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居然在程非渝身上應驗了。

這不比買彩票中獎難得?

不光是程非渝得到了程老爺的褒揚,南筱也得到了程老爺子的贊許。

“好好好,娶了筱筱是你的福氣。今後多跟着筱筱學學,一定對你大有裨益。”

這樁買賣從頭到尾都是程非渝自己一個人包辦的,雖然不排除其中的環節他用了程氏集團的名聲打通關,但南筱全程沒參與,輪到論功行賞的時候反倒沾了程非渝的光。

聽老爺子話裏的意思,是說程非渝是娶了她以後才有出息的,南筱愧不敢當,連忙解釋道:“是非渝這陣子勞心費力,日夜不休地跟進,才拿下了這麽激烈的競标,我都沒起什麽作用,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個項目談成了。”

按理說她在替程非渝說話,他該欣然受領,誰承想他好賴不分,冷淡地對她說:“爺爺說什麽你就聽着。”

南筱不喜歡跟人辯解,一副與世無争的模樣,可程老爺子向着南筱,馬上說道:“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話聽着像是斥責,老爺子慈祥的面容卻堆滿了笑意,應是倍感欣慰。

程非渝帶頭跟程老爺子彙報了近況,南筱也打算跟着述職,正要把集團事務的工作進展一五一十說出來,程老爺子像是料到了一般擡手打斷:“今兒是家宴,不談公事。當初我買下這宅子的時候是圖清淨安逸,近兩年卻總是嫌不夠熱鬧。”

他說着,和藹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如今距離你們結婚已有月餘,有些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筱筱啊,你要是工作太忙就跟我說,我自會給你添置人手,別什麽活兒都往自己身上攬。你自己平時多留心,培養點兒得力幹将,工作是幹不完的。”

兩段話結合起來,明眼人都知道老爺子這是在催生。

南筱不排斥生育。

因為生育對她來說有價值,她不希望自己忙活了一輩子,積累下來的只有無盡流通的財富。

如果她只是把自己當作冷血無情的商人,圖個腰纏萬貫,這輩子功成名就也便心滿意足了,可她偏是個有情懷的企業家,在推動社會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形成了獨創的理念。

這些思想精髓旁人無法繼承,她也無法完全信任旁人。

但是剛結婚就生育也太早了些,她想等她和程非渝的婚姻穩固一點再說。

萬一她和程非渝的婚姻關系破裂,對孩子的身心和風評都不好。

她希望她的孩子在健全的家庭裏茁壯成長。

南筱處世圓滑,已經想好了一籮筐既哄老爺子開心,又能成功說服老爺子耐心等待的話,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程非渝的直球就打出去了。

“要什麽孩子?我都還是個孩子,您覺得以我的心智能給孩子當爹?當年我爸就是生我生得太早,才任由我無法無天在同齡人的圈子裏野了那麽久,完了往大院兒送。我可不希望我兒子閨女生得像我這麽驕縱,回頭還得讓別人教。”

瞅瞅他說的什麽混賬話。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适合當爹的人,卻不往好了學,指望着兒子老子都來遷就他。

像是跟長輩說話的态度嗎?

程老爺子方才還覺得他有長進,聽他這麽一說,登時吹胡子瞪眼,将手邊的拐杖沖他身上砸。

怕是老糊塗了,竟期待他成長起來挑大梁。

南筱恨不得把程非渝這張無遮無攔的嘴給縫上,連忙上前将老爺子的拐拾回來,撫着老爺子的胸口給老爺子順氣:“非渝的心性是好的,就是不大會說話。您別跟他置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程老爺子連咳了幾聲,瞪着眼珠子,眼白都快翻出來了,用手指着程非渝說:“要不是你老子就生了你一個孩子,你既是長子又是獨子,早就任你自生自滅了,哪還能讓你仗着家業大,娶到筱筱這麽好的姑娘?耽誤不起,就別禍害人家。”

怎麽好端端的這爺孫倆就吵起來了?

南筱頭皮一緊,當即表态:“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爺爺您也多看看非渝的長處。他這不是才談成了一樁項目嗎?也不是非要有那狼子野心,把別人辛苦經營的産業收購了才叫有魄力。本本分分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了,一樣值得誇耀,您說是不是?”

老爺子聽了怒火漸熄,擡首對南筱說:“多虧有你了孩子。非渝這小子脾氣臭,骨頭硬,相看了十多個姑娘,沒一個看得上他,也就你情願給他成長的時間。你嫁過來,我們全家都感謝你。要是他欺負你,你盡管說,他要是敢讓你受委屈,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程非渝平時都欠欠地擺出一副不屑的姿态,今天卻像是故意擡舉南筱似的,挨罵受訓一聲不吭,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細看竟顯露出幾分深情。

南筱擡眼與他四目相對,溫柔得恰似一江春水,巧笑倩兮:“蒙您厚愛,他哪敢讓我受委屈?您視為我明珠,他還不是待我如寶玉?您就算不信我的眼光,也該信我的價值。好東西誰會不喜歡,撿到了自然私藏不外露。您看着非渝對我是愛答不理,可他前陣子還把準備送爸的酒給我應急。您要是也能從他手裏摳出寶貝,算我自作多情,自視甚高了。”

南筱說這話時心裏也沒底。

她不知道程非渝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只管把話說漂亮,能哄得老爺子歡喜,目的就達到了。

程非渝就算再沒情商,也不會在這時候辯駁,為自己讨罵。

程老爺子聞言看程非渝的表情都變了,驚訝他還有這副面孔。

程非渝臉皮一向厚,難得腼腆,紅着耳根不吱聲,故意昂起下巴看向別處,仿佛兩人交談的內容與他無關。

程老爺子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不慌不忙地對南筱說:“行了,宴席要開始了,你扶我去餐廳就座吧。”

“诶。”南筱應了一聲,攙扶起骨瘦如柴的老人往外走。

程非渝還是有眼力見兒的,提前把路讓開。

程老爺子經過他時,輕輕踢了腳他的腿,罵道:“臭小子!”

程非渝不躲不避,挺直脊梁,任由老爺子踢踹,骨子裏那股軸勁兒能移山。

雖說是中秋家宴,背井離鄉多年的南筱卻對“家”字沒概念。

成年以後她極少對一個地方産生歸屬感,嫁到程家也只有暫時停靠的感覺。

這頓家宴在她眼裏和尋常的應酬沒太大差別,都是裝腔作勢把地位高的人款待周到了就完事。

只不過應酬是盡地主之誼,而家宴是借了人家的地盤,應有的尊重給到了就可以了,也沒必要太熱情。

南筱用餐的姿勢禮儀都是專門學過的,還當過老師給各對外部門做過培訓,看起來十分優雅。

程非渝的吃相也不難看,自成一派的斯文,壞就壞在他會專挑桌上明顯“看菜”夾。

比如說鲫魚這樣刺多的淡水魚,肚皮一戳破,一點兒賣相都沒了。

還有脆骨,咬起來嘎嘣脆,長輩們牙口不好不會碰,他嚼得噴香。

全桌人吃飯都沒聲響,就聽他一會兒“咔”一聲,一會兒“嘣”一聲,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後他就當着全家人的面将面前那盤鲫魚戳得稀巴爛。

眼看着程樹雄的臉都綠了,程老爺子的胡子也吹起來了。

原本桌上有程非渝的那兩瓶茅臺的話,在座的男人們還能喝點酒,幹個杯,注意力全在好酒上。

眼下一家人喝的都是養生茶和鮮榨玉米汁,光顧着看程非渝幹飯了。

南筱見勢不妙,連忙吩咐家裏的幫工把這兩道菜換成清蒸石斑和紅燒排骨,桌上的硝煙才逐漸散去。

飯後,護工陪着程老爺子到湖邊曬t太陽,做一套舒緩全身肌肉的保健按摩操。

程非渝被程樹雄叫到戶外訓示。

南筱則和程非渝的母親孫婉玉去程非渝小時候住過的房間翻老照片。

一般關系親密的兩個人去另一方家都少不了這個環節,不過這還是南筱第一次看到這些相冊。

婚前孫婉玉待她很好,但總歸是拿她當外人,保持着神秘的距離。

而婚後她成了程家的媳婦,便有了一探這些隐私的權限。

孫婉玉捧着相冊和藹地笑着說:“非渝從小就不愛拍照,所以你可以看到張張照片上他都是愁眉苦臉的。但是他那時候性格比現在和順多了,忠厚又耿直,看起來傻裏傻氣的,總是讓別人占便宜。”

“是嗎?我看他現在還沒走出叛逆期,很難想象誰敢招惹他。”南筱笑着回應,說話時恰好翻到殘缺的一頁,右下角的某張照片被人撕掉了一半,只剩下程非渝一個人。

南筱愕然擡眼:“這張照片是怎麽回事?缺的這半張上是已故的人嗎?”

孫婉玉本不想跟別人說起程非渝的傷心往事的,但話題都引到這上面了,她也不瞞南筱,嘆息道:“不是已故的人,是非渝的發小,也是他曾經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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