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送客
送客
忘川河畔游蕩着許多孤魂，他們大多沒有實體，像虛無缥缈的影子。
劉樂樂很好找，不同于其他客人，劉樂樂身上泛着點點銀光，和許魂之的手環是一個顏色。
她正坐在奈何橋附近，身旁放着個精巧的八音盒，那是她在世間的念想。
似是感應到幾人的靠近，劉樂樂緩緩擡起了頭，她的目光有些空洞，機械地來到了許魂之面前。
女孩穿着白色的連衣裙，紮着低馬尾，皮筋上還有一個太陽花。
她應當是很漂亮的。
許魂之擡手，将手掌覆在她的額頭上，劉樂樂身上的銀光更加明亮。
“渡靈千年，賜你平安，上路吧。”許魂之輕輕道。
許魂之話音一落，劉樂樂的身形更加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忘川河中駛來一葉小舟，小舟的尾部站着一個撐船人，舟平穩地停在岸邊，撐船人朝許魂之點頭。
許魂之颔首，輕輕推了劉樂樂一把。
劉樂樂飄到了小舟上，坐在了舟頭。
小舟慢慢駛遠，消失在了遠處的濃霧中。
“這才是一個完整的除怨過程，送走客人，任務才算完成。”許魂之背對着三人，道。
武昂滿臉崇拜道：“好牛逼啊許哥。”
衆人：“……”說實在，這句話有點煞風景。
“沒什麽事了，想幹什麽幹什麽去吧，冥府手冊好好看看。”許魂之道。
武昂和蘇雅霖走了，還剩時遇留在河畔。
“不走？”許魂之緊了緊風衣領口，問道。
“一起走吧，我想，你應該有事情想問我。”時遇道。
許魂之默許了，和時遇一塊往回走。
“你以前是引靈人吧。”許魂之道。
“嗯。”時遇道。
“你怎麽會去投胎呢？”許魂之不明白。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三言兩語說不清，不過你以後會知道的。”時遇道。
許魂之其實不擔心時遇會對他造成威脅，因為如果沒有他帶着，時遇很快就會被能量波當作廢品清除掉。
“所以，你是想重新成為引靈人？”許魂之道。
“嗯，所以還要麻煩你多多指導了。”時遇笑道。
“我看你還挺厲害的。”哪裏需要我的指導。
“畢竟是個新人，手環形同虛設，藍屏也沒有，限制有點大。”時遇道。
“嗯，”許魂之沒拒絕，“你是不是跟閻王爺有點仇怨？”
時遇沉默了。
忘川河畔風有些大，灌進時遇的領口，涼絲絲的。
許魂之猜的大差不差，冥府沒有送引靈人入輪回的懲罰，能辦到的也只有閻王爺。
察覺到許魂之側過了頭，時遇收拾好表情，溫聲道：“算是吧。”
許魂之皺眉。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吧”？
忘川河離冥府大廈不遠，兩人很快到了高聳的樓下，許魂之擡頭看了一眼，道：“我還有事，你自己上去吧。”
時遇點點頭，獨自進了冥府大廈。
許魂之重新進了靈門，按了幾個按鈕，傳去了冥府大廈最頂層的辦公室。
牛皮老板椅上坐着一只綠怪，瞧見許魂之，谄媚地搓手：“許哥呦，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我問你，為什麽低級任務裏會出現雙核心？”許魂之有些生氣。
他渾身都散發着冷意，陰沉着臉，比閻王爺還可怕。
“這……我也不知道啊，”綠怪撓了撓下巴，眼珠子轉了一圈，立馬賠笑，“可能，分任務的家夥搞錯了，您別氣，我一會就去落實，哦不，馬上去！”
說罷，綠怪就從椅子上跳下來準備逃走。
許魂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綠怪跟着桌子抖了一下，僵硬地扭頭，滿臉堆笑：“您還有……什麽吩咐啊？”
“終端給我，我要查東西。”許魂之毫不客氣。
綠怪為難道：“許哥，這……這不合規矩。”
“規個屁的矩，你給還是我搶？”許魂之的語氣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您消消氣，我給，我給，嘿嘿。”綠怪自知敵不過許魂之，識時務地将終端給了他。
綠怪唯唯諾諾地開口，道：“您這是，要查什麽啊？”
“要你管？”許魂之拿了終端就要走。
“哎，哎，許哥哎，不能拿走啊！許哥！……您記得還回來啊！”綠怪拉不住許魂之，急得直跺腳。
“放你的千秋大心。”許魂之頭也不回，潇灑離開。
許魂之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滑出藍屏，插上終端。
“加載完畢。”進度條幾秒鐘後終于拉滿。
許魂之找到【引靈人花名冊】，點了進去，輸入【時遇】。
“抱歉，未搜索到此人。”機械女聲一出，肯定了許魂之的猜想。
時遇已經被除名了。
許魂之退回首頁，往下翻，在最末端找到了【引靈人機密資料】。
許魂之呼了一口氣，伸手點了選項。
“抱歉，您的權限不足，無法訪問。”
許魂之：“……”廢物東西。
許魂之明白終端是查不出更多東西了，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許魂之打開門，時遇就站在門外。
“你不是辦事去了？”時遇挑挑眉，但是并沒有任何驚訝。
“那你還來？”許魂之白他一眼。
“取終端也用不了多久。”時遇盯着許魂之，盡管眼神沒有任何侵略性，但說出的話卻有點質問的意思。
許魂之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氣道：“那你還問？”
“別生氣，你想知道大可以直接問我，終端應該查不到吧。”時遇輕輕笑道。
許魂之哼了一聲，沒好氣道：“進來吧。”
“對于這個雙核心，你有什麽看法？”時遇嘴上說着可以問他，卻沒再提這事。
“可能是人為的。”許魂之抽出一根煙，擦亮打火機，掀起眼皮，“介意嗎？”
“介意。”時遇聞不了刺鼻的味道。
許魂之沒想到他這麽直白，嘟囔道：“屁事真多。”
雖然嘴上很不滿，但他還是滅了火，将煙丢進了煙灰缸。
時遇輕飄飄看了煙灰缸一眼，許魂之什麽時候有抽煙的習慣了？
他很快收回目光道：“所見略同。”
時遇也看出了這并不是個常規的雙核心。
“我懷疑是因為你。”許魂之插了一刀。
時遇不惱，笑道：“你這麽認為也無可厚非，但我真是無辜的。”
許魂之不屑地嗤笑一聲。
時遇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那表情就差把“滿嘴屁話”寫在臉上了，他嘴角輕輕勾起，道：“冥府能量波異常，你也知道，會有影響的。”
“不是。”許魂之肯定道。
“為什麽？”時遇并不着急自證。
“因為這個域是蘇雅霖的，”怕時遇不信，許魂之特意加了一句，“我看見了，她脖子後面有鬼魂圖騰。”
“哦？”時遇饒有興趣，“形成域的新人，還真是聞所未聞。”
“而且，她作為本體，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域。”許魂之道。
“所以，你才覺得是有人刻意這麽做？”時遇問道。
“對，而且，目前為止，可能只有我們經歷了。”許魂之道。
如果這樣的事出現得多，引靈人裏肯定傳開了。
“你是說，有人針對我們？”時遇若有所思。
許魂之沉默一秒，無情地開口：“針對你，不是我們。”
“……”
雖說可能确實是這樣，但這也太不留情了。
“怎麽不懷疑蘇雅霖，她可是這個域的主人。”時遇淺淺笑道。
許魂之沒回答，就這麽瞧着時遇，那眼神仿佛在說：單從表現來說，是不是她的問題我不知道，不過肯定跟你脫不了幹系。
時遇：“……其實，針對我的話，相當于針對我們了。”畢竟，四個人是要一起進域的。
這下輪到許魂之說不出話了。
“閻王爺他老人家知道嗎？”時遇問道。
“應該不知道吧，他坐那麽高，哪能看到這些事，要知道就該找你上話了。”許魂之道。
時遇其實第一反應懷疑是閻王爺動的手，但仔細想想不太可能，他那麽高調，找人麻煩都放在明面上，不會背地裏幹這種陰險事。
“能請你幫個忙嗎？”時遇道。
“什麽忙？”
時遇道：“幫我查查近六十年所有的除怨資料。”
“六十年？”許魂之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對。”時遇肯定道。
“你這樣可有點強人所難了。”
“你不是拿到終端了嗎，查這種東西很快的吧。”時遇笑道。
許魂之雙手抱胸，道：“說得輕巧，我查了不得給你弄出來？閻王爺看得這麽緊，盯上我了我怎麽解釋？”
“我記得，他好像不怎麽理政吧。”
“那是以前，自從能量波出現異常，就看得嚴了，手環都被監控了。”
時遇一愣，道：“被監控了？”
“嗯，所以現在通話功能基本半殘了，正事大家都見面了說。”
時遇嘴角的笑容垮了一下。
他沒想到影響會這麽大，不僅沒有撼動閻王爺的地位，居然還幫他鞏固了統治。
事情有些麻煩了。
許魂之看他不說話，以為他放棄了這個想法，道：“沒什麽事你可以回去了，明天還要進域。”
“你還沒答應呢。”時遇微笑。
許魂之：“……”你就非要不可嗎？
“萬一能查出點東西呢。”時遇道。
“我多問一句，你要六十年的，意思是，你這六十年投胎去了，不知道冥府的事情？”
“挺聰明啊。”時遇毫不吝啬地誇道。
“這麽說，我應該認識你了？”
“我這樣的，很難不被人認識吧。”
許魂之抽了抽嘴角：呵呵，神經病。
“所以，你被整個冥府遺忘了。”許魂之道。
“算是吧。”時遇道。
“那你以前在冥府主要是幹什麽的？感覺你地位應該不低。”
時遇略加思索，道：“什麽都幹，大到冥府的管理，小到聚衆鬥毆，都插點手。”
許魂之低下頭，沒再說話。
“所以，你給個準話呗。”時遇看上去心情挺好，似乎被遺忘這件事對他并沒有什麽影響。
“看我心情吧。”許魂之還是沒有答應。
時遇也不為難他，笑了笑，道：“那希望你每天開心。”
時遇出了門，許魂之還怔在原地。
在冥府一般聽不到這樣的祝願，很傻，而且不現實，尤其是放在引靈人身上。
時遇回到自己房間後簡單沖洗了一下，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什麽原因，時遇這次來了冥府總感覺精力不足，可能是靈體快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