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武修涵認可武安惠所說, 确實是帥的,帥到人心裏貓抓爪撓一樣的癢。可他不讓自己多想,硬生生把那份悸動壓了下去。
因為剛在練武場, 他受到的震撼還有一層來自于陳知。如他所見, 無論是先前陳知從他身邊霸道地把人拉走,還是危險來臨時他對席姜毫無保留的回護,都在表明他對這個假妹妹不一般。
震驚之餘,武修涵又覺這也沒什麽奇怪的, 能成為有資格奪取天下的枭雄,野心與欲望非常人能比, 江山權力, 絕色美人, 靈魂知己這世上的好東西, 他們都想要。
武修涵不知感慨過多少次, 若讓他回到再遠一些的小時候,他也可以棄文從武, 把全部身家拿來招兵買馬,或許也可一争。
但, 世事未如人意,他能把武家拉到現在的高度已傾盡全力。他接受現狀,并且在這個現狀中去努力,去謀求,可心裏暗藏着一簇火光, 他的本事不在領軍攻城,戰場厮殺, 而在平定的朝堂上。
這一世,除非老天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但凡讓他抓住一點火星,他就有燎原的勇氣與決心。
急什麽,一切還未開始呢。
他的家族比起陳知與宋戎并不差,也是延續了百年以上的世家大族,誰還沒有個野心,有想要的東西。
陳知從進席家開始算,隐忍蟄伏了二十餘年,成為了最後的贏家,建立了大尊成為了新帝。別人能做到的,他亦能。
武修涵從心癢到心熱,不過一息,上了馬車他對武安惠道:“離那女子遠些,她跟你那些閨中小友不一樣,可不是只會握木劍,那是會使真刀的。”
武安惠:“我知道,她其實是兄長的雇主,你們談的忙的都是正事,我不會無故去打擾那位姐姐的。”
武修涵看了她一眼,上一世高階位的妃嫔在一些場合也是會叫皇後娘娘姐姐的,唯安惠不會這樣叫,開口都是正式且标準的“皇後娘娘”。他搖了搖頭,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人生莫測。
席姜回自己院子換衣服,福桃看着她肩膀與後背的痕跡驚呼出聲,席姜馬上解釋,木劍比試所致,不疼,只是看着吓人。
福桃嘟囔:“這又是何苦。”
席姜笑笑沒說話,席覺她不知道,她是打痛快了,連着心裏都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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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問題,席銘正在問席覺:“二哥這是何苦,比試點到為止就好,瞧這一身,那丫頭下手真是沒個輕重。”
席覺轉頭看他:“你就不怕她比我傷得還重?”
席銘立時搖頭:“怎麽可能,你疼她還來不及,沖你剛才那樣護她,就不可能把她怎樣。”
疼她嗎?是想讓她疼吧。看到她一個招呼都不打就與武修涵跑了,看到她與武修涵捱在一起,終是喝得太多,血氣上湧只想訓人。
下回可不能再這樣喝,他知道自己是有酒量的,多飲從不會上頭上臉,現在看來只是未遇觸鱗之事。
席覺換了身新衣,重新回到宴席上,他一進去,就引起了宋戎的注意。
練武場的旗柱都倒了,動靜鬧得太大,席上人人皆知,席家的二郎與五姑娘比試太過認真,把個練武場差點給掀了。
席覺倒了杯茶,走到宋戎面前:“宋督主,怠慢了,身上有傷不宜再飲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頸上一道新增的明顯紅痕,雖知該是被席姜打的,但這個位置引人遐想,宋戎氣悶地飲下一杯。
席覺回到座位上,這才覺脖子上有些疼,但這是他算計來的。若是算得哪怕差上一點兒,不是全部打在肩上達不到這種效果,就是抽到臉上,太過難看。
好在,他如願讓席姜的那一擊,擊到了他想要的位置上。
席覺一直很愛惜自己,他從沒想到有一天,只因想看勁敵吃癟難受的樣子,就想都沒想在亂鬥中讓自己恰到好處的傷了這一下。
他莫不是瘋了,這念頭不過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只有心中的暢快。
席姜比席覺晚了一些才來,她離席那麽久,按理該像席覺一樣,與宋戎客氣兩句,但她只站在門前掃了他一眼。
她這一世可以與武修涵互相利用虛與委蛇,但對宋戎卻做不到,演都懶得演,她徑直走到席覺身邊坐了下來。
席姜一眼就看到了席覺頸上的劍痕,她什麽都沒說,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子:“我知二哥那裏不缺藥,但這個是四造名醫自制的清涼止痛的名藥,在咱們搬城時,特意送過來的,常人一瓶難求。”
席覺接了,誠心道:“謝過五妹妹。”
席姜低頭:“應該的應該的。”說完湊近一些又說:“武钰擎帶回來一批人和一些東西,待宴席散了,二哥莫忘去趟偏院。”
說完席姜起身,轉頭剛走了兩步,就聽身後有人叫她:“五姑娘。”
是宋戎,她回身,宋戎已站起向她走來。
琴照彈曲照唱,只是席家人與胡行魯警覺了起來。
宋戎走到席姜面前站定,席姜問他:“宋督主有何指教?”
宋戎搖頭,只是看着她,能有何指教,不過是想近距離地看看她。
從她進來,他的視線就一直粘在她身上,看她坐到席覺身旁,看她送出東西,看她與他說悄悄話,直到她要走了,都不曾看他一眼。
若這樣讓她走了,再見不知何日,所以他忍不住叫住了她。
在席姜越來越不耐的目光下,宋戎開口道:“聽說你開始涉及商貿,我們兩家既已結盟,我宋家所有治下皆可供你通達。”
席姜并不領情:“互利互惠,盟約才能走遠。”
言外之意,你宋戎又不是沒有好處。宋戎笑了笑,微彎下身子,小聲問:“你沒被旌旗撐柱所傷吧?”
她快速道:“沒有。宋督主若無事,恕小女告辭。”
宋戎看着她走出去,眼裏只有這一個背影。他與席家結盟,當初說與胡行魯一大通理由與好處,但心裏明白,他為的不過是這一刻,有理由可以靠近她,時不時能見到她。
知兒莫若母,趙夫人給他房中送去了不少侍女,能搜尋來那些環肥燕瘦,頗費了趙夫人一番心神,可宋戎把人都賞去給了屬下,連一把年紀的胡軍師都沒忘了。
宋戎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非席姜不可了。
情不知從何而起,卻執念深種。看出來的何止趙夫人,胡行魯在他守在甲上城下幾日才歸,并提出要與席家結盟後,他夜提酒壺,與自己選中并效忠的年輕督主暢飲暢談了一宿。
他們聊相遇之初的契合,聊自立督主時的激蕩,聊遠大抱負與未來所圖……聊了這許多,胡行魯在最後點明來意,男兒有了權勢,擁了天下,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望督主着眼未來舍小取大,方能萬事如意。
宋戎收回視線,坐了回去,繼續與衆位把酒言歡。
他很快就知道了武修涵的身份,來自都城的沒落世家,亂世中抓住機會發了財,這種人于大衛來說,發的是國難財,但對于他這樣對都城虎視眈眈的,卻是可以用的幫手。
席姜竟然與這樣的人牽上了線,她真是個好學的好學生,一步一步跟得真緊。
自然,他的人也探到了武修涵此次帶了什麽人回來,說是鐵匠,他并沒有往心裏去,他如今關心的是糧食。
武修涵帶回并留在席家的确實是兩名鐵匠,一對親兄弟,此時他們還只是默默無名的鐵器工匠,但在上一世他們是有名的造器雙李。
武修涵自打穿回來開始,就一直在手書他能記得的過去發生的重要事項。其中他憶起在戰争後期,出現了一種新型材質所制的兵器,比先前的更鋒利,更耐用,尤其是箭矢,射程遠了很多。
當年把大閏皇後一箭穿心的就是這種箭矢。
武修涵一直在找這對兄弟,沒想到這次出門讓他找到了。
與他同去的有杜義,據說是席姜的心腹,武修涵本就在見到席姜之後活絡了心思,猶豫是否要把這兩兄弟秘密送去藕甸章将軍處,有杜義在旁,他可以放心地把李氏兄弟暴露出來,而不會受到陳知的懷疑。
回程的時候,武修涵只要一想到席姜見到這二人的反應,他就興奮地恨不能日夜兼程。
果然他提前回來了,正趕上席宋兩家結盟舉儀,顧不上那麽多,進到席府來到宴廳一眼就看到了席姜,激動地招手喚她,獻寶一樣的告訴她造器雙李被他找到了。
席姜當然知道造器雙李,她很高興,對他露出的笑晃了他的眼。
就像現在這樣,她笑着把他的發現告訴給她的父兄。
席家父子都知道兵器的重要,但他們不像席姜與武修涵得知了未來,并不認為那個意外發現可以再造一爐,于是這個事項就落在了席姜身上。
席覺倒是很上心,若李氏兄弟可以重複煉鍛,意味着什麽不言而明,這一步章洋他們必須跟上。
看着那邊互相對視的席姜與武修涵……所以,他得盯着才能安心。
總覺得席姜與武修涵之間有種莫名的默契,這讓席覺感到不舒服,不知第幾次在想要不要換掉武修涵。
席姜與武修涵說幹就幹,他們找地方建新窯,招工購鐵,忙得不亦樂乎。
席覺雖想時時跟着,但他在軍中有職,雖眼下無仗可打,但軍規已定,他每日都有事情要做,不得帶頭廢法。
這日,巡查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席姜。正想叫她,從同一輛馬車裏走出來武修涵。
那文士出身的商賈,白長得高大,下馬車時沒下好,被席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想馬動了,車也跟着動了,席姜與他一起倒向車轍,差點摔了。
這不算什麽,意外小事,但他二人又開始了那樣的對視,然後同時笑了。
席覺臉色立時黑沉下來,冷冷地看着他們進了一處院子。看了好久,他才一提缰繩,朝着他該巡防的方向駛去。
席覺怎麽可能知道,席姜與武修涵為何而笑。那是因為上一世,他們有一次争得狠了,皇後娘娘記恨上了武大人,私下在獵場給他使絆,武修涵也不是吃素的,見她遣了奴婢,拉她一起。
此情此景讓他們想到了那個時候,故才有此一笑。
席覺離得遠,只知他們笑了,卻不知那可不是什麽好笑,一個“陰陽”,一個“怪氣”。
今日他二人算是把前期事項全部落實,忙完事情從院子裏出來,才後知後覺好幾天過去了。
武修涵與席姜剛走出來,迎面遇到了發現他們馬車的席銘與武安惠。
席銘一個箭步上前:“小妹,這就是武兄的妹妹,你們還是頭一次見吧。”
席姜一楞,就見武安惠腼腆地上前一步,對着她糯糯一言:“席姐姐。”
席姜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她本能地看向武修涵。
以武修涵現在對她的了解,知她不會為難安惠,難得見她僵硬如此,他一扯嘴角,道:“舍妹武安惠。同五姑娘一樣,家中除了兄長再無姊妹,今後舍妹還望五姑娘多多照拂。”
席姜又開始對武修涵笑,皮笑肉不笑,她咬着後牙道:“武钰擎言重了,我一定會好好照拂令妹的。”
就問你怕不怕,武修涵面上不顯,但笑紋深了,他不怕,他知道這一世只要安惠不礙她前路,她不會為難一個弱柳扶風的小女孩。
更準确的說,是安惠已入不了她的眼,她不再是她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