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江三娘?江書妍?
李舒然瞧去,只見來人是個約莫十七八的女子,着一襲紫色綢緞,蛾眉斂黛,卻也不失幾分英氣。
江書妍同江蘅之回了禮,這才看向一旁站着的陌生少女,溫婉地問道,“這位是……”
“李家娘子,李舒然。”江蘅之言簡意赅。
聞言,江書妍挑眉,瞥了自家妹子一眼,只覺少女雖依舊如往常般的淡然自若,卻不知怎的少了幾分疏離之感。
她眨了眨眼,這才打量起一旁的李舒然,“原來是李氏子弟,幸會。”
李舒然未有所覺,也回了個禮。
這時,江蘅之詢問道,“聽三姐方才所言,是要參加玄鳥之征?”
像是被勾起了傷心事,江書妍微微搖頭道,“祖父未曾允許。”
“為何?”
“我畢竟已定過親的女子,現在的身份或許不太方便。”
想到剛剛祖父無情的話語,江書妍便稍顯怒氣。
因為江氏一族近幾年趨勢飛速發展,支脈繁多,但并不是所有子女從小便有武道天賦的,像她江書妍,從小資質平平,學術比其他人極慢,直到十六歲,她也才四階,因此她便只能走上江|家為她安排的第二條路——聯姻。
江|家亘古不變的一條規矩,便是族內所有子女在及笄或定冠之前未達武師五階時,便會失去繼續進修武道的資格,而被用來和其他家族聯姻以此來延續家族血脈。
江書妍便是這其中的一個例子。但前不久,早已定親了大半年,即将便要成親時,對方男子卻突然退親,理由是他們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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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知道這是借口,世家大族內肮髒事之多,這只是他們為了掩蓋什麽而找的理由,對方理虧雖已付出了代價,但至今沒有一個人替她這個人想過,現已名聲虧損,在衆人眼裏她就是個笑話。
江蘅之了然,并未說什麽。
一旁聽了許久的李舒然,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全貌,雖說這是別人的家事,但她覺得這樣放棄未免有些可惜,躊躇許久,還是開口道,“或許,你可以先去一試,畢竟你現在也還是江|家人。”
既然江|家向來最重視家族面子,哪怕最後的結果不被承認,他們也不會讓自家族人太難看。
江書妍聽後,有些一愣,因從小便要求一切聽命于族長,一切為家族榮耀而奮鬥的她,第一次聽見這種做法。
這時,江蘅之也附和道,“這個主意也不無道理,玄鳥之征本就由江|家組織,中途再插一個人也無人敢有何異議。”
饒是江書妍在端方大雅,也不由的失了儀态,微瞪大了眼睛看向江蘅之。
許久不見,七妹怎麽變得如此猖狂。
李舒然卻敏銳的注意到江蘅之話裏的措詞——江|家,她竟是直呼江|家嗎?
江書妍看在眼裏,嘴上卻沒有再表示什麽,只是寒暄了幾句便先行離開了。
待她走後,李舒然這才詢問道,“三日後的試煉,你會參加嗎?”
但想到江蘅之已失內力,李舒然覺得可能不大,不由的有些失望。
江蘅之似乎察覺對方所想,微微颔首,“我會參加。”
但沒等李舒然開口,她卻繼續道,“但這或許也是我最後一次參加試煉。”
江蘅之神色黯然,好似已經能看到結果。
李舒然皺眉,“若是此次試煉你成功入選呢?”
聞言,江蘅之眼底閃過出一絲詫色,面上卻淡淡地笑道,“若是此舉成功,我自然能繼續參加到最後,若是失敗,我便會和三姐一樣,待今年及笄後,便要定親。”
李舒然垂眸,掩住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及笄,定親,成親……
她已經猜到,這個,或許就是原劇情給江蘅之安排的結局。
又來了,這種深深的無力感。
真想給它搞點事情啊,她想。
第二日,衆人頂着烈日,齊聚于校場。
李舒然百無聊賴地聽着旁邊洛蓿的叽叽喳喳,不過這次除了她倆,還有一個虞歸晚,以及……一個陌生少年。
“趙氏子弟,趙亦川,同我一樣,出自常山郡。”洛蓿大大方方介紹道。
趙亦川爽朗一笑,拱了拱手,非常有禮道,“諸位,有幸相識。”
看兩人非常熟悉的模樣,李舒然若有所思,這少年舉止合乎情理,想來就是洛蓿前不久所說的人脈,而且兩人的關系似乎也不一般,總之絕非普通朋友。
正思索間,青玄子到場。
起初,衆人本以為今日到校場,是為了再來一場切磋試試水平,甚至已有人開始摩拳擦掌,沒想到,這青玄子從不按套路出牌,兩三步便帶他們來到了武器室。
“諸位進去自行選擇。”說罷,青玄子轉身就走。
言外之意,你們自己挑吧,看上哪個就挑哪個,頗有一種撒手不管的架勢。
衆人愣神間,卻見青玄子已經籠着袖子走向了樹下的一處陰影,定定的望着他們。
……
“好吧,挑就挑。”
“每人都需要挑嗎?若是本就有武器了怎麽辦……”
“不行,試煉必須要用統一規劃的兵器。”
“可是我這個兵器是我們家族專門為我挑的……”
“管那麽多呢,誰手裏還沒有一件質量上乘的兵器了。”
一邊的李舒然默默地想了想她那簡陋的包袱。
嗯,好像她就還沒有。
衆人推開了沉重的石門,一股低溫撲面而來,屋內無窗也無光,襯得裏面陰森森的。
好在人多,衆人前腳跟着後腳進了屋子,視線驟然變黑,各別人眨了眨眼睛,适應了好久才能看清屋內的陳列。
無論是牆上挂着的,桌上擺着的,可謂是琳琅滿目,小到不起眼的飛镖,大到起碼得有上百斤的斧子,還有讓人想不到的琵琶、古筝、竹扇……
好家夥,這武道都玩這麽花的嗎。
李舒然瞠目結舌,但一眼望去,卻沒有一個稱心如意的,反觀有些人已經手握一把武器往外走了,這讓她不免有些着急。
“你找到了嗎?李家娘子。”虞歸晚不知什麽時候,抱着一把小琵琶走了過來。
李舒然搖了搖頭,只因她實在不知道原主本身擅長的是什麽,所以沒有絲毫頭緒。
“其實也不一定找你自己擅長的吧,也可以想想自己喜歡的是什麽。”虞歸晚低頭,撫摸着懷裏琵琶,眼神溫柔似水。
李舒然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從一開始她便是從原主的角度出發的,若是從她自己角度思索的話……
“李舒然,你适合這個!”
突然,洛蓿提了一把劍來,爽快的支給了她。
李舒然伸手接過,比了比重量,簡單評價道,“還行,挺稱手。”
“怎麽樣,就它了?”
“不怎樣,僅僅是稱手而已。”李舒然撇嘴,又放了回去。
別說是她自己,就連原主好像都沒握過劍,就在手上掂量的那幾下,就沒有任何的肌肉記憶。
見狀,洛蓿仍不放棄,又從背後伸出了另一只手遞過去。
“那這個呢?”
李舒然望去。
古銅色的木杆兩端緊繃着一條銀色的長弦,好似一輪彎月橫在她的面前。
弓箭啊……
李舒然接過,只見“握把”那處剛好被紅色麻繩纏繞了幾圈,頓時,一個深處的記憶似乎重合。
那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枯瘦老頭,氣弱游絲。
“我知道,你們現在都長大了,喜歡往城裏跑,我這老頭子住的地方你們瞧不上。”
老頭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小然啊,我們老李家也不指望兒孫能繼續把祖宗的本領傳下去了,但老祖宗傳下來的……”
“那把紅色麻繩纏繞的弓,它不能丢!不能丢!”
老頭透着呼吸器,費力地囑咐道,“我就,把它,交給你了。”
這一刻,需要的是承諾。
李舒然手裏握緊了洛蓿遞來的弓箭,垂眸低語道。
“好”
半個時辰過後,弟子們陸陸續續拿到了自己心儀的武器,校場上已經有少年開始試用武器了。
洛蓿挑的是一把瑩白色的軟鞭,鞭稍在空中甩出了道道殘影。
剛剛才悄然混入弟子中的江書妍,則是挑了一把赤色軟劍。
喧鬧之中,衆人的目光忽地被吸引至一處。
只見一藍衫少女,手握白月之劍,随意舞了幾下,雖說略有些不襯手,但到底還是能用,随後利索的收劍,入鞘,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讓人看了好生羨慕。
不愧是江茗燭,到哪都是人群焦點。
在看看男主裴輕寂,哇,居然是一把黑劍。
再看江辰淮,哦也是一把劍。
趙亦川,也是一把劍。
江蘅之……
別想了,江蘅之今日沒當場,或者說,是江氏族長直接不允許她來。
用江辰淮的話來說,現在已失了內力的江蘅之,還挑什麽武器,本就是自取其辱,湊個熱鬧就是來讓別人笑的嗎?這讓他們江|家的面子往哪擱?
這次李舒然忍住了,因為這個刺頭很快便被青玄子盯上。
倒不是因為他說的這些話,而是這位少年藝高膽大,見青玄子等衆人挑好武器後,就沒了後話,準備直接擡腳離開,江辰淮不服氣,直接挑釁起了對方。
“你不教點什麽嗎,怎能直接離開?”
江辰淮已經看不慣青玄子很久了,昨日第一堂課便來個下馬威,且什麽也沒教,到了今日白白讓他曬了這麽久的太陽,對方才遲遲到來,結果就帶他們挑了個武器,這一天的課就結束了?這算什麽先生!
青玄子冷眼望去,只留下了一句話,“自己練”。
江辰淮額頭青筋跳了跳,擡腳打算上前理論。
忽然,一陣威壓施來,衆人只覺頭上千斤重,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更甚者為江辰淮,只見他兩腿瞬間顫顫巍巍,好似要支撐不住跪下般,滿臉漲紅。
“我,我錯了!饒命啊先生!”江辰淮使力大喊道。
一瞬間,那股無形之力陡然消失,有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的還在緩神。
這時,諾大的校場中,只聽青玄子冷哼一聲,“無禮之徒,切莫狂妄,爾等修行之路還很長,哪怕你是八階武師。”說罷,甩袖離開。
衆人臉色煞白,就連江茗燭也抿着唇,一言不發。
趙亦川咽了一口,不敢相信道,“僅中級境界師,就這般厲害了嗎?”
“天吶,這就是精神力的威壓?我只聽叔父他們說過,境界師有着敏銳的察覺力,可以先常人一步察覺到距離遠處的情況等,沒想到,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竟還有這等功力……”
“那可是京都的葛老親傳弟子,你們也敢招惹?”
“跟我們說幹甚,那分明是江辰淮惹的!”
說着說着,人群中便有人向江辰淮投去了憤恨的眼神。
江辰淮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提着劍灰溜溜地走了。
趙亦川嗤笑一聲。
江|家,也只有江茗燭給他們貼金罷了,實際上也不過如此。
随後,他轉身安撫道,“好了好了,大家別氣惱了,早日回吧,後日就是正式比試了,大家趁此機會好好準備吧。”
衆人見狀,這才嘆了口氣,一個兩個的擡腳離去。
“不知為何,右眼一直在跳。”
“我也是,最近總是惶惶不安。”
“哎,你們說四日後的試煉會一切順利嗎?”
“但願吧……”
“哎……”
僅是幾人的惶惶不安,如同一滴水,墜入水中,打破了這平靜的水面,泛起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