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所以,如果說什麽生物能生存一千年的話,靈蛇絕對在可選擇的範圍。按我的估計,裏面應該封鎖着一條已經絕跡的、一種擁有碩大體型的蟒類,那位尊貴無比的大神,也就是所有瑪雅人最崇拜的神——庫庫爾坎神!一條長着羽毛的巨蟒!〕

【禁忌之門】

石棺內是一具更小的棺椁,也被打開了,一具枯骨歪歪斜斜地躺在其中,骨殖像被扔進了滾筒機,攪得亂七八糟,手骨、下颌都被強行破壞。看到手裏的玉璧、嘴裏的明珠都被盜走,外棺裏的陶制器皿被砸碎,裏面的東西被淘得幹幹淨淨,亞拉法師頹然坐在內棺旁邊,傷心得直想哭:“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該死的盜墓賊,他們偷光了所有的東西!不,他們對血池如此了解,不是普通的盜墓賊,一定是他們,除了他們……”

方新教授則是興奮得不知道如何表達,他手裏的攝像頭一刻不停,唯恐漏掉了一丁點兒信息。他知道,凡是巨大的陵墓,其主人都會在某個位置留下銘文,記錄自己生前的光輝事跡。這些文字不僅對破譯更多瑪雅文明有極其重要的作用,更為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是一部歷史,它将告訴後來的人們,這座城堡的主人,這座金字塔的由來,以及許多人們無法想到的事情。石壁上很多地方被軟化剝離,大塊的記錄文字的石板掉在地上被摔碎了,方新教授也将每一個碎片記錄下來,回去以後可以利用電腦複原。

卓木強巴和唐敏攜手漫步,如同參觀一座博物館。精美的壁畫栩栩如生,古老的文字神秘難解,巨大的石棺,還有腳下的地板,這裏每走一步都踩在歷史之上,每一個腳印下都是一處遺跡。內廳的地板上繪有一男一女兩個巨型人像,人物站立筆直,呈側視像,頭部被拉長拉扁,男性帶有高聳的羽飾,肩上披着有紐釘和甲片的短衣,胸口挂着翡翠寶石串成的項鏈,佩戴玉石耳飾、手镯,圍着豹皮,手持法杖,女性同樣盛裝打扮,神色恭敬而充滿愛意,仿佛微笑着看着男方。畫家用流暢而精練的線條勾勒出兩個人物不同的神情與心境,男子從容、沉着、威嚴;女子謹慎、卑微、恭敬,同時兩人的眼神中又透露出深深的愛意,看來應該是尊貴的國王和他的愛妃。唐敏道:“真是讓人羨慕的幸福的一對啊。”

卓木強巴不忍破壞唐敏的浪漫情懷,因為內廳中只有國王一人的棺椁,卻沒有他的愛妃。對于文字和圖形,他了解不多,他轉向那巨大的石棺,棺蓋被摔成兩半,但內外兩面都雕刻着圖形。外部被壓在下面,僅從邊緣可以看見一些勾雲紋,和中國古代的龍紋極其相似。而內面則是國王另一個形象,他坐在一個大型面具上,身體後傾,仰面朝天,屈膝彎腰,雙手一正一反在作祈禱,似乎沉浸在一種超然物外的境界中。再看石棺四壁,外壁雕刻了無數形象,有的像樹,有的像鳥,有纏枝花紋、獸紋,還有神明突出其間,整個裝飾非常繁複,足以展現那些雕刻師的精湛技藝。而石棺內壁雕刻了九個神明的浮像,應該是九位夜神,為了統帥這地獄的九神,所以讓九位夜神圍繞在內棺周圍。

亞拉法師依靠的內棺外也有精美的裝飾圖案,內壁卻沒有了,以前應該鋪墊有光滑的布料。卓木強巴看見亞拉法師呆呆地坐在內棺旁邊,看着天花板出神,不由問道:“怎麽了,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沉聲道:“沒什麽,唉……或許是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唐敏輕輕地道:“看這邊,你看那些壁畫,你看……”

卓木強巴将頭仰向巨大的壁畫,只見唐敏指着的一幅,無數的奴隸守護着巨大的方石,然後旁邊有身着華服的祭師正對一些奴隸進行儀式,那方石竟然和血池如此相似。卓木強巴明白了,那便是瑪雅人關閉陵寝的儀式。但那幅圖像中間似乎被細小的條紋分割成為無數的小方塊,每個小方塊下方有黑點為記號,有的是三個點,也有一個點、兩個點。卓木強巴不知道那些記號是用來做什麽的,只能初步估計是為了完成這幅大的壁畫而作的标記吧。這時,方新教授對卓木強巴道:“強巴拉,你小心地把棺蓋擡起來,我要記錄下棺蓋面板的圖案,一樣也不能落下。”

卓木強巴肌肉突起,巨大的力量撐起半截石棺蓋板,讓方新教授拍攝。蓋板的圖形十分奇怪,半截暫時看不出是什麽圖像,然後又将另一半攝入電腦。方新教授已經大致将內廳的所有圖形圖像錄入微機,他将棺材初步還原,卓木強巴和唐敏在一旁觀看。漸漸地,整個石棺的外形被複制,只見石棺被一條活靈活現的長羽毛的蛇盤繞着,而另一半卻是那牛頭馬面一樣的神靈。方新教授道:“竟然與庫庫爾坎神同樣地位呢。”

這時,亞拉法師漸漸從悲痛中清醒過來,他站起身來,喃喃道:“不對,這個內廳怎麽才這麽小一點兒?這裏不對。”

方新教授擡頭道:“啊,是啊,那邊還有一扇大門,我也沒弄明白陵寝裏還有什麽東西,看起來比陵寝還要重要。”

亞拉法師一進門就直奔棺椁而去,方新教授忙着記錄整座內廳,唐敏一直沉浸在精美的壁畫中,卓木強巴對這些東西都不是很了解,大家誰也沒在意那道陵寝中的門。此時方新教授提起,四人才不約而同地來到門前,只見石壁正中,一道三角形石門,突出石壁一米多,顯得厚重無比。石門的兩側全是符號圖像,在石門的中央,刻繪有一個人牽着一頭怪獸的淺浮雕。對于那些圖像所含的意義,竟然連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也說不出來,但是法師在石門上發現了兩個小孔和五個羽翼狀石筍。

亞拉法師道:“看來,這道門需要鑰匙才能開啓,一共是七把鑰匙。”突然間,他興奮起來,道,“盜墓賊沒能打開這最後一扇門,因為他們的鑰匙不夠,只有五把鑰匙,還差兩把!”

卓木強巴看着那些羽翼狀石筍,問道:“這是鑰匙柄嗎?”感覺十分眼熟。

亞拉法師道:“不錯,是石頭磨制的鑰匙,看這個洞的形狀,應該是卵圓形的。”同時心道:“連鑰匙也如此相似,一定不會錯的,光照下的城堡,光照下的城堡一定在裏面。”

卓木強巴道:“我,或許我有一把鑰匙。”說着,他從背包裏取出庫庫爾族的聖石來。

“啊!”亞拉法師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從地獄飛升到天堂,真是萬能的佛在指引方向,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他顫抖着用手捧過聖石,看着石頭上的鈎紋,激動道:“不錯,不錯,這确實是開這道門的鑰匙,從羽翼上的符號對應洞口上的圖像,應該是……這是最後一把鑰匙,插入第七個孔洞。”亞拉法師将聖石對準了孔洞,只聽“嗒”的一聲響,鑰匙進入洞口。亞拉法師緩緩轉動着鑰匙柄向裏使壓,說道:“要順着鑰匙的紋路向裏插,否則無法完全插入,這道門也就無法開啓。”一連響了好幾聲之後,鑰匙才完全進入鑰匙孔內,此時的聖石,看起來和別的鑰匙已沒有什麽不同,只剩下一小截羽翼在外面。亞拉法師這才轉動鑰匙,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期待地聽着石門發出令人激動的聲音。

随着鑰匙的轉動,三角形石門開始緩緩移動,竟然又向外退了幾十厘米,亞拉法師道:“現在只差最後一把鑰匙了。”說着看了看其餘三人,希望又有誰突然說“我有鑰匙”,但是這次沒有人回答了。四人又都感到了失望,唐敏問道:“法師,這裏面有什麽?”

亞拉法師道:“不知道,但是這道門沒被開啓過,而裏面又很大,不是嗎?”

唐敏道:“你怎麽知道沒被開啓過呢?”

亞拉法師指着鑰匙道:“這些鑰匙,都是倒鈎紋路,它們被設計成只能使用一次,一旦插入鑰匙孔,就不能被取出來,所以才會留下了先前的五把鑰匙,明白了嗎?不過話說回來,強巴少爺,你的鑰匙是從哪裏拿到的?”

卓木強巴道:“這個,說來話長啊!”這時,巨大的骨門發出了聲響,方新教授道:“骨門快被打開了,躲起來。”亞拉法師在三角形石門上似乎觸碰了什麽,然後才跟随三人躲在暗處。

※※※

骨門最終僅開啓了一條縫隙,索瑞斯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一進入內廳,他看見被斜靠在石棺上的棺蓋,頓時明白,有人進來了。他不動聲色地直朝三角形石門走去,同時非常小心地觀察着四周,心中暗忖:“怎麽可能,他們是從什麽地方進來的?現在躲到哪裏去了?”

來到石門前,眼前的景象讓他幾乎忘記身邊的危險——石門上清清楚楚地插着六把鑰匙,也就是說,他将成為開啓石門的第一人!索瑞斯無法自控地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索瑞斯拿出最後一把鑰匙,在将鑰匙插入孔洞前,他腦海裏回響起那個人告誡的話:“這些圖騰和象形符號告訴我們,裏面居住着最高貴的神靈,連國王也只能成為它的陪寝。為了讓這位大神愉快地在地宮中生活下去,他們為大神準備了豐富的食物,他們稱之為達卡努諾神,我估計就是那些美洲碩鼠。你們想一想,以美洲碩鼠為食的生物,體型該是如何巨大。”

當時自己提問道:“已經一千多年過去了,難道那種生物還存活着嗎?”

那雙憂郁的眼睛掃過自己,讓自己惶恐不安,只能低頭擦汗,然後才聽到那人說:“在我的祖國,有這樣的諺語,千年的靈蛇萬年的龜。所以,如果說什麽生物能生存一千年的話,靈蛇絕對在可選擇的範圍。按我的估計,裏面應該封鎖着一條已經絕跡的、一種擁有碩大體型的蟒類,那位尊貴無比的大神,也就是所有瑪雅人最崇拜的神——庫庫爾坎神!一條長着羽毛的巨蟒!也正因如此,我們這次沒能收集夠鑰匙說不定還是一件幸事,從上一層的祭口放下的攝影器材已經告訴我們裏面什麽都沒有,唯一可能存在的,只能是那種可怕的生物。這道禁忌之門,還是不要打開的好。”

索瑞斯在褲腿上擦幹手心的汗,下定了決心将最後一把鑰匙插入那禁忌之門裏,心道:“或許對隊伍裏的其他人來說,這道禁忌之門只能帶來危險而毫無利益,可是對我而言,那種不知名的生物,将會改變我的人生課題。此行穿越叢林,開啓這道門,正是我的最終目的。不管小老鼠也好,游擊隊也好,誰也不能阻止我!”随着鑰匙轉動,索瑞斯覺得全身都在出汗,而暗中看着他的四個人,也都捏了一把汗,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三角形石門。到底門後面有什麽呢?

奇怪,索瑞斯轉動鑰匙後,石門并沒有像亞拉法師轉動鑰匙後一樣移動,而是沒有任何動靜。索瑞斯繼續轉動鑰匙,鑰匙紋絲不動。索瑞斯的表情就像一位丢失孩子的母親,坐立不安地到處檢查石門,卻毫無發現。索瑞斯在內廳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突然,他發現了那個小小的洞口,大怒道:“渾蛋,破壞血池壞我好事!”說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處。

※※※

亞拉法師跳了出來,迅速無比地撥動一處牆角的機關,那個洞口突然關閉,将索瑞斯和四人隔離開來。亞拉法師開始重新撥弄三角形石門旁邊,不知道他動了什麽地方,那道石門突然開始移動起來。亞拉法師松了口氣道:“好了,現在那人暫時過不來了,根據你們的經歷,他從大廳的那頭跑到骨門這頭,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卓木強巴驚訝道:“法師,你,你怎麽知道這個機關的?”

亞拉法師兩眼閃爍光芒,盯着巨大的石門什麽都不說,卓木強巴的注意力也很快被漸漸移開的三角形石門所吸引。

索瑞斯躲在石像之後,他方才只是假裝鑽入通道,實際上飛快地躲在了一旁,心道:“現在明暗形式逆轉了,小白鼠就是小白鼠,那樣的門,我才不想什麽都沒看到就失去意識。”

仿佛打開了一個通風口,所有的燭火都朝着三角形石門的方向擺動,随着石門漸漸移開,四人連同暗中索瑞斯的心一起都吊在了嗓子眼上。石門腳下的塵土被吹開,整個大門被完全開啓,四個門前的人也完全呆立,他們無比驚奇地打量着門裏的東西,就算一頭史前恐龍從門裏蹿出,也不能讓他們如此驚奇。

門裏是一個人!

而且是一個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的亞裔人種!

此時,門裏的人也茫然不知所措地打量着門口的四個人,呆立了半天,他才結結巴巴道:“俺木,俺木,俺木柴裏日。”

卓木強巴等四人如同看着史前怪物,半晌才明白過來,那人說的是英文,意思是:“我是中國人!”頓時有眩暈的感覺,連索瑞斯都有了一頭撞牆的想法。一道千年都未開啓過的門,裏面竟然是一個中國人,這就是他這些年來苦苦尋找的東西?索瑞斯真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可是門裏的空間遠比內廳更小,除了這個自稱柴裏日的人,什麽都沒有了。五百平方米的半球形空間被人工開鑿了無數直徑超過十米的洞,洞內漆黑一團,但看樣子就不像是拿來放東西的,倒和星空大廳的那些老鼠洞很像。

卓木強巴仔細打量着柴裏日,一米七的個頭,年紀四十許,平頭,一副不偏不倚的中正相貌,國字臉,濃眉方眼,寬鼻厚唇,一字須,看上去十分忠厚,身上斜挎一個帆布包,一身褴褛衣衫,一雙泥腳,看上去像一個農民。過了老半天,他才答話道:“我們,也是,中國人!”

那人一聽,就像唐敏似的,一句話接不上來,雙膝一軟,撲到卓木強巴懷裏,眼淚縱橫,嗚咽道:“哼……哼,我以為我再也出不去了,嗯……”

那人顯得非常虛弱,需要食物和水。沒有食物,唐敏給他喝了些葡萄糖液體,四人費了老半天勁兒,才弄清楚,那人叫王佑。

【移動的懸梯】

“等一等,你說什麽?驢友團?我聽說過你們!哦,天哪,你是驢友團的成員,那肖恩你認識嗎?”卓木強巴想起來了。

王佑道:“肖恩,那個彬彬有禮的英國紳士,哦,他真是太有紳士風度了,我都認為他不适合參加驢友團的,可沒想到他經驗豐富。你們也遇到他們了?現在他們怎麽樣了?”

亞拉法師道:“好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你是怎麽掉到裏面去的?裏面真的什麽都沒有?”

王佑盡量地思索着:“當時,我們下到第三層,我在一個洞口邊緣,突然有些頭暈,好像是洞穴裏的風,裏面好像有股吸力,不知道怎麽的,我就掉了下去,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等,我記得裏奇拉了我一下,好像我們是一同掉下來的,但是我醒來怎麽也找不到他。還有佐佐木和啓特,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咚”的一聲,一頭碩鼠正在猛烈地撞擊石門,王佑驚訝地看着門外:“噢,我的天,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動物?”

方新教授道:“看來那些家夥們注意到我們了,必須趕緊找到上去的路。它們的速度驚人,要是兩邊都被它們堵住的話,我們真的沒有任何逃生的希望了。”

亞拉法師好似不甘心地在三角形石門後的大廳內檢查了每一個洞口,失望道:“這最後一道門內竟然什麽都沒有,怎麽會這樣的?”

方新教授道:“從這裏的構造來看,像一個獻祭的場所,這些瑪雅人在裏面喂養什麽東西,可以從頭頂投放食物。如果說養了動物,裏面會留下很多殘骸或別的東西才對,可是又沒有。如果說森蚺、碩鼠都是他們放養的,為什麽要在這一層養這麽多巨大的生物,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唐敏看着小小的洞穴道:“可是剛才那人也是走這裏出去的,要是我們出去遇到別的人怎麽辦?”

亞拉法師道:“不會,他一旦發現洞口被堵上,就知道我們還沒有走,一定會拼了命地追回來,走吧,我帶你們去找上去的路。那些大廳的邊壁很古怪,你們沒發覺嗎?”

四人又從小洞中爬了出去。索瑞斯從黑暗裏走出來,看着三角形石門後那些巨大幽深的圓形通道,喃喃道:“不可能的,就算已經死去,也會留下骨骼,我一定要找到,瑪雅人的庫庫爾坎神。”他走入了黑暗通道之中。

四人剛從洞穴裏爬出來,就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有人大聲吆喝着什麽,那人見他們好像聽不懂,馬上改用英語道:“站着別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卓木強巴不免焦急起來,這一層到底有多少游擊隊員啊。他們轉過身來,就看見端着機槍直喘氣的韋托,一個球一樣的身體在燭火下一張一弛。

“是你,你是那個中國人,措木匠!”卓木強巴沒見過韋托,被他叫出了名字大吃一驚,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韋托冷笑,用槍指了指,道:“少廢話,把包打開!”看見卓木強巴和唐敏背着巨大的背包,他認定裏面裝了不少好東西。卓木強巴心思一動,準備趁開包的時候利用背包将這個游擊隊員制服。誰知道心思剛動,韋托就像看穿他似的,馬上擡起槍朝天掃了一梭子子彈,唐敏和王佑都叫了起來,其餘三人也是反射性地一縮頭。韋托道:“你,你,還有你,把包扔在地上,所有的人都退後,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樣。”他連王佑背上那個癟癟的小登山包也不放過。

卓木強巴沒想到這個胖子如此精靈,在韋托槍口下,三人不情願地将包放在地上,然後後退十幾步,直到貼着血池站立。韋托一面緊盯着他們,一面小心地打開卓木強巴背着的包,翻動了幾下,看着裏面的空氣監測儀、水紋監測儀、安全繩、探照燈等物品,勃然大怒道:“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兇惡地打開唐敏背着的背包,結果更為失望,大聲問道:“我看着你們幾個從這個洞口爬出來的,你們,你們是從裏面爬出來的,為什麽沒有東西?為什麽你們什麽都沒拿?”

從韋托的表情五人都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王佑譏諷道:“裏面有東西我們能不拿嗎?裏面的墓室早就被人盜過了,現在裏面除了一具棺材,什麽都沒有!”

卓木強巴想制止王佑,不讓他激怒手握武器的游擊隊員,可是王佑說得又突然又迅速。果然,韋托變了臉色,先是喃喃道:“裏面什麽都沒有?被盜光了?他騙我!他竟然敢騙我!”然後就黑着臉,最後在王佑的登山包上捶了幾下,那癟癟的登山包都不用打開,一摸就知道裏面沒什麽東西。他摸出一把獵刀在王佑的背包上亂紮一通,頓時發狂道:“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端起機槍在怒吼中胡亂掃射。

五人慌忙逃竄,卓木強巴本能地抓住什麽東西就朝韋托扔了過去,卻是一名游擊隊員被扔棄不用的頭顱,正是韋托親自下手切割開來的。韋托心神一陣慌亂,槍掉在了地上,正準備重新拾起槍來,亞拉法師不給他機會,踢過一根人骨,跟着自己也飛身趕到,将韋托的身體踢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韋托滾了幾圈,爬到另一旁躲了起來,大廳面積大,一時要搜尋他還真不容易。卓木強巴拎起背包道:“我們走吧,先離開這裏,我們沒有他要的東西。”接着又大聲道,“嗨,我們沒有你要的東西,別再找我們麻煩,我們只想離開這裏!”

回過頭來,方新教授正在教育王佑:“你不該那樣對他說話的,下次遇到什麽情況,你都不要說話,由我們來解決,OK?”王佑嘶啞道:“知道了。”

亞拉法師道:“走吧,我也是剛剛想起,帶你們看看這些邊壁的柱子有什麽不同。”

直到五人離開,韋托才從黑暗中出來,他不顧一切,雙腿齊蹬,使勁要鑽入亞拉法師打開的那個洞穴。

五人在亞拉法師的帶領下來到牆角,這裏全是模拟人體肋骨形成向上微微彎曲的石柱。法師觸摸着石柱道:“這裏,有凹槽,發現沒有,每根石柱兩面都有凹槽。”

卓木強巴摸着那些凹槽道:“這又表示什麽意思呢?”

方新教授道:“我明白了,知道以前的木床是怎麽嫁接的嗎?兩塊木板,中間打上凹槽,然後枕木的兩頭也鑿成楔形,卡在凹槽上。如果我們能找到這些一米長的物體,一根一根卡到凹槽上,這就是一道懸梯。”

卓木強巴道:“可是在哪裏去找那些一米左右的物體呢?而且,這些石柱間都可以嵌入,到底哪裏才是上去的出口呢?”

亞拉法師道:“不,不是這樣的。這些凹槽裏有卡子,可以摁下去,它自己又會彈出來,這是一種嵌浮石工藝,就像将一個皮球扔進水裏,不管向下壓多深,它都會自己浮上來。這種浮石技巧用來形成一種可以單向移動的機簧,讓我想一想,該如何向你們解釋。對了,以前的機械表上面,有一種卡齒的結構,不知道你們是否了解?”

除了唐敏,其餘三人都表示知道,亞拉法師道:“這些浮石卡齒,和機械表裏的卡齒是一個工作原理,就好像手铐上那種齒輪,可以卡進去,卻不能反向拉出來,這樣,就能保證卡在上面的懸梯保持同一運行方向。換句話說,這一層大廳向上的懸梯是會自己移動的,它不是一成不變的。”

“自己會移動?”卓木強巴怎麽也想不通。

亞拉法師道:“這些浮石卡齒就像鐵軌,而懸梯就像鐵軌上的火車,永遠朝一個方向前進,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卓木強巴道:“那麽動力呢?前進的動力是什麽?”

“有啊。”亞拉法師道:“從頂層沖刷而下的水,直接落差高達幾百米,它們可以提供足夠的動能,而且永不枯竭。”

卓木強巴道:“不可思議,這真的是古人擁有的智慧?”

方新教授道:“說了這麽多,那麽,我們該在哪裏去找可能會出現懸梯的出口呢?”

亞拉法師道:“注意牆角,要出現懸梯,牆角一定要有縫隙才可以,而且縫隙應該足夠寬。通常這樣的懸梯,是與時間保持同步的,我想,我們繼續向南走,會有所發現的。”

沒走多遠,就在距離血池以南第三間大廳發現了懸梯。懸梯全是用一根根骨骼橫向卡在石柱之間,果然如亞拉法師所說,懸梯以一種肉眼不易察覺的速度,緩慢地向上移動着,當五人到達時,懸梯的底部已經有部分露出了空白。卓木強巴一看就明白了,亞拉法師說了半天,原來原理是和傳送帶一樣的,只不過由橫向傳送轉為了直立。

亞拉法師抓住懸梯,扭頭道:“一旦有人抓住懸梯,就會因人的重力而使整個機關停止運作,而等人爬上去以後,懸梯又将繼續緩緩移動。這,就是古人的智慧。”說着,他帶頭攀上了懸梯。方新教授怕亞拉法師掉下來,趕緊接着上去,唐敏在中間,王佑跟在後面,卓木強巴最後一個爬上懸梯。

爬至二三十米高度時,王佑被紮破的背包裏一個圓圓的東西滾了出來。卓木強巴眼疾手快,一只手抓住懸梯,一只手接住了那東西,拿在手裏一看,原來是一方小銅鏡,看上去還頗為光鮮。卓木強巴道:“嗨,你的東西掉了。”王佑扭頭一看,接過卓木強巴遞來的小銅鏡,很随意地放入了衣袋沙啞道:“謝謝。”卓木強巴恍惚中看見,那銅鏡背面好像刻着藏文,他問道:“哪弄來的?”

王佑道:“哦,在波哥大的一個小玩意市場買的,因為當時已經出發了,就放在背包裏了。”卓木強巴沒有再問,他知道,這樣的銅鏡如今出土很多,不僅中國有,中國周邊國家也有出土,市場價值并不高,不過這方銅鏡保存得較新,估計是後人仿造的。

四人登上第四層地宮,此後的行程竟然出奇順利,皮埃裏的筆記漸趨完善,而機關和地宮面積也在減少,三層以上王佑更是輕車熟路,帶頭在前。據他所說,一、二層地宮則完全沒有了機關,很容易就能上到地面。一路上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問了王佑許多問題,王佑發音不暢,但是為了打消這一行人的疑慮,他一一作答,将他此次原始叢林之行始末談了個大概。

他本人是一家房地産開發公司老總,一直很喜歡探險。最初是在網絡上發帖聚集的,他們常去一個專業的驢友網站,這次行程是由一個叫啓特的中國人發動的,而目的地是穿越最後一片南美洲最絕對的原始叢林,在網絡上報名,簽訂合同和遺囑,一切都按照正規自費探險隊的規矩辦理,然後約定時間,世界各國的驢友在波哥大集合。他和啓特兩個是中國人,裏奇是新加坡華裔,佐佐木是日本人,因此他們四人乘坐同一艘小木船,在與游擊隊遭遇時,不知道什麽事激怒了游擊隊,結果慌亂逃命中,他們這一船人與大部隊走散了。然後經歷了一系列類似卓木強巴一樣的歷險,最終來到這處遺跡,他們是從金字塔頂端的神廟入口進入金字塔內的,前面兩層都沒有機關,結果第三層突然遭遇機關,他們也是手忙腳亂,正打算退出金字塔,自己卻因為好奇而跌入第三層的洞口,然後就人事不省。當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獨個兒在漆黑的洞穴中,他一直在洞穴裏尋找出路,卻怎麽也找不到,最後在石縫裏發現了光亮,卻怎麽也打不開石門。最初還抱着一絲希望,他的同伴會找到他,結果整整一天一夜,食物和水都被消耗光了,他嗓子也喊啞了,始終沒有人回應。他以為自己要死在地洞裏,就迷迷糊糊昏睡過去,後來又被巨大的響聲驚醒,結果就看到了卓木強巴等四人。

按照王佑的說法,他比方新教授他們還早到一天。借着這個機會,方新教授和卓木強巴他們也訴說了各自的經歷,在金字塔下面,每一刻都在慌亂中逃命,竟然一直沒有機會訴說這次行程。方新教授和唐敏二人,是在洪水中與亞拉法師和艾力克分散的,此後方新教授在巨石陣附近留下了标記。結果剛在做标記的時候,就被食人族發現了,經歷了一場叢林大逃亡,直到食人族被一組游擊隊吸引過去,方新教授和唐敏才逃脫追捕,在叢林游歷了兩天,昏頭昏腦地就來到了白城。他們也被這一奇跡所吸引,随後在白城一處平屋內歇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就遇到卓木強巴和游擊隊了。

談話間,他們在第三層竟然在游擊隊員殘缺不全的屍骨中先後發現了啓特和佐佐木的屍體,皆被野獸咬得稀爛,連頭、手都不全了。王佑忍着傷痛将他們的遺物收拾進自己的背包,打算以後交給他們的親人。四人繼續向上攀登,同時,每個人都有一種壓抑的感覺,因為就算走出金字塔又如何,在茫茫叢林中,該何去何從。卓木強巴忍不住大罵呂競男,說如此危險的經歷,真該讓她親自來體會體會,方新教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忍住了。

※※※

索瑞斯心灰到了極點,感覺全身乏力,好似虛脫了一般,所有的洞穴他都走過了,什麽都沒有,活體、屍骨,或者動物被吃後的殘骸、排洩物,洞穴裏什麽都沒有。他大罵自己是笨蛋,明知道那個人說的話不能全信,可自己為什麽還是忍不住信了呢?辛辛苦苦搞到了鑰匙,差點就死在食人族的槍下,結果一點意義都沒有,白忙一場。他懷着憤憤不平的心情來到內廳,就看見韋托那肥胖的身軀,正趴在石棺的蓋板上,就像一條肥碩的菜青蟲,拼命地想爬上一片樹葉,而那片樹葉卻不堪重負,搖搖欲墜,看上去十分滑稽。

韋托扭過頭來,看見了索瑞斯,他咬牙切齒地問道:“裏面什麽都沒有!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騙我?”

索瑞斯完全可以推托,但心情極度惡劣的他,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不錯,我就是騙你,又怎麽樣?你自己蠢,那怪誰來着?也不看看那副豬頭豬腦的樣子。”

“好哇!”韋托從石板上滾下來,看了看只開了一道縫的骨門,和那個不大的地洞,端着槍狠狠道,“在這裏,你無法叫出那些動物吧,我要把你——碎屍萬段!”他準備先打殘索瑞斯的四肢,然後慢慢地折磨他,好讓自己出一出被迫屠殺手下的惡氣。

【生還】

誰知道槍聲剛一響,索瑞斯就地一滾,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條軟鞭,相隔三丈,橫空一甩,頓時纏住韋托的槍,一拉一扯,将槍遠遠扔了出去,跟着一鞭接着一鞭,狠狠地抽打在韋托那肥胖的身軀上,打得韋托連聲哀號。最後,索瑞斯的軟鞭纏着韋托的脖子,将他拖了過來,以重手法将他敲暈,扔進了三角形石門中,冷冷道:“你不應該這個時候激怒我的,就算沒有動物,你這個死胖子我也不放在眼裏。讓你成為這阿赫地宮遺骸的一部分吧!”

索瑞斯撥動着石門上的機關,将三角形石門重重地推了回去。這道門上的機關已經無法使用了,門一關上,就再也無法被打開,看着緩緩關閉的石門,索瑞斯露出了冷酷的笑意。“三層好像有個地方,被人為地破壞了,還有別的什麽人想進來麽?我得去那裏看看。”索瑞斯垂頭喪氣地想着,一點幹勁兒也提不起來。這時“噗”的一聲,一個什麽軟綿綿的東西掉在了地上,索瑞斯看着三角形石門,那東西就是從三角形的頂尖掉下來的。如果沒人開啓石門,那個東西不會被移出,如果沒有人關閉石門,那個東西也不會掉下來,竟然被巧妙地藏在這個地方。索瑞斯将那東西拾起,撣去上面的灰塵,那是經過特殊炮制的一張獸皮,顯得堅韌無比,索瑞斯仔細地看着這張獸皮,這……這上面畫的地方……好像中國啊!

※※※

又走了許久,在皮埃裏筆記的指引下,五人在二層一個封閉空間躲開了回巢的蝙蝠大軍,繼續向上,終于,他們看到了通往光明的大門。不知道為什麽,大家沒有一絲喜悅,方新教授問王佑道:“出去之後你打算怎麽辦,跟着我們一起還是……”“當然跟你們一起。”王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清楚地知道,在這個地方,一個人就意味着死亡。

方新教授道:“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連我們也對走出這片叢林沒有絲毫把握,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家死在一起。”方新教授所說的,正是每個人心裏所想的。大家都是從叢林中罹難地颠沛過來的,沒有食物和方向,大家都知道這片原始叢林是個什麽地方,要走出去,除非出現奇跡。這也是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的原因。

王佑道:“我知道,我們驢友團,每次組團出行前,都要簽署免責聲明和寫下遺囑,我們有心理準備的。不管怎麽樣,最危險最艱難的地方我們都挺過來了,不會再有什麽能擋住我們求生的腳步。”這句話,起了很大的激勵作用,方新教授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都這樣想,我們走吧。”挺胸邁向那道光明之門。

陽光再一次沐浴大地,空氣依然無比清新,當五個疲憊不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他們手挽着手,肩并着肩,驕傲地看着初升的朝陽,白城,在他們的腳下;大地,在他們的腳下。他們終于從地宮中走了出來,從地獄的最底層走了出來,從無數次生與死的考驗中走了出來,不管再次面臨怎樣的考驗,再次經歷怎樣的危難,他們都将坦然接受,地獄曾這樣告訴他們:生命,永不低頭。

而當他們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時,奇跡真的出現了,他們清清楚楚地看見,正對金字塔的巨型廣場上,整整齊齊地排列着三架直升機,寂靜而安詳地等待着,好像在隆重地歡迎他們歸來。“直升機……”方新教授突然無法自控,只說了三個字,眼淚已從那飽經滄桑的面頰滑落。唐敏的鼻尖一酸,淚珠頓時斷線般滴落下來。亞拉法師眼裏閃爍着晶瑩的淚花,王佑在哭泣,卓木強巴在哽咽,那一刻,他們讓淚水恣意地沖刷,好想回歸孩提時代而放聲大哭。他們不是不勇敢,并非不夠堅強,而是激動的心情無法表達,除了眼淚,沒有什麽更能舒緩他們此刻的心情。

※※※

第三層地宮一角,這裏被人工開鑿了一個大洞,應該說是人工爆破留下的痕跡,莫金鐵青着臉,在洞口踱來踱去,身後是已架設好的巨型輸油管道和幾輛電瓶車,施工方的一些技術工程人員也在那裏忙碌着。當馬索興沖沖地趕來向老板彙報事情已經辦妥的時候,卻遭到老板的迎頭痛罵:“你這個白癡,花那麽多錢,費了那麽多天時間,連一點內幕都沒摸到。你哪怕打聽到一丁點兒消息,我也會知道這個地方就是我們來過的那個地方。這裏還有什麽參觀的必要性?你看看這裏,啊,還有這裏,我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嗎?我經常給你說起過這些地方,你難道一點印象都沒有嗎?啊!你的腦袋是怎麽長出來的?浪費我的時間和精力!愚蠢!”

馬索戰戰兢兢,不敢頂嘴。沒想到這個地方,就是老板常說的所去過的最危險的瑪雅金字塔,好不容易才獲得通行的資格,原來做的都是無用功。

“巴啦,巴啦!”裏面的工程人員叫喊起來,在金字塔內部發現有人。幾名全副武裝的保安當先沖了進去,裏面亦有冷冷的聲音傳出來,同樣是西班牙語問道:“外面的是什麽人?革命聖戰組織嗎?”

莫金告訴指揮人員道:“不用擔心,自己人。”向裏高聲道,“索瑞斯!”

于是,一個讓人不敢直視其面貌的人從金字塔裏走了出來,正是索瑞斯。莫金給了他一個擁抱,問道:“你不是跟蹤他們去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索瑞斯道:“他們也剛從這裏面走出去。”

莫金道:“哦,是嗎?他們還能行動嗎?”

“放心,我給他們留着工具。”索瑞斯看了一眼周圍,道,“先離開這裏,我有好東西。”

指揮官道:“嗨,你不能離開這裏,得接受我們的檢查。”索瑞斯張開雙臂道:“好啊。”

※※※

韋托晃悠悠地從漆黑的地板爬起來,摸着兀自疼痛不已的頭道:“這是什麽地方?渾蛋!竟然把我弄在這裏!有人嗎?有人在嗎?”他開始扯開了嗓子大聲喊叫。

四周沒有一絲風,也沒有一點光亮,韋托的回聲在空闊的黑暗地帶傳回嗡響。他茫然地行走幾步,踢到一個什麽東西,伸手摸去,不知道是誰掉在這裏的手電筒。他擰開手電筒,還有一點橘黃色的光,光照下,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馬上明白過來,自己是在什麽地方。韋托撲向緊閉的三角形石門,大罵道:“渾蛋!放我出去!渾蛋!渾蛋!”

一陣腥風飄了過來,韋托感到不對勁,他回過頭來,只見巨大的黑暗洞穴中出現了兩處光點,随着光點的移動,越來越大,微微泛着黃色的熒光,就像有什麽人用高高的竹竿挑着兩盞燈籠。韋托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快速移近的光亮,感到茫然無措。終于,當他看清那兩盞燈的真相時,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有生以來最高分貝的吼叫,接着,他不顧一切地按下了引爆自身的集束炸彈!火光在黑暗中砰然乍現,氣壓急劇壓縮,随後瘋狂的膨脹擴散開來,那股力量推開了三角形石門,推開了巨大的骨門,接着摧枯拉朽地将第五層地獄從地宮中夷為平地,将一切它碰到的東西化為灰燼!地底層的石油引發了連鎖反應,一聲接着一聲的爆炸,好像整個地底都要被翻過來!

※※※

五人蘊着淚水來到了直升機面前,三架直升機都完好無損,更令人欣喜的是,機上還留有足夠的水和食物。卓木強巴檢查了直升機的油箱道:“挂的都是雙油箱,飛一整天沒有問題。”

将所有物品集中到一架飛機,給它裝滿油,卓木強巴緩緩推動手控杆,“紮紮紮”的聲音帶給大家無窮的希望。直升機在金字塔上空盤旋了一圈,方新教授從空中記錄下白城的全貌,就在此時,巨大的聲響從地底傳來,金字塔緩緩地沉入地基,大量的石屑和塵土揚起,将白城籠罩在朦胧的灰色之中。方新教授惋惜道:“他們炸掉了金字塔,這是什麽人做的?這是在犯罪啊!”

沒多久,在白城的邊緣地帶,又是一道火柱噴發,帶油的火舌蹿起幾十米高,很快,整個白城火光沖天。五人眼看着它灰飛煙滅,仿佛南柯一夢。

卓木強巴最後看了白城一眼,這個帶來激動和驚魂的地方,他道:“我想,我是不會再來這裏了,還是把它留在回憶中比較好吧。可以走了嗎,導師?”直升機開始爬升,遠離了白城,迎着朝陽飛去。

※※※

接受完檢查的索瑞斯,和莫金乘坐同一輛電瓶車,剛開出幾裏遠,突然車猛地一抖,像被什麽東西高高抛起,又重重地落下。莫金道:“地震了嗎?”

索瑞斯道:“該死,那個胖子引爆了炸彈,快離開這裏,全部會塌陷的!”他們跳下車來,以飛快的速度朝管道另一頭跑去!

※※※

直升機直朝北飛,途經游擊隊聚居區,但沒有遇到阻攔,最後停落在一個叫博伊的地方,終于回到了文明城市,并聯系上了呂競男,在駐外大使館幫助下抵達聖瑪麗亞。王佑則與衆人告別,直接回國。

※※※

在離白城不遠的山坳上,莫金和索瑞斯默默注視着化為一片火海的白城,馬索謙卑地站在他們身後。如果剛才晚走十分鐘,他們也将和那些施工人員一樣,葬身火海。他們知道,大火将會持續燃燒,政府不會過問這裏,游擊隊也不會管,若真有人來,恐怕只有那些如同面臨世界末日的食人族吧。聽完索瑞斯的全部經歷,莫金道:“原來是韋托。”

索瑞斯道:“怎麽,你認識?”

莫金道:“嗯,以前有過往來。不過沒關系,已經用不着他了。”

索瑞斯道:“呼,白城再也不存在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到白城的情景嗎?”

莫金道:“永生難忘,雖然損失了巴隆他們,但那時我們的編制還健全,哪像現在。”

索瑞斯道:“對了,我問你,這件事,我是指帕巴拉神廟的事,除了我之外,你沒有告訴別人吧?特別是……那個人。”

莫金一驚道:“你是說……鼬。”索瑞斯趕緊揮手制止莫金,那個人的名字提也不能提。莫金道:“怎麽可能?我既然找到你,就是肯定不願那個人知道,否則,就不是我來找你了。”

索瑞斯道:“你知道就好,你也知道,那個人一向是要占大頭的,如果讓他知道了這件事,我們連骨頭都吃不到。”

莫金道:“怎麽突然想起問這件事?”

索瑞斯道:“因為有些事情很古怪,那個卓木強巴竟然會有開啓禁忌之門的鑰匙,這點我就很疑惑。”他并不打算告訴莫金卓木強巴等人在第五層地獄差點被水淹死,機關卻莫名其妙地被打開了,而打開機關的卻不是他。

莫金道:“或許是巧合,雖然庫庫爾族的聖石早就被我們拿走并使用過了,也有可能他們從別的部落搶了一塊回去,你知道,那些石頭都一個樣,他們哪裏能分辨。對了,說到卓木強巴,如今對他們的看法如何?”

索瑞斯道:“說出來你別生氣,我對他們一點信心都沒有。就他們這樣的實力,能爬上雪山頂就是他們的極限了,指望他們找帕巴拉神廟,哼,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莫金道:“也沒有這樣糟糕吧,他們終究穿越了嘆息叢林直抵白城。”

“哼,憑他們!”索瑞斯冷笑道,“有高手呢。在他們剛剛踏入嘆息叢林的時候,碰到一個白頭發的,那個家夥相當厲害,在那組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帶領他們避開了最危險的地段,繞過了最兇猛的野獸巢穴,幾乎是從最安全的通道直抵白城的。這也是我問你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的原因。而在阿赫地宮,我還遇到一個更可怕的人,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那個人對血池的了解,比他還深刻。”

“哦。”莫金神色嚴肅起來,道,“那一定是西藏密宗的人。”

索瑞斯問道:“西藏密宗?”

莫金道:“當我第一次聽那個人說起血池,就開始關注這種東西,我覺得,應該從他的國家開始查起。終于,被我查到,第一塊成型血池,是1915年,在西藏墨脫被發掘出土。這種東西,是一個已經滅絕的宗教使用的祭祀法器。”

“哦,那你看看這個……”索瑞斯從莫金的口袋裏抽出一卷皮卷,正是剛才相互擁抱時放入莫金口袋的,莫金雖然知道,不過一直還沒來得及打開看。

皮卷展開,邊緣應該是海,随後大致有一個雞胸似的弧形,一道暗紅色的線沿着雞胸一直向西,随後一分為三,分別用瀑布、佛像和骷髅标注出來,有很多小的地名,看起來像藏文又不完全是。不過,真正讓莫金注意的是,地圖一角那個奇怪的符號,那是一個上半部好像牛頭、下半部卻連接着一個反向萬字的圖案。

莫金驚呼道:“啊!這個是……是密宗的地圖?”

“你說什麽?你怎麽知道會是密宗的地圖?”索瑞斯已經不止一次地看過這幅圖了,除了感覺像中國的輪廓外,他都不敢肯定這就是中國,而莫金竟能一眼指認出這是密宗地圖。馬索也趕緊湊過頭來看了一眼,不過這樣就擠着莫金和索瑞斯了,在老板沒有瞪他之前,他又自覺地退了回去。

莫金手指地圖道:“這個符號不是佛教文字,它叫雍仲符號,是西藏最古老的符號,目前普遍認為它象征太陽。而這個像錢幣的‘¥’符號應該是狼的簡化符號,也有說法是一種西藏特有的戰鬥犬簡化符號。這兩種符號都是在西藏的舊石器時代就已經出現了,很多古人類岩畫上留有它們的痕跡。當這兩個符號在一起出現的時候,就成為那個消失的密宗特有的記號,據說應該是一種刻在那些密宗教徒身上的精神象征符號。”見索瑞斯又露出懷疑的目光,莫金趕緊解釋道,“這是我這次去西藏,才剛剛調查到的。”說着,他想起了第一次接觸這個符號的情形……

“老板,查到了,那些卷軸被運到中國拉薩去了。”

“噢,是回歸了嗎?很好,馬上準備,我們去拉薩。”

“是!老板。”

※※※

“進布達拉宮了嗎?你可查清楚了?”莫金站在拉薩的八廓北街,望着滿街琳琅滿目的地攤商品足足愣了一分鐘。

“老板,管他什麽宮殿,那不是對外開放的嗎?我們派幾個人裝做游客把它偷出來不就行了?”馬索獻計道。

“沒腦子。”莫金看着遠處大昭寺赭紅色的邊瑪牆道,“你想去這樣的地方偷東西?哼哼,只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那,進了布達拉宮,我們不是就沒辦法了?”馬索喃喃道。

莫金嘆道:“唉……嗯?”他的目光,突然被地攤上一枚形狀奇特的金屬制品所吸引,那似乎是一個挂飾,上半部像個牛頭,下半部是個十字。莫金有種熟悉的感覺,把那件金屬飾品從地攤一堆雜亂的東西裏揀出來,問道,“這個是什麽?這上面不是牛頭吧,是……蠍子符號?”

“不,不,不……”賣東西的藏族小夥聽明白後,趕緊道,“這不是蠍子,是狼……是張嘴狼牙。”怕莫金不懂,他還朝着天空“嗷唔”地學了聲狼嚎,又道,“張開大嘴……”他雙手比畫着狼張開嘴的形象,他又讓莫金将手指伸入那狼嘴內,裏面果然有一排小棘突,不過已經鈍了,“狼牙,狼牙……”藏族小販反複強調道。

“狼!”莫金似乎被什麽觸動,沒有問那個東西什麽價,而是問,“這個東西,哪裏來的?”

賣東西的藏族小夥一聽莫金如此問,以為他要買,趕緊道:“這個托架,是好東西啊,有些年頭了,你看看,這做工……”

莫金一把抓住那小販的藏袍圓領,道:“我不是說它的做工,我問你它怎麽來的?”

這一舉動立刻遭到了周圍藏民的怒視,有幾名擺地攤的藏民已經站起來喝問了,那賣托架的藏族小販用藏語向周圍的商販解釋了幾句,才平息了怒氣。他神秘地告訴莫金道:“這個,據說是羅紮從一名神志不清的康巴漢子身上摘下來的,當然我不是那麽清楚,這确實是個好東西,你看……”

……

看着莫金滿眼疑慮地思索着什麽,索瑞斯“哼”的一聲,突然從莫金手裏抽走了皮卷,掉頭回走,邊走邊道:“看來,我們還是不能彼此相互信任啊,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沒告訴我?”

莫金趕緊道:“這件事的确是我沒想到,其餘我所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那個密宗由于消亡得很早,據我所知在吐蕃滅亡前它就已經消失了,我所調查到的信息只是零星與密宗有關。這個事情,我們還需要一起來調查……喂!你去哪裏?”

索瑞斯道:“我去做人像拼圖!一定要查出那個白頭發的來歷,那個家夥太可疑了!”

莫金道:“你拿的是什麽?”

索瑞斯道:“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本,我們是多年的搭檔了,我再提醒你一次,別對那夥人抱太大希望,他們不可能成功的,我們自己幹吧。”

莫金望着索瑞斯的背影,喃喃道:“你不明白的。”他伸手握住自己胸口衣襟,那裏,似乎有個什麽東西。馬索提醒道:“索瑞斯已經走了,我們也走吧,老板。”

莫金點頭,突然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只聽了一句,突然大聲道:“你說什麽?”挂機後,莫金愣了很長時間。馬索看着莫金一直盯着索瑞斯消失的方向,揣摩着莫金的心思道:“老板,那個索瑞斯這麽橫,我看,給他點苦頭吃……”

還沒說完,莫金狠狠地賞了他一耳光,道:“你是白癡啊!你這個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耳朵裏回響着剛才的電話——“莫金先生,很抱歉地通知你,那個中國的精神病患者,已于今天淩晨五點二十三分,經搶救無效逝世,請你通知他的家人來辦理善後事宜。”莫金心道:“如果我能早一點掌握古藏語,或許能從那瘋子嘴裏知道點什麽,現在……不過算了,反正我手裏還有另一個瘋子,哼哼。”

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的馬索,捂着臉半跪在地上,直到看着莫金的身影消失,眼裏閃着狼光,心想:“如果索瑞斯和莫金決一勝負,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想着想着,他不由笑了。

【總結】

情形比預期的要好,張立和岳陽他們竟然比卓木強巴等人先到達聖瑪麗亞,艾力克更是在衆人之前,只有巴桑仍然沒有找到。張立和岳陽的情況比較糟糕,卓木強巴等人是在紅十字醫院裏見到兩人的,生離死別,三人抱頭感嘆,張立和岳陽都垂下淚來。在莽林裏兩人吃盡了苦頭,幸虧有肖恩的幫助,縱是如此,岳陽還是被莽林不知名的蚊蟲叮咬,之後一直持續高燒不退,張立不斷地對他說:“巴巴-兔,巴巴-兔小姐,巴巴-兔小姐還等着你呢,要堅持啊!”一直說了一萬多遍,才算把岳陽從死神那邊拖回來。後來三人因為連續逃亡,最終體力不支,加上缺乏營養,是活活累倒的。據醫生介紹,張立在住院觀察的第一天,一直重複叫着“巴巴-兔”的名字,醫生估計是巴巴-兔欠了他不少錢。

至于他們究竟是怎麽逃出叢林的,張立和岳陽支支吾吾不肯說,據說是為了堵住某人的嘴。而肖恩體力恢複很快,僅留院觀察了一天就離開了,事前竟然沒有給任何人打聲招呼,讓張立和岳陽深感愧疚。在南美洲原始叢林流浪大半個月之後,帶着一身傷痛,這支特訓的隊伍返回了久違的祖國。

再次呼吸到那清新爽朗的風,感覺就像回到了天堂,在呂競男近乎苛刻的要求下,所有特訓成員對這次失敗的特訓項目進行了經驗總結。呂競男站在講臺上,就像一名訓斥小學生的兇惡教師,很誇張地揮動着手臂道:“在這次出行之前,某人曾這樣告訴我——他說,他認為已經訓練得夠多了,他現在無比強壯,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強壯,可以勝任任何考察工作,可以前往任何險境絕地。我答應過他,只要他能在規定時間完成這次訓練內容,我們就可以組隊出發,尋找帕巴拉神廟。結果——結果怎麽樣呢?”她的眼神變得犀利而尖銳,卓木強巴将頭扭向一邊,故意不去看她的表情。

呂競男卻不肯放過他,直接問道:“強巴少爺,請你先說說,你對這次訓練有什麽感想?”

“我能有什麽感想?”卓木強巴暴跳起來,怒吼道,“我們差點全都死在叢林裏,這個回答你滿意吧!不錯!我們是不能通過這次的訓練!那又怎麽樣?被游擊隊追擊,那些平時一條也很難碰到的動物,經常組成軍團來讓我們參觀!雷暴,洪水!至于那座墳墓就更不用說了,說了都怕你不敢相信!你說說,你說說!這還能算是訓練嗎?就算是打仗,也不可能面對這樣兇惡的環境啊!”說完氣呼呼地站着叉腰喘息。

呂競男也不和他争辯,微微笑道:“喲嗬,沒能完成任務還挺理直氣壯的嘛,這特訓的成效我沒看見,這脾氣倒是見長啊。”

呂競男沒有和他争論,卓木強巴也不好繼續發脾氣,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當時的情況你不了解,換作是你,也沒辦法完成!”不料,這句話剛一出口,張立、岳陽,包括方新教授一組,整個兒臉色全變了,全是一副“糟糕,強巴少爺你要遭殃”的表情。

果然,剛才還是如沐春風的一張臉,頃刻便如籠寒霜,呂競男冰冷道:“是嗎?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去啊!”

卓木強巴呆住了,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看看周圍的其餘隊員,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看來呂競男沒有說謊。呂競男道:“因為我覺得,穿越那片叢林對你們來說或許難度太大,所以決定自己先去試一試。我帶了一把虎鯊獵刀,花了七天時間,徒步完成了這次穿越。原本以為,以你們目前的能力,應該可以完成這次穿越了,沒想到……你們的表現令我很失望!怎麽,你不相信?我比你們晚兩天出發,在第三天追上了方新教授小組,不信你可以問問。”

卓木強巴轉向方新教授,只瞪着一雙大眼睛,呆問道:“什麽都沒帶?”

方新教授低頭道:“什麽都沒帶,食物、帳篷,連水都沒帶。”

呂競男又道:“當你們沒能按時穿越抵達目的地時,在得不到及時支援的情況下,我只能一個人,返回叢林來尋找你們,在莽林裏找了兩天,才看到那兩個奄奄一息的家夥!為了尋找并救出他們,殺了百多條森蚺,恐怕有些種類都被殺絕種了。”

卓木強巴大驚,怪不得那兩個叛徒支支吾吾不肯說是怎麽回事,“為了堵住某人嘴”,原來是為了堵住自己的嘴啊。他惶惶不安地扭頭望去,用那雙驚恐的眼睛告訴岳陽:“這個婆娘不是人!”岳陽畏縮着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都說了是魔鬼教官來着,你咋不信呢?”

“砰!”呂競男一拍桌子,茶碗跳了起來,卓木強巴也跟着一跳,險些将椅子跌翻在地。只聽呂競男嚴厲問道:“據我所知,這次行動有一個小組,在做功課的時候範圍狹窄,目光短淺,而在出發行動的時候,急功冒進,沒有絲毫團隊合作精神,也缺乏科學的考察計劃,這大半年的訓練都白費啦!”跟着又是一拍,卓木強巴又驚得一跳,艱難地轉過頭去看着亞拉法師,眼睛裏充滿了可憐:“法師,你出賣我!”亞拉法師表情淡漠,看了呂競男一眼,不動聲色地傳達着“我也是迫于無奈”的意思。

只聽呂競男繼續道:“幸虧我不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否則,我決不允許我的隊伍中出現這樣一群無用之人!把這次失敗的原因,還有你們覺得不足的地方,給我寫一份深刻的檢查,每個人都要寫,事先警告你們不許抄襲,不許私下交流,否則……罰抄一萬遍!尤其是你——們!”呂競男直接指着卓木強巴,幸虧後面加了一個“們”字。

卓木強巴汗涔涔而下,自從小學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被人指着鼻子罵過了。一時房間內安安靜靜,只聽見課桌上刷刷刷的寫字聲,有老有少,大家坐得筆直,筆下不停,就好像在高考。

十分鐘後,呂競男喝幹了茶水,站起身來,冷冷道:“我在辦公室,寫好就交過來。記住,你們當中有一人負責監督這次寫檢查的全過程,如果想交頭接耳請自便,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面。”走到門口又道,“還有,沒寫完不許出來,否則——”

呂競男走後,這個頗像教室的房間更安靜了,房間裏的人時不時用目光交流一下,卻誰也不敢說話,雖然大家都知道或許是教官唬他們的,但是誰又能保證呢?

卓木強巴漸漸安靜下來,心裏老不服氣地想着:“沒理由啊,那麽一個小女子,怎麽可能拿一把菜刀就闖過去了,那不是比亞拉法師還厲害嗎?這個婆娘,到底什麽來頭?”在紙上鬼畫了幾個字,又想:“不過說回來,這次行動确實暴露了許多不足的地方。南美洲周邊地區的文化和風土人情沒有做足夠的了解,這個算作疏忽大意吧,至于史前動物,這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了,如果碰到一種完全不了解的動物,那該怎麽辦呢?姑且不說史前動物,就是那些調查過的動物,諸如森蚺,曾經還專門下功夫研究過森蚺的習性和生理結構,但是又怎麽樣呢?當真正碰到森蚺的時候,別說想辦法制服它,就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了。唉,在電腦上查閱的資料和真實遭遇的情況,完全是兩回事啊!還有那些符號密碼,象形意義,自己可以說是完全摸不透,地宮裏的機關機簧,這更是一塊空白區域,對自然天氣呢……哎,為什麽和我當初想的不一樣?怎麽會還有這麽多我都沒能掌握?”

卓木強巴一時發現自己太多不足,反而無法下筆。這次訓練很多地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比方說被游擊隊追殺千裏,對!無緣無故地被追殺,這一點她呂競男該如何解釋?還有亞拉法師,對于陷阱,那是最後階段的內容,根本就沒有教過,亞拉法師怎麽知道那麽多內容?庫庫爾族與藏族那驚人相似的習俗,不叫的戰獒,岳陽的推論,突然,卓木強巴将這一切都聯系起來了,雖然他感到不可思議,可是除了這種解釋,似乎再難作出別的理解。那個地方,和西藏,和帕巴拉,難道真的有什麽聯系?真如岳陽所說那樣?這太難令人置信了,究竟是怎麽聯系起來的呢?對,他們肯定有什麽事情在瞞着我!這一點是肯定的!卓木強巴越想越有氣,張立遠遠地在遞眼色,指指自己的檢讨書,又瞪瞪卓木強巴,意思是我都寫了這麽多了,你還是一片空白啊,強巴少爺。卓木強巴憤憤不平地站起來,暗道:“我憑什麽要寫檢讨?哼哼,她不給我解釋清楚,這件事就跟她鉚上了。”

卓木強巴憋着一肚子不平,重重地推開呂競男辦公室的門。

呂競男看着卓木強巴兩手空空,一臉怒氣站在門口,問道:“有事?有事進來說,關門。”

卓木強巴把門一摔,走到呂競男面前道:“教官,你剛才說話很大聲,問的問題我答不上來,但是現在,我也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呂競男慷慨道:“你說。”

卓木強巴撐着辦公桌道:“這次穿越原始叢林,并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訓練吧?你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沒有告訴我們呢?”

呂競男不動聲色道:“為什麽這樣說?”

卓木強巴道:“難道教官已經不記得了?我可還沒有忘記,這次行動剛剛決定出行目的地的時候,你怎麽告訴我們來着,怕我們的競争對手搶先一步?他們搶先一步做什麽?我記得當時教官你沒有給我們答複啊。結果,我們這組人剛開始就遇到了游擊隊的阻擊,後來才知道有人散布謠言說我們知道黃金城的入口,很明顯是為了拖住我們,或者不讓我們穿越那片叢林。那裏有什麽?你并沒有說起過!”卓木強巴将手指豎放在自己面前,搖着頭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直到我遇到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呂競男眼神中明顯有一絲慌亂,卓木強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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