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武修涵袖中的手一握, 來之前他已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這還沒見到人呢,只聽到舍妹兩字, 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
“四郎客氣了, 武某虛長你一年,叫我修涵就好。”
兩人一邊往裏走一邊說着,屋門為迎客是敞開的,這話随風入了席姜的耳。電光火石間, 一個念頭從她腦中閃過,她瞳孔猛縮, 嚯地一下站了起來。
“姑娘?”福桃被她吓了一跳。
席姜看向她, 再看一旁的席覺, 他也在看她。
她道:“抽筋了, 站起來動一動就好了。”
稍許活動了兩下, 席姜右手握住椅圈,緩緩地坐了下去, 再慢慢地把手從椅圈上收回,攏回袖中, 借此平複着情緒。
席覺是特意過來的,他要親眼看一看章洋找的人到底如何,可否成事。
他道:“不用緊張,他也是有所求的。”
席姜借坡而下:“一想到生財有望,我難免激動, 二哥莫笑我貪財。”
說話間,席銘引着武修涵走了進來。
果然是他, 都城來的前朝的沒落世家,靠做生意在亂世中重新撐起了門面, 借改朝換代之際攀上皇權,重新回到了權力場的武家。
而做到這一切的,就是武家這位出色且年輕的當家人,武修涵,武貴妃的兄長。
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節點出現在這裏?席姜自重生而來心底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不安的是這天地之下既然有重生這樣的事,那除了她會不會還有別人。
就像現在,不該出現在此的武修涵出現了,都城武家的崛起與發跡提前了,屬實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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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修涵與席姜四目相對,她一點都沒變,雖身無華服,飾無後冠,但見她端坐在那,竟覺時光倒轉,她還是那個銳利鋒芒的皇後娘娘。
席姜也在看着他,二人這第一面的對視略長,敏銳如席覺,不由多看了武修涵兩眼,他有着都城人特有的濃眉大眼肩寬腰窄的特點。
“五姑娘。”她坐上座,武修涵先與她行禮,再看向一旁的席覺。
席銘:“這是我二哥。”
“二郎。”
席姜:“武郎君請坐,福桃上茶。”
“武郎家在都城,怎會想到來潛北做生意?”席姜問道。
武修涵:“也不一定是潛北,只是聽到些許傳言,潛北軍為仁義之師,這年月裏,我們做生意的,還是要圖個誠信與穩妥。”
席姜:“若此事談成,潛北,四造、甲上皆可由武郎任意進出通商,我也可以予你保證,今後所有歸屬席家的城縣內的所有通關都可以給你做。”
武修涵笑了:“鄙就是為這個來的。”
“但,”席姜面向他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說道:“我給了你保證,你也要不能貪心,不能再與西邊往來。”
武修涵:“這開門做生意,有錢當然要掙,與西邊不說尚且無戰争,就算有沖突,只要不封城,為何生意做不得?”
西邊如今都是宋戎的天下,武修涵不解,他們兩家早晚是一家,為什麽不許他涉足西邊?武修涵心裏一沉。
席姜:“并不是不讓你去做生意,只是如糧食鐵器布帛的生意不可。”
這明明是把宋戎當成了敵手,上一世武修涵沒參與過那三年混戰,他光是窩在都城保存實力暗中擴大就耗盡了全部的心力,哪裏還顧得上城外的世界。
所以,對于大閏建成前的那三年,他只知大致脈絡走向,其間細節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武郎還有顧慮?”見武修涵一時沒說話,席姜問道。
武修涵:“既然選擇了潛北,鄙自當遵守席家的規矩,當然不能做有損席家利益之事。”
武修涵說着不露痕跡地掃了席覺一眼,席覺并不知他已知道他的身份及全部底細,他也只當不知就好。
他們的目的不過是要借席家這棵大樹壯大陳氏勢力,本來也不是真心來通貿的,自然席家說什麽就是什麽。只是,這一世良堤的宋戎沒變,藕甸的陳知沒變,他以為變的只有身在都城的自家,不想原來潛北的席家也變了。
想到會令席家與席姜改變的原因,他先是震驚不已,之後不寒而栗。
武修涵看向席姜的眼神越來越沉,越來越深,席姜默不作聲地回視他。她是故意的,故意提到西邊,故意引向宋戎。
從知道來人是武修涵開始,席姜快速地想了很多,若武修涵真與她一樣,是瞞不住的。這一世潛北、席家與前世相比有了很大變化,最大的就是與宋戎的關系。
戰亂開始不久,席宋兩家就聯姻了,那三年他們是一體的,天下是共同打下來的。只這一點的變化,就足夠武修涵想明白了。
席姜甚至不知武修涵是否現在就在懷疑,是否帶着試探之心才來到潛北的。
既瞞不住,不如她親自來試探。一個人的氣質與氣場會随着年齡與閱歷而改變,眼前目光沉沉的武修涵與那個睥睨朝堂的造禦史大人毫無區別。
于她,同理。
席姜忽然對他展顏一笑,武修涵胸腔大震,那是皇後娘娘在一次針鋒相對時,挖苦他時露出過的笑,似嘲諷似嗔怒,他一直不忘,記到了現在。
武修涵移開了眼,原來老天并沒有獨善他一人,還給了別人機會。
這場人生的仗,後續要如何打,他要再考慮考慮。
席覺的目光在席姜與武修涵之間來回研判,他發現,席姜對武修涵這個人的興趣與關注大過了要談的正事 。
上次席姜給他這種感覺,還是她吵着去良堤游玩,席兆駿不放心讓他跟着過去,在酒家二樓她随意的向街上一瞥,一眼相中宋戎的時候。
手中的茶杯驟然被他捏緊,好,很好,章洋可真會給他找人。
雙方達到了初步共識後,武修涵沒有多留,在思緒沒有理清前,他不想暴露太多。告辭要走的時候,忽聽席姜道:“聽我四哥說,武郎帶了妹妹來,”
武修涵猛地看向她,席姜淡笑着接着道:“有空帶她過來玩。”
席銘跟着說:“是啊,我們家沒有女孩,帶她過來與舍妹可以做個玩伴。”
武修涵心下呵道,帶來做什麽,誰敢跟她玩啊,這位前世憋着大招血洗了後宮,誰知道她這一世要做什麽,會不會還記着前世的宿怨,安惠前世就死在她手裏,這一世更不是她的對手。
武修涵出了席家,方覺頭腦清爽了一些,當務之急是要馬上搞清楚,近期良堤與潛北的關系、宋戎與席姜的關系。
他拉住送他出來的席銘:“四郎一會兒可有事?”
席銘搖頭:“剛忙完遷城的事,好幾日沒練功了,一會兒可能去練武場耍耍。”
武修涵:“去吃杯酒吧,我住的那家旅店,酒菜都不錯,你我對四造皆算外鄉人,你也去品一品。”
席銘這時倒真是無事,一點頭與武修涵上了同一架馬車。
席府,席覺問席姜:“你覺得此人如何?”
席姜道:“不過才見一面又能了解多少,不過以後多的是機會,慢慢看,慢慢用着吧。只要咱們心中有數手中有刀,任他如何都不怕。”
武修涵是章洋找來為自己做事的,只不過他只知章洋,并不知章洋背後之人是誰。既是另有目的,自然會答應席家的任何要求,這個合作沒有不成的道理。
如席姜所講,以後她與武修涵多的是機會相處。明明一切按計劃進行的很順利,但他心裏并不暢快,有些發堵。
武修涵與席銘很是暢飲暢談了一番,說來也怪,上一世二人陣營不同,武家與席家到後期可說是劍拔弩張,這種關系若不是他回到過去,眼看要延續到新朝大尊裏去了。
誰能想到,重來一世,他們竟能和平地坐到一塊喝酒。
武修涵不敢灌席銘,席銘現在雖年輕,但他不傻,加上後面還有一個席姜盯着,他的任何意圖都會被看得清清楚楚。
是以,他擺正心态,好像真拿席銘當新認識的友人一般,把酒閑聊。
當然,所聊話題最終還是要拐到良堤,拐到宋戎那裏去。
席銘可能是怕他聽不懂席姜之言,把他們與宋戎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都闡明給了武修涵。
武修涵聽到席銘說,席姜曾親口告訴全家人,在未來宋戎會是他們席家最強有力的敵人,是必須重視與要除掉的重大隐患時,他一杯酒下肚,喃喃重複着:“是強大的敵人啊。”
至此,武修涵還有什麽不明白,本該是夫妻的人忽然反目,還時刻想着要對方的命,這可真像是上一世皇後的所做所為,她依然想要宋戎的命。
武修涵終于可以确定席姜與他一樣,皆是重來一遍的天選之人。
待武修涵從酒樓回到一樓店舍,門口等着一位姑娘,定睛一看是席姜身邊上茶的小丫環。
小丫環看到他,馬上過來行了個禮,然後說道:“這是我家姑娘讓交給您的。”給完書信,她轉頭就走。
武修涵一邊回屋一邊打開來看,上面寫着約見的時間與地點,席姜要單獨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