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懷孕

用過晚膳, 舒慈歪在榻上看書,見主子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就寝的意思, 夏荷把屋裏的燭火挑亮了一些。

看到興起的地方, 舒慈拿筆圈了兩筆,嘴邊挂着笑意, 似乎是心情不錯。

李江站在門邊兒, 看夏荷忙完了,立馬招手示意。

“李公公。”夏荷碎步走了過去。

“娘娘今兒心情如何?”李江小心翼翼地問道。

“挺好的呀, 剛剛在看着書,奴婢還聽到她笑了呢。”夏荷實話實說。

李江蹙眉, 這是個什麽情況?難不成沒生氣?

“李公公, 您找娘娘有什麽事兒嗎?”夏荷問道。

“沒事兒, 就問問,你去吧。”

夏荷遲疑了一下,問:“公公, 皇上怎麽一天都沒來啊?”以往要不是前邊兒有事要議,皇上絕不會離開寝屋, 現在娘娘都醒了這麽久了,也沒見着他人影,難不成是兩人有了間隙?

李江抱着拂塵, 瞥了一眼裏面的人,問:“是娘娘讓你問的?”

“不是,娘娘都沒提這茬兒,是奴婢自己問的。”夏荷擺頭。

“皇上還在書房批折子, 估計晚間就來,你去娘娘跟前伺候着吧,盡心啊。”李江打着哈哈。

“是。”夏荷微微屈膝,轉身回了舒慈的跟前兒。

夜色漸沉,舒慈打了個哈欠,放下書。

夏荷立馬上前問道:“娘娘,可是要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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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舒慈伸了個懶腰,起身換睡衣。

夏荷心裏也存着疑惑呢,往常李公公愛往娘娘跟前湊,怎麽今兒像是躲着娘娘似的,不僅李公公,就連皇上……

“娘娘……”夏荷才開了個口,便覺得自己逾矩了,不該問,所以欲言又止。

舒慈瞟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轉身換好睡袍,提着裙擺往床榻邊兒走去,她說:“夏荷。”

“奴婢在。”夏荷一個激靈,彎腰上前。

“本宮知道你是一個有分寸的人,所以很放心你待在本宮的身邊。”

“謝娘娘誇贊,奴婢受寵若驚。”夏荷頭一低,心裏很忐忑。

“有些事情看懂了多少也不用說出來,藏在心裏比較穩妥,你說呢?”舒慈掀開被子躺進被窩,靠着枕頭,嘴角含着笑意。

“奴婢明白了,奴婢絕不會多嘴。”響鼓不用重錘敲,對于夏荷這樣宮裏的老人兒,舒慈自然會給她們幾分薄面,也會更喜歡用她們一些,這也就是懂規矩的人,放在哪裏都吃得開。

燭火熄滅,帷帳被放了下來,一屋子的靜悄悄。

駱顯站在門外,遲疑不決。

“皇上?”李江輕聲喊他。

“顧珩之呢?”

“顧大人在後面的船上啊。”

“讓他來陪朕喝幾杯。”

李江:“……”

得了,還是怕。

過了許久,舒慈都睡了一覺了,才感覺到身邊躺了個人。

她皺了皺鼻子,問:“你喝酒了?”

“唔。”夜色迷人,酒意深沉,他終于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睡榻上去。”她說。

夜色清明了,酒意也醒了,他撐起手肘來看她:“還生朕的氣呢?脖子疼不疼,朕下手有分寸的,應該無事吧?”

“我現在不想說這個,你身上的酒味太重,睡榻上去。”舒慈翻了個身,背對他。

駱顯咽了咽唾沫,不知是喜還是憂。

想了想,他起身下床,喊人燒水洗澡。

半晌,嘩啦啦的水聲在屏風後面響起,舒慈睜開眼,一屋的黑暗。

她伸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面,盯着床帳,一臉的出神。

駱顯換了新的亵衣,帶着溫熱的水汽重新爬上床,堅定的摟着她的腰,把她的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這樣相互依偎的姿勢讓他有種安全感,感覺她會這樣一輩子依靠着他。

“歆兒。”

她沒有反抗他的動作,也沒有回應他的話。

“朕喜歡你,喜歡到骨子裏了。”他緊緊地攬着她,像是抱住了天地間最玄妙動人的寶貝,任何人來争搶他都不會撒手。

他懷裏的人只是睫毛輕顫了幾下。

“朕會幫你尋你的兄長,你放心,他也是朕的大舅子,朕不會允許他流落在外受苦的。”

懷裏的人終于仰頭,低聲問:“你能安靜點兒嗎,我想睡覺了。”

駱顯:“……”

曾經有人預言過他會栽在女人的手裏,他嗤之以鼻,沒信。現在她只說了這一句話,還是嫌棄他聒噪的話,他卻如聞聖音。

“好,睡覺。”他低頭,落了一吻在她的發頂上。

半刻鐘後,她平穩的呼吸聲響起,真的睡着了。

駱顯稍稍拉開她,注視她的臉蛋兒,低聲呢喃:“怎麽心這麽大呢……”

一夜好夢。

清晨,第一縷陽光跳躍出江面,一江春水被照耀得波光粼粼。

駱顯早早地就醒來,出去練了一套拳後回到船艙,帷帳還是緊閉着,人還沒有醒來。

夏荷端了熱茶熱帕子上去,駱顯微微擦了擦額頭的汗,說:“燒水,朕要沐浴。”

“是,奴婢這就去。”夏荷彎腰退下。

駱顯上前,撩開帷帳,只見床榻上的人睡得雙頰粉撲撲的,小巧的鼻尖微翹,兩扇睫毛柔順地搭着,有幾分溫婉可人。他沒有忍耐住,低頭去吻她。

先是在她的唇瓣上摩擦,然後感覺到她微微打開了一絲縫隙,他趁機而入,舌頭靈活地在她嘴裏攪動,拉着她的舌尖一起共舞。

“唔——”她嘤咛了一聲,睜開眼。

他将錯就錯,一把将人抱了起來,連人帶被子的放在腿上,然後來勢洶洶地繼續這個晨吻。

她軟綿綿地靠在他的懷裏,舌根被他吸得發麻,津液也從嘴角溢了出來,很有幾分靡靡。

“歆兒,寶貝……”他的手順着被子縫鑽了進去,揉捏她的腰肢。

她一瞬間清醒,按住他的手,推開他。

駱顯被她貞潔烈女似的動作給驚了一跳,然後就見她面朝床外,幹嘔了幾下。

“娘娘……”給皇上準備好熱水後回來的夏荷見狀,立馬把清風膏湊到了舒慈的鼻下。

駱顯皺眉:“怎麽這般嚴重?”

正說着,舒慈一把推開他下地,往屏風後面疾步走去。

“哇……”

夏荷眉頭緊鎖地跟在後面,一會兒幫她拍背一會兒拿帕子熱水,倒是把駱顯給抛在一邊了。

“嘔……”

舒慈從來沒有這樣難受過,像是有好幾股力量在自己的胃裏糾纏,翻天覆地,讓她不得安寧。

在她吐完後,一雙大手将她扶了起來,他沒有絲毫的嫌棄,把人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吐了就好了,吐了就好了……”

任何人的嘔吐物都不會好聞,即使是她的。

一股酸臭的氣息在空中飄散,他抱着她,幫她按揉胃部,動作輕柔小心。

舒慈靠着他的肩膀,心裏想:算了算了,就告訴他吧,他也有權利知曉啊。

“皇上……”

“皇上,徐太醫來了!”李江的聲音更大,一下子就把她蓋過去了。

舒慈從他懷裏掙脫:“我不能見太醫!”

“放心,徐太醫不會亂說話的。”駱顯安慰她。

“不行,我不放心。”她皺眉,一臉的拒絕。

“你都這樣了,還逞什麽強?朕保證,徐季要是敢洩露你的秘密,除非是他全家都活膩了。”

舒慈擡頭看他,眼神複雜。

“相信朕。”他握住她冰涼的手。

舒慈嘴唇一扯:“我可以信你嗎?”

“當然,朕一直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知怎麽地,面對她澄淨的目光,他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了。

作為一個帝王,将一個女人的安危擺在首位,意味着什麽呢?意味着其餘的就只能往後順延,比如他自己,他的家族,他的子民,他的天下。

如果是太後聽見這番話,肯定會一刀把舒慈砍死,如果是朝臣聽見這番話,肯定是以死相谏,請皇上不要沉湎于兒女情長。

但此時,幸運地是聽見這番話的人是舒慈,只有她一個。

“好,讓徐太醫進來吧。”她點頭,有種慷慨就義的鄭重和決然。

駱顯握着她的手,朝她揚起嘴角:“這就乖了。”

徐季被請了進來,他畢恭畢敬地對着上座行禮。舒慈坐在榻上,面前無任何遮擋,他一擡頭,就這麽直愣愣地見着了本應該在深宮裏的女人。

“貴太妃娘娘……”喊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徐季覺得自己的腦袋和脖子已然分家。

駱顯坐在一側,兩人握着的人沒有絲毫松開的意思。

“徐太醫,請。”李江說道。

徐季不敢再亂瞟,上前,伸手把脈。

“別緊張,本宮不吃人。”舒慈輕笑一聲,聲音清脆悅耳,帶着幾分促狹。

徐季穩住了發抖的手:“得見娘娘尊榮,微臣惶恐……”

舒慈揚唇:“不必惶恐,本宮現在也不過是個病人而已。”

徐季閉眼,摸着舒慈的脈搏,額角一抽……

“如何?”舒慈笑着問道。

“這、這……”徐季張口結舌。

“別慌,再認真探查一下。”舒慈說道。

徐季屏氣凝神,重新感受了一番她的脈搏,然後……

腿軟,想死。

“娘娘請恕微臣死罪!”咚地一聲,他的腦門着地,實打實地磕頭。

舒慈的眸光閃了閃,收回手,幽幽嘆道:“你是死罪,那本宮呢……”

駱顯聽着兩人打啞謎似的對話,眼睛一眯:“徐季,你什麽意思?”

徐季的腦袋抵在地下,半點兒不敢擡起。

舒慈側頭看他,笑道:“我懷孕了,他不敢說。”

轟——

有什麽東西,突然在他腦海裏炸開了。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死死地盯着舒慈:“你說的可是真的?”

舒慈瞥了一眼徐季:“你看他被吓成了這幅樣子,有假嗎?”

駱顯狂喜,他像是瘋了一樣,在船艙裏來回踱步,一會兒仰頭大笑,一會兒以拳擊掌。

李江腿軟,早已抖若篩糠了。

“太好了,太好了!”駱顯喜上眉梢,“南秦有太子了,朕有後了!”

這句話說完,李江和夏荷也跪了。

唯獨舒慈,坐在上座,看着這一屋子的亂相,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靜。

“歆兒。”某人發完瘋,轉頭單膝跪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眼中是遮擋不了的喜色,他一把抱住舒慈的腰,像是要與她合二為一。

“皇上。”舒慈伸手,摸着他的頭發,“我們……”

“你什麽都別想,一切交給朕。”

說完,他起身,轉頭看徐季:“徐季,朕的太子就交到你手上了,如果有半點差池,別說你了,你們徐家滿門也別想逃掉!”

徐季也緩過勁兒來了,作為一個浸淫宮中十幾年的太醫,他當然知道什麽時候該閉嘴什麽時候該表忠心。

“臣一定竭盡全力,保住太子!”

駱顯點頭,目光一掃,李江和夏荷齊齊跪地。

“這件事,除了屋裏這幾位知道,便沒有其他人了。如果有一天消息外露,別怪朕拿你們開刀!”

“奴才婢不敢。”

“徐季,現下胎兒如何?可有異樣?”駱顯問道。

徐季:“娘娘感覺到惡心想吐,皆是婦人有孕的常見征兆,請皇上放心。娘娘的脈搏沉穩有力,說明皇子身強體壯,在母體安好。”

“可要開藥?”駱顯還記得舒慈剛剛吐得模樣,心有餘悸。

“娘娘有孕,為了皇子着想,少用藥為佳。”徐季說。

駱顯側頭看舒慈:“辛苦你了。”

舒慈輕笑一聲,并不答話。

“你們都先下去。”駱顯皺眉,揮手。

“是,臣告退。”徐季起身,和李江夏荷一起出了門。

此時,屋內只有他們兩人,狂喜過後的駱顯也恢複了正常,看出了舒慈的過于平靜。

“我們有孩子了,你不高興嗎?”他問。

“高興什麽?”舒慈嘴角一扯,“跟我,他就是父不詳,跟你,他就是母不詳,何喜之有?”

“怎麽會呢?”駱顯握住她搭在一側的手,和她十指相纏,“他是咱們的兒子啊,他有父有母,怎麽會不詳?”

“你要讓他當太子?”

“他是朕心愛的女子所生,朕自然要把最好的給他。”駱顯擡手,吻她的手背,一腔深情。

舒慈搖頭:“不,你只是想找個繼承人而已。是我生還是其他人生,沒什麽區別。”

他嘴唇一頓,整個人僵住了。

“如果可以,我更想帶他暢游山水,覽遍這大好河山。”她低頭,輕聲笑道。

“朕的兒子,你要讓他當個田舍翁?”駱顯眯眼。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不好嗎?”她唇角揚起,“我平生最無奈的就是嫁進了你們駱家,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倒是願意當一個筆帖式的夫人或是某個小将的夫人。”

他的手指收緊,夾得她生疼。

“可惜你的人生就是這樣了。”他的表情變得肅穆嚴峻,嘲諷一笑,“你嫁給了朕的叔叔,又和朕有了肌膚之親,現在還懷了朕的皇兒,你的一生,注定要跟姓駱的綁在一起。”

她的丈夫姓駱,情人姓駱,肚子裏這顆小豆苗也姓駱。他說的對,無論有多不甘,她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了。

“朕會給你的一個名分。”他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你不信朕,總信權勢和地位吧?中宮之位,朕許給你。”

舒慈詫異,擡起頭:“你說什麽?”

“站在朕身邊的位置,朕只留給你。”

情對她無用,那權呢?她在後宮争鬥十年,不就是為了那個一開始就和她擦肩而過的位置嗎?

舒慈站了起來,和他對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知道。”

“昏君。”她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的指責。

“如果只有朕一個人,流芳百世又有什麽意思?但如果能和你綁在一起,朕願意在史書上遺臭萬年!”

舒慈錯愕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自己從未認識過的男人。

如此趨利避害,善于權謀,算無遺策的男人,他的野心和雄心,就這樣送到她手裏讓她斷送。

眼睛一眨,眼淚滾落了下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哭。

“你好好休息,朕還有政事。”他說完轉身,擡腿準備離開。

“你站住!”她大叫了一聲。

駱顯邁開的腿停在了原地,他的背影一向高大,如今只是放大了他的寂寥和孤單,顯得無奈又頹靡。

“你說得對,我是一個向往權勢的女人。因為注定沒了愛情,所以只有寄托于權力。”她上前一步,形單影只,看起來并不比他好上多少,“但我也沒有拉別人下水的嗜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擋回了眼淚:“你是個好皇帝,我一直都知道,你和他不一樣……他的江山與他本人一樣,支離破碎,殘破不敢,就算多了我這麽一個嚣張的女人作污點,又如何?史書工筆,我們不過是一路貨色。”

“但是你不同啊,你有抱負,也有手段去實現。說不定很多年過去後,你就是歷史上的千古一帝……”她說着說着,笑出了聲,“如果和我綁在一起……”

“會如何?”他轉過了身,看着她,“你認為自己會成為朕最大的污點?”

她笑着搖頭:“不,我會被罵得很慘很慘……”一個無能的皇帝的貴妃,和一個英明的帝王的皇後,想想兩者,誰會被過分關注?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摟緊了懷裏。

“還說自己不喜歡我?”他胸腔裏都是喜悅,雖然被她的眼淚灼痛,但他忽然覺得讓她哭并不是一件壞事。

“我喜歡你,但遠沒有你喜歡我那麽深。”她嘴唇一顫,眼淚撲簌而下。

“足矣,足矣。”

他的愛似高山大海,綿延不絕。她的喜歡是溪水潺潺,清澈透亮。

兩張寫滿了故事的紙固然沒有兩張白紙來得純粹,但那些寫在紙上的故事就像是前情概述一樣,引導着兩人互相吸引,互相糾纏。

“朕會保護你和兒子。”他說。

“不必,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孩子。”她輕笑一聲,仍然是那個飛揚肆意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駱顯:皇兒,跟父皇走,父皇讓你繼承皇位。

舒慈:兒子,聽說蘇州有一奇石,母妃帶你去看看?

太子:兒、兒臣……

駱顯:別磨磨唧唧的,快選!

太子低頭:兒臣不想做單親家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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