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紀澤皓沖進了醫院大門,急診樓很顯眼,兩個紅彤彤的大字就挂在樓上。
他跑過去,玻璃門打開就到了急診大廳。
紀澤皓自己生病的時候來過醫院,但從來沒有來過急診,這邊兒的氣氛和自己去醫院大廳挂號完全不同。
急診大廳一進去能看到邊上有一小排櫃子,後面坐着穿着藍色醫生服……不知道是護士還是醫生的人,最靠近門口的一個人身上還套着白大褂。
其餘地方是一排又一排的簾子,那些沒閉上簾子的,打開的隔間能看到簾子裏面是一張又一張藍色的推拉床。那些床上有的有人,有的沒人。
紀澤皓正準備走過去問一下醫生方老師在哪裏,就聽見不知道是哪個床位後邊傳來驚呼,一個中年模樣的女子沖出來,滿臉淚痕大喊:“醫生,醫生!快來看看我爸,我爸不行了!”
櫃臺後邊的兩個醫生立刻站起身來,手裏不知道拿着什麽朝那邊兒去了。
紀澤皓心裏一沉,任誰在這樣的環境下呆着都不會好受的。
他朝着那個還坐在原地的白大褂問:“您好,請問方雍在哪?”
方雍就是方老師的名字。
白大褂很忙,他剛撂下一個電話,聽見紀澤皓的問題頭也沒擡,翻開了手裏的一個本子找了一下,問了句:“家屬?”
“嗯。”
“東南角11號。”白大褂擡起頭來,指了一個位置道:“患者患有糖尿病,昏迷是因為低血糖加上胰島素注入過量引起的,正在靜脈注射胰高血糖素,患者邊上的儀器是血糖監測儀,家屬你拿着這個單子。”
白大褂“刷刷”地從邊上扯了兩張紙遞給紀澤皓:“家屬交完費,在患者旁邊觀察情況。”
“醫生,他這個情況嚴重嗎?”紀澤皓找到個空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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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去看血糖監測還行,數值正在恢複。”
“好的好的,謝謝謝謝。”
白大褂很忙,這邊剛和紀澤皓說完,手邊的電話就又響了。
紀澤皓沒有再打擾他,拿着手裏的單子先去大廳東南角找11號,想先看一眼老爺子。
他走到大廳的東南角,每一個鏈子上都有标號,靠牆倒數第二個就是11號,簾子是拉着的。
紀澤皓輕手輕腳地把簾子拉開,方老爺子閉着眼躺在那張藍色的推拉窗上,手上輸着液體。
小隔間裏一個人也沒有。
方遠來的第二個電話裏說了,鄰居把老爺子送過來之後,看老爺子輸上液,醫生說情況沒有那麽嚴重就忙着去接孩子了,這邊兒沒人不行,所以方遠才給紀澤皓打電話,萬般拜托請他來看一下方雍方老爺子。
其實不用方遠擺脫紀澤皓也會過來,方老師這些年來對他很好,要是沒有方老師,也沒有紀澤皓的今天。
紀澤皓看了一下輸液管裏一滴滴往下墜的液體,速度不快,他又把目光放在了床頭的檢測儀器上。
他看不太懂上面那些圖形和數字都是什麽意思,聽醫生說情況還好,他心裏才算放下來了些。
藍色推拉床邊上有一張圓凳,紀澤皓坐了下來。
方老爺子長得不矮,平日裏大多數時間也都精神矍铄。方老爺子有方遠這個兒子的時候三十出頭。方遠比紀澤皓大十幾歲,如今也是快四十歲的人了。
方遠喜歡闖蕩,在外市成了家。方老爺子妻子身體不好,跟着兒子在外市住,方雍固執地不願意離開北清市,說他帶的學生都在這,所以也就一個人住着。
方老爺子身上蓋着藍色的薄單子,顏色和那推拉床如出一轍,是醫院提供的。
紀澤皓把那被單給方老師掖了掖,摸了摸方老師的手——有點兒涼。
于是他起身,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脫了下來,給方老師蓋上。
剛蓋完衣服,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方遠的。
能理解,他父親年紀不小了,又昏迷進了醫院,那個鄰居走的匆忙,應該也沒有足夠了解情況,方遠應該着急死了。
紀澤皓把電話接起來:“喂?方遠哥。”
“情況怎麽樣啊小紀?我和你嫂子訂不着今天晚上的高鐵了,打算開車回去。”方遠的聲音很焦急。
“方遠哥,別了,你們開車回來怎麽也要六七個小時,那都半夜了,我已經到醫院了,問了醫生,方老師胰島素注射過量,低血糖暈倒的,現在已經輸上液了,我在這盯着,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一會兒就能醒。”
“不是摔着了?”
“不是,應該是因為低血糖暈倒,摔地上了,鄰居以為摔倒了。”紀澤皓看了一圈方老師周身,沒看見有什麽外傷,于是道:“摔倒沒受傷。”
“好好好,那就好。”
紀澤皓聽見電話那頭長舒了一口氣。
“方遠哥你別大晚上開車了,怪讓人不放心的,方老師一會兒醒了我跟你說,放心,這有我呢。”
“太謝謝你了小紀,剛才真是急死我了。”方遠在電話那頭說:“行,我和你嫂子商量一下,不行明天買了高鐵票過去也行。”
“嗯,坐高鐵吧,長原市那邊最近也在下雨,過來路上也不好走。別擔心啊,一會兒有情況了我再跟你說。”
“行行行,太謝謝了小紀!我回去請你吃飯啊!”方遠在電話裏那頭道。
“你嚷嚷什麽!一會兒吵到媽了。”一道女聲穿插過來,接過了電話:“小紀啊。”
“嫂子。”紀澤皓叫。
“诶,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辛苦你在那盯一會兒,我和你哥抓緊時間過去,你有什麽想吃的你就說,嫂子給你拿回去。”
“沒事兒沒事兒,我應該做的。”紀澤皓趕緊道。
雙方都跟“沒事兒”這個詞杠上了。
好一通客套,紀澤皓這才挂了電話。
剛放下手機,一邊拉上的簾子被人掀開了。
紀澤皓以為是醫生,連忙看了眼輸液管道:“沒什麽……”
轉過頭,說了一半的話頓住了。
掀開簾子的是面色古怪的……無名奶昔?
他手上拎着個小塑料袋,遞過來得頗有生硬:“……你額頭磕紅了,上藥。”
……
紀澤皓其實沒多注意無名奶昔的表情,讓他驚訝的是無名奶昔沒走,還給自己買了藥送過來這件事。
所以愣了一瞬,沒有立刻接。
“接着。”見紀澤皓呆住,林昱臉上似乎更挂不住了,他上前一步直接把東西放在了紀澤皓懷裏,就像是紀澤皓送給他衣服時的那樣。
送完他想走,正巧碰上一個穿着藍綠色制服的醫生過來,手裏拿着個小盤子,看見隔間裏的情況道:“家屬來了啊,還來了倆,剛好,一個去交費,另外一個幫把手,幫我加個藥,順便看一下情況。”
“沒,不是,他是我朋友……”紀澤皓連忙解釋,說完又覺得這麽跟醫生解釋有點兒愚蠢。
果然,醫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就讓他在這看着,你去交費。”
紀澤皓:“……”
讓無名奶昔去交費肯定不合适,于情于理都沒有讓人家跑的道理,可讓無名奶昔留在這也不合适,自己去繳費,留着他看着方老師,要是需要上個手幫個忙什麽的……一會兒方老師要是醒了,倆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認識誰咋整,想想紀澤皓就覺得尴尬。
他每一件事情都喜歡想得很多,就好比現在讓無名奶昔看着方老師,紀澤皓總是習慣把各種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都設想出來。
“愣着幹什麽?”醫生已經走進了隔間。
林昱見紀澤皓愣神,推了他一把:“夜哥你去交費吧。我在這看着。”
他心裏明白紀澤皓大概在猶豫什麽,看剛才這人的神情,自己的出現明顯并不在紀澤皓的預想中,其實就連他自己剛才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麽回來了。
不過來都來了,眼看着紀澤皓這邊是真的需要人,那能幫一下就幫一下呗。
現在的林昱心裏倒是沒剛才煩了。
說不定還能通過這件事意外地了解到紀澤皓其人呢。
紀澤皓被無名奶昔往外推了推,他也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沒有必要那麽糾結,糾結就是純粹的浪費時間。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單子,又往無名奶昔那邊看了一眼:“行,我去交費,快去快回。”
他往外走了兩步,又回身,拉住無名奶昔叮囑:“要是方老師醒了,你就說……你是小紀朋友。”
“……好。”
林昱一頓,應下了。
這算是從正主這得到了他就是紀澤皓的證據。
但他卻沒有預想中那般……義憤填膺?
方老師……
林昱琢磨着紀澤皓對病床上這人的稱呼,看來這人也不是他的家人,是老師。對一個老師盡心盡力到這個程度?那這個人應該和紀澤皓關系很親近。
他留在病床邊上,看着醫生往注射的液體裏加東西,看着醫生離開,聽了兩句叮囑,然後自己坐在了病床邊上的凳子上。
剛才他進來,朝着門口的醫生打聽剛進來的一個年輕人在哪,這才問到了紀澤皓的位置。
林昱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想,自己就是想來看看這邊的情況而已,才不是擔心紀澤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