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開

分開

六月底的時候，出高考成績了。

大家都顫抖着登陸考號，查成績，有人歡喜，有人憂。那時候都以為，這把打開未來的鑰匙，以為憑此就定下了餘生。

阿慢跟平時差不多，沒有什麽驚喜。

小唯和葉宋也是跟平時差不多，沒什麽大的出入。

倒是王盡，比平時差了一截。互相問完大家的，發現只有王盡沒有動靜。于是阿慢給王盡打了電話，王盡心情很差。阿慢感受到王盡很差的情緒，沒有說話。阿慢知道王盡肯定是要複讀了，阿慢也沒有說什麽，過了幾天，也去報名複讀了。

小唯勸阿慢不要複讀了，說你要考慮清楚，複讀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容易。要不你走吧，別複讀了，我們倆分數差不多，還可以上一個學校呢。阿慢沒有聽。

後來小唯問阿慢，那個時候你怎麽會為了一個不穩定的人做了一個那麽大的決定。阿慢說：“沒什麽啊，做決定的時候就是覺得我們四個人是一起的，我們都走了，就他一個人留下了，覺得有點不夠意思。我問了自己兩個問題，有可能第二年會更差，能接受嗎？自己覺得可以。第二個問題是，有可能兩個人走不到一起，能接受嗎？也可以。”于是就做了決定，志願都沒填。

阿慢後來想起那個時刻，覺得自己是真的酷。所有人都不敢賭，只有自己敢。你看，很多時候，男生就低估一個女生想要陪她走下去的信心和勇氣。

阿慢後來看見一句話。不必站在50歲的年齡，悔恨30歲的生活，也不必站在30歲的年齡，悔恨17歲的愛情。我們不能站在後來的高度上，去批判當年的自己，這不公平。如果重來一次的話，以當時的心智和閱歷，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阿慢是贊同的，盡管自己賭輸了，真的考的還沒有第一年好，也沒跟王盡走到最後。但是後來楚汐問阿慢，再給你做一次決定，你還會這樣嗎？阿慢說，你再問一次十七歲的我，我當然也還是會做一樣的決定啊。阿慢本來就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啊，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以當時的心智和閱歷，我自然還是會那麽做。

你問二十五歲的阿慢，可能會權衡一下利弊吧。但是二十五歲的阿慢依然覺得十七歲的自己很酷。但是也說不好，畢竟阿慢在回家考老師和不确定的創業未來，思慮再三，依舊選擇了不确定的那一步。所以說，這誰知道呢。當下的自己誰也替不了從前和未來的自己做任何以為會做的任何決定。

不過悔恨這個詞一直沒有出現在阿慢身上，即便是差點把自己封閉成了溝通障礙，即便是同時家裏除了變故，即便是壓力大的爆了一臉痘痘，即便自己看起來眼睛裏好像都沒有了光。阿慢倔強的把當時加的複讀的好友分組改了分組名字叫“無憾”。但很多年以後，阿慢是感謝那個時期的自己的，如果沒有那段難熬的時間，不會有後來一個人在很多人都沒有呆下來的魔都呆下來的自己，不會有後來見過外面世界的自己。所以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自然五十歲的自己也不會悔恨二十五歲過的生活，義無反顧做了創業的決定後，盡管有過低谷，盡管有過難熬，盡管有忙的一天睡不了幾個小時的時候，但是阿慢從這種忙碌中找到了快樂的自己，阿慢知道自己要什麽了。

阿慢後來有一次跟小唯說，你知道嗎？我以前不相信女生的第六感，但是現在我有點信了。盡管我記憶中那段十七歲的時光閃閃發光，但是我能想起來，我那時候擡起頭試圖想象了一下我和他的未來，說真的，看不見。是那種感覺，就是你試圖去想象你們一起生活的樣子，你只覺得很恍惚不真實。所以我一直覺得其實我們可能走不到以後。果然不能。第二次是我想象了自己成為一個數學老師或者語文老師的樣子，我想着我這樣一個。想起一出是一處，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樣子，要去為人師表的指導別人，我就還是覺得，恍惚，不真實。所以在我已經開始交接手頭工作就只差離職的時刻裏，我還是跳出了那個我覺得恍惚的圈子。當我真的開始全身心投入創業的時候，我居然從這個忙碌的生活裏，找到了自己，知道了自己要什麽。不擅長學習的自己是個适合做生意的人啊，而且自己本就是一個，野心很重，事業企圖心很重的人，是不求安穩，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從小到大，自己就是最不喜歡按部就班，最要撞南牆的人。看起來最乖，不愛反抗，但是真到了做決定的時候，比誰都清楚，自己不要什麽。

十七歲的自己只是一個勇敢做決定的自己，但是心智不夠成熟，也不夠把心力都集中在學習上，受了外界幹擾的時候總是不能努力在點上。所以輸了第一個問題，考試不如意。十七歲的自己還不懂的怎麽去表達喜歡，也看不到身邊人的愛。所以輸了第二個，也沒有和那個時期喜歡的人走到一起。

Advertisement

阿慢是那種，每個時期的心态和狀态都要用文字記錄下來的人。總想着，很多年以後，再翻看當時自己的經歷，也是一種特別的感覺。

阿慢以前聽小唯說起分手時候難受的感覺，是除了心理上會有感覺，生理上也會有反應。阿慢每次都是一臉看傻子的樣子，覺得，你不要欺負我沒失過戀，你就騙我。

真到了阿慢自己的時候，阿慢竟然真的也能感受到那種，生理難受。阿慢當下覺得特別罕見和稀奇，沒想到人生還會有這樣的體驗，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這種時候了。立刻就專門用了一個本子，寫了失戀日記，把生理感受和心理感受都記下來了。阿慢還能稍微想象起來的感覺，是小唯問她，你現在什麽感覺啊？一句話，原本感覺滿世界夏天很亮的光，很藍的天，眼前突然開始灰蒙蒙了。連帶着，天也變成了灰色。生理上的感覺呢？阿慢說，感覺心髒從中間一點點一點點裂開，就是很輕的聲音，你自己能感覺到有裂開的感覺，不疼，也沒有很誇張的大流血，反正你自己也感覺到一些細細密密裂開的感覺。盡管二十五歲的自己想象不到當時的感覺了，但是記憶裏的自己，十七歲時候，有過那樣的生理感受。

分開前有過争吵吧。阿慢做了複讀的決定後，不知道王盡是什麽感受，反正自己心裏是輕松的，要是真的選擇了走了讓他一個人複讀，阿慢覺得未來可能會更不好受，像是很不夠意思的樣子。但是阿慢因為不确定跟王盡是否能走下去，所以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多。當阿慢第一次登陸王盡□□發現他在跟理三眼睛漂亮的小女生聊天的時候，阿慢的不安友慢慢開始濃重。阿慢告訴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不可以看別人的隐私，不可以登錄別人的□□，可是忍不住。阿慢告訴王盡，你把你的□□密碼改了吧，拜托你了，改吧。這時候的阿慢自己覺得自己非常沒有自我了，越來越不像自己。這種感覺讓自己更加不舒服，自己成為了一個自己很不喜歡的樣子，是自己最不舒适最不安的地方。但是王盡不改密碼，阿慢敏感的發現了他開始删了一部分聊天記錄。其實聊天中沒有暧昧的內容，沒有過于親密的對話。但是阿慢看到王盡在和一個陌生人的對話中，主動找話題，問你喜歡什麽顏色這種問題的時候，還是覺得一激靈。和你分享日常的人去跟另一個人分享小事的時候，總覺得開始失去了。

小唯實在看不下去了，發信息讓王盡把密碼改了，王盡改了。改了密碼阿慢心裏開始消停了，終于不再是那個總是去讓自己不舒服的自己了。

最後快要分開的時候，是吵架吵得很疲憊了吧。大概是回憶自動過濾了讓自己不愉快的部分，阿慢對于這些片段其實不夠清楚了。但是阿慢記得，矛盾基本來自于玩游戲。即便再少不更事自己也覺得都複讀了該好好收心學習了，但是王盡還是能堅持一有空閑就玩會游戲。沒有時間回信息接電話，但是有時候玩游戲。所以後來阿慢開玩笑說自己跟初戀分手是因為英雄聯盟，大家還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七分玩笑三分真吧。但是阿慢覺得，其實那時候沒有英雄聯盟，也會有別的原因。

像阿慢自己在公衆號裏寫的那樣

十七八歲的時候，

希望對方完完全全，

都是我的，

只是我的。

二十七八歲的時候，

希望大家是完完整整的個體後，

再是我們。

那時候誰知道呀，

以為最可怕的就只是時間和距離了。

後來知道了，

因為年少無知，

不肯讓步，

缺一定要兩個三角形拼成一個完整的圓。

年長時才知，

兩個三角形永遠也不可能拼成一個圓形。

各自互相磨合，互相遷就，

兩個差不多半圓才可以拼成一個圓形呢。

三角形尖尖的角太容易紮傷別人了。

因為年少無畏，

以為匆匆一兩年也不過人生滄海一粟。

後來在人生的滄海裏卻又時常覺得，

一栗時尖尖的棱角，

可愛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