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于慧在衛生間裏吐了個昏天暗地，涕淚橫流。她顫抖的手摸向小腹，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随即她安慰自己，這段日子肯定是太累了，所以才沒有胃口，就像以前上學時一樣，經常累到吃不下飯，低血壓更是常有的事。
至于月經，她仔細的算了算，這個她從來都沒關注過，以至于現在怎麽想也想不起來了。
應該不會的吧！她再一次的安慰自己，她和吳哲只有那一晚，這得需要多大的概率才能中招？
現在胡思亂想只會越想越亂，唯一的解決辦法只有做彩超看看，懷沒懷孕一測便知。
她站在洗手臺前彎腰洗臉，在擡起頭時滿臉水漬，她用胳膊胡亂的擦了擦臉，然後走出衛生間。
沒想到在門口竟然碰到了吳哲，他就站在女廁門口，引來了廣大女性朋友們的目光，要不是看他穿着醫院的衣服，保不準大家要叫保安了。
于慧沒什麽力氣，說話的聲音很小：“你怎麽在這裏？”
吳哲看她臉上有未幹的水漬，伸手替她擦了擦：“我看你不舒服的樣子，就過來看看。你怎麽樣？沒事吧？”
于慧繞過他就走：“我能有什麽事！”
她走的很快，甩開吳哲後，她去了影像科。
影像科有一個好姐妹跟她關系不錯，此時正是午休時間，機房裏沒人，就讓她借用一下。她當然不能說實話，只說自己最近胃不舒服，過來看一眼。
雖然門已經鎖好，不過于慧還是覺得不安全，便把簾子全部拉上。打開彩超儀後，她往肚子上擠了點耦合劑，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探頭放在肚子上。
那一瞬間，她如遭雷擊！
子宮裏有一枚小小的孕囊，一個多月的樣子，可以明顯的看出已經長了胎芽，發育良好，是一個很健康的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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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确定胚胎沒什麽問題後，把探頭放回原位。用衛生紙擦了擦肚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她要當媽媽了，可是她一點都不開心，覺得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她和吳哲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她當然沒有為人母的那種喜悅。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很急促，于慧不知怎麽了，一時慌亂無措，以為是影像科的小姐妹過來找她，忙跑到門口去開門，沒想到門外站的人是吳哲。
他怎麽又跟來了？
吳哲一臉急切的模樣，額頭鼻尖全是汗珠，抓住于慧的肩膀問道：“慧慧，你到底怎麽了？我在門外等你半天不見你出來，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
“我沒事，你走。”于慧的腦子裏很亂，而吳哲在這種時候又過來搗亂，她的頭像炸開般難受，此刻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吳哲越發覺得她有事，聯想到她剛才在食堂裏的表現，他可以确定她肯定是有事瞞着他。
“慧慧，你究竟在幹什麽？”問完看向裏邊，白色的簾子擋住了彩超儀，難道剛剛慧慧在做彩超？也對，來彩超機房不做彩超還能幹什麽！
這時于慧已經往外推他，急道：“都說了我沒事，你這個人聽不懂是不是？”
吳哲怎麽肯走，繞過她快速的走到簾子裏邊，然後眼睛像是粘在了顯示屏上面一樣，一眨不眨的盯着畫面裏的小胚胎看。
于慧想攔已經來不及了，剛才她太着急了，竟然一時忘記關掉彩超儀，現在好了，全被吳哲看到了。
吳哲像石化般定在原地，然後慢慢的轉過身問于慧：“這……慧慧，你，你懷孕了？”問完胸口劇烈起伏，顯示着他此刻的激動與緊張。
于慧關掉彩超儀，抵死不認：“你看錯了，那不是我的。”說完就往門口走去。
吳哲從後面追上來，一下子抱住她的身子，貼在她耳邊說道：“慧慧，告訴我，我們有孩子了嗎？快點告訴我，求你，慧慧，求你。”
一聲聲的懇求讓于慧于心不忍，她差一點就要告訴他了，可話到嘴邊卻說道：“吳哲，放開我吧，我也求你。”
吳哲搬過她的身子，痛苦的說道：“慧慧，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究竟是我哪裏不夠好，你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把我推開呢？我們不是有孩子了嗎？老天都同意我們在一起，你為什麽還不願意？”
走廊裏人來人往，有人聽到動靜便好奇的往裏看一眼，于慧不想引人注目，甩開吳哲的手就走。
吳哲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跟她拉拉扯扯的，只跟在她後面走，看她走的太快了，便說道：“你小心點走。”她的肚子還是癟癟的，等到幾個月後，肚子就會像氣球一樣鼓起來，那裏孕育着他吳哲的孩子。
真好啊，他和慧慧有寶寶了。
于慧想回辦公室裏休息，卻被吳哲拉去了寝室，還好寝室裏有其他同事正在休息，她不用怕吳哲做什麽出格的事。
楊柳吃過午飯後，和師兄一起來到天臺的陰涼處吹吹風，這裏視野開闊，整個城市的面目都盡收眼底，所以大家沒事經常來這裏散散心，或者三五成群的說說工作上的事。
和師兄說幾句話之後，楊柳便切入正題，開門見山的問道：“盈盈最近還好嗎？”雖然不能見她，但總要知道她的近況吧，她身體怎麽樣了，有沒有按時吃藥。
何渠正在吸煙，吐了一個煙圈後才緩緩說道：“既然你問我了，我就告訴你吧，盈盈已經離家一個月了，跟一個團體去當義工，此時不知道在哪個深山老林裏挖路下田呢。”
已經離家一個月了？楊柳聽後皺眉，忍不住問道：“她那嬌滴滴的樣子，能幹粗活嗎？”
何渠笑了一聲：“誰說不是呢！不過你還別小看她，她現在幹的可好了，聽說媒體都過去采訪他們，你要是有心多關注關注媒體，沒準還能刷到她呢。”
何渠先走了，楊柳獨自坐在凳子上，感覺心裏空了一塊。他的盈盈竟然去當義工，她真的是善良啊！
下午他坐門診，吳哲和他一起。
楊柳觀察他半天了，那滿面春風的笑模樣，好像中了彩票一樣。
“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楊柳忍不住問道。
吳哲正在查看下午的患者信息，聞言擡頭看了楊柳一眼，搖搖頭說道：“沒有啊。”
楊柳搖搖頭，不知道這孩子又在搞什麽鬼。
下午的第一位患者是一名孕婦，手裏拿着當地的檢查結果過來的。
孕婦看着他就問道：“醫生，我孩子的心髒病能看好嗎？有人勸我放棄這個孩子，可是孩子都這麽大月份了，我舍不得打掉它。”
孕婦的口音很有當地的特色，來陪同的丈夫也是一樣的口音，是來自新疆的朋友。新疆離這裏三千多公裏，來一趟真的很不容易。
楊柳看着胎兒的心彩結果，說道：“你肚子裏的小寶寶是先心病裏很嚴重的法洛四聯症，不過這孩子的四聯症不是很嚴重，但也不輕，屬于中度的法四，還是有治療空間的。”
孕婦又問道：“那這個孩子做過手術以後就會好的嗎？”
“基本上是這樣，我以前也看過跟你類似的患者，孩子術後基本跟正常人一樣生活，但孩子出生後我們也要對孩子的身體進行評估，看看孩子的肺動脈發育的好不好，或是心髒病嚴不嚴重，這取決于什麽時候做手術，如果嚴重一點就要盡早的做手術，如果不怎麽嚴重的話，可以等幾個月後孩子大一些在選擇動手術。不管怎麽說，這孩子肯定是要動手術的，如果你選擇要這個孩子的話，就要知曉這一點，也要有個心理準備。”
孕婦很堅定的說道：“醫生，我們既然來了，就是選擇留下這個孩子，給他一個見這個世界的機會。”
楊柳聽的感動，鄭重的說道：“您放心，您只管生下孩子，等到孩子出生後，我會盡力醫治小寶寶的。”
孕婦又問道：“那我回我們當地生孩子可以嗎？”
楊柳不贊同的說道：“如果您想要這個孩子的話，我勸你還是在這裏生，先不說孩子在當地出生會不會缺氧，就是這路途遙遠孩子也會受不了的，尤其是坐飛機，如果孩子的肺動脈狹窄很嚴重的話，是很容易缺氧的。”
孕婦怎麽還要幾個月後才能生産，一直待在這裏的話不現實，所以和老公商量先回老家待産，等到快到預産期時在過來。
吳哲目送夫妻倆走出診室，自言自語般說道：“母親都是偉大的。”然後他想到了慧慧，慧慧現在也當媽媽了，她也是偉大的。
下班後，楊柳開車回家。
吳哲一直纏着于慧，又跟到了她家樓下，不過依然吃了閉門羹。他不氣餒，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就守在樓下，只期盼能打動她的心。
眼看着胎兒快要兩個月了，在不做選擇的話會錯過最佳的人流時間，有幾次于慧已經狠心的來到了婦産科，可終究是忍不下心，又轉身回去。如此往複幾次之後，她選擇留下這個孩子。
孩子在肚子裏很健康，她似乎沒有理由不要它。聽說前幾天有一對新疆的夫妻過來看病，孕婦肚子裏的孩子得了法洛四聯症，人家不遠千裏過來就醫只為給孩子一個生的機會，人家的父母都在為孩子拼命，那麽她沒有理由扼殺肚子裏這個健康的孩子。
想通了這些，于慧心裏突然敞亮了許多。
只是吳哲現在很難纏，現在知道了她懷了他的孩子，更是揪着她不放，每天都纏着她，怕她累到幹活更是搶着幹，連楊柳都忍不住說道：“這又是抽什麽瘋呢？”
吳哲笑的開懷，擠眉弄眼的回了一句：“老師，你不懂。”
楊柳想，他确實不懂。
于慧實在受不了吳哲的糾纏，在半個月後的某一天，她向主任遞交了辭呈，最終還是選擇回到縣城老家工作。
主任沒有批準，于慧的努力他看在眼裏，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便給了她幾天假，讓她好好的想一想。
一大早，于慧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坐上了回縣城老家的車。
爸媽還不知道她的事呢，知道了估計會跟她發火的吧，在大城市幾個月不僅有了孩子，而且還辭了職，真是一件比一件膽大。
不過這是她的人生，她有權利支配自己的人生。養孩子固然麻煩，可她有工作，完全養的起孩子的。
于媽媽見她拎着行李回來，皺眉問道：“慧慧，你這是什麽意思？”
于慧不喜歡回家，每次回來都要面對這個住了二十幾年的小土房心裏就憋得慌，她這次回來只是暫時落個腳，如果回縣城醫院工作的話，那麽住在家裏也不現實，還是在醫院周邊租個房子住才行。
她把行李放在床板上，打開行李後拿出幾個包裝袋：“這是給你和我爸買的衣服，還有我妹妹和小外甥的。”
于媽媽打開袋子，裏面不少的應季衣服，忍不住抱怨道：“你這孩子就知道瞎花錢，掙點錢不容易，你下次不要花了，把錢留給我，你的兩個小侄子上學都需要花錢的。”
于慧心累，不想跟母親辯解。
于爸爸穩重一些，問道：“慧慧，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于慧之前就想好了說辭：“我的進修期結束了，過幾天就去縣醫院上班。”
“之前不是說一年嗎？怎麽才半年多就結束了？”
于慧笑了笑，解釋道：“提前結束了，進修醫也不光我一個，大家搶着進大醫院，有能力的人自然就留了下來。”
看來到哪裏都免不了有暗箱操作，于爸爸信以為真，便不在說什麽了。
于慧拿出醫藥箱，把聽診器拿出來，“我爸在家有沒有按時吃藥，我這次回來又帶回來一些抗凝藥，記住，一定要按時吃藥才行。”她最怕爸爸的橋血管也堵住。
給于爸爸做了簡單的檢查過後，于慧才算是放心。
于媽媽在旁邊說道：“你爸身體恢複的挺好的，現在地裏活都是我一個人幹，他每天專心養病就行。”
于慧見媽媽的臉色好像比上次還蒼老了許多，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濕意，“媽，你身體怎麽樣了？”
于媽媽笑道：“我身體好着呢。”
于慧去園子裏摘青菜去了。這裏背靠大山，四處綠意盎然，空氣最是清新。
午飯是園子裏的種的青菜，于媽媽還特意去超市買了一斤肉回來，炒了兩個像樣的菜。
吃完飯後，于慧去廚房洗碗，對正在刷鍋的于媽媽說道：“媽，要不我給家裏買一臺冰箱吧？”
于媽媽直接回道：“買那個東西幹什麽？我和你爸基本沒有剩菜，做多少吃多少，還浪費那個錢幹什麽！上次你爸做手術你已經花了不少錢了，還是別浪費了。你也不小了，應該給自己攢點嫁妝了，我雖然心裏經常念叨着你的兩個小侄子，可你在媽心裏也很重要。咱家四個孩子，就出息了你一個，所以你一定不要過上這種窮日子。”
沒想到媽媽竟然還能向着她，于慧心裏很暖心，原來她也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下午的時候，家裏面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吳哲拎着大包小裹來找于慧來了。
今早他剛上班就沒看到于慧，一直到早會結束也沒有看到她。想問問她怎麽沒來，就被楊柳帶去了手術室，直到中午才出來。他沒去吃飯，到處找人，後來還是楊柳告訴他的，稱于慧辭職了。
這事兒科裏人還不知道呢，主任把這件事壓了下來，不過楊柳知道此事。
他皺眉問道：“你和于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究竟做了什麽，能讓于慧舍棄這份工作？”
吳哲愁的擡頭紋都多了好幾根，他也想不明白，慧慧為了離開他竟然不惜辭職。進修醫的指标有多難得，她竟然說放棄就放棄。
他沒解釋太多，只是一臉哀求的看着楊柳：“老師，能不能給我放個假，我去把她找回來。”
楊柳嘆息一聲：“好吧，不過不能太長時間，最晚後天回來。反正你不管用什麽方法，把于慧勸回來，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很重要，我不想她因為一點小事而放棄大好前途。”
吳哲匆匆的走了，出發去于慧家前，特意去超市買了很多的營養品。他把車開的飛快，一個多小時後，他再一次的來到了這個小山村。
道路依然不好走，他的白色越野車不給力，颠簸了十幾分鐘後，終于停在了一處沒有院牆的小土房前。
于慧站在房屋門前，面無表情的看着走過來的吳哲，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追來了。她在心裏默默的盤算着，這次該怎麽勸退他呢。
于媽媽看到門口停了一輛車子，忙出來看一眼，下一秒笑道：“哎呀，是小吳醫生呀，快進來快進來。”
吳哲在于慧那裏感受到自己不太受歡迎，便把于媽媽當作突破口，奔着于媽媽走了過去：“阿姨您好。”
于媽媽把吳哲讓進了屋。于爸爸看到吳哲後也很高興，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在他旁邊，氣氛一時聊的熱絡。
于慧坐在牆角處的凳子上，低着頭，用手撫摸着小腹。真的很神奇，胎兒明明還很小，還沒到胎動的月份，可她就是能感知到孩子的存在。孩子在她的肚子裏一天一天的長大，等到足月出生後她可以抱在懷裏，在親親孩子的小臉，光想想就覺得幸福。
吳哲偷瞄了她好幾眼，可她就是不看他，當他不存在一樣。不行，不能在聊下去了，他要辦正事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