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碎碎冰

第59章 碎碎冰

晚上回到酒店, 夏野要了一份菠蘿包，和小孩對半分開吃了。

陳素玲趕完拍攝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也有些餓了, 不過她只要了一碟水果，因為要保持身材的關系水果都沒多吃，挑着芒果分給了小孩。吃完那一小碗, 陳素玲問道：“小瑜，要不要跟媽媽去挑照片？”

唐瑾瑜擡頭去看夏野，夏野正咬着一根冰棒在吃，下午穿棉服的熱勁兒還沒緩過來。

陳素玲笑道：“你看哥哥幹什麽，自己選一個跟着。”

唐瑾瑜認真選了一會, 眼睛還在看夏野。

陳素玲故意道：“你在家的時候就一直念叨哥哥，怎麽今天哥哥陪你一天了, 你還跟着呀？”

唐瑾瑜點點頭, “我明天陪媽媽。”

陳素玲想了想，道：“也好，那明天早上先不吃飯，等媽媽帶你去醫院, 咱們做個小檢查。”她給小孩整理了一下衣袖，卷起來一點袖口, “檢查完媽媽帶你去吃好的, 小瑜想吃什麽都行，好不好？”

“好。”

夏野起身去送她，到了門口低聲問道：“姨, 小瑜還要去看醫生？”

陳素玲點了點頭，輕聲道：“定期檢查，今年沒生什麽病，就是圖個安心。”

夏野道：“那明天我陪您過去。”

陳素玲笑道：“不礙事，是以前經常幫小瑜檢查的一個醫生，很快就能弄好，你忙你的，不用特意跑一趟。”

“我在酒店也沒什麽事，等中午的時候正好帶小瑜去買個小蛋糕。”

這是他們家例行的活動了，小孩做了什麽值得表揚的事兒或者他們覺得小朋友需要表揚一下的時候，就會買一小個巧克力蛋糕帶回來，以前去醫院抽血做檢查，都會補償一個，夏野瞧見的次數多，也記住了。

陳素玲答應了一聲，去挑照片了。

夏野回來陪着唐瑾瑜一起留在房間裏，他開了電腦，先看了會郵件。

小孩跑過來，扶着他膝蓋，猶猶豫豫地沒往上爬。

夏野看他一眼，問：“怎麽了？”

唐瑾瑜小聲嘀咕一句。

夏野挑眉：“大聲點，再說一遍給我聽。”

“哥哥剛才吃的是我的冰棒。”

“然後呢？”

“哥哥要還我一個……”小朋友扶着他膝蓋跟他要冰棒，擡頭瞧見夏野的臉色立刻改口說不要了，一邊說一邊扭頭想跑，沒跑兩步就被夏野伸手揪住衣領拽回來。

夏野問他：“你跑什麽？”

“我不要了！哥哥好，我不要了。”

“過來，我吐給你啊。”

“不要不要……”

“就你愛幹淨。”

夏野裝作要把嘴裏的最後一點冰吐給他，吓得小朋友一直擺手，自己都被逗樂了，揉他腦袋一把，“傻不傻，我都咽下去了，沒了。”

他幹脆抱着小朋友繼續看郵件，小孩很輕，放在懷裏抱着也不礙事。

唐瑾瑜視線落在桌子邊垃圾桶那，裏面還有那個旺旺碎碎冰的袋子，是一根牛奶味兒的，昨天秘書姐姐給他，他放在酒店小冰箱，媽媽說今天可以吃一小塊來着。

夏野看完了郵件，把工作郵件回複了一下，一邊開着聊天室看他們在裏面說話，一邊跟小孩有一搭沒一搭聊天，“你剛才怎麽不跟姨去挑照片？”

唐瑾瑜認真道：“我陪哥哥。”

夏野問他：“想我了？”

“嗯！”

“我才走了兩天。”

“兩天都想。”

夏野被這個小糖糕甜了一下，輕輕捏他鼻尖，笑了。

宋益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說要來送份文件，夏野對他好，宋經理也是攢足了力氣忙這一單生意，這兩天跟打了雞血一樣，風風火火，一天忙到晚都不覺得累。

夏野起身要去樓下拿，唐瑾瑜跟在他腿邊道：“哥哥，帶我一起。”

夏野擡起胳膊，小孩就仰頭看他，伸手要抱。

身體比意識反應的要快，夏野把人抱起來之後才嘀咕一句：“下次自己走，長大了，知道麽。”

唐瑾瑜抱着他脖子，期待道：“樓下有碎碎冰，哥哥，我看到了。”

夏野拿過自己棒球帽，扣在小孩腦袋上，毫不留情戳破道：“不能吃。”

“買一個，我就看看。”

“不行。”

大概是覺察到夏野其實最疼自己，從這邊比較好突破，小孩一路小聲求他，比劃一個手指頭給他看，“就買一個。”

夏野把棒球帽給他拿開一點，倒着扣在腦袋上，“做夢。”

宋益在大廳看到他們走出來，笑着迎上去，把手裏的文件袋給了夏野，順便跟他簡單交代了一下。宋益這邊和喬氏談的不錯，雖然條件定得有些苛刻，但都在他們能力範圍之內，問題不大。

“我安排好了，喬氏那邊說要抓緊，今天我讓老猿和韓亦辰一回去就查了一下，後臺沒問題，咱們這邊的技術人員也都就位，就後天周五晚上開始放到游戲面板上。”宋益對他道，“網吧那邊有幾家有點異議，不過之前簽合同的時候就已經訂好了，他們自己簽的字，最後也都談攏了，可以上。”

說到網吧方面，宋益又忍不住對夏野有些敬畏，這人大約是從一開始設計這款軟件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今天，合同裏寫的清清楚楚，如果要使用萬象網管的話，他們就有推廣的權限，為期至少為三個月，當時他和那些網吧老板一樣，都以為只是彈窗的時間，萬萬沒想到會用在安裝游戲上。

三個月的強制安裝，也就是說進入一家網吧之後只要點開桌面上的游戲面板就能在未來三個月內都看到同一款游戲，之後也可以卸載，但大家三個月內都玩熟了，會有很大幾率成為這款游戲的忠實玩家。

不想按照這份合同走也可以，在萬象網管到期之後，不再使用就可以了。

他們現在做的是網吧會員模式，手頭的會員就有七萬左右，這是網吧的數量，而不少網吧都是連鎖店，旗下分店衆多，每家至少百餘臺機器，光是游戲推廣的廣告費用再未來兩三年裏都将賺得盆滿缽滿。

那是一筆多大的金額，宋益現在都不敢想，只是想着從未被開拓過的疆域就熱血沸騰。

他們在做別人從未做過的事。

比起宋益的激動情緒，夏野要平靜的多，簡單交接之後看了他一眼，道：“老宋，回去也多休息一下。”他指了指宋益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宋益心裏一驚，立刻湊過去看了一眼文件，“怎麽，哪裏我沒看清楚嗎？我瞧瞧。”

夏野把文件收起來，笑道：“沒有，我說你都有黑眼圈了，多睡會。公司不止你一個人，之前老猿不是好找了好些嗎，你把活兒吩咐下去，別累垮了。”

宋益笑道：“沒事，我不累，就是想着後天第一次推廣有點亢奮。”

兩個人正說着，就聽到一旁有高跟鞋的聲音，很快就站定在夏野身後，輕聲喊了他一聲。

夏野臉上笑意收攏，沒回頭，眼睛垂下去看了腿邊的小孩，對他道：“小瑜記得房間麽，房卡在你兜裏，一會讓宋哥帶你回去。”

唐瑾瑜人小但是對情緒十分敏感，他覺察到了夏野身上的變化，有些緊張地抱着他的腿喊了一聲哥哥。

宋益看了夏野和他身後那個着裝明豔的女人，對方佩戴着奢華珠寶，妝發無一不精致，像是一個貴婦人，仔細看模樣和夏野有些相似。他低聲問道：“需要我替你出面嗎？”

夏野搖搖頭，對他道：“你帶小瑜去買根棒冰，一會送他去房間，他認得路。”

宋益答應了，但是唐瑾瑜不肯跟他去，抱着夏野不松開。

莊雅已經走過來了，她自己一個人來的，拎着一個和風紙袋，視線在夏野和他身邊那個小孩身上停頓一下，問道：“他是誰？”

“我弟弟。”

“……你爸再婚了？”

“沒有，和你不一樣。”

母子兩人寥寥幾句對話，就針鋒相對起來，宋益是一個很識趣的人，大概聽出他們的關系，抱起唐瑾瑜道：“我先帶小瑜去玩。”

夏野點點頭，叮囑道：“別走遠，就在酒店，我一會就回房間接他。”

“好。”

唐瑾瑜趴在宋益背上還在看他，兩只小手把宋益的西裝都揪起來，夏野看小孩吓得都含了兩汪眼淚，心裏也不太舒服。他擡眼看了莊雅，冷淡道：“有什麽事嗎？”

莊雅皺眉，“你還是在怨我？”

夏野深吸了一口氣，道：“确實怨過，不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現在已經想開了。”

“那你為什麽不能坐下來，咱們好好談談……”

“我想通了一件事，就是你當初不想做我媽媽了，所以我以後也不用當你的孩子了，我這麽說沒錯吧？”夏野拒絕道，“我現在過得挺好，你既然也不打算回來，我們還是不要聯系了吧，我怕會像我爸以前那樣，影響你的事業。”

莊雅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幾次想開口，但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過了好一會才道：“我這次是來齊州市出差，也是湊巧，沒想到你也在這裏，白天的時候我路過飛霞路看到一個人像你，就讓秘書去看了一下。”

她跟夏野解釋了一下，但是對面的男孩沒有接話，她只好自己一個人說下去，“你今天，拍了很多照片。”

酒店大堂有小提琴聲，莊雅覺得自己的心髒也被細膩的琴弦糾纏住一樣，微微發酸，“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拍照，每年都只肯拍入學時候的證件照。你如果缺錢，我這裏有，真的，沒有必要去做不喜歡的事……”

夏野淡聲道：“我不缺錢。”

“那你怎麽去做模特？還在夏天拍那麽厚的衣服，太辛苦了。”

“我是去給家裏幫忙。”

莊雅擡頭看他，神情複雜。

“那是小瑜的媽媽，我拿她也當媽媽，所以我願意去做那些事。”夏野視線沒有躲避，看着她道，“一家人幫忙不是應該的嗎。”

莊雅覺得這裏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深吸了一口氣壓住情緒，對他道：“以前，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跟你爸離婚之前我沒有一點對不起他，我為你也付出很多，當年的事，我知道不全是你的錯。”

最後一句她說的很慢，咬字很重。

夏野看着她，等她說下去。

“媽媽也有很多不得以，我知道那個程序是你做的，但用它入侵網絡的人不是你……”

夏野打斷她道：“你現在知道是誰了，對嗎？”

莊雅咬唇，一言不發。

夏野轉身要走，如果說他之前的憤怒裏帶着一絲委屈和期待，等着在母親面前沉冤得雪的那一天，那麽現在，他連最後一絲期待都沒有了。

莊雅在身後喊他，夏野腳步頓了頓，繃直了脊背。

莊雅咬牙道：“我想補償你，你之前的事，我也會讓對方付出代價，但不是現在。”她走過去，握住夏野的胳膊，把紙袋放到他手裏，手指都在微微發抖，“媽媽從一開始就不想要你的公司，只是想補償你，你需要什麽，我現在都可以給你了，但是那個人……還要再等一等。小野，我熬了這麽多年終于走到這一天，我不想一輩子都這麽窩囊活着，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你是給自己活……”

“是，所以才要活得更好。”

夏野沉默了一會，掰開她的手啞聲道：“那你就往前看，更不應該回頭。”

莊雅脊背挺得筆直，等他走遠了，聽不到腳步聲了，才忍不住抖了抖肩膀，眼中忍不住湧出眼淚。她曾對自己說過，從不後悔，但今天看到孩子，她還是升起一絲悔意。

她現在有錢了，但是也失去了唯一的骨肉。

酒店門外，那輛銀灰色的轎車等在那，莊雅出了酒店上車之後，也沒說去哪兒，司機看了她小聲問道：“莊總，咱們現在去機場嗎？”

莊雅道：“去機場幹什麽？”

“回滬市？秦總剛才打電話來，說有些事要找您。”

莊雅冷笑一聲，“不去，留在齊州市，他還有臉打電話，不是說我聯合高層把他趕下臺麽，滬市的爛攤子讓他自己去收拾！”

司機不敢說話，按吩咐開去了齊州市分公司。

莊雅一直看着旁邊那個紙袋，裏面是她親手做的壽司，但做好了也沒有人吃了。

夏野去找了宋益。

宋益正抱着小孩在酒店裏面的咖啡廳裏買蛋糕，手裏還提着一袋旺旺碎碎冰，但是小孩都興趣缺缺，趴在他肩膀上看都不看一眼，任由宋益拿什麽小蛋糕哄都沒用。直到瞧見夏野的身影，小孩才一下擡起頭來，“哥哥！”

夏野過去把小孩接過來，立刻被小家夥抱住了脖子，埋頭過去蹭了蹭，哼唧了兩聲。

夏野揉了揉他腦袋算是安撫，又對宋益道：“剛才見笑了。”

宋益站在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笑。

夏野道：“我爸和我媽離婚了，那是我媽。”

宋益心裏許多疑問，但也識趣的都沒有問出來，他心裏之前也琢磨過，夏野可能也是個富二代。

夏野把他手裏的那袋碎碎冰接過來，又抱着唐瑾瑜去挑了一個小蛋糕，唐瑾瑜現在有精神多了，認真看了之後要了一塊帶草莓的。

宋益在身後看他，忽然覺得夏野也沒有那麽難接近，這人只是原則極強，不觸碰他的原則就好。

宋益回去之後，怎麽想都覺得剛才在酒店看到的那位和夏野說話的人眼熟，他憑記憶翻出幾本財經雜志，找了一會就看到了一張合影，上面正中央握手的人正是剛才的莊雅。

照片上面的标題是秦氏集團一項酒店收購項目的介紹，莊雅做為董事出席，和今天晚上相比，要更英氣一些，正是春風得意。

宋益又查了一些關于莊雅的消息，大多都是商業有關，最近的花邊新聞也都是她丈夫秦總的，被拍到和一些女明星酒會上的合照，莊雅則沒有一點這方面的消息。

而關于莊雅離婚的消息他根本無法在網絡上搜索的到，只能知道她是二婚嫁人豪門。

宋益手指在鍵盤上頓了一下，才恍然，夏野本身就是黑客，他不想讓人看到的消息，網絡上怎麽可能找的到。

關了網頁，宋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微微皺起眉頭。

第二天，陳素玲帶着唐瑾瑜去醫院做了檢查。

小朋友很聽話，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反倒是第一次陪着來做檢查的夏野看得忍不住皺眉，抽血太多，十幾根管子放在那，都是殷紅的血。

護士看到對他解釋道：“不要緊的，一管血大概3毫升左右，這次抽取的血量不會對孩子的身體有什麽影響的。”

夏野點點頭，等她抽完血，給小孩按着低聲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