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死一般的寂靜

第36章 死一般的寂靜

季辭死死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尖叫聲,手指嚴絲合縫地嵌入皮膚裏,勒出幾道猙獰的紅痕。

這是那張牌!

她從郵輪的賭場裏帶出來的牌!

怎麽會在他手上?

她甚至都忘記了還有這張牌的存在,她不是已經把這張牌扔在了海裏嗎?

季辭的思緒已經被高壓的氛圍擊成了無數碎片,她絞盡腦汁回想那日的場景。

那天晚上,她從賭場出來後到了甲板附近,她是打算将牌扔進海裏的.....對,那時正好文盛來了,她慌亂之下把牌塞進了包包裏......

之後就再沒有想起過這張牌的存在.....

季辭雙眼空洞,靈魂仿佛抽離了身體,像一盞搖搖欲墜玻璃燈,随時都會碎掉。

“說話。”趙淮歸的耐心已然耗盡,聲音沉沉,還帶着絲兇。

季辭這才從混亂中回過神,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麽辦,眼睛裏已是盈盈一汪淚水,“我....我不知道.....”

話說完,季辭就後悔了。

這樣的解釋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趙淮歸明顯被她氣到了,眼神一凜,“不知道?”

“張謹華不到一個億賣了你一塊地,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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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我簽那份投資合約,是為了借我的名吸引其他人來給你的全季盛世融資,你不知道?還有清水湖的地.....什麽爺爺留的念想,也是你編的吧?”

那好看的薄唇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在宣判着季辭的死刑,宣判着他們這一段建立在欺騙之上的感情,畸形的感情。

“哥哥,我、我....”季辭拼命捂住耳朵,不想聽他再說那些殘忍的話。

她已經退到了角落,無路可逃的四角。身前堵着男人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所有的光源,鋪天蓋地的陰翳兜下來,從頭到腳的覆蓋她。

季辭感到壓抑,感到呼吸不暢。

她騙了他,又何嘗不是把自己困在騙局裏?

心底五味陳雜,有無措,惶恐,難受,痛苦,還有好多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緒,她其實想過,一旦揭穿了所有的騙局,她該怎麽做。

原來,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她什麽也做不了。

“.....對不起,我騙了你.....”季辭低下頭,終于,她顫抖着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語。

對不起。

騙了你。

趙淮歸愣了瞬,随即笑出了聲,他諷刺地說:“季辭,我需要你來給我道歉嗎?”

季辭沉默地看着他,唇瓣嚅嗫兩下,想說,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平日裏那麽聰明的她,此時像是一個傻子,一個啞巴。

她雙腿無力,背脊沿着牆面一點點往下滑落,像一片樹葉,緩緩下墜。

可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這麽跌落下去時,趙淮歸迅速地攬住了她的腰,說是攬,不如說掐,力道發狠,她陡然間覺得窒息,是被人生生截斷呼吸的窒息感。

他低頭,只差幾毫米的距離,就能吻住她的唇,可他的臉色鐵青,看着那柔軟的唇瓣,只想着該如何去撕咬,嚼碎。

連骨帶皮的吞下去。

“費盡心機勾引我,就為了那點破錢?”他聲音有些嘶啞,仍舊維持着詭異的平靜。

季辭被迫仰頭,看着他陰森的眸光,她有些不适應的眨眼,淚水在此刻悄然滾落下來,砸在了他的袖口,淚水迅速地融進那一片黑色,悄無聲息,仿佛水入川河。

“對不起....我真....”

他忽然打斷她的話,眼尾燒起了欲念,“季辭,你喜歡過我嗎?”

那怕一秒鐘。

季辭錯愕地張嘴,大腦在這一刻徹底麻木。

喜歡過嗎?當然喜歡,很喜歡。

親她的時候,她是喜歡的,抱她的時候,她也喜歡,對所有人說她是他女朋友時,她也喜歡,和他相處的每一個瞬間,都是喜歡的。

若非喜歡,很多事怕是一秒都忍受不了吧。

季辭焦急地想告訴他答案,可喜歡兩個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如鲠在喉。

都這個時候了,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他會覺得這仍是她的騙局,到了窮途末路還不忘用謊言去博取他的憐惜。

趙淮歸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一個答案。

女孩倔強地抿着唇,用那雙潮濕的眼睛看着他,睫毛帶淚,是奔赴暴雨的蝶。

時間仿佛靜止,把一切情緒都凝固。

季辭快被沉默逼瘋了,心中的天平還是傾斜出一個答案,一個念頭在瘋狂催促她,說出來吧,說出來,告訴他,就算他覺得這是假的--

“趙淮歸,我.....”我對你是真心的。

趙淮歸冷聲打斷她:“不用說了。”

季辭一時啞然。

下一秒,男人伸手,發狠地捏住她纖細而脆弱的脖子,卻還是收着力道,控制在不讓她吃痛的範圍,溫熱的呼吸蕩漾在她的面頰。

季辭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拖入一場唇齒的交纏。男人吻得極用力,極洶湧,仿佛要把她拆解,吞入腹中。

腰帶在混亂中解開了,男人的動作狂亂而焦躁,每一秒都讓她覺得痛苦。

可就算是疼,季辭也沒有動,沒有抗拒,甚至收回了推他的手。

她越是逆來順受,男人越是惱羞成怒。忽然間,趙淮歸停下了一切的動作,掐着她的後頸,把她從懷中扯出來。

他停下來,是因為他感到唇中有鹹澀的腥味,不知道那是她的淚,還是她嘴角的血。

趙淮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孩,雙唇紅腫,嘴角滲出血色,雙眼空然,臉上洇着兩行未幹的淚痕。

忽然,就覺得沒什麽意思了,強迫她,真的沒意思。

他松開掐她的手,退後兩步。

季辭茫然地看着男人後退的動作,看着他冷漠地轉身,最後連背影也看不見了,她徹底失去了力氣,順着牆壁緩緩跌落下來。

幾分鐘之後,她隐約聽到一聲重重的摔門聲。

季辭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神不知道落在哪。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走了。

走了,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坐了好久,是一陣倉促的鈴聲驚醒了她,她去撿掉在地上的手機,動作有些許狼狽。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蘇皓白的電話。

她粗魯地擦掉眼淚,接通電話。電話那頭有吵鬧的音樂聲,聽起來很熱鬧。

“季辭!怎麽還不來?一群女的快把我催死了,趕緊把你家男人帶過來!”蘇皓白揚了幾分聲音,怕四周太吵,季辭聽不見。

季辭覺得耳朵是麻木的,就連自己說出來的聲音也聽不太清。

“哦,不來了。”

“不來了??”

“分手了。男人沒了。”季辭的聲音異常平靜。

電話那頭的蘇皓白懵了,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事實,電話裏傳來一陣忙音。

季辭的胸口堵得慌,酸酸澀澀的情緒像氣泡一樣冒上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抓着扶手站了起來。

重新回到卧室,她把手機關機,随後去卸妝,去浴室泡了澡,一套沉浸式護膚流程下來,時間已經到了九點多。

她穿上睡衣,躺在柔軟的床上,關掉最後一盞昏昏的床頭燈。

整個卧室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睡吧。

睡一覺就好了。

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下午五點。

這一覺睡得很久很沉,久到醒來的時候季辭以為自己穿越了,怎麽睡的時候天是黑的,起來的時候天又要黑了?

她坐在床上,活動着睡久之後酸脹的肩頸,感覺有些餓,下床去客廳找點吃的。

下樓的時候隐隐約約聽見客廳裏有人說話的聲音,還挺熱鬧。

季盛瀾,蘇靜雨,季年正在餐廳吃飯,滿滿一桌子菜,年夜飯一般豐盛。三人正有說有笑的吃着,正中間是一盤吃了一半的餃子,白白胖胖的大個頭,看起來讓人很有食欲。

三人看見季辭突然出現,吓了一跳。

“辭辭?你怎麽在家?”季盛瀾咽下餃子,第一個反應過來。

季辭頭發亂糟糟的,她默默上前拿了個碗,坐下吃了兩口餃子,吃完後,她說:“我為什麽不能在家?”

蘇靜語在桌子下踢了季盛瀾一腳,覺得他說這話就是腦子有病。

女兒在家不是很正常嗎?

“昨天回家時沒有看見你,今天中午也沒看見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季盛瀾覺得不可思議,他今天一天都呆在家啊。

“我昨晚九點就睡了。”季辭繼續吃餃子,吃相優雅,可速度極快,一口接着一口。

“睡了這麽久??”

“啊?”

“睡了一天?”

三人都反應過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季辭。

季辭這才把目光從那盤餃子往上移,正好對上季年。

“你剪了頭發?”

季年一頭标準韓系小哥哥的長毛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利落幹練的寸頭。

季年摸了摸自己的短發,笑了笑,“嗯啊,剪了。顯成熟一點。”

季辭:“你要顯成熟做什麽?”

說實話,寸頭讓季年看上去多了英挺的男人味,少了校園青澀的少年感,五官也更加明朗,整個人猶如閃閃發亮。

季年眼神飄忽,眼前浮現出女人妖媚的眼神,勾着他,說--

“弟弟,你看上去怎麽這麽奶啊?”

季年随意糊弄了一句,“都出校園了,成熟點不好嗎。”

季辭點點頭,覺得他說得對。她又繼續埋頭吃餃子,季盛瀾就這樣看着女兒把盤中最後一個餃子吃完了。

他咽了咽口水,伸出去的筷子默默收了回來。

季辭吃完,抽了張紙巾擦掉嘴上沾着的油星子,“吃完了,我上樓去睡覺了。”

三人懵然地望着季辭離去的背影。

就,不對勁。

蘇靜語:“女兒剛剛是吃了二十八個餃子?”

季年:“好像....是的。”

季盛瀾:“........”

忽然,三人猛地反應過來,這大過年的,不出門跨年,睡什麽覺??

沒睡一個小時,季辭還是被人叫了醒來。是姜茵茵的奪命連環call。

“起來!季辭!我已經在你家門口了!”

季辭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啊?家門口?”

姜茵茵在寒風中快凍死了,今天跨年,她為了美只穿了短裙配長靴,見電話裏的人還在磨磨蹭蹭的,她一聲怒吼:“季辭!給老娘開門!”

季辭渾身一震,連忙從卧室飛奔至大門。

姜茵茵一見季辭,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你怎麽搞成這副鬼樣子了?”

眼下泛着淡淡的烏青,頭發亂糟糟的,綢緞睡衣上全是皺褶。

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仿佛從沼澤泥潭中爬出來的亡靈。

“失戀了?”姜茵茵故意帶出今日的主題,其實蘇皓白昨天就告訴了她。

季辭張了張嘴,垂下眼,淡淡道:“嗯。失戀了。”

果然,消息沒錯。

姜茵茵嘆了口氣,心疼地摸了摸季辭的頭發,她的姐妹,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都是狗男人惹的禍!

想到趙淮歸,姜茵茵氣的咬牙切齒。英俊多金又怎樣?還不是一樣狗,天下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跨年夜你不出去玩,在家裏裝死?”

季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姜茵茵扯回了卧室。姜茵茵一把将人摁在了化妝鏡前,胡亂翻出一大堆化妝品,可季辭沒動作,依舊是放空的狀态。

“辭辭,不就是失戀嗎,沒什麽的,男人嘛,舊的......”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知道。”季辭的聲音幹幹的,眼睛也幹幹的,可總有一種潮濕的情緒在胸口蔓延,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是一杯酸掉的果汁。

“知道那你還這麽喪?別這樣.....辭辭,大家都很心疼你。”姜茵茵心裏也不好受。

季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憔悴又疲憊,哪還有半分靈動的俏麗感。忽然,她鼻頭一酸,眼淚瞬間滾落,帶着熱意的水珠劃過皮膚,激起了無數被壓抑在心底的情緒。

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再看着自己。

鏡子裏的那個季辭,不是她。

雙眼像壞掉的水龍頭,不斷地湧出淚水,就這樣哭了好久好久,哭到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哭到感覺自己快要失明。

慢慢的,她開始平複情緒。

“你說得對,我為什麽要喪?”哭過之後,季辭拿開被淚水浸泡的雙手,一雙小兔子的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鏡中的自己。

這句話,并非問旁人,而是對自己。

“他不和我跨年,那我就和姐妹們跨年,再不濟我可以自己一個人跨年。”

“我憑什麽非他不可啊......”

季辭喃喃自語。

聽到季辭的話語,姜茵茵燃起了希望之火,“對!憑什麽!讓狗男人滾遠點!快化妝,姐妹請你去吃炸雞!”

哭過之後,季辭覺得好受多了。看着面前兩盤香噴噴的芝士炸雞,她咽了咽口水。

“我剛剛吃了餃子,現在又吃炸雞,會不會太罪惡了?”

姜茵茵白她一眼,“反正你現在是單身狗,連情趣內衣也不需要穿了,還不是想吃什麽吃什麽。”

季辭:.......

怎麽這話聽起來,有點紮心?

“哦,對了,內衣大法你怎麽不用上?你穿上那衣服往他面前一站,他還有閑工夫和你分手?”

季辭默默咽下嘴裏的炸雞,回憶當時的情景。

他用那種恐怖至極的眼神望着她,她哪裏還想得到什麽情趣內衣。

季辭冷笑:“穿了又怎樣?免費送他一記分手/炮嗎?他想的美。”

姜茵茵大呼妙哉,“姐妹,牛還是你牛!”可轉念一想,姜茵茵還是覺得虧,“可那麽帥的男人,放在鴨店裏得多少錢一晚啊,這種頂級富婆才買得起的姿色,唉,想想還是虧了虧了.....”

季辭:........

頂級富婆才買得起的姿色.....

她忽然尋到了一個好方法,幹脆就當趙淮歸是她點的一只鴨吧。

這麽一想,果然好受多了,胃口也順帶好了,可炸雞雖然好吃,總感覺缺了點味道。

“你好。”季辭朝一旁的服務生招招手,“麻煩拿兩瓶啤酒過來。”

姜茵茵:“喝酒?”

季辭哼了聲:“不喝酒喝什麽?醉酒不是失戀标配嗎?”

姜茵茵靈光一現,想出一招妙計。

“喝酒有什麽意思,失戀了當然是喝喝喝......”她張開手臂在空中盤旋,猶如驅邪做法。

“你在做法嗎?”季辭尴尬地把臉一遮。

姜茵茵拍案而起,沖着已經呆滞的服務員吩咐:“來一打旺仔!”

“???”

季辭覺得這女的瘋了,她失戀了,她不喝酒要喝旺仔??

直到服務員端來十二瓶可愛的旺仔,季辭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她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臉,吃痛的叫了出來。

竟然不是在夢中,那為什麽如此荒誕的景象會出現在眼前?

店裏的客人都在偷偷地看向她們這桌,小聲議論着,這兩個女孩是不是有病?

姜茵茵打開一瓶小可愛,貼心地插上吸管,遞過去,很正經的說道:“沒聽過江湖流傳的一句話嗎?喝了這瓶奶,忘掉那個仔。”

“幹了這瓶忘仔奶,明天一覺醒來,那帥鴨仔就被你抛在腦後了。”

季辭:.......

救命!!!

她能不能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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