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傳說瑪雅人一共有十三顆真正的遠古便存在的水晶頭顱,誰能收集完整那十三顆水晶頭顱,就能看到神的奇跡。現在出現在世上的真正的水晶頭顱一共有三顆,一顆在大英博物館,一顆在法國聖巴黎,還有一顆于美國失竊,至今下落不明,其餘有無數的仿冒水晶。我想,我們眼前的這顆水晶頭顱,應該是其中之一。〕
【死神的殿堂】
從滿是泥沼的水道裏爬起來,方新教授松了口氣,對卓木強巴道:“現在你可以理解,為什麽皮埃裏前輩要花那麽多心思,在那個地坑裏做那麽多機關了吧。如果我們連那些簡單的機關都無法破譯,那麽,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走出這座地宮,他也就沒有必要為我們指路了,就在那地底下等死,比現在要舒服一百倍。”
卓木強巴不由得對這位探險的先驅肅然起敬,他看了看周遭,此時身處一個狹小的通道內,更像一個通風口,水槽裏的水已經消失了。他驚訝道:“奇怪,剛才那麽大的水,怎麽會不見了?”
亞拉法師站在他們上來的地方,道:“你來這裏看看就明白了。”卓木強巴探頭一看,只見下面的水好像地底的暗流,正快速地向前流動。他問道:“怎麽會這樣?”突然又醒悟過來,“石門被打開了,下一層的水正在退去!”
亞拉法師道:“不錯,如果我們晚上來一分鐘,就會随着這退去的水流被沖到第八層以下,而且再沒有上來的機會了。”
卓木強巴提出一個心中的疑惑,問道:“上師,在水裏看見那個骷髅頭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怕呢?”
亞拉法師微笑着打了個機鋒道:“心中無魔,則無所懼。”
卓木強巴道:“這也是密修的成果嗎?”
亞拉法師沒有回答,不知道是後怕還是力氣耗盡,亞拉法師身體晃動了一下。
卓木強巴沒有留意,心有餘悸道:“真是太兇險了,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唐敏也站起來了,她睜大眼睛告訴卓木強巴道:“比下面兩層好多了,這座地宮是越往下越可怕的。”
卓木強巴不信道:“怎麽可能?這一層我們可是九死一生才上來的。”唐敏不服氣道:“哪一層不是九死一生,你是傻人有傻福。”
方新教授道:“是真的。瑪雅人的九層地獄,本該是倒金字塔型,可是通過我們研究分析,這座地宮卻是一整個金字塔,露出地面部分約占三分之一,也就是我們在白城看見的大金字塔,這地底還埋着三分之二。一層比一層危險,顯然利用了尋寶人的貪婪心理,誰不想找到更多的財寶呢,機關越是危險,就越容易讓人覺得下面有更大的寶藏,結果下去的人,就再也上不來。從我們看到的那些枯骨來估計,這座地宮應該早就被人掏空了,如今只剩下這些機關,一座不折不扣的吃人墳墓。是這樣的吧,亞拉法師?法師?”
亞拉法師苦笑一下,忽然一個趔趄,竟然栽倒在地,昏迷過去,卓木強巴離他最近,趕緊将其抱住。唐敏拉開法師的手臂,“呀”的一聲道:“他中毒了!”亞拉法師手臂處的擦傷已經烏黑,乳黃色體液向外滲出,看來是在幫助卓木強巴他們躲避刺矛時受的傷,加上将手伸入那滾燙的石壁中拉動機關,毒已經侵入體內。
方新教授道:“幸虧是千年以前的毒,很多毒性物質已經降解,否則,這毒應該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怎麽樣,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助法師?”他問着唐敏。
唐敏道:“不知道是什麽毒,從傷口的反應來看,與蛇毒很近似,應該是從毒箭蛙或毒蛇身體上提取的毒物。但是我們沒有解毒的血清,我只能給他打一支中和神經毒素的緩解劑,再用點蛇膏看有沒有效果,但是不能根治,恐怕得靠法師自己的身體來解毒了。”
唐敏為亞拉法師作了簡單護理,将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卓木強巴背負起亞拉法師,三人繼續前進。這個狹小的通道只有不到十米長,出口是兩個直徑不足一米高的圓洞,中間由一根豎放石柱分開,外面同第六層一樣,燈火通明,到處都點着牛角杯一樣的火把。出口比地面還高三米,卓木強巴和唐敏先下去,然後接住了亞拉法師,待方新教授下來,他們才看清,這條通道的出口,竟然是一個人工雕刻的碩大的石骷髅,他們的出口就在骷髅的眼窩裏。
死神阿赫·貝奇,月亮女神的哥哥,太陽神在地獄裏的化身,瑪雅人心目中的地獄之王,是地獄裏九位夜神的統領,是在瑪雅文獻中出現第二多的神靈,僅次于雨蛇神庫庫坎兒。它的形象有時是佝偻的老者,有時是手腳如鷹爪、無牙的老婦人,但最多的時候還是同世界上大多數教義一樣,就是一具骷髅。它手裏拿着神明的審判之杖,身上挂着響鈴,美洲豹神是他的得力助手。這些都是卓木強巴從惡補中獲取的資料,此刻真的站在死神的殿堂,才感覺到瑪雅人對死神的敬畏和恐懼,他們将這一切都用他們自己的建築表達出來。
大廳的火炬都在五米以下,而大廳的拱頂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之中,整座大廳,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雕像、圖畫、裝飾,都與骷髅有着關聯。那些牛角杯火炬,是被骷髅握着的;牆壁上的淺浮雕,是巨大的骷髅頭,或完整,或只有上半截,每一顆牙齒都被工匠們雕琢得有模有樣;能看見的一些黑色壁畫,也是或站或坐的骷髅,寫實的,抽象的,形态生動得好像它們是有生命的骷髅;門廊間被雕刻成一個個張開大嘴的圓形顱骨,人們需要在這些顱骨的口中鑽進鑽出;撐起大廳的柱子是一根根整齊的肋骨,讓人感覺到行走在一個巨人的胸腔骨架內;大塊的地板每方約有十五平方米,上面全是骷髅奴隸被鞭笞、被動刑的浮雕圖案。
方新教授将這一切記錄在電腦裏,聲稱這是他見過的唯一使用骷髅裝飾的藝術殿堂。他們走了很久,見到很多大型小型的骷髅雕像,這一層比他們想象的更為巨大,皮埃裏的筆記裏有記載:“死神的殿堂無疑是整座地宮裏最宏偉、最豪華的殿堂,我從來都不敢想象,用骷髅能堆建起這樣讓人折服的宮殿藝術(缺)。這裏有幾個地方令人印象深刻,我将其羅列在下(缺),奇怪的巨大生物骨骼(或是石雕?)——殉葬坑——星空——(無法辨認)。它們之間相距很遠,我想,上去的出口應該是這些地方的某一處,或許,這一層還有我未能探尋到的地方。因為我是懷着激動的心情奔跑下來的,跑過很多房間後才想起記憶上去的路,可是我已經找不到下來的位置了——”
卓木強巴心中暗道:“這位皮埃裏前輩,該不是在拿我們尋開心吧,每次到了關鍵地方,不是突然掉下去,就是不記得了。”
方新教授将畫面切換至他們已經經過的地方,只見電腦繪制出一幅平整的二維圖形。方新教授道:“看見沒有,整個邊壁都在同一直線,我們就像走在一個巨大的房間,無法丈量它的長寬,瑪雅人将它分割成一個個小房間,每個房間約有幾十米高、數百米長不等,而皮埃裏提到的地方,我們還一個都沒看見。讓我嘆服的就是瑪雅人的想象力,竟然能制造出這麽多造型相同又各具風格的骷髅形象。”卓木強巴背負着亞拉法師點點頭,唐敏放下亞拉法師的手道:“呼吸、體溫、脈搏都還算正常,暫時不會有大礙。”
當他們三人又穿過一間房屋時,終于發現一座別具特色的房間了。這間房的周邊裝飾和其餘房間沒有什麽兩樣,只是房間正中的巨大雕像讓人驚奇,對現代人來說一點也不陌生,那是一幅屬于某種恐龍的骨架,直立高四至五米,體長十幾米,可是這種化石出現在瑪雅人的地宮中,就不得不讓人覺得驚奇了。卓木強巴望着恐龍化石道:“這是……暴龍吧?”他在博物館裏看見過。
方新教授在近處研究之後道:“确實是化石,具體是什麽種類還不太清楚。這可很奇怪了,瑪雅人怎麽會從地底挖出這樣的東西?你們看,雖然到處都是破損的痕跡,但總體還是很完整的。他們刻意挖出來并将這具化石骨架組裝完全,這……”他恍然大悟道,“這一定就是皮埃裏看見的那個奇怪生物骨骼,因為他不了解化石,所以無法判斷這是石雕還是骨骼。”
“這是恐龍啊,皮埃裏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卓木強巴知道,上幾個世紀的探險家都是學識淵博的人,在他看來,恐龍這種常識問題,現在連小學生都知道。
方新教授查閱了資料道:“不奇怪,你看,恐龍這個詞是1841年才被提出來的,而那時皮埃裏已經去世了。按照他的說法,下一個地方離這裏很遠,我們一路仔細地找過去,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上去的路。”
卓木強巴将亞拉法師向上挪了挪,以便能更好地背負着他。剛準備走,聽到“喀嚓”一聲,他小心地轉過頭來,緊張又懷疑地盯着身邊這具巨大的恐龍化石,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确信那化石不會有什麽異動,這才開始去大廳四周尋找可以上去的通道。
三人筋疲力盡,幾乎掘地三尺,每一個骷髅雕刻、每一個肋骨角落都找遍了,沒有發現任何可以上去的通道,機關倒是碰到不少。一次唐敏觸碰到腳下的機關,她身前的骷髅雕塑突然打開了胸腔,差點把唐敏整個兒拖入體內,吓得唐敏驚聲尖叫。那次之後,唐敏就緊靠在卓木強巴身邊搜索,自然要浪費一些人力資源。
最後,方新教授也道:“看來不在這裏,走吧,去下一個地方。但是路上我們也要看仔細了,說不定就在路旁。前輩記載的內容确實很奇怪,星空?你們知道星空在英文裏還有別的什麽意思嗎?”
※※※
在同一層的另一個地方,十來名游擊隊員正在圍觀方才索瑞斯看的那塊巨大白石硯,這方一人多高的石硯,又像一塊無比碩大的棺材蓋板。硯臺內有許多土褐色的粉末,頗似幹涸的血,游擊隊員看得直搖頭,沒人說得出它的用途。
一聲慘叫,韋托心頭一緊,不知道哪個倒黴鬼,又碰到機關了,他陡然轉身大罵道:“不是排成隊的嗎,怎麽會碰到機關的?”
身後一名游擊隊員面色慘綠道:“不是機關,布克他,布克他……他是被老鼠拖走的!大、大、大老鼠!我從來就沒見過那麽大的老鼠!”
韋托賞他一記耳光,怒斥道:“老鼠能有多大?能把人拖走了?”那名游擊隊員委屈地捧着浮腫的臉,低聲申辯道:“是老鼠,真的是老鼠,從來沒見過那麽大的老鼠。是老鼠,真的是老鼠……”
韋托罵罵咧咧地,猛抽雪茄,以此緩解心情。沒走出兩步,“嗤”的一聲,從正前方蹿出一條巨蟒,韋托被吓得煙都掉地上了。他身後四名手下同時開槍亂射,總算打死了這條蛇,同時角落裏身影一閃,好像是另一條大蛇鑽入了黑暗之中。
巴薩卡提醒道:“隊長,好像這一層不只有機關,還有許多大型生物,森蚺,那是森蚺啊。而且,又有些人走進岔道,現在都還沒找到,多半已經……”
韋托一腳狠狠地踩在雪茄煙頭上,道:“他媽的,這鬼地方,如果這一層還沒有東西,我們就……就……就不找了!”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不能繼續朝危險的地方前進了。“反正已經找到了這個地方,下次多帶些人馬,我就不信砸不爛這些機關!”韋托這樣想着。
“回去是明智的選擇,你們早該回去,現在已經晚了。”黑暗裏傳來陌生的聲音,所有游擊隊的槍口都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什麽人?”韋托一身的肥肉都在跳動,他厲聲問道。
索瑞斯從黑暗中現身于燭火下,那半張如魔似鬼的臉讓游擊隊員心中一驚,莫不是遇到了千年老僵屍?索瑞斯笑道:“利用血池開啓死神的殿堂,是一個漫長而複雜的過程。我需要三具活屍、三具死屍、三張人皮、三副內膽,很高興你們能為我提供這些材料。”
韋托雖然不明其意,但是笑聲中的殺伐之意他還是聽得出的,他一揮手道:“管你是什麽人,沒有人敢攔在我們游擊隊的前面,去死!”命令一下達,槍聲立即響起,索瑞斯“嘿嘿”一笑,如一個幽靈般閃入了黑暗之中。韋托指揮手下道:“你,你,上去看看。”
兩名游擊隊員拿着槍,小心翼翼地朝索瑞斯消失的方向靠攏,然後也消失在黑暗之中。過了十來分鐘,既沒有動靜,也沒有回音,巴薩卡大聲詢問道:“喂,人到哪裏去啦?斯庫特,蘭德,回答我!”四周燭火搖曳,安靜得可怕。
巴薩卡親自帶了四名游擊隊員,提心吊膽地朝着前兩人消失的地方探尋過去。韋托看得清清楚楚,五人進入黑暗,突然槍聲大作,在火光中韋托看見巨大的黑影和渺小的人影重疊在一起,然後槍聲消失了,人聲也消失了。韋托端起手中的機槍,對着黑暗一陣掃射,卻什麽都沒有,他顫聲道:“媽的,邪門兒!”
“啊!”韋托的身後突然又傳來慘叫,韋托轉過那肥大的身軀,頓時驚呆了……
※※※
卓木強巴三人邊走邊尋找,不知過了多久,方新教授突然指着電腦道:“我們轉向了。”
“什麽?”卓木強巴問。方新教授答道:“你看,我們先前是走的東西向,從這座大廳起,如今轉為南北向了。”
卓木強巴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方新教授道:“我想,這一層一共被分為四塊大的區域,方才我們經過的所有房間,應該是屬于南區的,以有恐龍化石的房間為中心,兩邊對稱分布,大廳的數量和造型都相似。”
“什麽?”卓木強巴大聲道,“導師的意思是,我們走了這麽久,才走了這一層的四分之一!”
方新教授道:“恐怕是的,我想,要找到上去的通道,我們至少需要花一天的時間來探尋這所有的大廳。”
聽完教授的話,唐敏有些無力地斜靠在卓木強巴身上。從七層迷宮起,就沒吃過東西,後面爬懸梯,攀女神像,長時間地深水尋路,體力消耗太大了。方新教授也注意到這個問題,說道:“要不然這樣,我們對沿途大廳的檢查可以不用那麽細致,主要針對皮埃裏提到的那幾個房間,我認為那四個大廳應該都是四個區域的正中心位置。我們到下一個中央大廳就休息一下,體力消耗太大了,如果再不休整,身體吃不消。”
卓木強巴和唐敏都點頭同意,三人繼續北上前進。如今這南北朝向的大廳與方才東西向的大廳有明顯的差別,方才東西向的所有大廳,都是以牆面的浮雕骷髅頭為主,壁飾為黑色骷髅奴隸的形象;而此時的大廳中,以巨大的骷髅石雕為主,他們在一座大廳裏,發現了一個高達五米、重逾百噸的骷髅頭骨。瑪雅人将頭骨外形雕刻得逼真,內部卻是實心的,頭骨是在一整塊白岩上雕成的,難以想象瑪雅人是怎麽把這麽沉重的巨岩送到這一層來的。
終于,在他們邁過一個骷髅頭骨的後腦,從頭骨眼窩處到達下一個大廳時,眼前出現了殉葬坑,與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殉葬坑】
中央大廳比周邊大廳寬大不止三倍,原本平整光滑的地板,像塌方的地下鐵工程般四處都凹陷下去,形成一條條長方形坑道。方新教授用儀器初步測量了一下,這些坑道寬三米,高五米,長度在一百至一百五十米之間不等。殉葬坑裏應該有骷髅原本不錯,可是他們看到的殉葬坑與別處都不同,裏面的枯骨并非幾十幾百具整齊地排列着,而是無數的枯骨堆積在一起,就像散亂的積木玩具,将整個坑道填滿。那些枯骨中,有人骨,有獸骨,每一根都和周圍的石壁一樣,映襯着慘白色,一種古怪的白,顯得沒有雜質,就好像每一根骨頭,都是被人清洗得幹幹淨淨,然後再堆放在殉葬坑裏一樣。
唐敏低垂着頭,不敢看這恐怖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卓木強巴道:“教授,這坑裏的骨頭好像很不尋常,我覺得殉葬坑裏的屍骨不應該這樣幹淨才對。”
方新教授道:“你說得沒錯,這裏的殉葬坑并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的殉葬坑。傳統意義上的殉葬坑,只将活着的人畜,在貴人下葬的同時殺了,掩埋在墓葬裏早已挖好的坑道內。人死後屍體腐化,加上一系列的化學生物學變化,枯骨的顏色應該和泥土的顏色接近才對,而這裏的骨頭,确實太白了。而且,既然已經有了陰陣,為什麽還要挖這麽多大型的殉葬坑呢?”他試着一腳踩入殉葬坑中,用力壓了壓,道,“這些骨骼堆積得很密集,這裏埋葬的枯骨,數量驚人啊!”
卓木強巴放眼望去,能看見的殉葬坑道,竟有五六十條之多,如果每一道殉葬坑都被這密密麻麻的骨頭填滿的話,他心裏暗道:“難怪瑪雅文明會突然消失,照他們這麽修金字塔,再多人也不夠殺啊。”
唐敏拉着卓木強巴的手臂,愁眉不展道:“我們,我們在這裏吃東西嗎?我,我吃不下。”
卓木強巴道:“教授,我們回上一個大廳,吃過東西再來查尋這些殉葬坑好嗎?”
方新教授同意了,三人回到上一個大廳進餐,也是他們的最後一餐了。唐敏拿出藥物,為亞拉法師打點滴。
※※※
此時的韋托,面部的肌肉抽動着,全身都被籠罩在冰冷的血腥中,身上的脂肪再多也抵擋不住那股寒意。在他面前,七條森蚺高昂着頭顱,就像七根柱子似的,碩大的蛇頭在燭光下愈發顯得陰森恐怖。他僅餘的六名下屬,已被其中六條森蚺箍住了,此時出氣多進氣少,眼看是不行了。韋托這一生,也未經歷過如此危急的形勢,他手中端着機槍,氣勢卻早已怯了,誰知道一開槍,其餘六條森蚺會不會一起朝自己撲來,他一想到那種五蚺分屍的滋味,就全身發抖。
“這一層有許多森蚺和現在人們認為是屬于史前的碩鼠,都是古代瑪雅人為了保護他們最尊貴的王——自稱死神阿赫的陵墓,而特地放養在這一層的。”索瑞斯的身影又如幽靈一般從黑暗中轉了出來,不用說,韋托的所有手下都是同樣遭遇。索瑞斯露出可怕的笑容,指着自己胸口道:“在這一層,我說了算。”他微笑着朝韋托走來,一條巨大的森蚺橫在他面前,左右扭曲着為索瑞斯開道,也随時可以為他擋住子彈。索瑞斯在蛇身後,那張瘢痕累累的臉比蛇面還要猙獰,一明一滅、晃動不已的燭火,讓那張臉上好像爬滿了無數肉蟲。
韋托看着索瑞斯,就好像一個惡人看着魔鬼,他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會有這樣的人。“別過來!我說別過來!”聲嘶力竭的吼聲中,他抛開了手裏的機槍,扯開自己的衣服,拿着起爆裝置的按鈕,衣服裏挂滿了集束炸彈。索瑞斯停下了腳步,他清楚那些炸彈的威力,一旦引爆,足以将這整個第五層盡數毀滅,他沒想到,這個胖子竟然在自己身上裝炸彈。索瑞斯身前的森蚺小心地将索瑞斯圈裹起來,蛇頭移向索瑞斯身後,讓索瑞斯看起來就像坐在森蚺做成的王座上。
韋托歪着頭,嘴角不自然地向一個方向抽動,全身僵硬道:“你別過來!過來我就引爆炸彈!和你同歸于盡!你放我走,這裏的東西我全不要了,我都讓給你!全都給你!”
索瑞斯舒服地向後仰,靠在森蚺卷起的身體上,微微哂道:“這裏的東西?這裏有什麽東西?你能給我什麽?別、別、別激動,你不要那麽緊張,我需要的材料已經搜集夠了,對我而言,你沒有多大的價值。你要走完全可以走,随時都可以……”他聲調突然一變,冷冷道,“只是我怕你走不出去!”
韋托已經從剛開始的驚恐中漸漸緩過勁來,眼見這些巨大無比的森蚺就像馬戲團裏被調教過的巨蟒,完全聽從于眼前這個人,同時回想起那無數的機關,自己一個人,确實沒有能力避開那些毫無征兆的機關。只聽索瑞斯繼續道:“這裏還有不少碩鼠,那些史前的生物,連我都無法驅使它們,如果你碰到它們,試試拿按鈕在它們面前晃來晃去,看看它們會不會坐下來和你談判。”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韋托又趕緊退了兩步,索瑞斯道,“我要開工了,你沒什麽事就走吧。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那些碩鼠是以這些森蚺為食物的,究竟有多大,你自己去想想吧。”
韋托将衣衫扣上,手裏的按鈕依然不敢松開,喃喃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嗎?”索瑞斯輕蔑地笑道,“我是一個古墓發掘者,對這個阿赫貝奇地宮研究好幾年了,這裏的機關、裏面的生物,我都了如指掌。如今,只需通過激活血池,打開國王的陵寝,就可以直接面對最後那道禁忌之門了。”
“國王的陵寝?”韋托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出這一層的本來面貌。
索瑞斯道:“怎麽,你不知道嗎?這個大金字塔,就是為了安葬白城的最後一位君主——他們偉大的戰無不勝的國王阿赫貝奇而修建的。他取了一個和死神一樣的名字,表示自己就是死神。所以他死後掌管着地獄的第五層,統管整個九界地獄。怎麽樣,我們交換條件吧,你幫我幹活,我帶你走出這裏,我一個人啓動血池太浪費時間了。”
韋托就像溺水者看到了希望,點頭哈腰道:“是,您請吩咐,一定替您辦好。”他知道如何讓別人屈服,自然也知道該如何去屈服于強者。
索瑞斯道:“很好,你先把那三人的皮剝掉,籲——”他撮嘴吹了個口哨,其中三條森蚺頓時絞緊,三名游擊隊員骨骼斷裂,內髒從口裏被擠了出來。索瑞斯做了個抱歉的表情,道:“啊,真是的,這些蛇不知道怎麽控制力量,骨頭都弄斷了,看來你剝皮的難度要大一些了。”
韋托臉皮一陣跳動,冷冷道:“沒有問題,就交給我吧。”
※※※
最後的食物也已經被三人消耗掉了,如今背上的包袱倒是輕了,可心裏的包袱卻增加了。卓木強巴鼓勵唐敏克服恐懼,三人在殉葬坑尋找機關和通往上一層的路。經過幾個殉葬坑,方新教授道:“強巴拉,你發現了沒有,這些坑道裏的骨骼,是分類堆放的。”
卓木強巴應了一聲,他也發現了,坑道裏的白骨,放肋骨的全放在一個坑道內,放手臂或前肢骨的全都在一個坑道,顱骨又在另一個坑道,不知道瑪雅人的用意何在。
跳過第十個殉葬坑後,方新教授大叫道:“快來,強巴拉!這裏有道門。”
卓木強巴和唐敏趕到方新教授跟前,發現這道門是緊貼着西側岩壁的,由于采用了和肋骨石柱同樣的造型,從遠處很難區分。橫在他們前面的是一道約百米長的殉葬坑,但裏面空空如也,深度也僅一人來高。三人跳下坑來,近距離觀察。
門縫順着岩壁一直向上延伸,最後消失在黑暗之中。門型是胸腔肋骨,肋骨之間又是縱向條紋,很像肌肉,肌肉間點綴着小的骨骼形象。還有許多不足巴掌大、像小鬼一樣的骷髅痛苦地爬在門上,被烈火燒、被閃電劈、被石錘擊打,他們拼命掙紮想逃走,卻因為大門緊閉而露出絕望的神色。卓木強巴等人站在這座門下,頓時感到自己的渺小,唐敏嘆道:“好大的一扇門!”
卓木強巴也喃喃道:“傳說中的地獄之門,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方新教授道:“可是附近都尋找過了,沒有發現開門的機關。你們看這些肋骨,是橫向結構的,不知道這是不是向上的懸梯。”
唐敏不敢攀爬,方新教授年紀大,卓木強巴放下亞拉法師道:“我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方新教授将探照燈遞給卓木強巴,叮囑道:“小心點。”
卓木強巴戴上燭帽,将燈系在腰間,從大門的南角開始向上攀爬。巨大的肋骨之間相距不過半米,裏面又有許多凸起的小骷髅造型,爬起來并不費力。沒過多久,卓木強巴就看不見腳下的方新教授他們了,這時他才發現,這道門并非垂直的,而是呈一道弧形,像木桶一樣兩頭小、中間大。卓木強巴手腳并用,很快就爬到了頂部,粗略估計了一下,這是一道高五十米左右的門,可這裏離上一層似乎還有不少距離。卓木強巴朝門的中間部位橫移過去,因為門的中間更高一些。只見門縫之上是三個倒“品”字形排列的骷髅,每個骷髅又都有三面,一面朝正前方,另兩面向着左右,那些骷髅的額頭,眼窩都毀壞得十分嚴重,好像有人故意用刀把那些地方撬壞了。卓木強巴明白,或許以前這裏嵌着明珠或玉石一類的東西,被盜墓賊挖走了。為了看看門距離上一層還有多遠,卓木強巴打開了探照燈,眼前所看到的,又一次讓他驚訝不已。
卓木強巴沒有想到,這第五層地獄的穹頂并非光滑平整的,而是被瑪雅人用無數巨大的石梁、石橋嫁接在穹頂各處。這裏就像螞蟻的洞穴、黃蜂的巢,或者說像盤絲洞也不過分,那些石橋就像蛛絲一樣彼此相互連接,最後形成一大片。而石橋的用處則是——在石橋上爬滿了森蚺,它們慵懶地纏繞在石梁之上,好似在休眠,偶爾挪動身體,繞着石橋滑動一圈。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爬滿森蚺的石梁更像一個擁有無數可蠕動肌肉的怪物。
卓木強巴只照了一次,放眼望去,森蚺多極了,幾乎無法計數,他趁那些家夥沒被激怒,趕緊退了下來。方新教授和唐敏在下面焦急地等待着,一見卓木強巴下來便問道:“怎麽樣?能不能上去?”
卓木強巴猛搖其頭道:“不,不能上去。攀到門頂就沒有路了,而且,上面好多森蚺。”
“森蚺?上面有很多?”方新教授問道,唐敏輕輕叫了一聲。
卓木強巴道:“他們在上面搭了石梁,好像是刻意讓森蚺攀附在上面休息的。”
方新教授道:“如此說來,這一層才是森蚺的巢穴,下面一層的森蚺是從那個洞口跌下去的。”卓木強巴道:“恐怕是這樣。”方新教授凝眉道:“那麽,那些碩鼠呢?下面一層開啓機關時,整層都會被水淹沒,恐怕那裏也不是它們的巢穴。”
唐敏緊張起來,細聲道:“那……那這一層,不是比下面一層還要更多……”大廳裏忽然有響動,唐敏吓得尖叫起來。
遠處傳來誰都聽不懂的聲音,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同時道:“游擊隊!”
卓木強巴擡頭眺望,只見三個獐頭鼠腦的游擊隊員,雙手緊握着槍,每走一步全身都要抖一下的樣子,一晃一晃地,朝這邊探尋過來。
卓木強巴伏下身來,道:“他們都有槍,怎麽辦?”他拿出小手槍,裏面只有兩發子彈,看着亞拉法師,心想:“如果法師能醒來就好了。”
方新教授道:“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哪裏,這是我們的優勢,先幹掉兩個,只剩一個就好對付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槍聲一響,只能打中一個,必定驚動其餘兩個。”
方新教授道:“所以,你必須在準确地擊中其中一個游擊隊員以後,迅速調轉槍口,将另一名游擊隊員擊斃。以你剛才的觀察,現在他們三人的方位應該在哪裏了?”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有一個人是朝我們這邊走來的。”話音剛落,頭頂就響起了拉動槍栓的聲音,接着一連串發音。方新教授仰頭看着這名身穿制服正拿槍對準自己的游擊隊員,問卓木強巴:“你,怎麽不早說?”
那名游擊隊員也早被吓得驚魂不定,一看是四個人,還有一個躺着,另一個是女的,馬上扭頭大聲招呼同伴。受過特訓的卓木強巴哪裏會放過這機會,趁游擊隊員扭頭的工夫,順勢一拉,就将他拖入了殉葬坑。
卓木強巴拿起手中的M4道:“現在我們有兩把槍了。”
“是嗎?”方新教授接過槍,卸掉彈夾,把空彈夾拿給卓木強巴看。卓木強巴怒道:“沒子彈還拿着一把槍,真是豈有此理!”
方新教授苦笑道:“剛才聽他拉槍栓時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精神一直處于巨大的恐懼壓力下,習慣了握槍的人,拿把槍在手上感覺會踏實些。看來他們受的驚吓不比我們的少啊。”
卓木強巴再擡頭時,那兩名游擊隊員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和他們一樣,埋伏在某個裝滿白骨的殉葬坑裏去了。卓木強巴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不能被他們堵在這個地方,而且這裏還有那麽危險的生物,必須幹掉他們,及時找條出路。讓我去收拾他們。”
方新教授道:“好,那我們為你打掩護。”唐敏道:“小心點。”卓木強巴英勇而無畏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方新教授和唐敏在殉葬坑的一頭做出大的響動,卓木強巴從另一頭爬出殉葬坑,貓着腰,朝前面摸了過去。沒有光源,大廳的正中很是昏暗,只有一條一條被白骨堆滿的殉葬坑很打眼,兩名游擊隊員卧在殉葬坑中,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卓木強巴趴在地板上,朝游擊隊員背後匍匐前進,到了射程,他拿出小手槍瞄準,只聽“咔咔”兩聲,槍竟然啞巴了,卓木強巴這才想起,在下一層時,忘了把槍放進背包,小手槍進水了。這兩下細微的響動,卻驚動了游擊隊員,兩名游擊隊員立刻掉過頭來,兩把槍都對準了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知道壞了事,但是不能就這樣投降了,他想在氣勢上壓倒這兩名已是驚弓之鳥的游擊隊員,于是裝做很冷靜的樣子,大聲呵斥道:“不準動,動哪兒打哪兒哈!不準動啊!給我老實點兒!”他對面的游擊隊員嘴裏也是大聲地叽裏咕嚕着,想來意思也差不多。
不過,兩方面的人都只是各自拿着槍在那裏點啊點的,雙方都沒有開槍的意思,只是不住地呵斥着,恐吓、威脅另一方。沒多久,卓木強巴也看出端倪來了,他把槍一扔,把手伸向腰間道:“沒子彈啊?早說啊你。”他伸手一摸,暗叫不好:“糟糕!那把小獵刀呢?難道是在水裏給弄丢了?還是我昏迷時被教授他們拿走了?哎呀,這下是大意失荊州了。”
兩名游擊隊員一看就明白了,相視一笑,動作整齊地也是将槍一扔,然後又動作整齊地朝腰間一拔,兩把明晃晃的獵刀就握在手中了。
【星空】
面對兩把明晃晃的尖刀,卓木強巴将目光鎖定在這個殉葬坑中,這個坑裏堆滿了彎曲的肋骨。他心中重複着亞拉法師的警語,提醒自己道:“心中無魔,便無所懼;心中無魔,便無所懼……”他盯着兩名游擊隊員,緩緩蹲下身去,在殉葬坑裏掏找,很快,他手握一根接近一米長的巨獸肋骨站了起來。這條肋骨形若彎刀,帶棱帶尖,卓木強巴右手握骨,左手叉腰,站得筆直,在空中揮了一個非常優雅的劍客圓弧,然後将骨頭豎在自己胸口正中。
兩名游擊隊員對望一眼,右邊的人搶先挺刀沖了上去。卓木強巴迅捷地向前大跨一步,像一個職業的重劍選手,一個直刺,肋骨準确無誤地刺入了游擊隊員的胸腔。那個游擊隊員不可思議地低頭看了自己胸口一眼,雖然他的手臂也已伸直,可獵刀距卓木強巴還有一尺遠。
卓木強巴收骨,又站得筆直,将骨頭豎立在自己胸前。另一名游擊隊員見勢不妙,看了看自己的短刀,趕緊扔到一邊,一面盯着卓木強巴,一面也在殉葬坑裏掏找。不多時,他就摸到一根比卓木強巴手裏握着的還要粗大的骨骼,至少要雙手才能握住。他“哼哼”冷笑了兩聲,用力一拉,拉不動,再拉,還是拉不動,游擊隊員急了,使出吃奶的勁往外拖。
卓木強巴愕然發現,那個游擊隊員一直盯着自己,雙手卻抱着一條森蚺尾巴拼命拖動,還朝自己不斷冷笑,面色詭異。卓木強巴提醒道:“哎,你——”那游擊隊員大喝一聲,竟然将森蚺從骨骼堆裏拖了出來。那條休眠中的森蚺勃然大怒,尾巴一卷,那游擊隊員連慘叫都來不及,就被生生拖入骨骼堆中,只見白骨之中一陣波動,一個起伏不定的小丘朝殉葬坑另一頭遠去,四周又安靜下來。卓木強巴趕緊扔掉帶血的肋骨,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掉頭回走。
見到方新教授他們,卓木強巴不等教授發問,就直接道:“已經擺平了,快走吧。導師,敏敏,我們快走,這裏太危險了,到處都是森蚺。殉葬坑裏也有。”唐敏花顏失色。
方新教授道:“死神的殿堂,通常死去的君王會自稱死神,太可惜了,竟然找不到進入這道門的方法。”面對如此巨門無法進入,方新教授大感惋惜。卓木強巴背起亞拉法師,四人繼續朝下一個中央大廳趕去。他們沒有留意,那扇巨大的門,正從門的最底部開始慢慢變成紅色,那些肌肉纖維一樣的直立條紋,就像吸管一樣不斷将紅色往上吸收——血一樣的紅色。
※※※
索瑞斯異常忙碌,在血池內來回奔走,心中一直在回憶着:“上次是将肝髒放在這個位置的,下面是膽,一個,兩個,三個;太好了,血順着這條通路繼續向下流了。讓我想想,上次他是把腎放在什麽位置了?是這裏?不對啊,這裏應該是放膀胱的地方?讓我再想想,他媽的!為什麽将這個東西弄得這麽複雜,我記得那個家夥說過,這個儀式并不是瑪雅人自己的,到底是哪個民族的儀式?弄得如此紛繁!”他扭頭看了看韋托工作的情況,大聲道,“喂,胖子!記住,中間那張人皮一定要繃緊,否則血流過去的時候會改道,到時候門就打不開了!”
韋托懷疑道:“這門裏,真的是國王的陵寝?”
索瑞斯道:“難道你還有所懷疑?我花了這麽多年工夫來研究這裏。你好好想想,這地宮裏哪一層有這麽多機關,而且還讓這麽多兇惡的動物守護着,除了陵寝,還會有別的地方需要這麽嚴密的保護嗎?”
韋托那雙小眼睛有些發光,問道:“那裏面,應該是有很多陪葬品吧?”
索瑞斯本來準備說:“死胖子,你來晚了幾年,早就被我們拿光了。”突然看見韋托泛着油光的額頭,轉念道,“對啊,裏面是這位國王生前最喜歡的事物,還有大量奴隸主進貢的東西,據我初步估算,裏面的東西只能以噸來計算重量,而無法計算數量。”他看着韋托手腳微微發抖的樣子,心想:“這個我可沒騙你,只是現在已經不在裏面了。”又對韋托道,“我想,我一個人肯定拿不走那些東西,進去後,我們只拿最好的。”
“這,這……”韋托又驚又喜,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
“按照皮埃裏的筆記,下一個中央大廳,就應該是星空了,到底星空是什麽?為什麽是星空呢?”一路上,方新教授不知道思索了多少遍,按照步程計算,他知道,他們離那個叫作星空的大廳越來越近了。自南北向轉為東西向之後,所有大廳的整體布局也在悄悄地發生着轉變,當跨過十幾個大廳後,方新教授首次發現,穹頂已經可以看得見了,大廳的頂部正在降低,可誰知道上面是怎麽回事?大廳裏巨大的神像已經看不見了,壁畫還是以骷髅奴隸為主,上面的含義一時無法理解,總之方新教授将它們統統攝入電腦,留着回去以後慢慢研究或者請教朋友。随處可見小的骷髅裝飾品,有的甚至只有手指大小,頗像小的擺設或挂件,但是不能随便觸碰,随時有觸發致命機關的可能。
“到了。”四人停在門口。這中央大廳和周圍大廳的門,與其他地方都不同,這是一道圓筒狀的門,就像一截水管,從一堵牆中間穿過去,兩頭距離牆面各伸出十來米長,四人站在圓筒的一頭朝那叫星空的中央大廳望去,裏面竟然是一團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卓木強巴警惕道:“裏面沒有火燭,怎麽會這樣?這是什麽意思?”
方新教授看着圓形管道說:“這不是正圓形的管道,應該是瑪雅人仿造人腿骨的一截雕鑿出來的通道吧。”
唐敏依偎在卓木強巴胸口道:“裏面好像很危險,我感覺到了,我好、好、我好害怕。”
卓木強巴對方新教授道:“我們再看看筆記?”
方新教授把筆記調出來,他們一頁一頁地仔細查閱,終于找到了有關星空的詳細描述:“……真是太漂亮了,在這昏暗低沉、充滿血腥和死亡氣息的地宮中,這是我所發現的最漂亮的房間。古代的瑪雅人,他們用智慧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令我完全沉醉在那片迷離的幻覺之中,我甚至變得自私起來,不願後來的人分享這種美麗,我拿走了(缺)。就在這時候,危險突然發生(缺),真是千鈞一發,我至今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後怕……”
卓木強巴瞪大了眼睛,跪捧着筆記本電腦,痛不欲生道:“為什麽?為什麽又沒有?為什麽又沒有?為什麽一到關鍵的地方就這樣?”
方新教授怕他一怒之下将筆記本電腦砸碎,趕緊拿走,同時安慰他道:“放心吧,再危險再困難的地方我們都過來了。雖然筆記裏有缺陷,但也不能怪人家前輩,只能是天意如此,我們已經從筆記裏獲益良多,不能要求更多了。進去瞧瞧吧,不管是多危險的地方,我們總是要過去的。”
戴好燭帽,拎着探照燈,三人穿過圓形管道,踏入星空大廳。奇怪的是,大廳裏竟然一無所有,彌散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地面就是普通的石板,石壁上空空如也,探照燈掃過去,除了發現穹頂很低矮,別的什麽都沒有。這座大廳的穹頂估計高度僅有十來米,探照燈聚在穹頂上還非常的明亮,除此之外,這座大廳一點特色都沒有,他們就像從一個裝飾滿藝術品的殿堂來到了一個光禿禿、死氣沉沉的石屋子。唐敏不滿道:“這還叫漂亮?這是我看見的最醜陋的大廳了,而且……”她皺着眉捂着鼻子道,“這裏的味道好難聞。”
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也是大惑不解,這與皮埃裏描述的差異也太大了。低矮的穹頂時不時發出“咚咚咚”的響聲,就像有無數人在上一層走動一樣,卓木強巴問教授是不是當地政府派來了國家科考隊,教授的回答是不可能,因為所有的聲響都只限制在這一間大廳內,他想的是,這裏會不會是機關的樞紐所在地,上面的聲音,就是機關轉動時發出的聲響。
他們沿大廳走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縫隙或上去的通道,只是在大廳正中發現了一根石柱子,半人來高。方新教授認為這應該是古人的生殖崇拜,唐敏卻表示反對,因為石柱子中間還有個小小的凹槽,是放什麽東西的,看來東西被人拿走了。
尋找了半天,失望至極的三人準備離開,只能怪自己藝術修養水平太低,人家探險家前輩眼中最美麗的大廳,他們愣是沒看出美在哪裏。就在這時候,唐敏指着大廳牆壁和穹頂的接壤處道:“你們看,好像有光,好像有光耶!”
果然,在那四條邊縫中,光燦燦地閃爍着,好像石壁間夾了無數寶石,正發出誘人的光芒。卓木強巴道:“太奇怪了,剛才都沒有光的。”
方新教授道:“等一下,讓我想想,好像古代瑪雅人有這麽一門技術,是,是用什麽呢?雲母,對!就是雲母!瑪雅人将雲母事先墊在牆內,然後他們利用一種反射和折射的技巧,将光引入房間內,使房間的牆角變得光耀閃爍,以為神跡。”
卓木強巴道:“如此說來,方才都還沒有光,現在卻能看見光,那光源是……”
方新教授道:“月亮,利用月亮運行的軌跡,當它升到一定高度,便通過巧妙的折射,讓月光直達這地獄的第五層,瑪雅人的智慧真是超出我們的想象。”
唐敏看着四壁泛起一陣珠寶光澤,忍不住贊道:“好漂亮!”
卓木強巴道:“但是,還算不上是精美絕倫吧,頂多只是普通的珠光寶氣而已。”
方新教授道:“等一等,月亮在移動,它們還在變化。”
邊壁閃爍的光芒,正一點點聚攏,先前如同一條綴滿寶石、金屬編織的絲帶,此刻好似一條寶石項鏈,只剩下左右兩邊對稱的兩條項鏈,項鏈繼續攢縮,形成一個明珠似的球形發光體。方新教授示意大家退後兩步,說道:“光源在聚攏,這個過程太美妙了。”
只見左右兩顆明珠越來越亮,就像龍嘴裏孕育的內丹,似乎快要脫胎成型了。終于,光芒脫離了明珠範圍的束縛,形成了兩道光柱,斜斜地照射在大廳正中的柱子上,并沿着石柱基座緩緩向上攀爬,光柱也由細變粗,越發的明亮了。
當光柱升高到石柱頂端時,已經彙集成一股明亮柔和的白光,三人都不由自主地關掉了燭帽,全身心地沉浸在這光芒之中。能看見這樣的變化,讓今天的人也贊嘆不已,就不用說古代的瑪雅人了,這一定被當作是一種神跡的存在。那道光,就像從天庭裏直接照射下來一般,讓人感覺,光芒裏應該有位天神降臨人間。
方新教授看着白光聚集在石柱的凹槽附近,那個凹槽的形狀,很像人體頭部的CT切片,突然醒悟道:“那個水晶頭顱呢?皮埃裏先生的包裏不是有個水晶頭顱嗎?”
唐敏慌忙将背包裏的水晶頭顱翻找出來。方新教授如一個虔誠的聖教徒,屏住了呼吸,将水晶頭顱恭敬地歸還原位。頭顱和凹槽完全吻合。
就在一剎那,光芒迸現,光柱就像一顆流星掉進了岩漿池裏,火花四濺,但這些火花是柔和的淡藍色,它們濺在地板上,就從地板上溜走;濺在三人的身體上,就從身體上劃過,如一顆顆藍色的流星,美麗而不留下痕跡。漸漸地,它們全在向穹頂聚集,當藍色光芒最為熾烈的時候,水晶頭顱呈現出一種寶石藍色,晶瑩欲滴。
那一瞬間,時光流轉,星空重現,淡藍色的閃爍星辰布滿穹頂,鬥轉星移,一切都如浩渺宇宙,仿佛無窮無盡。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它比天上星辰更為美麗,它比銀河宇宙還要廣袤。一時間,沒有人能發出自己的感嘆,沒有人能述說自己看到的是什麽,就好像駕駛着宇宙飛船,通過舷窗看見的完全未知的星空,美麗而充滿迷幻的感覺,讓人沉醉其間,癡迷地忘記自己身處何地。迷失在浩瀚星空中的人們,仿佛等待着回歸神的懷抱,只感悟人類多麽渺小、人生多麽短暫,世間的一切玄妙,又哪裏分得清、看得真。
整個過程持續有十幾分鐘,待到光芒逐漸微弱,轉而消散,卓木強巴甚至産生了追随那光芒而去的沖動,就好像一個被神抛棄的孩子,心中充滿了委屈和不忿。方新教授癡立在那裏,卻忘記了記錄下這動人心弦的一幕奇觀,等他想起時,星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低聲呢喃道:“那是星空,是星空啊!竟然是這樣的……這樣的……”美麗已經無法形容他們所見到的景象了。唐敏什麽都不想,她只想哭,那種美麗已經超越了令人着迷的境界,那仿佛是人類亘古以來就在追求的東西,神的存在。是的,那流轉的星空只能讓人相信,這個世界,曾真的有過神的存在。
卓木強巴癡迷地看着那個水晶頭顱,半晌道:“這太不可思議了,确實,這裏确實是最美麗的大廳。”整個地宮中,有無數的大廳,它們可以稱得上宏偉,可以稱作壯觀,但除了這座在黑暗中閃爍光芒的大廳,誰也稱不上美麗。
方新教授遲疑着,不知道是該把水晶頭顱放入背包還是讓它留在這裏。一切都太完美,那讓人眩目的美麗,應該讓更多的人知道吧,難怪皮埃裏先生不願與他人分享。他拿起水晶頭顱,說道:“在我們研究的資料裏,傳說瑪雅人一共有十三顆真正的遠古便存在的水晶頭顱,誰能收集完整那十三顆水晶頭顱,就能看到神的奇跡。現在出現在世上的真正的水晶頭顱一共有三顆,一顆在大英博物館,一顆在法國聖巴黎,還有一顆于美國失竊,至今下落不明,其餘有無數的仿冒水晶。我想,我們眼前的這顆水晶頭顱,應該是其中之一。”
“嗯,一定是的。”唐敏使勁地點頭,“剛才那種景象,簡直就不是人類所能創造的。”
方新教授道:“現在我明白為什麽這門要修作管道狀了,是為了避光,只有這樣,這座大廳裏的光芒才會盡數保留在大廳內啊。”
卓木強巴卻覺得有些不妥,天生的敏感讓他發現了危險的存在。從星空出現開始,頭頂便停止了一切響動,而此刻,響動卻比任何時候都大,繁雜的零亂的,那不像是機關的轉動聲,而确實是某種動物的腳步聲。卓木強巴重新審視那兩根通往別的大廳的管道,問道:“為什麽皮埃裏要警告我們危險突然降臨?教授,你看這管道,是不是像什麽洞穴?”
方新教授道:“洞穴?這黑漆漆的圓通道,要說像洞穴,就只能像老鼠洞了——老鼠!”
三人同時醒悟,大廳內的奇怪氣味,頭頂繁雜的腳步聲,圓形管道,讓人感到不安的錯覺,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方才的星空,釋放着一種千年不變的信號,而那種信號已經深深刻入那些巨大生物的記憶之中,比如說——進餐!
三人發足狂奔,剛剛通過圓形管道,就聽見“噗”的一聲,一個碩大的屁股已經将星空大廳堵住了,真是千鈞一發。方新教授重複道:“危險突然降臨,原來是這樣的……”
【血池】
索瑞斯滿意地拍拍手,跳下血池,對韋托道:“走吧,血池已經啓動了,而大門在這座大廳的對面,我們快步趕過去只需要半個小時,而血池的啓動時間還要更長一些。”
韋托畢恭畢敬地答道:“是。”
索瑞斯不由得多看了這個胖子一眼:“剛才那個叫巴薩卡還是什麽家夥,是這個胖子的得力助手吧,可是這個胖子剝他皮的時候,就像在宰殺野狗,這份狠勁令這個看起來越發恭敬的胖子顯得十分危險,不過,只要自己保持着令他結舌的強大,他也不敢亂來吧。還有要用他的地方呢,現在可還不能弄死他。”
※※※
就在索瑞斯和韋托離開血池後二十分鐘,卓木強巴他們來到了這裏,一看大廳的布局和構造,就知道這裏與別的地方不同。卓木強巴站在門口道:“教授,這應該是最後一個中央大廳了吧,我們把四面的大廳都走過了,再走,就繞了一圈了。”
方新教授展開電腦平面圖道:“我看看,咦?天哪。”
卓木強巴道:“怎麽啦?”
方新教授道:“你們看,我們所走的路線,其實只是這第五層的四條邊緣,就算走完了也不過第五層的三分之一。”
只見電腦繪制的平面圖,四個長方形圍成了一個正方形,而他們所走過的大廳只是正方形的外圍,中間一大片區域都是空白。唐敏道:“那,這裏一大片區域都在那扇大門的裏面。”
方新教授道:“應該是這樣。”
卓木強巴道:“暫時不管它,看看筆記,這座大廳有沒有什麽兇險。”
方新教授查閱之後道:“沒有,前輩回憶說,這裏有個他完全不了解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機關,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奶酪。我們去看看,是什麽奶酪。”
三人走入大廳,首先進入眼簾的,便是那一塊無比巨大的白石。長方形的石頭占據了大廳的二分之一,石頭的前方有三根立柱,立柱在三米高左右的距離又伸出橫臂,如今這橫臂上已經倒懸了三具屍體,頭下腳上的姿勢和頸部明顯的創口,顯然剛被人放完血。唐敏一聲低呼,卓木強巴蒙住了她的眼睛。這一幕太過血腥,是誰在這裏使用了如此殘忍的手法,那些人又到底想做什麽呢?
方新教授也看着這塊巨大的奶酪,它有一人多高,長二十來米,寬十五米左右,此時整個立方體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教授疑惑道:“這是個什麽東西?我們調查的資料裏從來就沒提到過這樣的物體啊。”
卓木強巴同樣充滿疑惑,問道:“教授,你知道是什麽嗎?”
方新教授搖頭道:“不知道,從來沒有什麽資料提到過瑪雅會有這樣奇怪的東西,不知道它上面是什麽樣的。”
卓木強巴道:“我上去看看。”這時,他聽到一個既遙遠又仿佛近在耳邊的聲音說道:“是血池,這是血池啊!”仿佛聲音是從地獄裏傳來的,卓木強巴吓了一跳,難道是鬼上身?
只聽那個聲音又道:“快,快,走近點,讓我看看,讓我看清楚。”
卓木強巴驚出一身冷汗,只聽那聲音抱怨道:“還愣着幹什麽,走近一點啊,難道我一個瘦老頭你還背不動了?”
卓木強巴驚喜道:“啊,亞拉上師,你醒啦!你,還好吧,不要緊吧。”他才想起,原來自己背上還背着個人,心裏嘆道:“哎,神經太粗了,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的。”
唐敏趕緊把住亞拉法師的脈搏,摸了摸體溫,喜道:“法師,你恢複得可真快。”
亞拉法師道:“藥力起的作用,我只是神志恢複了而已,多虧你們了啊。”
方新教授道:“快不要這樣說,我們是一個集體。”
亞拉法師道:“快,帶我過去看看。”
卓木強巴将亞拉法師背到血池邊緣,亞拉法師看着倒懸的三具屍體,沉吟道:“不知是誰已經開啓血池,強巴少爺,你上去看看,上面都有些什麽,然後告訴我。記住,從左側開始,上面布滿了小坑,每一個坑裏都裝了些什麽東西,一件不落地告訴我。”他心中的喜悅卻隐藏了起來,亞拉法師心中正在狂呼:“是這裏了,有血池,只有這裏才會有,光照下的城堡一定就在這附近,偉大而無所不能的摩醯授羅佛,請保佑我發現并帶回光照下的城堡吧。”
卓木強巴爬上高大的血池,看到了令他心驚膽寒的一幕。在三具倒懸屍體的正下方,還有三具屍體,上面屍體放出的血液經過血池臺上的這三具屍體注入那個方形坑中,如今坑裏有大半的血液。
卓木強巴在血池上觀察時,亞拉法師并沒有停下,在唐敏和方新教授的攙扶下,他徑直走到大廳靠內側的邊緣,尋找道:“通常來說,血池會開啓這個四方形區域對側的那道門。”
方新教授道:“那就是殉葬坑那裏的那扇巨門了。”
亞拉法師道:“可是,在修建的時候,工匠們會預留一條通道,因為埋地線時總是有偏差,需要反複地調整,繞過這麽大一個區域去調整會很麻煩。這面牆上也應該有一道門,非常隐蔽,非常隐蔽……在這裏!”只見機關開動後,牆根處露出一個橫趴着可以進去的洞穴,方新教授用燈一照,道:“裏面被堵上了。”
亞拉法師敲擊地面後應道:“埋了地線的,裏面是一道小門,還得通過血池。”并向卓木強巴叫道,“我要上來,幫我一把。”方新教授和唐敏在下面推,卓木強巴在上面拽,總算把亞拉法師拉上了血池。亞拉法師站在血池邊緣,看了看,搖頭道:“制工很粗糙,這裏的石頭不适合打造血池,很多地方也弄錯了,不過還好,大體方向是對的。”
只見亞拉法師慢慢地走過去,在血池中進行了一番清理。調整完畢,三條血線中間的那條改變了方向,最後埋入血池底下,不知道流到哪裏去了。
亞拉法師環顧血池,然後較為滿意道:“好了,我們下去吧,整個開啓過程需要幾分鐘時間。”身體一個晃動,卓木強巴趕緊扶住法師,同時問道:“到底這個血池,是個什麽東西啊?”
卓木強巴跳下血池,又同方新教授将亞拉法師扶下來,唐敏再次處理亞拉法師的傷口。亞拉法師淡淡道:“從最底層到現在,這可以算得上一個真正的機關。”
卓木強巴驚訝道:“真正的機關?那前面那些是?”
亞拉法師道:“前面那些,充其量算作陷阱。真正的機關是指相對于人而言,利用人的好奇,利用人的錯誤動作和思考誤區,在人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将人一步步引向死亡,或者讓你永遠陷入其中,或者讓人完全無法理解,根本摸不着邊際。當然,那些機關的用途各有不同,不過總的來說就兩大類,開啓通道和制造死亡。我們前面遇到的那些陷阱,雖然有的很巧妙,也有的一環扣一環,但是完全在正常人的思考範圍內,不管是誰,稍動腦筋都能想到那些機關的作用,而且開啓方式不過是簡單的拉動把手而已,那樣的陷阱,只能用來捕野獸。”
卓木強巴一愣,暗道:“難道我長得像野獸?”
方新教授道:“那麽這個血池就算是真正的機關?”
亞拉法師思索後答道:“嗯,這是個開啓通道的機關。現在要說得很詳細恐怕是不能了,總之它有點類似現在用的指紋識別系統,可以說是一種古代智慧的結晶,只是太多的祭祀崇拜使整個血池看起來讓人無法忍受,以我們現代人的目光來看,那是不道德且沒人性的舉動。”
方新教授奇怪道:“怎麽我的資料裏沒有?”
亞拉法師道:“或許這個,很生僻。”“嘎”的一聲,亞拉法師趕緊道,“門開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
殉葬坑。索瑞斯和韋托一前一後進入大廳,剛進大廳就看到這樣一幕:燭火昏暗地搖晃着,無數巨大的黑色身影在大廳中來回穿梭,許多粗逾人腰、柱子似的森蚺,從看不見的黑暗穹頂被什麽東西扔了下來,下面是一張張饑餓的嘴,而有時也有巨大的身影和森蚺裹在一起,從上面掉落。韋托被眼前這一幕吓得面無人色,索瑞斯眉頭緊鎖,道:“難道是聚餐時間嗎?只要別擋路就行。”
“那……那是……是什麽?”韋托顫聲問道。
索瑞斯道:“美洲的碩鼠,一種被認為幾千萬年前便絕跡的和恐龍同時代的動物,在這裏有不少。是瑪雅人故意放養在這一層的,這是一個自給自足的生态系統。在地宮第九層有數以百萬計的蝙蝠,它們可以自由地出入地宮尋找食物。而森蚺、碩鼠這些大型生物被永遠地困在第五層,在這附近有一個大洞,是蝙蝠出入的必經之路,森蚺守在洞口以蝙蝠為食,這些碩鼠則以森蚺為食。不用太害怕,我有辦法。”說着,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液體,開始在身上噴灑,也給韋托噴上。
韋托聞到一股好似尿液的臭味,不得不問道:“這是什麽?”索瑞斯道:“是一種它們識別同類的信息,至少保障它們不會吃我們。”
兩人開始在無數的巨鼠中穿行,韋托無法做到索瑞斯那樣閑庭散步,哪只碩鼠動一動,他就全身一抖,唯恐小命不保。索瑞斯邊走邊想:“其實,如果是為了守護這第五層地宮,只需要森蚺便足夠了,何必再放入碩鼠?按照我們生物學的理解,通常有巨型生物存在,才有可能出現更巨大的。看來那個人說得沒錯,這個可能性極大,就在那道沒能開啓的禁忌之門裏!”
離巨大的骨門近了,索瑞斯笑道:“看見了嗎?那道門正慢慢變紅,當它完全變成紅色時,大門就會打開。”此時的骨門已有三米高度變成了紅色。
當他們來到門前的坑道時,卻發現了躺在地上的游擊隊員屍體,被碩鼠咬去了一半,索瑞斯大驚道:“你們還有多少人在這裏?”
韋托道:“不,不知道。我們遇到機關死了不少人,又有不少人走入了岔道。”
索瑞斯命令道:“你,馬上趕回血池!不能讓別人移動裏面的東西,只要你沿着大廳正中線前進,就不會有危險。”看見韋托貪婪地盯着巨大的骨門,索瑞斯又道,“這道門沒半個小時是無法開啓的,如果血池被破壞了,這門可就打不開了!你身上的氣味,讓碩鼠不會對你怎麽樣,森蚺也只會躲着你,快去快去!”
韋托畏畏縮縮,腳步十分遲疑,索瑞斯道:“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身上的氣體在一個小時內将揮發殆盡,到時候,哼哼……”最後兩聲冷笑,讓韋托冷汗淋漓,他挪動肥滾滾的身體,朝門外跑去。索瑞斯看着地上的屍體,思索道:“不是游擊隊內讧造成的,那是什麽人呢?難道是……那幾只小白鼠?啊,我差點把它們給忘了,回頭莫金那家夥問起來,我還不好回答呢。嗯……渾蛋!”骨門中間的紅色停了下來,而兩側的紅色繼續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