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對象了”
第41章 “有對象了”
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陸寒山也明白雲游的顧慮,雲游一家和陸寒山家不一樣,雲游是被父母的愛澆灌着長大的小孩兒,也自然會很在意父母的感受。
小時候的陸寒山不理解雲游為什麽那麽聽父母的話,幹什麽都想着父母,後來很久他才明白,那是一種他并不擁有的羁絆。
年少不懂事時,陸寒山還曾經羨慕過雲游,也曾幻想過這樣的親情落在自己的身上,現在随着年齡的增長,陸寒山倒是沒那種感覺了,有些東西是羨慕不來的,有那時間來胡思亂想,還不如看兩頁書來得實在。
之所以沒有挂斷視頻,也不是因為在生雲游的氣,只是因為不舍得,雖然雲游不在房間,但看着房間裏的布局同樣可以睹物思人。
雲游的嘴唇微微抿着,顯然是沒有相信陸寒山的話,陸寒山于是挑了下眉,故意逗他:“怎麽?難道我在你心裏是那種很不講道理的人嗎?”
“不是不是……”雲游趕忙搖了搖頭,想要解釋,又不知如何解釋,陸寒山輕笑了下,臉上的表情溫和下來,“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陸寒山那邊兒正對着電腦,熒熒的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把他的表情照得格外溫柔,好似所有的冰雪都消融幹淨。
雲游的眼睛眨了又眨,忽然覺得眼角一陣酸澀。
明明不願意出櫃的人是雲游,結果反倒是陸寒山來安慰他、安撫他的情緒,告訴他沒關系,告訴他自己理解他的決定。
如果不是足夠了解陸寒山的為人,雲游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來博取自己的同情和憐愛。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有些孩子不會哭,不會表達,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你時,反而更讓你覺得心疼。
想把所有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他明明那麽好,他明明值得最好的。
可偏偏現在的雲游給不到他。
一邊是這麽好的陸寒山,一邊是自己的父母,雲游被生生地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Advertisement
“……太犯規了,陸寒山。”雲游別開眼睛,不敢再看陸寒山溫柔的表情,很小聲嘟囔道,“你是故意想讓我心疼你嗎?”
“嗯,對,我就是故意的。”陸寒山看出了雲游的糾結與無奈,于是不動聲色地順着他的話承認道,“我想讓你可憐我,好從你這裏多讨要些好處。”
“騙子。”雲游撇撇嘴,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哄我。”
“我沒有哄你。”隔着屏幕,陸寒山的目光落在雲游的臉上,喉結微微滾動,“我确實是有求于你。”
雲游眨了眨眼,問他:“你要什麽?”
陸寒山的聲音淡淡的,眼底卻沁出了一點兒笑意:“要你喜歡我。”
意識到自己喜歡上雲游的那一刻,陸寒山就明白,自己的心裏藏了一只不懂得滿足的小獸,他想要看着雲游、跟随雲游、觸碰雲游,也希望雲游的眼睛裏只能看到自己。
小獸在他的內心不斷地撕扯着,啃咬着,拼命地想要掙脫牢籠,陸寒山卻無能為力,唯有雲游的愛意能給予它片刻的安心。
雲游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道:“我已經很喜歡你了。”
陸寒山笑了笑,目光定定地看着雲游,說:“那就更喜歡一點。”
他的目光是深沉的,濃郁的,雲游知道不該用這麽缥缈的詞語來形容一個人的眼睛,但此時,在與陸寒山對視的時候,雲游覺得他的眼底有濃郁的墨色在翻湧着,甚至快要将自己淹沒。
“陸寒山……”像是被蠱惑了一半,他不由自己地湊近了屏幕,說,“你靠近一點。”
陸寒山依言照做:“嗯?”
眼前出現了陸寒山放大的臉。
雲游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屏幕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這樣……”他的聲音有點兒發顫,說,“這樣夠喜歡了嗎?”
親是親過了,但雲游還是覺得害羞,他第一次做這麽大膽的事情,臉頰泛起一片酡紅,腦袋也變得暈暈乎乎一片。
驀然的,鏡頭那邊兒的陸寒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雲游的視線追随着他,有些迷茫地問道:“怎麽了?”
“太熱了。”陸寒山近乎狼狽地轉過身,朝着身後的洗漱池走去,“我去洗一把臉。”
嘩啦啦的水聲順着聽筒傳來,雲游歪着頭,原本緋紅的臉頰上泛起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完蛋了,雲游想。
他竟然覺得這樣的陸寒山好可愛。
-
三天的五一小長假稍縱即逝,第三天的下午,雲游不情不願地坐上了回紫荊的高鐵。
返程的列車依舊擁擠,好在雲游提前好多天便開始搶票,臨開車時,總算是候補到了一張坐票。
過道裏的人很多,行李也很多,幾乎把所有的空隙都占滿了,過于密集的人群給人一種嘈雜而無序的感覺,仿佛連空氣都稀薄起來。
雲游被擠在一個小角落裏,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坐着,用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十分鐘後,他的腦袋靠在身後的背椅上,眼睑微垂着,呼吸逐漸變得悠長而平緩。
昨晚上和陸寒山聊了大半夜,一直等到陸寒山那邊兒的事情都忙完了,群星挂滿天空,雲游才依依不舍地跟他道了“晚安”。
之後的小半夜雲游也沒有睡着,躺在被窩裏,他的腦袋裏還在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剛才的一幀幀、一幕幕,唇角挂着難以掩飾的甜。
沒辦法,剛在一起的小情侶太黏糊,雲游就像剛吃到糖果的小孩兒,總是忍不住偷吃一口,再偷吃一口。
而熬夜的後果終于在此時展現出來,哪怕是車上的環境如此惡劣,雲游也難抵撲面而來的困意,他的腦袋時不時地往旁邊兒歪一下,像是啄食的小鳥,卻始終沒有醒來的意思。
忽然,一陣騷亂聲響起,把雲游從睡夢中拽了出來。
“救命!咳咳!救、救命!”
是一個女生的聲音。
雲游倏然驚醒,看到不遠處的座位旁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雲游大步走過去,隔着人群,看到一個女生表情痛苦地扼住自己的脖子,一邊兒劇烈地咳嗽着,一邊兒艱難地喊着救命。
這顯然是異物嗆咳的症狀,女生的臉已經徹底漲紅了,臉上挂着橫橫豎豎的淚痕,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圍觀的衆人叽叽喳喳,有人給她遞來了水,有人在背後幫她拍背,還有人急切地幫忙喊救命,但都無濟于事。
“麻煩讓一下。”雲游剝開人群迅速上前,從身後環抱住她的腰,一手握拳,另一只手抓住拳頭,快速向上沖擊壓迫她的腹部。[1]這是急救課上曾經講過的海姆克斯急救法。
一次,又一次。
做到第三次的時候,女生再次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緊接着,一個開心果的果殼被咳嗽了出來。
“咳、咳咳!”
女生大口地喘息着,果殼被咳嗽出來以後,她失力一般癱軟在旁邊兒的座位上,原本漲紅的臉色倒是逐漸恢複了原色。
雲游站在旁邊兒,一臉關切地問她:“感覺好點兒了嗎?”
“謝、謝謝你……”女生的聲音已經啞透了,看着雲游,語氣中滿是感激,“我感覺好多了。”
“沒事兒,應該的。”雲游不甚介意地擺了擺手,又叮囑女生道,“以後最好不要再車上吃這種帶殼的食物,很容易嗆到。”
又過了幾分鐘後,列車的乘務員姍姍來遲,身後還跟着一個專業的醫生,雲游見狀,悄然地退到了旁邊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經歷了這麽一遭以後,雲游徹底沒了困意,好在列車也快到站了,約摸着半小時後,車廂內的廣播響起:“女士們先生們,列車前方到站紫荊北站,請需要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車準備……”
等車停穩後,雲游拿上自己的東西,跟在人群的最末尾,慢吞吞地下了車。
剛走兩步,忽然有人從他的身後跑了過來,喊住他:“小哥哥您好,請等一下!”
雲游應聲回頭,發現追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被開心果殼卡住的女生。
“嗯?你也在紫荊下車?”雲游啥有些詫異,上下打量了一下,問她,“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沒事兒了。”女生連忙朝着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感激道,“多虧了你剛才幫我把嗆着的東西拍出來,不然那可能就是我這輩子吃得最後一顆開心果了。”
“沒事的,我也就是剛好遇到了。”雲游同樣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說,“我是醫學生,剛好學過這些,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
“我剛剛就在猜你是不是醫學生!沒想過果然!”女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眨了眨眼睛,試探着問雲游,“你是……紫荊醫科大學的嗎?”
雲游有些遲疑地看着他,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見狀,女生立刻補充道:“同學你別誤會,我是隔壁政法大學的。紫荊本地就一所醫科大學,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紫醫大的。”
“好巧。”聽了女生的解釋,雲游的表情才放松下來,倆學校就隔着一條街,倆人四舍五入也算是半個校友了。
“我……我能加你個微信嗎?”女生猶豫了一下從兜裏摸出手機,語氣稍微有點腼腆,“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我改天請你吃飯。”
“吃飯就不必了,微信你需要可以加。”雲游想了一下,十分坦蕩地說道,“就是我得先提前說明一下,說多了你別介意,我有對象了,目前感情很穩定。”
“啊……哦,沒關系沒關系,同學你這麽帥性格又好,有對象那是應該的。”女生的表情微微怔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如初,她擺了擺手,解釋道,“你別誤會同學,我真的沒別的意思,我也有男朋友啦,就是感覺你人特別好,想跟你認識一下。”
“嗯,那就好。”雲游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一邊拿出手機來掃碼,一邊解釋道,“不好意思多說了兩句,主要還是感覺解釋清楚一點會比較好。”
“沒關系的,應該的,要是我是你女朋友我肯定很開心。”女生很自然地笑了笑,雲游掃碼的時候,她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鄧陶然。陶然自得的那個陶然,很高興能認識你。”
女朋友。
雲游實在是沒法把這個詞與一臉冷漠的陸寒山聯系在一起,聽到鄧陶然的這句話,他的唇角微微一掀。
“謝謝。”他說,“我叫雲游,也很高興能認識你。”
-
一個小小的插曲就此掀過,鄧陶然打算再去醫院拍個片子檢查一下,于是出了高鐵站後,兩人便分道揚镳了。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兩人也一直沒有什麽交集,最多就是朋友圈裏互相點個贊。
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樹上的枝葉越來越茂盛,時間轉眼又過了兩個月。
六月末,期末考試正式結束,雲游在朋友圈裏po了張回長桐的車票,打算暑假回家休息幾天。
剛發出去沒多久,鄧陶然的消息突然彈了出來。
鄧陶然:【!】
鄧陶然:【你也是長桐的嗎?】
雲游愣了一下,回複:【你也是?】
鄧陶然:【這不是巧了嗎?】
鄧陶然:【我和我男朋友都是如假包換的長桐人[呲牙]】
說着,她發來了一張車票的照片,雲游點開來看,赫然發現兩人竟然坐的是同一天的同一趟車。
鄧陶然:【你就說巧不巧吧?】
雲游笑了,回她:【太巧了,緣分。】
有了這層身份以後,倆人的關系很快便熟絡了起來,相處沒那麽拘謹了,話題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回家的當天,鄧陶然問雲游要不要一起坐車,雲游同意了,這麽遠的距離,多一個伴兒自然是好事。
熟了之後才發現,鄧陶然其實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她很會聊天,也很有梗,經常三兩句就把雲游逗得哈哈大笑,雲游其實不太擅長和人交流,但和她在一起絕對不會冷場。
五六個小時的車程仿佛一眨眼就過去了。
快到站的時候,鄧陶然問雲游:“一會兒你怎麽回去?”
“我坐地鐵。”雲游笑了笑,回答說,“我爸媽沒放假,沒讓他們過來接。”
其實雲游本意是想和陸寒山一起回去的,但陸寒山那邊兒的事還沒有忙完,估計還得幾天才能結束,雲游着急見爸媽,于是就先訂票回來了。
“坐地鐵也挺好的,方便。”鄧陶然點了點頭,一臉興奮道,“我男朋友比我放假早兩天,他在出站口等我,我就不和你一起走啦。”
“呦呦。”雲游回頭瞥了她一眼,笑着調侃她道,“見男朋友這麽開心?看你的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鄧陶然瞪他:“我不信你見你對象不這樣!”
雲游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語。
下了車後,兩人在出站口分別,鄧陶然一邊兒打着電話一邊兒找她男朋友去了,雲游則徑直向前,打算去坐地鐵。
“雲游。”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裏。”
雲游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擡起眼眸,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寒山就站在不遠處,穿着一件棕色的風衣,手裏拉着黑色的拉杆箱,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着看着他。
周圍人來人往,人頭攢頭,陸寒山的眼眸中卻僅有雲游一人。
作者有話說:
[1]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具體步驟參考“百度健康醫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