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好朋友”

第48章 “是好朋友”

施如霜說得言之鑿鑿，雲游也并沒有直接反駁她，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天生愛孩子，可施如霜說得沒錯，于她而言，她對陸寒山确實沒有什麽壞心思。

但雲游同樣沒有附和施如霜說的話，或許這麽想有些不恰當，但雲游覺得施如霜對陸寒山感情更像是在對待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具，她可以對陸寒山好，但卻并不上心。

“為什麽……就不能順着他的意思呢？”雲游輕輕地咬了下嘴唇，語氣也是輕輕的，說，“他已經十九歲了，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吧？”

“算了小游，阿姨跟你說實話吧。”施如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說，“如果是別的也就算了，但小寒他談了個男生，這不是在開玩笑嗎？他自己也是個男生啊！”

“阿姨你……你們是不是都很介意這個？”雲游頓了一下，問施如霜，“我能問下為什麽嗎？是怕同性之間感情不穩定嗎？”

這個問題雲游也曾問雲德明，那時候的雲德明是這麽跟雲游解釋的，說害怕孩子們會受傷。

當時的雲游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雲德明的話，只能沉默以對，而現在，經過時間的沉澱，雲游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感情與性別是兩件并不相幹的事情，和同性在一起并不意味着受傷，和異性在一起也不意味着萬事大吉，在雲游看來，陸寒山是一個值得自己去付出真心的人，相應的，他也認為自己是。

“是有一部分這個原因吧，我刷到過一些短視頻，現在這個年代，同性戀應該挺難的。”施如霜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兒，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其實吧，更主要的原因是小寒他爸也不同意，他這人吧就是好面子，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同性戀太跌份兒了……我剛才說得那些話都是他教我的。”

“強迫兒子就不跌份兒了嗎？把同性戀的兒子介紹給女孩兒就不跌份兒了嗎？”雲游的喉結滾動，脫口而出道，“陸寒山做錯了什麽？他的人生只是為了他爸爸的面子而存在的嗎？人家女生又做錯了什麽？要給一個同性戀當同妻？”

雲游本不想這麽咄咄逼人的，他也不是那種喜歡說教的人，尤其是在面對長輩的時候。

話說出口以後，他稍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可心裏還是壓着一股無名的火，讓人根本無處排解。

他做了那麽久的心理建設，甚至做好了向施如霜坦白的準備，他怎麽也想不到，陸寒山的爸媽反對他跟同性在一起竟然是因為這麽啼笑皆非的原因。

施如霜有些尴尬地坐在那裏：“小游你這話說得……”

“抱歉，小霜阿姨，我不是針對你，”雲游深吸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但表情依然嚴肅而又認真，“我不想針對任何人，但我實在覺得這個理由太過可笑了，陸寒山是你們的兒子，但他首先是一個人，是一個有自己思想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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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知道啊。”施如霜擡眸看着雲游，表情顯得有些茫然，“我懷胎十個月把他生下來，又把他養這麽大，我當然知道他是人呀！”

“……”

看着施如霜那雙過分清澈的眼睛，雲游忽然體會到了陸寒山的那種無力感。

施如霜嬌生慣養太久了，她向來由着自己的性子，不會換位思考、為別人考慮，也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的行為會對陸寒山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算了，我換個問題問你吧。”雲游擰着眉頭思考了一會兒，重新開口道，“如果現在有個人要讓阿姨你和陸叔叔分開，你是什麽感覺？”

“想都別想！”施如霜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說，“我和成和在一起這麽多年了，沒有人可以拆散我們！”

“那如果……這個人是你的爸爸或者媽媽呢？”雲游假裝沒有聽出施如霜話中的愠怒，繼續追問道，“如果他們不僅不同意你們在一起，還要讓你和一個你完全不感興趣的人結婚呢？”

“不可能的，他們——”

話說到一半兒，施如霜忽然噤了聲。

她怔怔地看着雲游，沉默了好幾秒鐘，忽然拍了下大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游，我這麽做沒有考慮過小寒的感受，會讓他覺得生氣和傷心，對嗎？”

“所以……你還要堅持讓他找女朋友嗎？”雲游擡起眼眸，定定地看着施如霜，問道，“小霜阿姨，您希望陸寒山開心嗎？您覺得怎麽樣他才能開心呢？”

“我……我不會再幹涉這件事了。”施如霜避開了雲游的目光，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如果下次成和再提起這件事，我會負責說服他。”

“謝謝你，小霜阿姨。”雲游語氣誠懇地說道。

“等等，”施如霜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這不是我們家小寒的事情嗎？你說什麽謝？”

“我……我們是朋友啊，”雲游頓了一下，随口找了個理由，說，“對，我們是朋友，所以我也希望他能開心。”

“我怎麽感覺不太對勁？”施如霜的眼睛眨了又眨，忽然開口道，“和他談戀愛的不會是你吧？”

雲游被口水嗆住，猛地咳嗽了起來。

“沒事吧小游，快喝點水！”施如霜見狀，趕忙出聲安慰道，“別緊張啊，我就是随口這麽一說，不是就不是嘛。”

“我……我們……”雲游的嘴唇張了又閉，承認的話就在嘴邊兒，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

支支吾吾了好久，他最終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什麽都沒有說。

在來之前，雲游确實有想過，如果施如霜堅決要求陸寒山找女朋友，他就把兩人的事情告訴施如霜，可現在施如霜的态度沒那麽糟糕，他又有些猶豫。

畢竟兩家人是鄰居，施如霜和闫思彤的關系也還算不錯，低頭不見擡頭見，雲游怕施如霜會把這事兒告訴闫思彤。

雲游沒想着要一直瞞着爸媽，但現在兩人才剛上大學，在一起也沒有太久，顯然不是出櫃的合适時間。

“我就說嘛，小游你這麽好，怎麽會看上我家兒子。”施如霜倒是完全沒有多想，有些幽怨地看着雲游，說，“要是小寒找了你這樣的男朋友，他爸說不定就沒那麽反對了，昨天他還跟我誇你有心了，還惦記着我。”

“是嗎？”雲游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小聲說道，“……應該的。”

就是不知道以後施如霜知曉倆人的關系後，還會不會這麽誇自己了。

-

陸寒山那邊兒的老師很快派了新活下來，雲游這邊也有了新的任務，兩人又在長桐待了一天，便各自回到了學校。

而在雲游去找施如霜聊過以後，施如霜那邊兒果真消停了很多，她沒有再強迫陸寒山找什麽女朋友，甚至隔三差五還會來關心一下陸寒山。

雲游和陸寒山還保持着每天晚上一起跑步的習慣，因此第一時間便了解到了施如霜的動态，陸寒山表面一副嫌棄兮兮的樣子，心情卻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

雲游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心裏卻同樣開心，不管怎麽說，他對施如霜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

他希望陸寒山可以開心一點。

漫長而悠閑的暑假結束後，雲游的生活又回到了三點一線。

教室、實驗室、寝室，雲游每天奔波在這三點之間，能和陸寒山相處的時間明顯變少了，但日子過得也還算充實有趣。

轉眼又到了十一長假，忙忙碌碌了這麽久，雲游實在是不想出門了，早早地定了好了車票，放假第一天就回到了長桐。

陸寒山那邊兒還要加班，約摸着還要兩天才能回來，雲游計劃現在床上賴兩天，之後的幾天，再随便和陸寒山在附近走走。

剛下高鐵，還沒出高鐵站，雲游的手機忽然彈出一條消息。

施如霜：【在嗎，小游？】

高鐵站裏的人太多了，雲游忙着出站，沒來得及回複消息。

一分鐘後。

施如霜：【阿姨聽你媽媽說你這今天回長桐了？要不要和阿姨出來玩？】

出了站以後，雲游艱難地擠上地鐵，看到施如霜發來的消息，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如果不是施如霜喊了雲游的小名，雲游簡直要懷疑她是不是發錯人了。

地鐵疾馳着向前行進，雲游猶豫着，還是回複施如霜道：【小霜阿姨，我是雲游，你是不是發錯人了？】

施如霜：【我當然知道你是雲游了，我怎麽可能發錯，我不是都喊你的名字了嗎？】

雲游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複，施如霜又回：【是這樣的小游，阿姨明天有個同學聚會，想要帶着你一起過去吃一頓飯。】

雲游有些不明所以：【啊？我去嗎？這不太好吧……】

施如霜：【哎，還不是因為小寒不在家嘛，大家都說要帶着孩子一起，那我一個人過去，多沒面子啊……】

雲游還是覺得別扭：【可是】

施如霜立刻回複：【拜托你啦小游，阿姨知道你最好了，你就當幫阿姨一回，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一步了，再拒絕就顯得不禮貌了，雲游深深地嘆了口氣，回複道：【明天幾點？我提前準備】

-

十月一日，晚上六點整。

雲游穿着一套的白色的小西裝，跟在施如霜的身後，走進了一家位于市郊的私廚餐廳的大門。

之所以說是私廚餐廳，是因為這裏是預約制的，且只接待熟客，如果有新客想來，則需要有熟人引薦。

雲游之前曾聽說過有這種模式，但今天親眼所見，還是覺得新奇又震撼。

店鋪本身的面積不大，是一個小小的庭院，但裝修風格極具格調，有小橋有流水，有各式各樣的檀木擺件，搭配紛繁豔麗的雕梁畫棟，不像是餐館，倒像是古代的園林。

核實過施如霜的身份後，有服務生帶着兩人穿過走廊，推開了一扇年代感十足的檀木門。

“哎呀，這不是小霜嗎？”房間裏，一個一頭短發，衣着幹練的女人站了起來，朝着施如霜迎來，語氣中帶着幾分嗔怪，“等你好久了，你可總算是到了！”

“我第一次來沒找到地方嘛。”施如霜走過去，毫不吝啬地抱了抱短發的女人，說，“寶寶，這麽多年了，你可總算是願意從國外回來了。”

“行了行了，你倆別在那兒膩歪了，快坐下說，”兩人身後，一個面相和藹的叔叔開口道，“這餐館是我家新開的，幾個老朋友都來嘗嘗，給我點兒意見。”

與雲游設想中的聚餐場景完全不同，這裏的房間很小，來的也全都是熟人，短暫的交涉過後，施如霜帶着雲游落了坐，七八個人圍着圓桌子坐一排，氛圍溫馨而又和諧。

雲游不是那種特別會說話的人，來之前很擔心會冷場，來了之後才發現完全沒有，幾個叔叔阿姨顯然都是老熟人了，完全不會讓話掉在地上。

幾個跟着來的孩子都跟雲游年紀相仿，除了雲游以外，他們幾個顯然都是認識的，但并沒有因此而排擠雲游，反而主動跟雲游找話題。

比起雲游想象中的氣氛尴尬是同學聚會，這更像是老朋友之間的相聚團圓，但恰恰是因為這樣，雲游反倒是有點兒困惑了：既然他們都這麽熟了，不可能不知道陸寒山這個人。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施如霜為什麽還要帶自己來這裏呢？她之前不是說是為了搪塞朋友嗎？

疑團在雲游的腦海裏打轉，但這會兒大家都在吃飯聊天，雲游沒辦法直接問施如霜，也只能繼續跟桌上的大家一起寒暄。

一頓飯吃得還算是盡興，晚上十一點，衆人終于盡興而歸，出門的時候，陸成和已經在餐館門口等着施如霜了。

“小霜阿姨……”坐上車以後，雲游有些猶豫地開口道，“今天晚上的聚會……”

話沒說完，施如霜便接話道：“今晚上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雲游老實承認，“但是——”

“你覺得剛才那個坐你身邊兒的女孩兒怎麽樣？”

施如霜再次開口打斷了他。

雲游有些迷茫：“啊？”

“我聽你爸媽說你還沒有女朋友？”施如霜笑眯眯地說道，“那小姑娘是那個短發阿姨的朋友，叫小珊，她也沒有男朋友，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作者有話說：

小陸：您真是我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