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這場鬧劇最終以兩名快到退休年紀的女同事陪丁羽墨去附近衛生站處理傷口告終。

蘇向晚也和同住的女同事一起回了房間。

女同事比她大幾歲, 也不知是怕尴尬在拼命找話題,還是想多打聽點八卦,一路過去, 嘴巴就沒停過, 換着花樣跟蘇向晚說丁羽墨這人多少是有點毛病,跟個二極管一樣, 成天不是覺得別人都看不起她,就是覺得別人都嫉妒她。

女同事說,這麽鬧一場也好, 免得丁羽墨今後還要動不動一副“我看你們誰還敢欺負我”的樣子。

蘇向晚對此不置一詞。

女同事悄悄打量她神色, 一時也安靜下來了。

等進了房間,女同事微信鈴聲響了兩下, 她點開來看。

過了會, 她又看向正在拿換洗衣服, 準備洗澡的蘇向晚, 滿臉欲言又止。

蘇向晚察覺,猶豫了一下, 還是問她:“怎麽了, 黃老師?”

黃老師扯了扯嘴角, 說道:“我跟你說了,你可別生氣。”

蘇向晚聽着話鋒,就猜到她多半要說丁羽墨的事。

其實她生不生氣倒是其次,蘇向晚就怕這會她不讓黃老師說, 黃老師能輾轉一晚上睡不着,連帶影響她的睡眠。

默了默, 蘇向晚便彎唇道:“我也不是小孩了,至于動不動就生氣麽。”

黃老師這才放心大膽地說下去:“是孟老師剛剛告訴我的……”

Advertisement

孟老師就是陪丁羽墨去衛生站的同事之一, 剛剛給私交不錯的黃老師發來信息,說丁羽墨處理完傷口之後,就坐在衛生站的長椅上,給男朋友打電話,鬧着要男朋友現在立刻來接她回家。

黃老師轉述得繪聲繪色:“這單趟就四百多公裏呢,大半夜的,有幾個人能願意這麽來回跑一趟啊,何況明天還要上班。她男朋友就說給她轉賬,讓她自己打車回興城,她不依,非要她男朋友來接。後來又不知怎麽的,在那鬧着要她男朋友收拾你,她男朋友也沒答應,她就對着電話那頭嚷嚷:你不是公務員嘛!讓她知道知道公務員的厲害!”

蘇向晚真是開了眼界,低低罵了句有病,沒有多說什麽。

黃老師也笑出聲來:“可不就是有病嘛,剛好她嚷嚷這些的時候,孟老師拿了藥給她送過去,就聽見電話裏她男朋友問她是不是腦子不好使,直接把電話挂了……結果她又打回去,咬牙切齒跟她男朋友說自己懷孕了,今天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來接,不然她就去他單位鬧。”

蘇向晚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丁羽墨剛剛摔的那下,不由問黃老師:“那她剛才摔了一跤……”

黃老師也生過孩子了,當即擺擺手道:“這個階段,這個年紀,這麽摔一下沒多大事。而且是她自己摔的,真有事也賴不着你。”

蘇向晚這才放心。

黃老師手機又連續叮咚響了幾聲,也不知是不是孟老師又發來“前線新聞”,她靠在床頭笑着繼續吃瓜了。

蘇向晚回想丁羽墨,只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要炸開了,哆嗦了一下,忙進浴室洗澡去了。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燒烤時,跟丁羽墨吵架的事,她一晚上沒睡好,覺得心慌氣短。迷迷糊糊睡到天快亮,又被枕頭底下的手機嗡嗡振醒。

蘇向晚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掏出來,睜開一只眼看,竟是媽媽打來的電話。

她一骨碌起身,怕吵醒黃老師,捂着手機去浴室接了。

剛一接通,吳敏低沉的聲音便傳過來,問她今天幾點出發回興城,幾點能到興城。

蘇向晚說:“估計得下午四點多到,怎麽了?”

吳敏沉聲道:“你現在收拾行李,打車回來。你爸爸……他感冒轉肺炎,住院了。”

說到後面,她語氣裏已帶了哭腔。

蘇向晚腦中一根弦“铮”地一聲,忙跟媽媽說了句馬上回去,便挂斷電話收拾東西去了。

黃老師還是被她吵醒了,問她怎麽了,才早上五點鐘呢。

蘇向晚只說家裏有急事,又托黃老師跟大夥交代一聲。

黃老師點頭應了,在她拖着行李箱匆匆出門時,又叮囑了句路上小心。

好在正好是這邊的旅游旺季,酒店門口随處可叫到出租車。

蘇向晚上了車也不還價,直接叫司機往興城開。

司機接到大單,立馬精神抖擻地踩着油門上路了。

一直到上了高速,蘇向晚大腦才徹底清醒過來。

忽然想到,以爸媽的性格,感冒轉肺炎住院這樣的事,不會特意打電話叫本就今天要回去的她再提前回去。

蘇向晚頓時心裏一揪,想要給媽媽打電話再問清楚,但想到媽媽這麽說,肯定也是怕她路上慌神,所以她最終也就沒把這個電話打出去。

到醫院下車将将八點半。

蘇向晚一邊拖着行李箱往裏走,一邊打電話問媽媽在哪。

吳敏這才不再強忍泣意,哽咽道:“你往重症室來。”

蘇向晚腳步一頓,只覺天旋地轉,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t身在何處。

“怎麽進重症室了?”

她有氣無力地問了句,也沒真的想等媽媽跟她進一步解釋什麽,勉力收斂心神,辨了辨方向,拖着發軟發抖的雙腿往重症室跑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吳敏在重症室外的長椅上坐着等她。

蘇向晚找到媽媽,恍覺心下稍定,又焦急問:“媽,到底怎麽回事?”

吳敏只含淚搖頭,眼淚溢過她臉上紋路,使得她看上去像一夜老了十歲。

“你爸不是感冒,也不是肺炎,是昨晚廠裏倉庫失火,剛好他睡在廠裏,就沖進去搶救大貨……等消防員把他擡出來,他已經因為吸進太多濃煙腦梗死昏迷了。”

吳敏邊哭邊說,“緊急送到醫院做了什麽降顱壓的手術,醫生都不敢打包票他什麽時候能醒,說是十天半個月有可能,一年兩年一輩子也有可能。你說他逞什麽能,那批貨能有自己性命重要啊,賺那麽多錢沒命花有什麽用啊……”

蘇向晚只覺媽媽嘴巴在動,卻仿佛聽不見媽媽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媽媽嘴裏冒出來的那些字眼才終于從她耳朵傳到她大腦,辨識出準确的信息。

戰戰發抖的雙腿徹底一軟,她當即脫力跪倒在地。

吳敏從後半夜熬到現在,再加上一直繃着情緒,人也快到極限了。被蘇向晚這麽一帶,母女倆便雙雙跌在了地上。

好在旁邊有其他病人家屬路過,忙将兩人扶了起來。

重症室外的這種情景,誰都不必多說什麽,也不必安慰什麽,扶她們在長椅坐下後,那位路人便顧自離開了。

又過了會,吳敏手機上陸續有電話進來,除了親戚朋友聞訊來關心之外,還有工廠管理人員、供應商、合作商等,來打探一手消息,以作應急準備,免得自家都跟着蒙受損失。

吳敏再悲傷,也只能暫時把個人情緒放一邊,打起精神應付這些人精,只差拍着胸膛承諾:只要我和老蘇還有一個人在,我們家廠子就倒不了,別擔心你們那些工資貨款。

蘇向晚看着媽媽,心口一時也重新湧動起勇氣來。

等媽媽跟一個銀行貸款部經理打完電話,她便擦擦眼淚站起來,問媽媽有沒有吃過早飯。

吳敏搖了搖頭,嘆氣:“我哪有心思。”

蘇向晚抿了抿唇,眼圈還紅着,但她盡量不讓自己出現哭腔,說:“那我先去買點吃的,無論如何,現在我們倆不能倒下。”

吳敏聞言看向她,望着她眼底的堅定堅強,一時怔怔出神,像是頭一回認識自己這個嬌滴滴的女兒。

片刻,她才點點頭,應了聲好。

蘇向晚深吸氣,轉身往外面走去。

到醫院超市,她買了點粥和包子,又拿了兩盒牛奶,重新踏上回重症室的路。

然而經過一片草坪時,她終究忍不住,坐在路邊長椅上,臉埋進兩只掌心,嗚咽着哭了起來。

恍惚間,聽見手機響了一聲。

蘇向晚怕是媽媽找她,忙擦擦眼淚,從褲袋中掏出手機看,卻是陸斯言給她發來微信,日行早安,又與她說了他今天的日程安排。

蘇向晚忽然像被他從噩夢中拽出來,大腦清明了一瞬。

像是傾訴,又或者是排解心中的悲傷,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将爸爸的事跟他說了。

陸斯言很快回:【等我,我現在就回興城。】

蘇向晚盯着手機屏幕,長長地嘆了口氣。

理智告訴她,她不該在這時讓他過來的,他有他的事要做,有他的家人要負責。甚至他過來可能還會節外生枝,引發他們兩邊家人的不滿。

可她管不了這麽多了。

她現在太亂了,也太累了。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爸爸的意外發生得太措手不及,叫她一時間只能被事情推着走,而無法掌控事情發展的累。

她現在急需陸斯言這個充能站,可以讓她坦誠一切情緒的充能站。

蘇向晚拍了拍臉頰,拎起剛才買的早餐重新站起來,往重症室走去。

她要趕緊和媽媽站到一起,要和媽媽一起度過眼下這個難關。

她要像以前爸媽保護她一樣,竭力張開她或許不那麽強壯的臂彎,反過來将爸媽守護在她的羽翼之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