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別糾結”
第22章 “別糾結”
翌日，早讀。
三月的風還夾雜着寒意，透過窗戶的縫隙吹入教室，刮在身上冷飕飕的，讓人凍得一激靈。
教室裏的讀書聲郎朗的，雲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雙手舉着語文課本放在桌面上，目光卻不自覺地微微傾斜，朝身側的俞書桃身上瞥。
昨晚上雲游和石向陽沒聊幾句上課鈴就打響了，倆人小跑着回到教室，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但石向陽顯然不甘心就這麽算了，晚上放學後，倆人騎着車一起回家，石向陽又絮絮叨叨地在雲游耳邊說起這件事兒。
雲游被他磨得沒有辦法了，也是不想讓他這麽糾結，于是猶豫着提議道：“不然……你把俞書桃約出來看看？”
“啊？”石向陽騎着車，不可思議地朝着雲游這邊兒看過來，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表白？這麽突然嗎？萬一她拒絕我了怎麽辦？”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游搖了搖頭，十分認真地解釋道，“約她出來不一定要跟表白，更關鍵的是試探一下她對你的看法，如果她對你有意思，那你當然可以跟她表白，如果她沒有那種意思，貿然表白反而會把她吓跑。”
“那萬一她真的對我沒有什麽意思呢？”石向陽的眼睑微垂着，有些不自信道，“我感覺我在她那兒就是一個普通同學，她對我和對其他人沒什麽差別。”
“你也說了是‘你感覺’。”雲游的聲音擡高了一點兒，語氣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說，“且不說‘你感覺’的不一定就是她對你的感覺，就算是她真的不喜歡你，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只有知道了她對你的想法，你才可以有所準備，對症下藥。”
雲游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或者說，你是打算不采取任何行動，一直這麽糾結下去？”
“我……”石向陽的嘴唇張了又張，最終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必須得做點兒什麽了，我不想就這麽一直糾結下去。”
不想就這麽糾結下去，結果就是石向陽拜托雲游幫忙把俞書桃給約出來，石向陽和俞書桃只是點頭之交，就這麽貿然去約俞書桃确實有些奇怪了，而雲游再怎麽說也是俞書桃的同桌，兩人的關系不算親昵，但相處的還算愉快。
雲游不忍心繼續看石向陽糾結，于是最終答應了下來。然而他自己也沒什麽約女生的經驗，他從答應了石向陽之後就開始糾結該怎麽和俞書桃開口，一直糾結到早上見到俞書桃時依然沒有打定主意。
雲游糾結的問題只有一個：到底該找什麽理由才能約俞書桃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雲游是想借着讓俞書桃給自己講題的名義把她單獨叫出去，俞書桃的成績不錯，雖然不是頂尖兒，但也是班級前二十、年級前一百的水平，而且她寫得一手好作文，經常被語文老師當成範文複印下來給班裏的同學傳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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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的，雲游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确實可以用這個方法把俞書桃約出來，可石向陽那邊兒就沒法兒約了，石向陽的性格很好，熱情開朗，善良熱心，而如果非說他有什麽缺點的話，那大概就是他真的不是什麽學習的料子，只要做任何與學習有關的事情，石向陽臉上的笑容就會立刻消失。
他剛來的時候，雲游怕他跟不上班裏的進度，還會經常給他講題，而随着時間的推移，雲游意識到了他的冥頑不化，已經懶得給他講了。
不僅是雲游，一晃半學期過去了，包括俞書桃在內，班裏的同學都知道了石向陽不愛學習的這個特點，如果貿然說石向陽想向俞書桃請教學習上的問題，別說是俞書桃了，連雲游自己都不會相信。
下課鈴很突兀地打響了，坐在講臺上的語文老師慢悠悠地收拾好東西，單手夾着書，另一手拿着保溫杯，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
俞書桃坐在雲游的旁邊兒，把書倒扣在桌子上，轉過頭來看着雲游，喊了聲他的名字，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要跟我說啊？”
雲游有點兒尴尬地抿了下嘴唇，一時還沒想好要怎麽說，俞書桃又開了口，問他：“我看你一整個早讀都在看我，應該是有事兒要跟我說吧？我沒有會錯意吧？”
“我……你……”雲游實在是想不出什麽理由了，只能把剛才那個自己都不信的拿出來湊數，“就是……那個……石向陽想跟你請教一下作文兒怎麽寫來着，他不好意思直接來問你，就拜托我來問問。”
“啊？這有啥不好意思的？”俞書桃愣了一下，有些迷茫地反問道：“是因為我很難相處嗎？讓他覺得有距離感？”
“沒有沒有，你性格很好的，待人沒什麽距離感，”雲游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發展，趕忙搖了搖頭，解釋道，“就是他之前的成績一直不是很好，怕你覺得他突然開始學習了很奇怪。”雲游還沒有來得及去問石向陽的想法，只能暫時這樣胡亂地猜測。
“唔……确實有點兒奇怪，但這也是好事啊，”俞書桃稍微思考了片刻，朝着雲游微微一笑，表情自然而又認真，說，“我覺得‘想要學習’這件事本身并沒有什麽錯，就算是再差的學生有了這個想法，也是值得尊重的。”
雲游擡眸瞥了眼俞書桃，忽然有些明白，石向陽為什麽會喜歡她了，俞書桃确實是個很好的女孩兒，她雖然不經常主動與人交流，但不管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她都能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對待，她從來不會戴着有色眼鏡來看人。
“那……這周六下午可以嗎？”桐柏高中周六上午還要上課，雲游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問道，“或者你什麽時候有時間？石向陽想跟你好好地聊一下，可以嗎？”
“可以的。”俞書桃只思考了片刻，就很快答應了下來，她十分體貼地說道，“石向陽是有點兒緊張嗎？沒關系的，你可以把我剛才的原話告訴他，我絕對不會因為他成績不好就對他有什麽偏見的，讓他放心大膽地來找我就好了。”
“……”雲游倏然松了口氣，又忽然覺得有點兒內疚，俞書桃是真的希望石向陽變好的，而自己卻是在利用俞書桃的那份好心。
可如今話都已經到這兒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雲游輕輕地嘆了口氣，最終說道，“……謝謝你，俞書桃。”
俞書桃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平淡又溫柔，說：“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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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上午，雲游都過得有些心神不寧，俞書桃就坐在他的身側，安安靜靜地聽課學習，雲游則時不時轉頭瞥她一眼。
好幾次，雲游都想把實話告訴她，話到嘴邊，卻又實在說不出口，他不想騙俞書桃，但也不想讓石向陽失望，最終只能讷讷地把話收回。
教室後三排，靠窗的位置。
陸寒山坐在座位上，單手撐着腦袋，另一手無意識地轉着筆，一副淡然疏懶的模樣，一雙黑眸卻定定地看向雲游所在的方向。
微妙的情緒在陸寒山的胸腔中蔓延着，像是一團火把雜亂的枯樹枝點燃，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為什麽雲游要一直偷看俞書桃？
陸寒山冷着臉想，是因為喜歡她嗎？
陸寒山不願意輕易有這樣的猜測，那讓他覺得胸口發悶，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別的答案。
在沒有喜歡上雲游之前，陸寒山就習慣了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雲游，而現在，雲游看俞書桃的狀态似乎與他看雲游的狀态沒什麽差別。
上課，下課，課間……整個上午的時間，雲游時不時去看俞書桃，陸寒山則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就那麽定定地看着雲游，灼熱的目光幾乎要把雲游的背影灼出一個窟窿來。
上午最後一節的下課鈴打響了，漫長的上午終于結束。
老師離開後，教室裏很快吵鬧起來，陸寒山放下手裏轉了一上午的筆，徑直朝着雲游的座位大步走過去。
其實陸寒山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但他就是不願意看雲游被俞書桃而牽動情緒，不甘心雲游雲游的目光落在別人身上。
陸寒山走到雲游身邊的時候，雲游正低着頭，飛速地收拾東西，而在不遠處，石向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正懶洋洋地等着雲游。
這段時間，雲游和石向陽經常一起上下學，幾乎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就像曾經的雲游與陸寒山一樣。
陸寒山的喉結微動，輕輕地喊了聲：“雲游。”
“嗯？”雲游應聲擡頭，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問，“怎麽了？”
雖然雲游與陸寒山的關系不像前段時間那麽僵硬，但也沒有恢複到曾經那種親密無間的狀态，倆人現在像是曾經熟悉過，但已經漸行漸遠的陌生人。
陸寒山的嘴唇微動，想要說點兒什麽，但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等了片刻之後，雲游沒了耐心，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催促他說：“那個，要是沒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我媽還等着我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是一回事兒，雲游也着急想把俞書桃的反應告訴石向陽，一邊說着，他一邊朝着石向陽的方向看過去，問他：“你收拾好了嗎？在等我？”
陸寒山的表情倏然冷了下來，說：“雲游，我提醒你一句，你身體不好，不能有太強烈的感情波動。”
這是陸寒山情急之下才想出的理由，但确實也是實話，雖然雲游現在的身體比之前好了許多，不再是那個稍一淋雨就要發燒的小男孩兒了，但他到底還是體虛，不能完全當做正常人來看待。
雲游愣了一下，不知道陸寒山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說：“啊，我知道的，謝謝你的提醒。”
他的語氣太坦蕩了，讓陸寒山的嗓音一頓，再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陸寒山本就是不善言辭的人。
雲游并沒有再繼續等他了，轉身走到石向陽的身邊兒，然後很自然地跟陸寒山擺了擺手，說：“我先走了，下午見。”
兩人并肩走出教室，跨過門欄之後，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的的角落裏。
陸寒山依舊站在原地，目光注視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再次覺得胸口發悶，但這次不再是因為俞書桃了，而是因為石向陽。
——明明站在雲游身邊的人，與雲游親密無間的該是他才對。
俞書桃收拾好東西，一擡頭，看到陸寒山還站在原地，一臉陰沉地盯着教室的後門的方向，有些奇怪地問了句：“怎麽了陸神？你在看什麽？”
陸寒山倏然收回了目光，單手插在校服的褲兜裏，面無表情地回了句：“沒什麽。”
他忽又想起什麽，轉頭看向俞書桃，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兒，而後自言自語道：“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會躲着她嗎？”
除此之外，陸寒山實在是找不出什麽理由，為什麽雲游明明喜歡的是俞書桃，卻就這麽把俞書桃給撂下了，反倒和石向陽一起跑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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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與石向陽一起走出教室後，雲游便把俞書桃的反應告訴了石向陽。
石向陽稍微糾結了一陣，很快拿定了主意，說：“我想約她出來……不管是用什麽理由，就算是騙她也好，我不想就這麽忍耐下去了。”
這種想法無可厚非，雲游點了點頭，也沒有再繼續糾結下去了，一臉平靜道：“行，你決定好就行，我幫你。”
石向陽十分感激地看了雲游一眼，語氣認真道：“謝了，兄弟。”
見面的時間就定在周六下午，地點則定在了學校附近的奶茶店，那裏環境不錯，還有小桌子，點一杯飲料就可以坐一整天。
周六上午上完課後，俞書桃回家吃午飯去了，石向陽則立刻跑到了雲游的旁邊兒，單手攬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中午別走了雲游，哥請你吃午飯。”
下午就要見面了，石向陽明顯是緊張了，雲游也沒有拒絕，笑着點了點頭，說：“好啊。”
雲游給闫思彤發了條消息，說自己不回去吃飯了，而後與石向陽一起走出了教室。
兩人身後。
陸寒山合上桌子上攤開的奧數題集，慢條斯理地穿上校服外套，而後輕車熟路地跟上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