞,文字中每一筆每一畫都洋溢着由衷的欽佩。對地宮他是這樣描述的:“這是我見過的最宏偉最豪華的地下宮殿,同時也是最恐怖最血腥的。它的機關之繁複,陷阱之可怕,處處都充滿了神秘和未知,每踏下一步都有可能送了命。而這個文明的宗教禮儀和祭祀典禮,完全讓我無法接受,我不敢相信,擁有這樣高度文明的人,怎麽會犯下那些魔鬼的罪行……總之,能得到這本筆記,說明你還是擁有一定的實力,這第一步,便是将我困在這裏的唯一絕路,只要你能通過,後面的路便……”筆記年代太久,很多地方有殘破,但是大意還是能讀懂的。
而後,筆記本的前面一大半,全是探險家皮埃裏記錄的他在別的地方探險的經歷。方新教授怕筆記太殘破,将所有的文字信息都掃描入電腦裏,然後他們才從電腦裏開始查閱。直到最後幾十頁,皮埃裏才記述了他在這座被他稱為阿赫金字塔的經歷,完全采用倒敘的手法。關于這一點,方新教授解釋道,探險家們通常都是探險之後回到別的地方整理自己的探險經歷,這次皮埃裏知道自己無法活着回去,所以用倒敘來回憶,目的是幫助後來的不幸者找到出去的通道。
其實通道很簡單,在他們頭頂的上方,有一塊是可以松動的石板。這位探險家皮埃裏先生,就是從上面下來的,他經受不住想了解下面究竟有什麽的誘惑,下來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上去了。四人無不惋惜,一位偉大的探險家,就被這四米高的距離,困死在這小小的一方空間裏。卓木強巴道:“其實,他完全可以挖一個土堆,就可以壘到四米的高度。”
“不行。”方新教授道,“這裏與地下水系統相通,土質松軟,要想做一個四米高的土堆并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至少要将周圍的土下挖十米,還要确保不被水沖刷。要做到這樣一個工程,以一人之力,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
唐敏道:“那麽,可不可以将地下水道挖通,那樣就可以順着地下水道逃離了啊。”
亞拉法師道:“不行,這裏是瑪雅人精心挑選過的,為了确保地下水滲入又不把這個地方沖塌,他們在四周至少要保留與地下水道上百米的距離,挖一條隧道逃生的工程更大。”
方新教授道:“不用想了,人家作為一名有經驗的探險家,不會讓自己困在一個可以逃生的地方,你們能想到的,這位前輩也都能想到,他是試過所有辦法之後,才做出放棄的決定的。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下來的那個出口。”
唐敏擡頭看看,道:“這上面全被封死了的,如果有洞口,我們早就發現了啊。”
亞拉法師解釋道:“很簡單,因為,從皮埃裏被困到我們進入這裏的幾百年時間內,又有無數的盜墓分子來到過這個地方,有人發現了這毫無價值的地井,他們離開時将出口重新封了起來,我們只能慢慢探查。”
唐敏道:“我們沒有那麽長的工具啊。”
亞拉法師看看方新教授,方新教授又看看卓木強巴,然後三人同時道:“搭人梯!”
卓木強巴為塔基,亞拉法師坐在他上面,方新教授又盤腿于亞拉法師雙肩,最後,唐敏站在方新教授的肩頭,雙手頂着洞穴的頂部,試探着一步步摸過去。沒走幾步,唐敏就大叫起來:“別,別搖啊!穩住,穩住!”
卓木強巴兩腿發軟,心道:“我實在是穩不住了。”雖然他有鐵塔的身軀,但頂着接近自己兩倍體重的人,實在是有心無力,不得已又向前沖了兩步,腳下開始踉跄起來。唐敏剛剛欣喜道:“找到了,這塊石板是松的!”卓木強巴卻穩不住了,向前疾沖幾步,四人全靠在了邊壁上,卓木強巴的雙腿肌肉已經開始抽筋,他咬牙堅持着。第三層的方新教授問道:“強巴拉,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卓木強巴道:“不要,敏敏,準備好了嗎?我們過去了!”他又開始拖動灌鉛的雙腿,他知道,一旦重新來過,自己絕沒有力氣再同時舉起三個人來。
石板被推開,頂部石壁厚度接近半米,如果沒有這個洞口,很難憑人力再開鑿一個。石板剛被推開一道縫隙,卓木強巴就因體力不支而倒地,亞拉法師躍下并接住了方新教授,所幸唐敏已經攀住上一層的縫隙,在三人的鼓勵下,唐敏終于咬着牙爬了上去。
上去了一個人就好辦了,唐敏從上面垂下安全繩,剩下的三人都爬了上去,他們躺在上一層喘息。他們都知道,只要離開了那死地,生還的希望就提高了百分之九十九。
方新教授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唐敏道:“不知道,什麽也沒看見。”
四人置身一個大空間內,燭帽的光照不到頭頂,四周十幾米外,也全遁入一片黑暗之中。石砌的平整而光滑的地板,卻又有一點彈性,好像披了一層甲殼,像一個平面二維空間,無限地朝四方延伸,與方才那個小井相比,有天壤之別。方新教授道:“休息一下,恢複了體力再走。”
亞拉法師拿出儀器,測定道:“空氣的水分子濃度很低,這裏十分幹燥。真奇怪,下面就是地下水,這裏怎麽會這樣幹燥呢?”
方新教授分配道:“每人一頂燭帽,亞拉法師和強巴拉,你們就負責背包吧,敏敏,拿一只強力探照燈出來。我們先看看,皮埃裏先生怎麽說的。”
電腦裏,皮埃裏筆記上這一頁竟在中間殘缺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唯一能辨認的是“屍體”“陣法”“戰栗”等幾個有限的單詞,完全不能串成一句話。方新教授對着天花板調試探照光源,這點卓木強巴知道,因為在黑暗中不知道周圍有沒有什麽生物,突然的光亮會刺激它們做出暴怒的反應,只有穹頂會有少許生物存在,就算有也不過是蝙蝠一類沒有視線的生物,所以調節光源時首先是向着天空調節。如今探照燈的強光射出,一道筆直的光柱射向頂部,但最終還是消失在黑暗中了,這種深礦探照燈可照射距離超過五十米,也就是說,這大廳的高度在五十米以上!
接着,方新教授緩緩地放平探照燈。随着光線的遠射,四人馬上就明白了皮埃裏筆記裏那些單詞的含義,同時感到發自心底的戰栗!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呆住了,卓木強巴仿佛重臨食人族的生殺祭,唐敏吓得将頭埋進卓木強巴懷裏,不敢再看第二眼。
屍體,或者說是木乃伊,整齊地陣列着,一眼望不到頭。在黑暗中,光照下的那些木乃伊神色驚恐、面目凄慘,就像一個個掙紮着想從地獄裏逃出去的惡鬼。随着方新教授光柱掃過去,黑暗中他們周圍竟然全是木乃伊,根本數不清有幾百還是幾千具,而且全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勢。那種整齊的列陣,讓卓木強巴想起了秦陵兵馬俑。
方新教授喃喃道:“看來是這樣了。”亞拉法師點點頭,重複着筆記裏皮埃裏的話:“魔鬼的行為。”
卓木強巴完全不明白,他對瑪雅文明可以說一竅不通,只能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導師?你們早就知道會看見這些木乃伊,對不對?”
方新教授道:“這是活人祭。每當一座大型金字塔修建完工,他們會用活人祭祀來慶祝。瑪雅人崇拜祭祀,他們認為太陽終将走向滅亡,必須通過自我犧牲來保持太陽光芒四射。而自我犧牲,是指用人血和人心來喂養太陽。瑪雅人以被用作祭祀為榮,據記載,最大的一次祭祀活動,是為了慶祝特諾提蘭大金字塔建成,奴隸主殺了三十六萬人。”卓木強巴呆若木雞。
亞拉法師補充道:“也不全是自己的族民,更多時候用的是俘虜,而人們所發現的,也僅是十六世紀西班牙人發現的一萬多人的頭骨木架。方才我們在下面的土壤中發現大量無機鹽和碳氮超标時,就想到了這一情況。你知道,人體由有機物和無機物組成,無機物最終分解為水和無機鹽,而有機物中,碳、氧、氮、氫四種元素占了百分之九十九。所以說下面的土壤,是被血浸泡過的,歷經千年而未消。他們把奴隸帶到這地宮最底層,并在這裏盡數殺害,那些受害者臨死前痛苦的表情,依然殘留在屍身上。如今我們可看到的範圍,就有超過一千具屍體,那麽這地獄的第九層,可能就是由超過十萬具木乃伊組成的陰陣啊!”
唐敏吓得快哭了,卓木強巴輕輕呵護着她。方新教授道:“古代的瑪雅王,或許與我們古代許多君主一樣,死了也希望能指揮千軍萬馬,就将俘虜和族人陣列于此,希望他們立化為陰兵,與他一同去另一個世界。我們要出去,就必須從這些陰兵中穿過去。”
唐敏低聲道:“我怕。”卓木強巴安慰道:“別怕。你不要把他們想象成人,把他們當作樹樁、石像,什麽都好,這樣就不會害怕了。”可他自己心裏也在打鼓,遠遠地看着就已經這樣了,要是走近,并從中穿過去,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卓木強巴猛搖其頭,不讓自己去想象,只是鐵了心對自己說道:“這些只是死物,難不成還能變僵屍,跳出來咬我兩口?我們是現代文明的人,我們是懂科學的,皮埃裏一個人都不怕,我們有四個人,我的神經又比較粗,怕什麽?”可是從皮埃裏的筆記裏看,誰又能說他不怕呢。
方新教授下了決心,說道:“走吧。”關掉了探照燈帶頭朝黑暗走去。他知道,必須有人帶個頭,不然大家都停在這裏,最後只能餓死。
※※※
持槍的游擊隊員正圍着一方斜斜的洞窟發愣,他們向領頭的人報告道:“那幾個外國人,從洞口跳下去了,我們怎麽辦?”頭領扇他一個耳光道:“肯定有別的入口,給我找!不過在這之前,把這些土人都給我消滅幹淨了再說!嗯?什麽聲音?”他們和食人族一起擡頭,天邊傳來巨大的響聲,那是螺旋槳發出的聲音。
飛機上,韋托興奮得一直搓着那胖乎乎的雙手,催促道:“飛低點,再飛低點。槍聲就是從這附近發出來的!看!巴薩卡!你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城堡!看,它們隐蔽得多好!全藏在樹林中!太美麗了!這麽大一座城堡,被藏得這麽好,如果不是超低空飛行,你航拍一千次、一萬次,也發現不了這個地方啊!神啊,感謝你對我的眷顧!飛過去!馬上飛過去!快點!”
地面的游擊隊昂着頭,那名頭領道:“是韋胖子的直升機。他媽的,我們在這裏拼死拼活,他來撿現成的,給我把它打下來!”
他旁邊的游擊隊員建議道:“他們在天上,又是剛飛來,武器人員都對我們不利啊。”
頭領想了想“嗯”道:“那好,等他們飛下來了再打,告訴其他隊員,就地隐蔽。記着,小心土人!”
直升機在白城上空盤旋了幾周,駕駛員道:“很多土著守在下面。”
韋托傳令給三架直升機道:“土著怕什麽?給我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沒有游擊隊在下面,盯緊一點兒!”
後面的直升機彙報道:“沒有發現,只有幾具屍體,從一小隊到十小隊都有,看來他們很混雜。不知道是不是進入金字塔裏面去了!”
一聽到這消息,韋托心裏就癢癢,馬上下令道:“聽着,看見下面那片廣場了嗎?給我停下去。先把土著清理幹淨,然後馬上去金字塔,一定要快,要利索!”
三架直升機先後停好,一隊裝備精良的士兵魚貫而出,四下分散,開始搜尋并消滅食人族,韋托則帶着大部隊直奔金字塔而去。剛走到一半,就被人打了伏擊,他趕緊命人就地還擊。打了十幾分鐘,韋托大聲罵道:“是誰在那邊?我是韋托!韋胖子!你們隊長是誰?叫他給我出來!”
埋伏的一方答話道:“打的就是你,韋胖子。你不是說不參加這次行動嗎?找你借直升機你也不借,仗着你們資金雄厚,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
韋托大聲道:“哎呀,原來是斯科琴隊長,我這是來幫你們啊。如今就只剩這麽一點兒人了,難道你真的想和我拼個你死我活,最後連黃金都沒見到,大家就一拍兩散?怎麽說我們也是一起戰鬥過的朋友啊!那些土人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不覺得我們先協商好黃金的分配方案,然後一起去搬黃金,比趴在這裏比槍法要好許多嗎?”
斯科琴冷笑道:“韋胖子,你可真是能說會道,我服了你了,那麽,拿出點誠意來談判吧!”
韋托道:“那好,我派朗克過來談判,他身上沒帶武器,你們可別放冷槍!”
斯科琴知道,朗克是韋托新近培養的支隊骨幹,大有将來他自己提升後,讓朗克接替自己的意思,于是叮囑道:“看清楚點兒,別讓他使詐。”他手下回答道:“确實沒武器。”
韋托道:“朗克過來啦!我也出來了,這樣你放心了吧。”
斯科琴這才放下心來,剛微笑着準備和朗克握手,韋托将手裏的按鈕用力按下!
【瑪雅迷宮】
“轟”的一聲巨響,斯科琴和他身邊的幾名幹将被轟出幾米遠,而朗克也在爆炸聲中四分五裂開來,韋托老早就給他穿上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炸彈服。随後,韋托的士兵迅速包圍了剩下的游擊隊員,命令他們繳械投降。韋托冷冷地看着尚未斷氣的斯科琴,憐憫地道:“你們早就是殘兵敗将了,還和我談條件,有什麽資格?不錯,朗克是很有才,但是他太有才了,遲早有一天會超過我,我最讨厭這樣的事情發生!你安息吧,我的戰友!”他朝扭動的焦黑軀體補了好幾槍,直到那具軀體再不能動彈,韋托才笑着,用一種很和藹的聲音對其餘的游擊隊員道:“你們隊長都戰死了,願不願意跟着我幹啊?”
剩下的游擊隊員斬釘截鐵地表示效忠,他們一向只屈從于強者。韋托很快編制好這群游勇,留下幾個人守直升機,其餘的一部分負責消滅食人族,大部分人馬跟随他朝金字塔頂端前進。
※※※
四人壯着膽子,游走于陰陣之間,走到近處才發現,這些木乃伊都被釘在巨大的石架上。這些石頭被雕琢成倒置的圖釘,又長又粗的石尖從木乃伊的兩腿之間插上去,一直刺入顱骨。這樣,每具木乃伊都保持着站立的姿态,白色的石頭卻被染成了土褐。這些木乃伊還有一個特點,它們全都沒有外皮,幹枯萎縮成布條的肌肉附着在白色的骨骼上,深圓的眼窩完全展露出骷髅的猙獰,腹部被剖開,腹腔裏的一切都被掏空了。這一切,都是将這些人釘在石架上、尚未斷氣時完成的,因為石架上木乃伊痛苦扭曲的身體、凄厲而哀怨的表情,依舊還保留着。每具木乃伊的身體外形、面部表情,都有着不同的痛苦,仿佛八百羅漢,神态姿勢各異,但全都是痛苦的、掙紮着的。
要從這數萬具痛苦扭曲着的木乃伊旁穿過去,确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什麽時候擡起頭來,映入眼簾的,總是森寒可怖的人形,仿佛到了活生生的地獄。若全是枯骨還要好些,偏偏是木乃伊,雖被扒去了皮,但那讓人心懼的表情仍舊挂在臉上。四人若是垂頭向前,難免不會碰上一兩具木乃伊,那樣的經歷也會讓人做噩夢。于是,四人只看木乃伊膝蓋以下的部分,這樣半斜視地走着。可是,當卓木強巴看見兩塊地板的拼接處,鋪在地板上的甲殼一樣的東西卻露出兩個黑幽幽的洞口,他馬上明白了他們是踏着什麽在前進,他不敢說,只能獨自悶聲,惴惴不安地走着。唐敏拉着他的皮帶,亦步亦趨地跟着。
亞拉法師似乎比其餘三人好一點,邊走邊道:“這裏空氣氣溫偏高,又十分幹燥,好像焚風一樣,或許這正是形成木乃伊的原因吧。”
呼吸着幹燥的空氣,卓木強巴覺得鼻腔有些癢,他停下來,擦了擦,唐敏見他不走了,問道:“怎麽了?”卓木強巴道:“沒事,鼻子有些癢。”方新教授提醒道:“別摸鼻子,這是空氣幹燥引起的,此時鼻黏膜很脆,容易引起鼻出血。”
卓木強巴笑笑,道:“導師說晚了。敏敏,有紗布沒有?”後面半句卻是問唐敏的。唐敏擡起頭來,惶恐地道:“呀,流鼻血了!”卓木強巴沒想到鼻子變得這麽脆弱,只是揉了揉,竟然會出鼻血。卓木強巴半蹲下去,好讓唐敏在背包裏找紗布,唐敏道:“用生理鹽水洗一洗,就沒事了。”做了簡單處理,他們繼續在陰陣中穿行。
走了十分鐘,還沒找到出口,那些陰兵并不是橫豎列成排的,而是時橫時豎,弄得像迷宮一般。卓木強巴走在第二位,因為唐敏要靠在他後面,亞拉法師只能走最後了。此時,卓木強巴已經感覺不對勁了,他發現自己腳步輕浮,每一步踏下去都好像沒踏到實地的感覺,但他依舊堅持着。
終于,方新教授道:“他們将陰陣布成迷宮,每一個到最底層的人,都必須要看完所有木乃伊才能走出去啊。這些古瑪雅人信奉的到底是什麽,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卓木強巴心中很奇怪,為什麽方新教授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還有些刺耳。只聽亞拉法師也尖聲道:“遠古的民族,都崇拜血腥和暴力,這是種族發洩的一種途徑,并非獨此一家。”
唐敏焦急道:“那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啊?”卓木強巴耳朵有些痛了,暗忖:“敏敏的聲音怎麽也這麽刺耳?”方新教授道:“不知道,這個空間大得很,能放十萬具木乃伊,那需要多大個房間啊。強巴拉,你好像有些不對勁。”
卓木強巴昂起欲裂的頭,勉強道:“沒事,繼續走。”他很清楚,鼻血沒有止住,他已經咽下不少。突然,他發現前面那具木乃伊朝着自己在笑,那是一種怎樣的笑,冰冷得讓人窒息,緊接着,自己左邊的一具木乃伊張牙舞爪,好像就要撲過來了。他驚惶地朝右邊退去,同時心中駭然道:“怎麽會這樣的?這些木乃伊,竟然是活的!”右邊的木乃伊,卻死死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卓木強巴想要掙紮着離開,手足卻半分力也沒有,他看見四面的木乃伊都揮動着無數幹涸的手臂,朝自己伸來。卓木強巴大口呼吸了幾次,只聽到最後一句話是:“天哪,他中毒了!納絡酮,拿納絡酮來!”
甘甜清涼的水潤入喉嚨,卓木強巴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唐敏哭花的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又驚又喜地盯着自己。“他醒啦,教授,他醒啦!”
卓木強巴看着天花板,屋頂高五米,燈光下滿牆的淺浮雕,勾勒着青面獠牙獸。卓木強巴掙紮着半坐起來,只見這個房間約有一百平方米,正中是一個古樸的石鼎,四壁繪着黑紅兩色的禿鷹,色彩鮮豔,栩栩如生,就好像剛畫上去一樣。四壁拐角處都是圓柱形,柱子上也用淺浮雕刻的方法寫意地勾勒出人形,個個面容猙獰。他們面部或左或右,無一例外都手執蛇杖,腰間纏着一尾蛇,方向左右對稱。房間開了三道門,沒有開門的那面牆上一個巨大的抽象美洲虎頭顱,突出了它的雙眼和獠牙。角落裏有一些陶器,有大有小,陶罐和土碗,好像按照一定的方位放置在一起。卓木強巴斜靠着其中一根柱子,身邊有些藥品和一個水壺,他拿起水壺搖了搖,沒剩多少了,不用說,大部分都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由唐敏領路,從左邊的門進來,卓木強巴歉意道:“真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自己清楚,自己如果沒事,可以作為一名強勞力,如果自己倒下,就是一個大包袱。
方新教授道:“幸好沒事,你中毒不算深。”
卓木強巴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感謝,還是只能說道:“謝謝,謝謝你們。”
方新教授沒有答話,他知道,這不是對他說的,他和強巴拉之間,已經不需要感謝了。亞拉法師道:“要謝,就謝那位小姑娘吧,她為你吃了不少苦頭,好幾次都是生死一線啊。”
卓木強巴看着嬌小可人的唐敏,她正羞澀地低下頭去,但見她那淩亂不整的衣衫和斑斑的淤青,可以想見這個愛哭的小女孩,為自己吃了多少苦。卓木強巴欣慰地捧過唐敏那張嬌小的臉,貼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自己澎湃的心跳和帶她走出地宮的決心。
只聽亞拉法師道:“那些俘虜被處死前一定服用了很多致幻的藥物,那些藥物深入骨質,雖歷經千年也沒有消失殆盡。如果沒有傷口倒不礙事,一旦受傷,毒物就從傷口處入侵。”
“而你偏偏是鼻黏膜破裂,對毒物吸收入血液比打點滴還快,加上你以前身體裏就蓄積了不少致幻藥性,這次一并發作出來,産生了深度幻覺。”方新教授又接着問道,“你在森林裏吃了不少植物?”
卓木強巴回想起來道:“我吃過一種樹皮,它的樹皮刮下來像面粉一樣。”
亞拉法師道:“這就是了,這森林裏很多植物都含高濃度的古柯、咖啡因等強烈的致幻成分,你食用不多才沒有發作出來。”
卓木強巴看着方新教授三人,都是衣冠不整、面色憔悴,看來一路上他們帶着自己,吃了不少苦,特別是敏敏,頭發亂蓬蓬,臉上花得像彩旦。他掙紮着想站起來,一面問道:“我們,這是在哪裏了?”
不料他身形一動,方新教授等人一同驚呼道:“別動,別動!”
卓木強巴道:“沒問題,我已經好了。”方新教授道:“我們知道你身體壯得像頭牛,醒了當然是好了。我們讓你別動,是怕你觸碰到什麽機關!”
“機關?”卓木強巴看着這一目了然的房間,問道:“這裏有機關嗎?”
亞拉法師苦笑道:“你每前進一步,都無法判定自己的生死,你無法預知,你下一步會踩在哪一條生死線上。這是皮埃裏的原話,這裏到處都是機關,而且在你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方新教授道:“我們現在在第七層了,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唐敏道:“好幾次都虧亞拉法師反應及時,不然我們全都完了。”
卓木強巴道:“怎麽,不是有皮埃裏的筆記嗎?還是碰到了機關?”
方新教授道:“首先,皮埃裏并沒有探索完所有的機關,有很多機關都是他沒有提到過的;第二,很多地方他雖然說了,但是卻無法說得十分詳盡,加上部分殘缺,我們必須邊走邊摸索,就好比這一層。幸虧我們還有這本筆記,就像拿到了産品使用說明一樣,不然,我們真是寸步難行啊!”
唐敏嘟囔道:“而且,皮埃裏筆記裏記載的,他已經破壞掉的那些機關,不知道為什麽,又全部都恢複了。”亞拉法師道:“所以,一步都不能大意。”方新教授道:“而且,黑暗中,還潛藏着我們所不知道的生物,這座象征地獄的阿赫地宮,已經是某些黑暗生物的樂園,動植物和人工建築并存共生着,如果托大,就會像這樣!”說着,方新教授指着亞拉法師後背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讓卓木強巴知道厲害。
卓木強巴驚詫道:“是,是什麽東西弄的?”
亞拉法師搖頭道:“這是我們在第九層時,被一些生物抓傷的。”
卓木強巴問道:“長什麽樣子?”
亞拉法師道:“沒看清。”
卓木強巴道:“沒……沒看清?”
方新教授道:“移動速度極快,體型較小,我們只看見燭燈下的黑影,然後就撲面襲來,根本就無法細看。而我們初步估計是……”他轉向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好似考教卓木強巴一般,問道:“據你所知,世界上的蝙蝠分幾大類?”
卓木強巴稍加思索,答道:“亞屬很多,但按習性共分三個大類,吃水果的叫果蝠,吸血的叫吸血蝙蝠,還有一種食肉蝙蝠。巴西盛産吸血蝙蝠,難道你們認為是……”想到黑暗中,烏壓壓一片吸血蝙蝠,卓木強巴頭皮一奓。
亞拉法師道:“我們認為不是。這些傷痕是被抓傷的,那種動物能在空中飛翔,但長着尖銳的利爪,攻擊生物時不是用嘴,而是用爪。”
卓木強巴一驚,高叫道:“難道是——分布和數目都最稀少的食肉蝙蝠?”以他目前掌握的知識,只知道世界上最多的就是果蝠,其次便是吸血蝙蝠,因為它們被形容成吸血鬼的化身而名聲大噪,但是食肉蝙蝠,直到十六世紀才為人們所發現,其中最可怕、最知名的,便是英倫古堡裏的紅色魔鬼。據聞那是一座被荒廢幾百年的古堡,傳說裏面有吸血鬼,無論人畜,都不能在堡裏過夜。英國探險家福更斯第一次帶人馬去探查古堡之謎,結果全軍覆滅,人們在清查屍體時驚訝地發現,他們頭顱被破開一個極其細小的洞,腦髓被吸食幹淨。第二次由一名生物學家揭開古堡之謎,他利用一只被注射麻藥的猕猴,裝入漁網裏誘使魔鬼現身。最後,他們便發現了那只紅色的食肉蝙蝠,體型碩大,是普通蝙蝠的兩到三倍。最可怕的是,它長着尖鈎利爪,嘴部進化成一根鋼針似的長喙,它便是利用這根鋼針刺破生物最堅硬的顱骨,吸食腦髓。這種東西,比吸血蝙蝠可怕多了。
方新教授道:“不過現在還好,這第七層的空間狹小,高度不夠,少有那些生物栖息,只是不知道上面一層會有什麽。”
卓木強巴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教授,你剛才說這一層皮埃裏的筆記裏記錄得不周全,我們要自己摸索着前進?”
方新教授道:“不是不周全,而是無法記述清楚。”方新教授将筆記本電腦反轉,讓卓木強巴看清筆記裏的內容。只見筆記上記錄着:“我在這些迷宮一般的房間內尋找出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什麽地方。”
“迷宮?”卓木強巴不解。方新教授道:“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小心點,前面的地板走塗成紅色的才是安全通道。”
唐敏攙扶着卓木強巴,來到西邊的門口。卓木強巴站在門口一看,頓時呆住了,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面鏡子,趕緊又回頭看了看。只見面前的房間,和他此刻身處的房間,簡直是一模一樣,也是正中一個大鼎,四面牆畫了禿鷹,牆的轉角處是雕刻手拿蛇杖的人像,角落裏擺放了陶器土碗,其中一面牆沒有門,上面浮雕着巨大的美洲虎抽象頭像。唯一的不同,就是牆上開的三道門,方位發生了改變,而且角落裏陶器土碗的擺放順序有所不同。卓木強巴回頭看看身後的房間,再看看身前的房間,不仔細觀察,真的完全發現不了兩個房間的區別,他冒着冷汗問道:“有多少個這樣的房間?”
亞拉法師道:“不可計數。我們來到這裏,至少已經走了七十二間不重複的房間了。”
卓木強巴心顫道:“都是這個樣子?”
方新教授道:“都是這個樣子。”
卓木強巴心都涼了,問道:“為什麽要弄成這個樣子?”
亞拉法師道:“瑪雅地獄的第七位夜神阿布拉·阿法赫,是懲罰因貪婪、欲念而走錯了方向的人,他們因私欲而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被罰在地獄裏背負承重的物品反複地前進,永遠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如果你非要問為什麽會這樣,那只能說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古代瑪雅人按照神的指示來修建這座阿赫地宮,這就是地獄在他們心中的真實再現。”
唐敏帶着卓木強巴又通過兩個房間,卓木強巴已經完全喪失了方向感,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這時,方新教授問道:“以你的判斷,我們離開原來那個房間多遠了?”
卓木強巴一陣頭痛,低聲道:“我想想,我想想。我們是從左邊的門進來的,前一個房間我們是走的右邊,再前面一個房間好像是從上面下來的……”他在空中畫了一個“之”字形,然後詢問方新教授道,“是這樣吧?”
方新教授不答,唐敏喃喃道:“你還需要再休息一下。”說着,看了一眼牆角。卓木強巴望過去,他看見了——地上的水壺,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天哪!他們繞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地。方新教授道:“現在你能感覺到皮埃裏的偉大了吧。他只有一個人,不僅在這迷宮一樣的房間裏沒有暈厥,還找到了出路,他比我們中的任何一人都富有經驗。”
【會飛翔的魔鬼】
這樣的房間如何能走出去?卓木強巴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一個人掉在這個地方,最後肯定只能撞牆而死。卓木強巴看着牆角那些陶器,突然靈光一閃,問道:“那些陶器的擺放,每一間屋都不一樣,那麽,肯定代表着方位,否則,這些修葺房間的工匠又如何能走出去?”
方新教授贊許道:“不錯,你終于發現了,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亞拉法師在一旁大搖其頭。方新教授接着微笑道,“我們仔細觀察過那些陶器的擺放,那些被人為或動物破壞掉的撇去不談,完整碼放好的也不是那麽明顯的指路。一個陶罐,加四個土碗,和三個酒杯一樣的小盞,一共能有多少種組合,你知道嗎?”
卓木強巴低聲道:“八個器皿,那就是從一乘到八。”接着就開始一乘二乘三地算起來。方新教授擺擺手道:“不是這樣簡單。你通過觀察就可以發現,土碗和陶盞可以按正放、反扣兩種方法,而陶罐與土碗、陶盞間的方向又可以完全不同。所以,有七個器皿可以正反兩放,要再加七,而所有器皿間的方向不同要再加八,那麽一共就是二十三,正确的算法應該是從一乘到二十三。那是多少種組合?”
見卓木強巴張大了嘴,方新教授又補充道:“這個數字,用普通的計算器是算不出來的,超過上限了。而我們并不是密碼專家,對于符號學和象征意義方面的探究毫無根基,所以憑借陶罐的擺放來尋找出路,那是行不通的。”
亞拉法師道:“這不奇怪,因為你們小組并沒有做這方面的功課,并不知道瑪雅文明究竟先進到什麽程度。利用現在你體力未恢複、大家都休息的時間,可以給你補補課。”
大家就地坐好,亞拉法師開始對卓木強巴道:“瑪雅文明,連青銅器都無法生産,僅用石質工具,就建立了完全獨立于世界幾大文明以外卻又可以與之媲美的文明,從這一點來說,他們擁有的智慧,是現代人無法想象的。就拿這套陶器組合來說,充分地展現了古代瑪雅人在數學上的驚人成就。古代瑪雅人是第一個發明并使用0的民族,要知道,0的誕生,就标志了一個民族在文明上的一種飛躍……”
在大廳裏,方新教授小組的成員對卓木強巴進行輪番惡補,從瑪雅人的數學知識說起,包括瑪雅人的天文學知識、瑪雅人的神靈意識、瑪雅人的衣食住行、瑪雅的文字……短時間內無法說得詳盡,他們則專挑最有名的瑪雅文明告訴卓木強巴,僅這些文明知識,便足以讓卓木強巴對這個擁有古文明的民族刮目相看了。除了震驚、驚訝、驚恐、震撼,沒有什麽別的詞能形容卓木強巴的內心。這個民族不僅僅是文明而已,他們是高度文明,甚至有理由相信,他們締造了人類的黃金時期。
他們使用的近似太陽歷法,比現在人們所使用的太陽歷還要準确;他們利用人的雙手雙腳發明了20位進制;他們修葺的金字塔無論從數量還是規模都超過了埃及金字塔;他們千年以前就觀測并準确得出太陽系行星的軌道位置;他們的城邦規模宏大,有複雜的引水系統。瑪雅文明留下了太多疑團,許多智慧的結晶至今仍令人結舌。不少研究過瑪雅文明的科學家甚至驚呼:“他們的文明是從天而降,是神給予他們的指示。”更有不少人認為,瑪雅人是外星智慧生物,也有人說他們是史前文明那個黃金時期留下的産物。不管怎麽說,這個文明消亡了,突兀的,仿佛在一個瞬間,聰明的瑪雅人放棄了巨大的城堡,停止了觀測星象,不再修建高大的金字塔,他們回到叢林,過上一種停留在石器時代的生活。因此,當哥倫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陸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歐洲人不願意承認那些輝煌的建築是在叢林裏茹毛飲血的原始人的傑作——一切太讓人不可置信了。
方新教授他們像開讨論會一樣争先恐後地将神秘的瑪雅告訴卓木強巴,卓木強巴也聽得如癡如醉,一切就和方新教授小組他們剛接觸瑪雅文明一樣,仿佛在聽着一個來自遠古的傳說。當方新教授他們遺忘了部分內容的時候,便打開電腦查閱資料,他們在瑪雅的迷宮小屋中進餐,邊吃邊談,直到燈光黯淡下來。
在交談中卓木強巴才得知,他們前進這兩層花費了大半天時間,這時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較為安全的所在,所以在這裏進食并準備在這裏歇息。僅前進兩層就用了大半天時間,雖然方新教授他們沒說,但卓木強巴可以想象,這裏的機關是如何的兇險。吃過東西,卓木強巴感到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卻争論着是否在這裏歇一夜再走。而他們争論的關鍵問題就是,食物和光源不夠了,水和食物僅夠四個人堅持兩天,如今已經消耗掉一半了;燭帽的光亮已經調小,它的電池可以增加7到8個小時供電,而且每頂燭帽有五塊備用電池,也只能堅持兩天。亞拉法師認為,雖然這裏不見天日,但是人的生理周期沒變,到了晚上容易困頓,在這樣的精神狀态下,很容易死于機關下,如果說目前這種迷宮一樣的小房間,它的機關數量并不是很多的話,停留在這裏休息就是最佳選擇。
※※※
事有湊巧,置身金字塔頂端的游擊隊,也在争論同一個問題。游擊隊艱難地向下前進了兩層,來到第三層後,突然變大的空間和那些設計精巧的機關已經讓他們傷亡慘重,不少人因害怕而萌生了退意,而更多的人則想着黃金和珠寶,堅持繼續向下。韋托一時拿不定主意,如果以他的性格,應該是命令部下繼續前進,把所有的珍寶都取出來供他享用,可是眼下的局面卻是,如果自己不下去,這些人一個也不會下去。韋托是很現實的商人,有暴利可圖的事情他很喜歡,但是如果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代價未免也太大了。而更讓他覺得惱火的是,好不容易穿過大金字塔底部并朝下深入地底,沿途令人嘆服的構建和精美的壁畫讓人遐想翩翩,問題是走了這麽久,除了那些賣不了幾個錢或者說沒法弄出去賣的壁畫、石雕,他們什麽都沒找到,哪怕連一件小一點的石制工藝品都沒有,他們看見最小的藝術品個頭都要用米度量,重量都要用噸來計算。如今下到第三層,依舊沒看見任何值錢的好賣的東西,反而多了許多殺人的機關。看着兩邊吵得熱火朝天,他更加心煩意亂:“別吵了!繼續前進!自己小心着點兒!別離開大部隊,別妄想當逃兵,否則,你們哪一個認為自己有能力獨自走出這地方?”韋托終于發話了,心中的信念強烈地支持着他,“繼續向下,繼續向下,黃金、珠寶、光燦燦的玉石,說不定就在下面一層!”
※※※
讨論沒有持續多久,方新教授他們就被一陣異響所驚動。卓木強巴剛給自己的燭帽裝上新電池,聽到響動,先将唐敏藏在自己的身後,驚恐地望着四周。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也停止了争論,大家都不安地張望着。聲音從一個房間傳到另一個房間,從那些沒有燈光的黑暗房間中傳來,很雜亂,但是很明顯地,離他們越來越近。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等待!此時的卓木強巴等四人,正感受到這樣一種心跳,明明知道有什麽東西來了,數量極多,對自己肯定不利,偏偏不知道那些東西從哪裏來、會是什麽,自己該如何防禦。四人靠着那面實心牆,聚成一團,盯着進入房間的每一道門。這個房間随時都有可能被一種生物入侵。
亞拉法師聽力驚人,他說道:“是飛行的動物,我聽到撲啦啦的振翅聲,但是又不很像。”
方新教授反應最為敏捷,他馬上道:“法師,還記得你剛說什麽嗎?這個地宮裏沒有白天和黑暗,但是生理周期并不會被改變,是它們,它們要出去覓食了!”
亞拉法師也反應過來,叫道:“天哪!它們要從這些房間中穿出去!”
方新教授道:“在這樣狹小的空間,我們根本無處可避,必須馬上想一個對策,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敏敏,把帳篷打開,快,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卓木強巴還傻愣着,問道:“怎麽回事,教授已經知道是什麽了嗎?”
唐敏埋怨道:“這還聽不出來嗎,就是剛才我們遇到的那些疑似蝙蝠的動物,如果是蝙蝠的話,在黃昏降臨的時候,它們就準備出去覓食了!還愣着幹什麽?快來幫我!”
卓木強巴趕緊幫唐敏架好帳篷,這是便捷式帳篷,支架和帆布不用分開,而是直接折疊起來的。很快就架好了,方新教授讓四人先躲進帳篷裏去,然後在電腦上飛快地查閱着蝙蝠的相關知識,喃喃道:“應該怎樣才能躲開它們?”四人都知道,蝙蝠是不靠視力尋找方向的,它們利用自己獨特的回聲系統,如果真的是蝙蝠,在黑暗中絕對是它們的天下。卓木強巴最後看了一眼無盡黑暗的房間,拉好了帳篷的拉鏈,心中又一次想起巴巴-兔的忠告來:“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見的敵人。”
方新教授道:“有辦法了,利用電腦發出高頻率的聲波,幹擾蝙蝠的聲納系統,這樣它們就會忽略我們這個小空間。”可惜辦法剛剛想出來,還來不及實施,黑暗中的飛行大軍已經趕到。一時間,房間內全是振翅的聲音,到處都可以聽到,四人蜷縮在帳篷內,不知道外面來了多少飛行動物。突然“嗤”的一聲,結實的帆布帳篷被拉開一道小口,一個鼠頭鼠腦的猙獰生物,用有力的前爪扒開那道口子,試圖鑽進來。唐敏尖叫起來:“蝙蝠!”
方新教授雙手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