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紀澤皓拐過路口,還回頭看了一眼,頗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生怕無名奶昔往這邊走看見自己上了霍禾源的車。

回頭了兩次他才想起來,剛才無名奶昔和自己說過,他家在另外一個方向,不往這邊走。

拐過去,紀澤皓一眼就看見了停在路邊打着雙閃的黑車。

今天是周六,路上的車不少,霍禾源停得離路口有個幾百米的距離,紀澤皓走快幾步,快速走到了霍禾源車前,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給我帶的爆米花?”霍禾源問。

“啊,忘扔了。”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這桶爆米花就只剩下了一個底兒,當時紀澤皓覺得再遞給無名奶昔有點兒不禮貌了,就一直抱着自己懷裏。

下了樓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居然也忘了扔。

“電影好看嗎?”霍禾源問。

他這句話問得……頗有些酸味。

紀澤皓:“挺好看的,我們去電影院的路上你看見他了嗎?”

“看見了,但……”霍禾源皺了皺眉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的眉眼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眉眼?你還看見眉眼了?他不是戴着摩托車頭盔呢麽。”紀澤皓有點兒詫異。

“你跟我聊天的時候,他見我看他……開了一下面罩。”霍禾源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當時是紀澤皓騎車戴着他,紀澤皓沒有轉身往後看,自然沒見到。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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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是,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好像有點兒……冷漠。”霍禾源道。

紀澤皓從這話裏聽出來了自己朋友的一絲委屈:“冷漠可能是你自己心裏想的,你不是說他很社恐麽,那對陌生人可能就會這樣,別自己瞎想。”

霍禾源撓了撓頭,覺得紀澤皓說得也有道理。

雖然看了那一眼的他并不覺得那是友善的眼神,但有可能……昔昔對陌生人就是很有防備心?他又不知道自己才是他的夜哥。

霍禾源只好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皓哥,你看到昔昔長什麽樣了吧。”霍禾源問。

在路上的時候他匆匆一瞥,也只是看到了無名奶昔的眉眼,不過就那一眼就能看出來,昔昔長得很好看。

紀澤皓不怎麽在背後評價他人,更何況還是外貌,可現在情況特殊,他作為冒充“霍禾源”的“夜冷寂”,還是盡量公正地給出評價:“他長得很漂亮。”

“漂亮?”

“額……或許我用詞不當,他的五官長得很精致?”紀澤皓斟酌了一下用詞,補充道:“他看上去很乖巧,也很有禮貌,走得時候還叮囑我回家注意安全,哎對了,有個事兒我怪不好意思的,就是這個爆米花,我看電影看得太入迷,抱着爆米花一直往嘴裏送,結束了才發現無名奶昔好像根本沒吃……”

“……你看起電影來是這樣的,上次你都沒發現我人沒了。”

“……”

“哦對了,還有,今天好多時候不方便用手機,有好幾次我覺得我有點兒……穿幫?”紀澤皓想到了騎摩托車的時候。

“咱別在這聊了,吃什麽?咱找個地方邊聊邊說。”霍禾源道。

“行。噢還有,咱把手機換回來。”紀澤皓遞出手機。

兩人把手機換回來,紀澤皓摸到自己熟悉的手機殼,這才放下了心。

“诶……你給我換手機膜了?”紀澤皓問。

“對,你那手機膜都碎成什麽樣了?我看着實在難受,我家門口就有個旗艦店,幫你換了。”

“旗艦店?我家門口的貼膜師傅只要十塊錢!”

“好好好,我願意幫你換旗艦店的。扣上安全帶,哥帶你去吃好的。”

“現在自稱哥了?我不才是皓哥嗎?”

“咱倆都是哥,不沖突。”

這人,剛幫他見完網戀對象,改口改的比誰都快。

……

“額……這确實是個低級錯誤。”

紀澤皓和霍禾源找了個火鍋店,就着中間冉冉向上蒸騰的白氣,紀澤皓把今天的發生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我好久都沒騎摩托車了,再加上當時緊張,一下就給忘了。”

紀澤皓喝了一口可樂,嘆氣道。

他一擡頭,就見對面這人一臉傻笑地對着屏幕打字。

“……你幹什麽呢?”

“嗯?噢,昔昔說他到家了。”

“到家就到家,你這樣幹什麽……”

“我回他消息呢。”霍禾源輕咳了兩聲:“說來也奇怪,今天自從見了昔昔一面,我總感覺……他和在網上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

這話霍禾源在車上就說過。

“正常吧,畢竟在網上聊天和在線下見面時不太一樣的,你還沒見過照片。在網上只有一個頭像和網名,大部分時間都是通過對方對話,形成你自己腦海中的想象,肯定和人家真人有出入。”

紀澤皓說着,從菌湯鍋撈上來一個魚籽包,放進自己的麻醬蘸料裏。

他中午的确是沒吃幾口,要不然也不會在電影院吃爆米花吃個不停。

奔現結束了,紀澤皓一下子放松下來,餓得很明顯。剛好又是霍禾源請客,是該好好吃一頓。

“好的夜哥,那你記得吃飯。”

一句語音從霍禾源的手機處傳過來,也不知道霍禾源為什麽點的公放。

這語音是無名奶昔發過來的。

紀澤皓咬了一口魚籽包,然後愣了愣:“我怎麽覺得……這個語音和他本人的聲音也不太一樣呢?”

和無名奶昔見面前,他從霍禾源手機上聽過無名奶昔的聲音,那個時候沒有參照物也沒有對比,可現在他是剛見過無名奶昔本人的,還相處了一下午。

這個語音聽起來……就真的和剛才無名奶昔本人的聲音不太一樣。

“是嗎?”聽見紀澤皓這麽說,霍禾源也有些意外。

“嗯……”紀澤皓拿過來霍禾源的手機,放到耳邊又聽了一遍那句語音。

雖然今天無名奶昔也很乖巧,看上去就比自己小,但感覺這個聲音聽上去……年紀要更小一些,聲音也稍微細一點。

總體上的感覺就不太一樣。

霍禾源沒想到紀澤皓會這麽說,他接過來自己的手機,又聽了一遍語音,問:“他現實裏的聲音是什麽樣的?”

紀澤皓想了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道:“比語音裏的要稍微低一些?”

“可能是因為……通過設備傳輸的聲音會有些許不同吧?”霍禾源笑道:“你聲音也不像。”

“我肯定不像,我是假的好吧,而且無名奶昔也聽出來了。”

“是啊,昔昔又不是假的。”霍禾源道:“不過……昔昔真的那麽高?”

“嗯。”紀澤皓肯定地點了點頭,放下筷子用雙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他至少比我要高這麽多。”

“那昔昔真的好高。”霍禾源猶豫了一下:“現在年輕人嘛,都高。”

“你老氣橫秋的幹什麽,他也就比我們小幾歲而已。”

“不一樣了,人一旦踏入社會,開始上班,就會變得很不一樣。”

霍禾源長嘆一口氣,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菠蘿啤——沒酒精那種。

“你少來,你這是繼承家族企業,我才是正正經經被公司壓榨的打工人,你的怨氣能有我重?”紀澤皓直接打破霍禾源這傷春悲秋的勁兒。

霍禾源一秒切換嬉皮笑臉:“那倒是沒有。”

紀澤皓:“……真的很想罵人。”

“哦對了……”了解完關于無名奶昔的事,霍禾源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開口:“那個,下午我拿着你手機的時候,有個電話打進來了。”

紀澤皓随口問:“誰啊?”

“額……”

紀澤皓擡頭瞄了一眼他,又從菌湯鍋裏撈了根海鮮菇放進了自己碗裏:“我們組長?”

“不是。”

紀澤皓動作頓了頓:“……我姑?”

“嗯。”霍禾源點了點頭:“我說你不在,讓她換個時間再打過來。”

“好。”

“她聽見你不在,還嘀咕問你什麽時候把剩下的手術費打過去,皓哥,什麽手術費?”

“上個月我姑父住院。”紀澤皓簡單提了一下。

“……”霍禾源頓了頓,摸出手機來點了幾下。

“你真轉賬?”收到轉賬提示的紀澤皓無語了:“咱們倆這麽多年關系,沒必要這麽生分。幫你個忙而已,你也沒少幫我忙。”

“那不一樣,我這算是給你惹麻煩了,我的鍋。”轉完賬的霍禾源道:“你別退回來,你退回來才是生分了。你姑家出這個事兒你不跟我說,就自己抗?

你自己什麽經濟條件你不知道?上個月叫你出來吃飯,你說自己周轉不開,敢情是因為這個。”

“不是什麽大事兒。”

“不是什麽大事兒?”霍禾源放下杯子:“不是什麽大事兒你連飯都不願意出來跟我吃了,我還不知道你嗎?皓哥,我說真的。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次我來麻煩你,是因為我們關系好,當然,我知道用你照片是我的錯,這是另外一碼事了。”

“我願意欠你人情,不是說我這個人有多厚臉皮。”霍禾源接着道:“是因為我理所當然地認為,以後有的是你欠我人情的時候,你一句話,我能幫的肯定會幫。”

“我知道你講義氣,我不也沒少厚着臉皮蹭你請我吃的飯麽。”紀澤皓扯了扯嘴角。

“說了多少遍,我請你是我願意請你。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但你老是不想麻煩任何人,一旦真的遇見什麽事兒你就連說都不說,從前你這樣,現在你也是這樣。”霍禾源沒被紀澤皓這簡單的“示好”舉動糊弄過去:“我家是有錢,我不缺錢,從小我身邊就有那些因為錢在我身邊圍着的人,對這些人我一分錢也不給。”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為了錢呢?”

紀澤皓倉皇地扯了一句垃圾話。

平時最喜歡把垃圾話放在嘴邊的霍禾源沒有接腔,反倒認真道:“我知道你和我交朋友是因為我這個人,無論我有沒有錢,所以你開口我多少都給你。

——可你偏偏就是不開口。”

紀澤皓垂着頭,用手裏的筷子戳了戳碗裏一顆手打牛肉丸。

從這個角度看,他很“單薄”。

紀澤皓長得很秀氣,好看且秀氣。

他上大學的時候還被老師調侃過,說明明是學計算機的,紀澤皓一股子書卷氣,行為舉止端方有禮,就像是古代的世家公子。

雖然他現在身上穿的是霍禾源的衣服,有點兒不倫不類的,但整體看上去依舊是好看的——純粹是因為臉。

霍禾源和紀澤皓身高差得不多,可紀澤皓身上這身還是霍禾源翻找了半天衣櫃,才找出來的,是之前自己穿着小的衣服——他覺得小,穿在紀澤皓身上仍顯得有些寬松。

這人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他平時吃得不太好,霍禾源想。

“好,我收。”紀澤皓像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心理鬥争,這才出言道。

“那你和無名奶昔以後,打算怎麽辦?”他問。

霍禾源抓了抓頭發:“我也不知道了,主要我今天不算是見到他了,就那一眼的時候,我感覺……他可能和我想的不一樣,但是吧……在網上聊天就還是原來那種感覺。”

他想了想,問:“我倆這算不算是見光死?”

紀澤皓:“你見了嗎?”

“別句句往別人心窩子上戳吧。”

“那你跟人家坦白?”

“坦白是一定會坦白的。”霍禾源有些猶豫:“但是……會傷害到他吧?”

“現在才知道發假照會傷害到別人?晚了點兒吧。”

“別罵了別罵了,我主要是想……皓哥你不是說,昔昔對我的感覺是,嗯,我很裝麽,那他也許并不喜歡現實中的我。”

“那時候你對他來說只是個路人,人是會因為一個人和自己的關系而決定對這個人的喜惡的。”紀澤皓勸了勸霍禾源,心裏希望他不要那麽悲觀:“你總不可能網戀一輩子,叫我冒充其實是飲鸩止渴,對這件事情本身沒有什麽幫助。”

“我知道,我都知道!”霍禾源道,方才義正嚴詞勸紀澤皓的人,現在到開始唯唯諾諾:“我再想想,用什麽方式告訴昔昔,能不傷害到他。”

紀澤皓欲言又止。

他想說霍禾源你到底是怕傷害無名奶昔還是怕真相攤開之後傷害你自己呢。

但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沒意義,頗有種落井下石之嫌。

見狀,紀澤皓也不好再勸。

縱使霍禾源用的是他的照片,但這件事歸根結底,也是霍禾源自己的事情。

“诶,皓哥吃好沒?”

“好了,怎麽?”

“昔昔問我晚上打不打游戲呢!我得趕緊回家了,家裏網快。”

“喂,我說你不要老想着眼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事情不是靠拖延就能解決的。”

“知道啦知道啦!”霍禾源道。

“……”

紀澤皓搖了搖頭,看霍禾源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無可救藥的戀愛腦。

-

晚上九點,霍禾源準時上線,摩拳擦掌地捧起了手機。

他和無名奶昔晚上經常一起開黑,中野聯動,庫庫上分,現在也正好是新賽季。

“喂?昔昔?”

看見對方上線了,霍禾源把對方拉進房間,打開麥道。

無名奶昔“嗯”了一聲。

霍禾源沒多想,開朗道:“那我開了啊?”

“好。”

他不知道,對面此刻那雙握住手機的,骨節分明的手。

并不是“無名奶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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