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手術室外冷冷清清,而手術室裏緊張萬分,大家都在死神手裏搶袁大慶的命。
麻醉師給袁大慶做了全身麻醉,之後時刻觀察着病人的各項指标。
李萍站在楊柳旁邊,給他遞手術刀。
楊柳看着無影燈下的袁大慶,燈光把他的身子照的慘白,緊閉着雙眼,面無人色。
他朝旁邊伸出手:“四號手術刀。”
李萍麻利,立馬從衆多的手術器械裏檢出四號手術刀遞給楊柳。
楊柳拿着手術刀在袁大慶的胸前比了比位置,之後取胸骨正中切口,逐層切開皮下組織至胸骨,接着用胸骨鋸,自上而下縱向劈開胸骨,然後用開胸器撐開胸骨,打開心包,顯露心髒。
何渠拿着吸引管吸引出胸腔裏的積液、血水。
楊柳分離出上下腔靜脈,升主動脈,置管連接體外循環機,開始啓動體外循環功能。
灌注師打開靜脈控制鉗,開啓氧合器氣源,開動人工心肺機上的動脈灌注泵,逐漸加流量,進行患者血流降溫。
體外循環機将代替袁大慶的心肺功能,保護心髒在手術過程中實現供血、供氧。
向心髒灌注停跳液後,心髒停止跳動。
楊柳先做心包穿刺手術。
何渠是心內醫生,打打下手還行,不能做外科手術。剛才楊柳叫來一名心外副主任,将配合他一起完成冠狀動脈搭橋術。
兩名醫生同時工作,利用腔鏡微創的手法獲取袁大慶的下肢大隐靜脈,這些血管将用于冠狀動脈的旁路。
Advertisement
之後就是血管的吻合工作,遠端與近端的連接,來恢複遠端心肌的血液供應。
移植血管縫合後,楊柳将臨時起搏器連接到心髒,恢複心髒的跳動,體外循環機将關閉,阻斷靜脈引流,停機。
手術到到了這一步就算是成功的了,剩下的就是縫合工作。
關胸前先放置一根胸腔引流管,然後用六號絲線縫合。
整場手術用時六個小時。還好袁大慶的血管只是發生了阻塞,并沒有病變,手術還算順利。
何渠長舒口氣,嘆道:“真不容易啊,總算完事了。”
李萍同樣松口氣:“這回姐夫應該沒事了。”說完開始和巡回護士清點手術器械及敷料。
手術完成後,來幫忙的副主任就回家了。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到了午夜十二點。
袁思盈母女倆眼巴巴的等在手術室外,看見那個副主任出來後,母女倆忙圍過去:“怎麽樣了?手術完成了嗎?”
副主任累的不想說話,點點頭:“手術成功了。”
袁思盈母女倆這才露出笑容,手術成功了就好。
緊接着袁大慶被推出手術室,将送往ICU裏觀察幾天。
李萍走到李梅身邊,安慰道:“二姐你放心吧,姐夫的手術很成功。”
李梅看着還沒睜眼的袁大慶,眼淚突然決堤,她哭着向楊柳鞠了一躬:“小楊,謝謝你了,你就是我們家的恩人。”
楊柳摘下口罩,扶住她的肩膀:“二姐,你不要這麽說,姐夫一直對我不錯,我肯定會拼盡全力救他的。”
袁思盈趴在床邊看着袁大慶,一遍遍的喊着“爸爸”。
李萍把她扶起來,安慰道:“你爸爸一時半會兒不能醒,等明天你在過來看他,現在帶你媽回家去吧。”
“那我爸爸明早還能吃東西嗎?”
何渠說道:“你爸爸動的是開胸大手術,這兩天都不能吃東西的。”
一直把袁大慶送到ICU門口,袁思盈母女倆才肯離開。
何渠和李萍先回家去了。楊柳也帶着袁思盈母女倆回去。
沿街路燈全部關閉,沒有月亮的黑夜像潑了墨般黑漆漆的,而且很冷,尤其是半夜時分,七樓樓頂閃爍着“盈盈賓館”幾個燈體大字,算是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幾人折騰到家已經是後半夜一點鐘了。
小孟已經躺下睡了,有人開門進屋後,門口的報警器會響起提示音:歡迎光臨。每晚小孟都是靠這個看店的。
小孟看見大家回來了,忙問道:“快說,袁叔叔怎麽樣了?”
楊柳回道:“已經做了手術,現在在ICU監護室裏觀察着。”
小孟又問道:“那袁叔叔是不是就沒事了?”
這個楊柳也不敢保證,畢竟袁大慶這次的危險就是術後并發症引起的。
他扯了扯嘴角,當做回答了。
李梅一天沒吃飯,此時已是饑腸辘辘,不過依然沒什麽胃口。袁思盈去廚房給媽媽沖了一杯奶粉,讓她喝下去。
李梅喝過奶粉後,就上樓去了。
楊柳晚上也沒吃飯,又做了六個小時的手術,此時身體已經累到極限。
袁思盈問道:“你想吃什麽嗎?”
楊柳搖搖頭:“太晚了,就不吃了。你呢?你想吃什麽?要不我去給你買馄饨吃吧。”
袁思盈也搖搖頭:“我也不吃了。那我去沖兩杯奶粉喝吧,喝完就睡覺。”
楊柳沒有異議,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廚房。
水壺裏有現成的熱水,袁思盈打開兩袋奶粉分別放在兩個小碗裏。
奶粉熱乎乎的,喝進肚子裏感覺周身都附上了一層暖意。袁思盈放下碗,抱住了楊柳的腰。
楊柳把碗放在竈臺上,然後把袁思盈的身子緊緊的按在懷裏。
袁思盈趴在他懷裏,帶着哭音說道:“楊柳,我剛才以為我再也沒有爸爸了呢。謝謝你,把我爸爸救了回來。”
楊柳說道:“其實我也很緊張,如果是陌生人的話,我可能沒有這麽緊張。”
“不不,你很厲害,給我爸爸做了那麽大的一個手術。”
楊柳笑了笑:“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安慰我!快點回去睡吧,明天還要去醫院看你爸爸呢。”
袁思盈從他懷裏擡起頭,問道:“那我爸爸明天能醒嗎?”
楊柳回道:“這就要看你爸爸的身體情況了,總要麻藥勁兒過去才能醒,如果代謝慢的話,可能會醒的晚一點,不過明晚之前肯定會醒過來的。”
楊柳說完帶着她上樓。
上到三樓的時候,楊柳低頭吻了她一下:“什麽也別想,好好的睡一覺。”說完又吻了她幾下才走出電梯。
袁思盈站在電梯裏,一臉不舍的看着他。
當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楊柳給了她一個笑容:“乖,回去睡吧。”
家裏突然之間少了一個人,感覺屋子裏空的慌,袁思盈心裏孤寂極了,就去主卧找媽媽去了。
李梅合衣躺在床上,也沒蓋被子,背對着門口側躺着。袁思盈走過去,把被子拉過來蓋在了媽媽身上,然後從後面摟住媽媽的腰。
李梅沒有睡意,一直閉着眼睛休息,腦子裏想着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越想越精神。
女兒來了,她知道,不過她沒理。
袁思盈累了,不大一會兒就睡着了。李梅也漸漸有了困意,在黎明破曉前,淺睡了一會兒。
等到第二天早上袁思盈醒來時,依然沒有看見媽媽的身影,她沒着急,而是回屋子裏換衣服去了。來到樓下後,果然看到她正在跟阿姨一起做飯,兩人邊做飯邊聊爸爸做手術的事兒。
她沒有上前,而是又回樓上去了,直接去三樓找楊柳。
楊柳早就醒了,正在衛生間裏洗漱,聽到有人敲門,快速漱了漱口,擦幹嘴後去開門。
袁思盈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一刻都離不開楊柳,哪怕他離開她視線一秒鐘,她就已經想的發瘋。
她抱着他,很緊,不過這種貼心的擁抱并不能緩解她心裏面的焦躁,反而越來越心慌,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掉進了萬丈深淵中。
楊柳把她擁進懷裏,伸手摸摸她的臉,指腹卻摸到了一片濕熱,他急了,問道:“盈盈,你怎麽了?”
袁思盈沒回答,而是越抱越緊,閉着眼睛靠在他懷裏。
楊柳知道她心裏難受,便不在多問,而是給了她絕對的寬容,無聲的抱了她很久。
待到時間差不多時,楊柳催促道:“我們快下去吧。”
袁思盈離開他的懷抱,卻看到他藍色長襯上一片濕意。
“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楊柳摸摸她的頭,笑着說道:“沒關系,我在換一件就好了。”說完轉回身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來一件黑色的長襯,就在她面前換上。
藍色長襯脫下來時,露出一副男人精壯的胸膛,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就是這樣,她無意間闖入了他的房間,就看到了這副畫面。
楊柳的身材有些偏瘦,不過這并不影響他有着一副完美的身材,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肌肉的地方有肌肉。
還沒等楊柳換好衣服呢,袁思盈就抱住了他精壯的身子。他的胸膛很熱,燙的她臉色紅紅,身子陣陣戰栗。
她擡起頭,央求道:“楊柳,吻我。”
楊柳把黑色襯衫往床上一撇,雙手捧起袁思盈紅着的臉,緊接着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兩個人吻的動情、激烈。楊柳把她抵在櫃子上,弓着腰親吻她。袁思盈個子小,雙手攀住楊柳的肩膀,踮着腳,努力的迎合着他。
後來他把她抱起來,雙手托住她的臀部,好讓她省力一些。袁思盈就像個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摟緊他的脖子與他平視。
“楊柳,快跟我表白。”袁思盈磨蹭着他的唇說道。
楊柳離開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說道:“盈盈,我愛你。”
袁思盈重新吻住他的唇:“我也愛你。”
楊柳把她抱到床上,支起身子看着她:“盈盈,我沒想到能和你在一起,并且相處了這麽長時間。這段時間我過的很快樂,跟你在一起我覺得我自己都年輕了不少。”
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流下來,袁思盈哭着搖搖頭:“你別說了,你別說了。”
楊柳心裏也不好受,好像有什麽東西梗在嗓子眼裏一樣,他語氣艱難的說道:“等你爸爸醒來時,他怎麽說你就怎麽做,別讓他在動氣,他經歷了這麽大的一個手術,再也經不起情緒上的波動了。”
道理她都懂,可是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做事,長這麽她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男人,她不想跟楊柳分開。
“那如果我爸爸堅持要我離開你呢?”
楊柳看着她布滿淚痕的臉,喉結滾動,然後說道:“那你就聽他的。”
袁思盈哭着問道:“那我呢?”
楊柳不忍看她哭,把臉偏到一邊去:“就當我們之間沒緣分。”
“可是我們之前說好了要永遠都在一起的,你說了的。”
楊柳眼眶發酸,閉着眼睛嘆道:“我說了,就當我們之間沒緣分。”
袁思盈哭的像個小孩子,摟着楊柳的脖子不放手。她哭着哭着,又吻住了楊柳的唇,吻的急切,吻的毫無章法。
楊柳是真的心痛了,心髒一抽一抽的那種痛,眼淚終于躲藏不住,順着臉頰滑落到她的臉上。
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誰的眼淚,全都混合在一起,兩人抵死相擁纏綿。
吃飯的時候,除了小孟,誰都沒胃口。
袁思盈繼續讓小孟替會兒白班,就跟着楊柳去了醫院。爸爸今天有可能會醒,她期盼着爸爸一會兒就能醒,這樣她還可以跟爸爸說說話。
何渠夫妻倆已經到了,袁思盈母女倆換好隔離服消毒後,就跟着病人家屬後面進了ICU監護室。
袁大慶躺在病床上,口鼻處帶着吸氧面罩,胸前貼着大約十厘米的專用敷貼,胸前還纏着固定帶,楊柳說了,固定帶怎麽也要帶三個月以上才行。
袁思盈看着爸爸胸前的敷貼,又哭了出來,這麽長的刀口,爸爸該多疼啊。
楊柳直接看向床頭的心電監護儀,袁大慶的心率、血壓、血氧,都很平穩。
何渠走到他身後,笑了笑說道:“看來姐夫的身體機能不錯,恢複的特別好。”
李梅看着閉着眼睛的袁大慶,擡起頭問道:“他怎麽還沒醒?”
李萍解釋道:“姐夫可能一會兒就醒,也可能晚上醒。二姐你不用擔心,姐夫已經沒事了,剩下的就是慢慢恢複。”
李梅又看着袁大慶,皺眉說道:“可是我還想跟你姐夫說說話呢。”
“就算姐夫醒了他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說話的,總要修養一段時間才能恢複體力。”
說話間,袁大慶竟然奇跡般的睜開了眼睛,他看着圍在床頭的衆人,咧嘴笑了笑。
李梅急聲喚道:“大慶,大慶,你醒了?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袁大慶看着她點點頭,用氣音叫了一聲:“梅梅。”說完兩個字就累的不行。
何渠說道:“姐夫你還是別說話了,你聽二姐說就可以了。”
楊柳拿着聽診器聽了聽袁大慶的心音,裏面沒有雜音,都挺好的。袁大慶術後能恢複成這樣,着實讓人松了口氣。
袁思盈哭的不行,一遍遍的叫着:“爸爸,爸爸……”
袁大慶動了動手,想擡起來,不過沒有力氣,袁思盈便趴在他面前,哭着問道:“爸爸,你想跟我說什麽?”
袁大慶看着她,用氣音說道:“聽爸爸話。”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
不過袁思盈還是聽清楚了,她哭着點點頭:“好,我聽話,爸爸,我聽你話。”這話沒頭沒尾,不過在場的人都聽懂了。
楊柳就站在她後面,心都要碎了,插在兜裏的雙手緊握成拳,他在努力克制着情緒。
站在旁邊的何渠拍拍他的肩膀,見這裏沒有什麽事,就帶着他上班去了。李萍也跟着走了。
袁大慶閉了閉眼睛,好像很累的樣子,再也沒說一句話,有時睜眼看看袁思盈母女倆,有時閉着眼睛休息。
探視時間到了。
袁思盈趴在爸爸身邊,輕聲說道:“爸爸,我和媽媽先走了,明天在來看你。”
袁大慶立馬睜開眼睛,雖然說話費勁,不過眼裏的不舍是那樣明顯。
李梅又紅了眼眶:“等你能吃東西時,我在給你炖雞湯喝。”
袁大慶咧着嘴笑了。
今天女兒聽話,李梅總算對她有了好臉,出醫院時說道:“盈盈,記住你說的話,千萬不要出爾反爾。就算你不顧慮我,總要顧慮一下你爸爸,從小他最疼你了。”
袁思盈的情緒不高,低着頭“嗯”了一聲。
誰都沒想到,她和楊柳就這麽分手了,甚至誰都沒提分手的事。
戀愛就像花期一樣,很短暫,沒想到袁思盈的花期才兩個月而已。
李梅知道她心裏難受,拉着她的胳膊安慰道:“等你爸爸身體好了以後,我們就給你張羅相親的事,這個世界這麽大,總會遇到合适的。”
袁思盈蔫蔫的:“你們決定吧。”
如果離開楊柳的話,就什麽都無所謂了,跟誰在一起都一樣。雖然跟楊柳的感情很短暫,不過很刻苦銘心,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會這麽愛一個人了。
至于媽媽又說了什麽,袁思盈是一句話都沒聽,像個木偶般被人提着走。
她坐在出租車裏看着外面的街景,本來早上還是晴好的天氣,現在卻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袁思盈的心情就跟外面的天一樣霧蒙蒙的,大雪随風飛舞,卻吹不散心裏的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