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童年噩夢

童年噩夢

“別動!”

沈夢瑾後退幾步和周敏麗拉開距離後, 又大聲地制止她靠近,就怕她離得近了,她頭上的虱, 會爬到她頭上。

“怎麽了?”

周敏麗被吓地站住, 手足無措地問, “副主任,我,我怎麽了?”

“是啊, 咋了?”

楚越他們幾個被她們倆人的動靜吸引了過來,楚越好奇地問, 王光輝等人的眼睛則疑惑地看着她們。

沈夢瑾深呼吸一下後,扯唇僵硬一笑,“小周頭發上有虱子。”

話說那玩意兒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見過,但也足夠記憶猶新了。

她上小學的時候, 他們班上有個女同學頭上有了虱子,然後傳染了班裏的一小半同學, 包括她,那種頭皮奇癢的感覺, 到現在她都記憶猶新。

更讓她不能忘懷的是, 班裏的男同學都被家長強制剃了光頭, 女同學要不是被強制地長發變短發,要不就是整天包着頭,據說頭上天天上藥。

而她呢, 她媽可沒那兒閑工夫去慢條斯理地給她頭上除虱,直接給她剃了光頭, 她那個時候已經九歲了,美醜意識已經非常強烈了, 被強制剃了光頭後,她把眼睛都哭腫了。

就這到了學校後,還是被班裏的人起了個外號“小尼姑”,而這個外號陪伴了她整個小學時期,所以虱子就是她的童年噩夢。

而這會兒她竟然感覺到自己的頭皮癢了,手已經蠢蠢欲動想撓,而且那股子熟悉的窒息感也來了。

媽蛋,自從她那次生了虱子後,她就格外關注虱子的事兒,哪怕長大了也一樣。

小時候整個學校就他們班倒黴,有個頭上長虱子的同學,而且他們那一個地區的小學也沒有,等她長大了,也沒聽說過大範圍長虱子的事兒。

Advertisement

不過倒是聽說了在七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小孩兒頭上長虱子的事兒,是非常普遍的。

現在是74年,正是虱子橫行的年代,所以她接下來研究的洗發水,首要功能就是預防虱子。

要不然小時候的噩夢就會重演,她好容易才有一頭茂密的頭發,不想它出任何問題。

而那邊的周敏麗也被虱子給吓哭了,她伸手撓了撓頭,哽咽道:“我頭上怎麽會有虱子,我兩天洗一回頭,絕對講衛生,思涵,你快幫我看看。”

女生頭上長虱子,大家第一時間就是感覺這女生不講衛生,周敏麗也是一個十八歲的大姑娘呢,正是偶像包袱重,愛美又特別在意別人看法的時候。

胡思涵有些不敢,她怕虱子爬自己頭上來,她最近也正在相親,頂着一頭虱子,還不得把男同志給吓跑了。

沈夢瑾想了想,現在離周敏麗一臂遠的地方,拿起一面小鏡子遞給她,說道:“你照着鏡子拆頭發吧。”

周敏麗接過鏡子,打量着它A4紙大小的樣子,聽話地坐下來拆頭發,把雙條又黑又粗的麻花辮給拆開,然後扒着頭發找虱子,但就是沒找到。

最後沈夢瑾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我幫你找。”

童年陰影還有,但是這個虱子會爬,她和周敏麗在一個辦公室這麽久,比如剛上班那會兒她們倆還頭對頭地讨論過問題呢,要是傳染,也不差這會兒了。

胡思涵見領導都動了,她也上去了,她比起沈夢瑾,跟胡思涵接觸最多,要傳染也不差這會兒。

倆人一起扒拉周敏麗的頭發,她的頭發也很幹枯毛燥,另外頭上也有一點兒頭皮屑,但頭發也能看出來剛剛洗過。

倆人一起扒拉了大概半分鐘的時間,才終于發現了“小可愛”的身影。

周敏麗眼淚刷刷地掉,“我平常洗頭洗澡挺勤快的,就是衣裳和枕巾床單也是經常洗,頭上怎麽就有虱子了,還不得被人笑話死,嗚嗚嗚……”

胡思涵感同身受,她去年就被表妹傳染了一頭的虱子,頭癢另說,就是那頭上遍布的白點點,就能惡心死人,她那段時間一天洗一次頭,出門就戴帽子,過得那叫一個煎熬啊。

而沈夢瑾特地看了看她的頭皮後,發現頭上虱子卵幾乎沒有,“小可愛”也不多,而且都還是成熟的成蟲。

于是她安慰道:“你這樣子,應該不是自己頭上長的虱子,看着像被傳染的。”

周敏麗不哭了,愣了一會兒,她小臉兒上爬上了憤怒,“肯定是我侄女傳給我的,我嫂子感冒了,怕傳染給她,讓她這兩天跟我睡。”

可就算憤怒,也沒辦法祛除她頭上的虱子啊,她十八歲了,工作也穩定了,家裏爹媽也在給她尋摸對象,她不要頂着一頭虱子卵去相親。

她淚眼汪汪地看着沈夢瑾,問:“主任,您有辦法治虱子嗎?”

沈夢瑾想了想回道:“有倒是有,不過就是要費一點時間。”

可周敏麗最缺的就是時間了,她明天就要去跟一條件特別好的男同志,她想把虱子立刻馬上去掉,美美地去見人。

可惜沈夢瑾也不是神啊,她抿了抿唇,說道:“你可以戴帽子去。”

其實她還想說,你可以剃光頭,不過她怕她說了,這丫頭會哭得更兇。

胡思涵也跟着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周敏麗止住哭聲,照着鏡子開始編頭發,一邊編着麻花辮,一邊問道:“戴帽子不覺得奇怪嗎?”

“有啥可奇怪的,現在風大,戴帽子是防止風吹亂頭發。”

沈夢瑾一臉的納悶,說道:“大夏天戴帽子都沒人說呢。”

周敏麗這才徹底放心了,繼續安心地編頭發,沈夢瑾看她的樣子,繼續說:“相親是男女雙方雙向選擇,你長的不錯,工作也好,大膽地去見,對方也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不要有心理壓力。”

周敏麗已經把麻花辮編好了,她把鏡子遞給沈夢瑾,然後說道:“副主任,如果我有您一半本事,我也不怕,可我現在啥也不是,能找個鋼鐵廠的幹事,已經不錯了。”

沈夢瑾:“鋼鐵廠很厲害嗎?咱們日化廠也不差,你還是咱們日化廠的技術人員呢,怎麽就低他一頭了。”

“可人家鋼鐵廠的規模真得很大,一個廠都快抵得上一個縣城的規模了。”

胡思涵在一旁說道,她家裏人也給她找了一個鋼鐵廠的幹事,她還沒看呢。

沈夢瑾哼了哼,說道:“那鋼鐵廠規模大,是因為他們建廠早,我們日化廠滿打滿算才三歲多,哪裏能跟十幾歲的老廠比規模,咱們比發展速度,就說這些年,咱們廠的創造的利潤,還有廠的規模,以及人民群衆對咱們廠的認同感,古城市的這些廠子,哪個能比肩?”

這個還真沒有,古城市工廠不少,其中也有不少的全國知名品牌,比如自行車,比如電視機等等,但是他們的發展黃金期已經過了,目前發展勢頭已經疲軟,而他們日化廠剛剛成立沒幾年,還年輕着呢,一把手郭廠長又是個敢想敢幹的,他們廠的規模遲早會追上鋼鐵廠,并且超越之。

沈夢瑾的一通說,不僅僅周敏麗幾個年輕人聽了熱血沸騰,就是楚越聽着也激動地呼吸粗重了很多,他發現其實他內心住着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以後誰喊他老楚,他就跟誰急。

因為有了沈夢瑾的鼓動,周敏麗和胡思涵明顯自信了很多,不再因為頭上的虱子焦慮,轉身繼續投入工作中去了。

王光輝等人更不用說,而楚越走過來,說:“小沈啊,真是小瞧你了,這蠱惑人的本事,你敢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沈夢瑾眉眼一彎,笑着道:“謝謝楚主任誇獎。”

楚越一梗,這丫頭的厚臉皮真是沒救了。

沈夢瑾繼續工作,不過她這就不是研究原來的洗發水了,她要研究防虱子的洗發水,而殺死虱子和其卵的有效成分,一般是氯菊酮或者丁硫磷,可是這些洗發水對頭部皮膚有刺激性,她想找找有沒有其他比較溫和的成分。

周敏麗在一旁聽到了,便毛遂自薦了,“副主任,我來試試這倆種成分吧,正好有頭上有虱子,不能讓它們白吸我血,也得給咱們技術科做點兒貢獻啊。”

沈夢瑾還挺佩服她的,剛才哭得稀裏嘩啦的,這才多大會兒就恢複了過來,還能坦然說出要拿自己頭上的虱子做實驗的事兒。

但她沒有立刻答應,反而說道:“不着急了?咱們廠裏沒有這兩種藥,我得去申請,等采購部的買回來了,我還得研究最佳比例,這麽一來一回的,至少得三五天呢。”

周敏麗挺了挺胸膛,下巴一擡,說道:“沒事兒,我等。”

沈夢瑾趕緊道:“不用,等洗發水研發出來,再找人試就成。”

她真怕這姑娘等她的洗發水呢。

那這等的時間裏,她是沒事兒,但她有事兒啊,在一個辦公室,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那小可愛很活潑的,萬一在她頭上呆膩歪了,爬她頭上咋整?

她不想重演童年噩夢!

而胡思涵也跟着勸,“敏麗,你就聽副主任的吧,研究需要時間,虱子生長快,到時候嚴重了,想治根可就難了。”

王光輝和劉強,連李寧遠也跟着勸,“是啊,敏麗,研究時間不确定,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他們是男同志,但他們的頭發也有食指那麽長,照樣能給虱子提供舒适的生長環境,所以在虱子面前,他們并不比女生有太多優勢。

周敏麗見大家都勸自己,也沒再堅持,說道:“等中午下班,我就去藥房買殺虱子的藥。”

大家見她聽勸紛紛松了口氣,有人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好懸保住了它們。

“叮鈴鈴!”

大家沉下心來工作沒多久,中午下工的鈴聲就響了。

這次技術科下班最利落的一次,沒有人趁機拖延,紛紛起身收拾東西出門,他們的目标家裏,他們要回去把頭發好好地洗一遍,再用齒縫又細又秘的篦子,把頭發好好地篦幾遍,把頭上被傳染虱子的機會降到零。

沈夢瑾也不例外,不過她一走出日化廠的大門,就看到了一片工裝藍中的一抹白,跟一棵小白楊一樣推着自行車,立在人來人往的人群中,不時地跟人打招呼。

比如有人問:“林公安,來接小沈主任啊?”

林沐都會溫和地回答,“是呢,你看到她了沒有?”

他沒有一絲的不耐煩,就那麽站在那兒,白色的公安制服都讓他這一米八的壯漢,傳出了溫潤如玉的氣質來。

沈夢瑾眼裏有了柔光,她抿嘴一笑,推着自行車就快步走了過去,然後笑着問:“等多久了?”

林沐回道:“也沒多久,剛到。”

這裏人來人往的不是說話的地方,倆人順着人流推着自行車往外走,邊走還邊回應打招呼的工友。

等人終于少了,林沐這才一臉激動地說:“小瑾,咱們的婚期定下來了,就在四月二十號。”

沈夢瑾眉眼一彎,問:“去沈家提親,還順利嗎?”

林沐點頭,“雖然沈家人全程黑臉,但有王志國鎮着,他們敢怒不敢言,沒敢出幺蛾子。”

沈夢瑾松了一口氣,接着笑道:“看來惡人還得惡人磨,以後跟沈家之間,絕對不能跟他們講道理了,跟極品講道理,那就是對牛彈琴。”

林沐眉頭皺了皺,警告道:“你不能違法。”

沈夢瑾笑了笑,“我怎麽可能違法,我可是要入黨的人了,得對自己的行為品德高要求。”

提起入黨,林沐忙問:“你的考察通過了嗎?”

沈夢瑾聳了聳肩膀,“不清楚。”

林沐嘆氣,“我的考察也還沒有消息。”

沈夢瑾看向遠方一個洋槐樹那迎風搖曳的花朵,說道:“那就是我們還沒有達到要求,需要進步。”

這話林沐贊同,“是啊,以後咱們倆一起進步。”

說完他就看到沈夢瑾推着自行車朝着一棵洋槐樹走了過去,他趕緊跟上,剛追着她來到了洋槐樹前,就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問:“林沐,你會上樹嗎?”

林沐不明所以地點頭:“會!”

然後沈夢瑾就高興了,毫不客氣地支使他,“那你去給我摘點槐花,我想吃槐花丸子了。”

這不是大事兒,林沐把自行車停穩支好,走到了洋槐樹下面,一個助跑,就蹿上離地一米的樹幹上,然後手腳并用地往上爬,幾個呼吸間,就到了樹頂,他扭頭問:“要哪一枝?”

沈夢瑾蹦跳着指揮,“要頂上的經常照太陽的槐花。”

林沐聽從指揮,伸手摘了幾個枝條,接着沈夢瑾又指了幾條,林沐都摘了後,這才從樹上下來。

他不解地問:“槐花有啥好吃的?”

反正他就不喜歡吃。

沈夢瑾邊收拾槐花,邊說:“要說好吃,那味道也不是很驚豔,也就是帶個鮮字,它是時令菜,過時不候,所以又顯得金貴些。”

林沐蹲下身把槐花弄自行車前面車簍裏,而車簍則用報紙給圍着,倆人二十幾厘米見方車簍子瞬間被塞得滿滿當當。

回到文化巷,街坊鄰居看到他們車簍裏的槐花,紛紛好奇地問:“你們從哪兒弄來的槐花?”

沈夢瑾笑着道:“就在回來的路上,離供銷社不遠的那個拐角處。”

聽到的街坊鄰居們紛紛道:“那我待會兒也去摘點回來,最近嘴裏沒味兒,正好用吃槐花包子打打牙祭。”

沈夢瑾笑了笑,“那我也回去做槐花包子。”

林沐疑惑:“你不是說想吃槐花丸子嗎?”

“吃丸子太費油了,吃包子劃算。”

主要是吃丸子太費時間了,她沒時間做。

而到了門口各回各家,沈夢瑾回到家裏,就是燒水,她要從頭到腳地洗一次澡,另外再把今天穿的衣裳也洗洗。

而說好的吃槐花包子,先且放着,比起吃,她更不想身上有虱子。

再說林沐回到家,嚴婉茹看到了那一車簍的槐花,問:“你弄槐花幹啥,你不是不喜歡吃嗎?”

林沐邊往外拿槐花,邊回道:“我今兒在路上看到幾個小孩兒拿着槐花丸子吃,就突然想吃了。”

嚴婉茹:“那成,讓你爸去做。”

“媽,讓我爸做什麽?”

林深的聲音響起,他的自行車後座上坐着林棟梁,而他們的身後是陳蓉,陳蓉的車橫梁上坐着林玉姍。

他們一家子整整齊齊地過來,讓嚴婉茹有些詫異,“你們咋來了?來之前說一聲,家裏也好準備你們的菜。”

畢竟不是一個人,來的是一家四口,他們做的飯菜再富餘,也不可能多出來這麽多。

陳蓉把閨女從車上抱了下來,說道:“我們不挑,随便吃啥都成,槐花挺不錯的,不如做槐花包子吧。”

林棟梁和林玉姍都是小孩子,最是貪新奇的時候,看到槐花,他們就過去伸着小手抓,抓手裏就往嘴裏塞。

陳蓉看到了,黑着臉拍了倆孩子一個人一下,“快吐出來,啥都吃,不嫌髒啊,得病了,咋辦?”

林沐眼睛一眯,說道:“媽,二嫂嫌棄槐花髒,那待會兒做槐花丸子,就甭做他們家的份了,要不然吃出毛病了,我可擔不了這個責任。”

陳蓉臉一黑,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槐花沒洗髒,沒說槐花髒。”

槐花丸子可是要用油炸的,大油的東西,他們家就是雙職工,也不經常吃。

林深也過來助功自己老婆,“林沐,你嫂子也沒說啥,你一個大男人咋恁小心眼兒?”

林沐聽着二哥的指責,眉眼動了動,神情淡漠了下來,“我不過提個合理的建議,二哥至于這麽上綱上線地來指責我嗎?”

林深氣地用手指了指林沐,說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懂事了。”

林沐:“剛剛。”

他嘆口氣,二哥這兩年越來越不像話了,他們之間的兄弟情分如今真的越來越淡漠了。

“都給我閉嘴,進屋。”

林域生聽到倆兒子吵了起來,趕緊放下他手裏編竹簾子的活兒,走了出來,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勢呵斥了他們。

倆人倒是挺聽老爹的話,乖乖地進了屋,留下陳蓉帶着倆孩子跟嚴婉茹說話,倆孩子此刻不吃槐花了,拿起他們留在這裏的玩具玩了起來。

而陳蓉則問起了林沐的婚事,“媽,您真幫林沐去沈家提親了?”

嚴婉茹邊收拾槐花,撿裏面的樹葉和枝條,邊回道:“小瑾人不錯,林沐又喜歡,兩人也到了年紀,該把婚事辦一辦了。”

陳蓉伸手幫婆婆收拾槐花,問:“那沈家聽說可不喜歡沈夢瑾這個閨女,他們沒趁機獅子大開口?”

嚴婉茹:“再不喜歡,那也是親閨女,見咱們家不錯,他們也希望閨女過得好,哪裏會獅子大開口地要彩禮。”

陳蓉卻不信,忙又問:“那到底要了多少彩禮?”

嚴婉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道:“跟你和胡悅當初的一樣,三大件再加六十六塊六毛錢。”

雖然不比自己當初的彩禮多,但陳蓉還是不服氣,“媽,我和大嫂的娘家都是幹部家庭,沈家就普通工人,怎麽能一樣多。”

嚴婉茹眼睛盯着手裏的槐花,說道:“你娘家是幹部,可人小瑾自己就是幹部,怎麽不能一樣多?”

陳蓉無話可說,不過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問:“媽,小沈他們日化廠是不是又要準備招工考試了?”

嚴婉茹:“不清楚,你可以自己問她。”

婆婆的冷淡,讓陳蓉的臉色很難看,她斟酌了下,自己如果不說,公婆肯定不會幫忙,她和沈夢瑾不熟,貿然找她幫忙,多少有些底氣不足,特別是她和林深還反對過林沐和她的事兒,也不知道林沐有沒有跟她說過,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找婆婆出面為好。

她組織了下語言,說道:“媽,我們局裏的一個副主任要調去省城了,林深的位置這些年一直沒動,上次就失去了一次機會,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失去了。”

嚴婉茹低頭收拾槐花不吭聲,心裏卻有些譜了,老二家的恐怕要找小瑾幫忙了,小瑾還沒有過門呢,她就這麽算計着,有點過了。

而陳蓉見婆婆不說話,臉色又黑了一個度,但不得不繼續說:“我們處長家裏的小兒子,今年高中畢業了,上次招工考試沒考上,所以能不能讓小瑾給他有針對性的補補課啊?”

針對性?這三個字說的太好了,不就是讓小瑾透題嗎?

嚴婉茹把手裏的槐花扔回筐子,說道:“這事兒你自己去跟小瑾說,我幫不了你。”

陳蓉被婆婆的态度,徹底激怒了,她憤怒地質問:“媽,上次有晉升機會,您不幫忙,這次又有個機會,您還不想幫,林深是不是您親兒子?”

“混賬!”

林域生在屋裏聽到外面的動靜後,氣地走出來,黑着臉訓斥兒媳婦,“你們想晉升,要犧牲就犧牲自己的孩子,林沐是你們兄弟,不是你們兒子,你們沒養過他,憑什麽讓他為你們犧牲?”

林沐眼神淡淡地看着林深,說道:“二哥,你讓我覺得很陌生。”

林深卻道:“林沐,我們是兄弟,不應該互幫互助嗎?”

林沐伸手,“我要結婚了,錢不夠,那二哥支援我點錢和票?”

陳蓉不想借錢,便故意冷着臉指責林深,“林深,這就是你的好兄弟,一提幫忙就要錢,虧你還經常誇林家兄弟姐妹感情好呢。”

林沐笑了,“二哥,這就是你說的兄弟間的互幫互助?只接受別人幫助你,不願意幫助別人。”

林深的臉有些僵硬,林沐看他陌生,他看林沐也陌生,以前林沐再讨厭自己,也從來不會給自己難堪的。

他黑着臉指責道:“林沐,你真是越來做不懂事了。”

林沐反問:“如果懂事的代價是吃虧,你願意一直懂事嗎?”

如果楚越在這裏,肯定會覺得林沐現在的樣子很眼熟,像極了沈夢瑾,那個女人就是這麽伶牙俐齒,還會把各種誇人的褒義詞給解讀的讓人不忍直視。

最後林深一家在家裏沒吃上飯,氣沖沖地領着孩子走了。

而林沐則回屋裏幫老把編竹簾兒,林域生看着他,就想起倆兒子剛才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的樣子,心裏就有些堵,他哼了一句,“你也不是好東西。”

林沐不樂意了,“爸,明明是林深先招惹我,您幹啥沖我發脾氣啊。”

林域生悶頭編竹簾,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這兒子不吃虧的處事方式真是越來越像沈夢瑾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林沐知道老爸因為他跟林深争吵,便找了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爸,我大哥大嫂回來不?”

林域生搖了搖頭,“就你大嫂帶着倆孩子回來,你大哥請不來假。”

林沐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今年能見到大哥呢,我有幾年沒見着他了。”

林域生嘆氣:“穿了那身衣服,就身不由己了。”

這話題有些沉重,林沐沒再說,接着說起了大姐林浛,問:“我大姐好點兒嗎?”

林浛前些日子騎自行車回家,路上自行車被紮破了輪胎,她沒能及時剎住車,摔倒了,把胳膊給摔脫臼了。

林域生想起大閨女吊着胳膊的樣子,心疼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哪裏那麽容易好,她這次是不能回來幫你張羅婚禮了,不過卻托你姐夫送回來了二十塊錢和十張工業票。”

林沐笑了笑,“還是大姐疼我。”

他小時候爸媽工作忙,他幾乎就是大姐帶大的,跟大姐的感情,那絕對比跟其他的兄弟姐妹好。

林域生的那股子氣去了之後,便開始操心起小兒子的婚禮來了,“再有十來天就是婚禮了,你沒事就只想着玩兒,抽空帶小瑾去置辦下結婚用的東西。”

林沐點頭,“我知道。”

“林沐,過來下。”

廚房的嚴婉茹喊了一聲,林沐趕緊答應一聲站了起來,跑了出去。

原來是要炸丸子,嚴婉茹要他幫忙從油鍋裏撈炸好的丸子,林沐洗了手就過來幫忙了。

嚴婉茹邊擠丸子,邊開口問:“林沐,小瑾有沒有說他們日化廠啥時候考試?”

到底是親生兒子,嚴婉茹還是沒忍住要幫林深。

林沐皺了皺眉頭,說道:“她沒說,不過他們廠的廠房還沒有建好,現在的訂單都生産不了,就算招生考試也得等廠房建成,上一批招的工人上崗熟悉工作後。”

現在的廠不是後世的流水線設備,人需要的技能很少,幾乎人人都能做,現在不成,設備雖然有,但是更多的還是靠人工,需要工人的手裏有真技術。

而工人的技術又是廠裏的老工人手把手教的,而老工人也就那麽些,他們培訓職工也需要時間的。

嚴婉茹很失望,“這得多長時間啊。”

而林沐則低頭專心撈丸子,時間的長和短,都得看日化廠的進度,人家有自己的工作節奏。

因為時間問題,嚴婉茹沒再問了,因為林深他們單位的那個職位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争取,所以就算林沐想幫忙都不能了。

而沈夢瑾不知道陳蓉又盯上了她,她在家裏一通洗漱和檢查後,沒有在頭上發現虱子,她長長地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再有十來天就是婚禮了,她還真怕自己頂着一頭虱子當新娘子,那絕對夠美!

因為洗漱沒有顧得上做飯,槐花包子是沒時間做了,她拿起麥乳精的桶,給自己泡了一杯濃濃的麥乳精,又打開炕櫃,拿了幾塊餅幹,打算将就一頓。

邊吃她還邊評價,“餅幹雖好,但是就有點幹,看來家裏得囤一點泡面了。”

現在國內是有方便面的,不過貴又不好買,而且口味還單一,她便沒買,但比起啃幹餅幹,她突然又覺得泡面香了。

她捧着幹餅幹唉聲嘆氣,等推着自行車出門的時候,就收到了林沐給她的驚喜,“小瑾,給,嘗嘗看好吃不好吃?”

沈夢瑾接過來一看,眼睛亮了,眉眼彎了,她不吝啬地誇獎道:“林沐,你真是太貼心了。”

說完她伸手就捏了一個槐花丸子扔嘴裏,咀嚼了兩下,眼睛亮亮地說:“這味兒絕了。”

林沐笑着道:“是我媽炸的,不過我也有幫忙。”

沈夢瑾現在一心在吃上面,只顧着“嗯嗯”地點頭。

而林沐則寵溺地看着她,問:“小瑾,下午有空嗎?咱們該去買結婚的東西了。”

沈夢瑾想了一遍下午的工作,說道:“等我下班後去,成嗎?”

林沐自然是沒有問題的,答應一聲,“好,我去接你。”

下午到了廠裏,她就看到了煥然一新的同事們,大家都幹幹淨淨的,不是說平常不幹淨,而是今兒尤其幹淨,她暗自發笑,原來不是她一個人害怕虱子啊。

“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

周敏麗起身對大家說對不起。

同事們都沒有怪她,這事兒又不是她願意的,而她下午還特地戴上了帽子,一看就知道怕傳染人。

楚越過來問:“你想研究防虱子的洗發水,我來幫你。”

因為他回去,發現他小閨女也被傳染上了虱子,在家裏跟她媽媽哭鼻子呢。

作為父親,又有那麽點兒能力,他自然想要為閨女做點什麽了。

沈夢瑾可不會跟他客氣,眉眼一彎,“歡迎之至,有了楚主任的加入,洗發水的研究工作如虎添翼啊。”

楚越眼睛含笑,不得不說沈夢瑾這張嘴不氣人的時候還挺會說話的。

趁着大家還沒有開始工作,沈夢瑾便給他們送了“紅色炸.彈”,她拍了拍手,大聲道:“跟大家說個事兒,這個月二十號我要結婚了,大家那天沒事兒的話,賞臉去喝杯喜酒。”

周敏麗和胡思涵都笑着恭喜,“恭喜沈副主任,祝您和您愛人白頭到老!”

而王光輝、劉強和李寧遠則一齊接着道:“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沈夢瑾笑眯眯地道了謝,接着看向楚越。

楚越沒有随大流地恭喜,反而問了一句,“結婚後,你還工作嗎?”

沈夢瑾納悶了,反問:“我是結婚,又不是違法犯罪,幹啥剝奪我工作的權利。”

楚越說不清楚自己什麽情緒,雖然高興沈夢瑾這個人才還留在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但又有點失望,如果沈夢瑾結婚回歸家庭了,日化廠的技術科可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了。

最後他心裏長嘆一口氣,面上笑着道:“恭喜你!”

沈夢瑾笑眯眯地道:“記得去喝喜酒啊。”

楚越:“一定。”

而下午工作的空隙,沈夢瑾又去給郭廠長和鄧秋月說了自己結婚的事兒,鄧主任只是淡淡點頭,“那天我肯定去。”

而郭廠長并不驚訝,畢竟沈夢瑾和林沐倆人感情一直很好,結婚是遲早的事兒,他只關心一件事,“你對象家裏支持你的工作嗎?”

沈夢瑾:“當然,工作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日化廠是我的娘家,他們要是不支持我工作,我怎麽能答應結婚。”

郭廠長放心了,接着把上面對防蛀牙粉的安排說了,“上面的意思是要讓咱們趕緊把新廠房建好,把工人培養好了,再來招工生産防蛀牙粉。”

這個沈夢瑾沒意見,“都以咱們日化廠的穩定發展為基礎,防蛀牙粉什麽時候生産都沒問題。”

郭廠長欣慰點頭,接着又問:“聽說你在研究防虱子的洗發水,有困難,有需要盡管說,廠裏全力支持你。”

沈夢瑾感激道:“謝謝廠長,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負廠裏對我的期待。”

郭廠長點了點頭,接着又跟她說了一個重磅消息,“等新廠房建成以後,咱們廠的規模就不算小了,所以廠裏絕對成立廠委會、黨支部,你入黨的事兒要抓緊了。”

沈夢瑾有些恍惚,她終于有了在公家廠上班的感覺了,公家的廠一般都會有黨支部,而黨支部的書記,有時候權限比廠長還大,而且聽郭廠長的意思,是想帶她進黨支部,天啦嚕,她怎麽感覺有些飄了。

但她還是很快地恢複了理智,抿了抿唇,問:“廠長,您進黨支部嗎?”

這個必須弄清楚了,郭廠長還挺不錯的,她不想換領導。

郭廠長點了點頭,“上面委托我來籌建黨支部。”

沈夢瑾放心了,立刻保證道:“廠長,您放心,我肯定會好好表現,争取早日入黨。”

等出了辦公室,她邊走邊思索,她到底怎麽才能通過黨組織的考察呢?入黨真是太難了。

日化廠對于沈夢瑾結婚的态度,都是恭喜恭喜,而沈夢珍得知後,驚訝地聲音都拔高了,“沈夢瑾要嫁進林家?”

桑建新眉頭一皺,“你那麽激動幹啥?”

然後他的眼睛看向了她平坦的肚子,都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怎麽還不顯懷?

沈夢珍深呼吸幾下,調整了情緒後,問:“那林家給多少彩禮?”

桑建新回道:“跟咱們結婚時候差不多。”

沈夢珍眉頭一皺,眼裏閃過一抹憤怒,沈家人太讓她失望了,錯過了在沈夢瑾結婚時拿捏她的機會,以後再想拿捏她,可就沒那麽容易了,真是太不争氣了。

“哎喲!”

突然肚子有些疼,她趕緊用手抱緊肚子。

桑建新緊張地問:“你咋了?哪裏不舒服,我們這就去醫院?”

沈夢珍趕緊搖了搖頭,“我沒事兒,剛才可能抻到肚子了。”

“現在你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才是最最要緊的事兒。”

桑建新臉上閃過不滿,然後板着臉勸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沈夢瑾,可你就算要怎樣,也得先顧好孩子,這可是我們桑家的長孫。”

沈夢珍摸了摸自己沒顯懷的肚子,低聲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她的眼睛全是黯然,她不明白婚前的桑建新幾乎對她有求必應,而結婚後,他很少哄她,有時候她和婆婆發生矛盾了,他還站在婆婆那邊一起數落她,她突然間就後悔結婚了,而沈夢瑾會跟他一樣嗎?

這時候的沈夢瑾在哪兒呢,她下班後就和林沐去了百貨大樓買買買,首先是衣服,他們倆看了看成衣。

男式的幾乎都是中山裝和白襯衫,女式的款式就比較多了,但那也是相對男式的來講,春天的衣服一般就是翻領格子襯衫,要不就是軍裝。

而且還貴,一件翻領的格子襯衫集團五塊錢加三尺布票,而軍裝樣式的更貴了,要七塊多,因為軍裝上的布料是的确良。

逛了一圈後,沈夢瑾提議道:“咱們買布回去做吧。”

林沐問:“你會做衣裳?”

沈夢瑾白他一眼,“我不會做,但是有裁縫啊,咱們把衣裳、床單等用的布料買了,請裁縫上門做,一天只要一塊錢的工錢。”

她也是在廠裏聽周敏麗和胡思涵說的,他們的姐妹結婚時候都是這麽做的。

林沐見她都想好了,便道:“那就都聽你的。”

于是兩人在百貨大樓一路瘋狂買布,畢竟結婚需要的布料挺多的,然後就是各種的生活小家具,沈夢瑾是實用主義者,只要家裏有的,她就不買,至于新舊問題,只要不是功能差太多,她不在乎這個。

“呼呼呼……”

從百貨大樓出來,沈夢瑾只有喘氣的功夫了,裏面的人太瘋狂了,這哪裏是買東西,簡直就是人擠人。

他們倆使出吃奶的勁兒擠來擠去的,才買到六尺布料,太少了。

林沐抱着布料,說道:“咱們明兒再來。”

他沒想到買個東西也這麽累。

沈夢瑾雖然有些不想來了,但是想到結婚用的東西,還是點了點頭,“明兒再來。”

倆人騎車回家,到了家門口,沈夢瑾就看到自己家門口董靜正在等着,她趕緊下車去問:“你咋來了?”

董靜白她一眼,“來看你。”

沈夢瑾打開門招呼她進去,笑着道:“你來的正好,我今兒弄了點兒槐花,咱們晚上吃槐花包子。”

董靜高興地笑彎了眉,“我正想這口呢,但是我媽不給我做。”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因為她聽沈夢瑾說:“那你自己做,我這有面,有雞蛋,有肉,還有各種調料。”

董靜皺着小鼻子哼了一聲,“我發現來了你這兒,總是逃不開做飯。”

沈夢瑾笑着道:“那是因為我是打工人,沒時間做飯啊。”

董靜沒搭理她的耍寶,給她說了一個好消息,“我媽知道你結婚需要布料,正好有一個不錯的朋友在紡紗廠的倉庫上班,她手裏有一批瑕疵布,問你要不要?”

這個年代的瑕疵布料可是搶手貨,因為它不用布票,沈夢瑾肯定需要了,有了這些布,她就能做被罩了。

她現在的被子雖然有被罩,但是林沐的可沒有,得給他準備上。

于是她笑眯眯地道:“我當然需要了,替我謝謝嬸子。”

董靜看沈夢瑾開心幸福的樣子,問:“小瑾,你結婚害怕嗎?”

沈夢瑾:“害怕啊,但是我有工作,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就算結婚後,過得不好,我也能有底氣提離婚。”

董靜看着她神态自若的模樣,說道:“真羨慕你的底氣。”

沈夢瑾鼓勵她,“你也可以,工作後,努力工作,你也能成為自己的靠山。”

小姐妹倆說着貼心話。

而林家那邊林沐也在跟林渃說着自己結婚的家常,林渃看着列舉的單子上需要做的事兒,大包大攬道:“反正我還得等一段時間才能上班,這些東西我來替你們去買,但錢和票你們得出。”

弟弟結婚,弟妹還是幫自己回城的恩人,林渃沒錢,但有力氣有時間。

有了林渃的幫忙,沈夢瑾和林沐省了不少的力氣,他們能有更多的時間來工作,而忙碌中,時間來到了四月十九號,明天就要結婚了,沈夢瑾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