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南筱出門帶的包, 是自家民宿定制的帆布包,上面印着民宿的Logo,主圖是一幅山水間的漁翁垂釣圖。

這包個位數的造價,功能卻實用極了, 能裝下好多東西。

南筱在裏面放了充電寶、遮陽傘、防曬霜, 還有兩瓶礦泉水。

每樣東西單個拎出來都不重, 但裝在一起,重得像個棒槌。

剛才程非渝給她照相的時候挂在木欄的柱子上了,兩個人拍完照都心猿意馬,各懷心思, 直到走過被林蔭遮蔽的路段, 曬到太陽, 準備打傘,程非渝才想起帆布包被他落在入口處了。

他跟南筱知會了一聲,連忙跑回去拿。

他跑步的時候是标準的軍隊式跑姿, 像是入過伍。

南筱驀然想起他小時候在軍區大院裏呆過,應該算是童子功。

在程非渝折返去拿帆布包的空當, 南筱沒看手機,只是望着終于躍然眼前的梯田陶醉其中。

目前的視角只能側看梯田, 要往前走到深處才能俯視。

她來龍脊梯田沒別的目的,就是來看景的。

她已經有快一年沒散過心了,從廣西回北京以後,她又要回歸忙碌的事業, 永遠有開不完的會, 簽不完的文件, 處理不完的麻煩,見不完的人。

只有這幾天的假期能讓她喘口氣。

放眼望去, 金黃色的飽滿稻谷鋪滿了整座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田地切割成一片一片,真的很像自然蒸熟的南瓜。

紅瑤族的長發阿嫂背着背簍,手握鐮刀,行走在廣袤的稻田間,割起沉甸甸的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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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觀賞期接近尾聲,再不收割就要熟透了。

他們大概是最後一批賞景的游客了。

程非渝折返得很快,給南筱一種低估了他的實力的感覺。

他回來以後直接把包裏的遮陽傘掏出來撐開,舉在了南筱的頭頂。

他氣都沒喘勻,舉傘的動作太過倉促,無意間讓傘柄撞到了南筱的臉。

他本是想讓傘傾向南筱那邊,沒想到南筱會向他這邊靠過來,連忙懊惱地道歉:“對不起。”

南筱沒回應,将手虛握成拳,用手的外側擦了擦程非渝額角淌下的汗。

程非渝見狀怔了怔,難為情地自己又擦了一把,身子直挺挺地立着,手臂也僵硬得宛如機械臂,讷讷為南筱舉着傘,半晌才發現這樣擎着傘就沒法和南筱牽手了。

想到這裏,他拎着包的那只手緊了緊,彈動了一下。

一時無聲,程非渝猝然開啓了一個話題。

他問:“你說我們這算是度蜜月嗎?這還是我們婚後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出游。到陽朔的那天晚上不算,我是說整個行程,是我們第一次。”

他這番話說得語無倫次,南筱卻會心一笑。

她又想起程非渝送給她玫瑰花海的目的是紀念第一次做/愛。

不能更荒唐了。

他好像對第一次情有獨鐘。

第一次怎麽了呢?

南筱半開着玩笑問他:“程非渝,我不會是你的初戀吧。”

程非渝是她的初戀挺正常的,她原本是封心鎖愛,沒打算結婚的,加上孔笙風給她留下的陰影,以及對商場裏異性的觀察,她對男人沒來由地感到厭惡。

要不是程非渝的單純明朗治愈了她,t或許她會一輩子厭男。

可程非渝不一樣。

他的社交面很廣,長得又英俊帥氣,人品還好,應該會有不少女孩子追他。

南筱沒有精神潔癖,總覺得他不至于一段戀愛都沒談過。

誰承想,她剛說完這句話,程非渝的臉色就變了。

她似乎說中了。

她真是程非渝的初戀。

氛圍一下陷入一種微妙的尴尬當中。

未幾,南筱清了清嗓子,回答起程非渝所問的問題:“你就當是度蜜月吧,馬上就到年底了,事情只會越來越多,沒多少時間可以揮霍。反正國是出不了的,長途旅行也是不切實際的,你上次說的海釣我大概率陪不了你,你要有空和朋友約着一起去吧,家門口附近的公園還是可以去轉轉的。”

南筱說的這段話的主旨大意就是她很忙,沒事莫挨她。

結果程非渝聽了,滿腦子都在想“她居然還記得我上次說要去海釣,她心裏有我”。

程非渝心情大好。

假如他有尾巴的話,現在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他用最尋常的語氣說起最動人的情話:“沒事兒,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也去得,刀山火海也下得,就是什麽也不幹,面對面幹坐着,我也覺得比做其他任何事都更有意義。”

純戀愛腦的發言,南筱聽了覺得暖暖的,很貼心。

她本來想說,你現在是這麽想的,等将來登了基,執掌了程氏集團的大權,就不會這麽想了。權力是會迷惑人的心智,改變人的想法的。

她很确定自己不會為了程非渝舍棄自己的利益,她認為事到臨頭,程非渝的選擇也會和她一樣。

可這話在這樣溫情脈脈的氛圍下說出來,着實煞風景。

南筱不想在他們正愉快地秋游時,聊那些煩心事。

她主動挽住了程非渝撐傘的胳膊,身子盡可能地靠近他,在他耳畔說道:“我們結婚的時候,每個工作人員都說我們是天生一對的神仙眷侶。我以前覺得他們說的是誇大其詞的客套話,現在覺得,也許沒有誇張呢?”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此前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吐露過心聲,也從來沒有暴露過她的情緒。

她留給程非渝的印象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冰山美人,讓她說句掏心窩的話比登天還難,讓她說肉麻的情話無疑是天方夜譚。

而現在,她不但說了,還是在他耳邊說的。

程非渝只感覺自己的腦袋裏嗡嗡作響,心亂如麻。

過了好長時間他才反應過來,剛才南筱是對他告白了。

她從高高的神壇上走了下來,親口對他說他們般配。

般配嗎?

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只癞蛤蟆哪裏配得上南筱這只白天鵝啊。

人就是越沒有什麽,越想表現什麽。

所以他在接到南筱電話,聽她說“要不然也不會……”的時候,會順嘴接上要不然也不會和他結婚。

所以去漢斌疊院給她送酒時才會對她百般刁難,想聽她求他。

所以初/夜情/動的那天晚上他才會拼命問她,她嫁給他是不是委屈她了。

他其實,挺自卑的。

眼下他的自卑都被南筱的這番話驅散了。

他不管南筱說這段話,到底是為了烘托眼下的氣氛,還是出于別的目的。

他只管一門心思地相信。

他以前覺得南筱是個會騙人的壞女人,而他現在寧願被她騙也不願她冷漠相待。

她最好是能騙他一輩子。

程非渝消化了南筱說了什麽之後,快要樂瘋了。

他開始遺憾為什麽這條路上一個其他游客都沒有,人都到哪兒去了。

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南筱說他們般配這件小事廣而告之。

他恨不得馬上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和南筱是一對。

于是程非渝接下來陷入了癫狂的狀态,逢到一個土著居民就“老婆長老婆短”的,叫得親昵得讓人直掉雞皮疙瘩。

南筱要是早知道她說的話有這個功效,她就不說了。

她現在有點嫌丢人。

午飯他們是就近在村民家吃的紅瑤族的美食,手打的糍粑口感特別軟糯香甜,其他的菜能嘗到原材料天然的香味。

還有梯田裏割下的水稻做成的竹筒飯,粒粒清香。

程非渝連吃帶拿的,臨走前還讓阿嫂稱了兩斤稻米帶回去。

南筱問他:“是我媽他們買的米不好吃嗎?提在手裏這麽重,還要步行那麽遠,不累嗎?”

程非渝反問她:“你有沒有聽過周傑倫的那首歌嗎?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

他說着還聲情并茂地唱出來了。

南筱滿臉疑惑地看向他。

此刻已然夕陽西下,光照沒有那麽強烈,用不着打傘了。

程非渝提起手中的米對南筱說:“那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米,一粒一粒,像紀念?”

南筱:“……”

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不相幹。

真希望他能少說點土味情話,他們也不會這麽尴尬。

南筱沒話找話:“下山的時候你開穩點。”

程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掏出手機自顧自說:“讓我搜搜一般米能放幾年。”

怎麽……

他想放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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