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鼠的哀吟（2）

白鼠的哀吟（2）

負一層沒有實驗員，空曠的實驗室裏散發着濃烈的化學試劑味道，還伴有血腥味和腐臭味。

許魂之皺起眉，這味道屬實令人作嘔，這博士是懷了多大的信念，才能面不改色地在這樣的環境裏搞研究。

進入這個實驗室，樓上的氣味都變得沒那麽難聞了。

“這應該是個秘密實驗室。”時遇是四人裏唯一聞不到臭味的人，所以能毫無顧忌地開口講話。

“嗯。”許魂之真心不想說話。

時遇掃了三人一眼：“怎麽，很難聞嗎？”

許魂之臉色更差了：“你是不是找抽？小心大口呼吸毒氣入體！”

難聞也阻止不了許魂之罵人，尤其是時遇這種嘴欠的。

“怎麽還忽悠人呢，影像裏雖說五感都有，但是也僅限于有五感，不會對我産生影響。”時遇沖許魂之眨了下眼。

許魂之伸手就是一巴掌。

不過這一巴掌被時遇截了下來，沒落到臉上。

許魂之手腕很瘦削，時遇很輕松就能環住。

“打我你手不疼嗎？”時遇等到許魂之緊繃的手松懈下來才放開了他。

時遇的語氣沒有嘲諷，但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聽起來很怪，不像是資深引靈人和新人該有的對話。

許魂之張張嘴，擡眸深深看了時遇一眼。

這種感覺好熟悉……

許魂之感覺心口疼了一下，就好像，突然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但總也想不起是什麽。

“不舒服嗎？”時遇愣了一下：他嘴唇怎麽這麽白？剛剛也沒怎麽使力啊。

“沒。”許魂之埋下頭，自顧自往前走去。

時遇……到底是誰……

為什麽總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時遇吐了口氣，關心的話在嘴裏囫囵了一圈又咽了下去，要是他沒忘，就可以正大光明地……

博士已經來到了實驗室最裏側，他拿出金屬卡刷在感應器上，機械門緩緩打開。

“嘔——”武昂本來還能忍受，但機械門後的東西實在讓他忍不住。

各色各樣的動物，奇形怪狀，面目全非，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它們已經不能被叫做動物了，這簡直是煉獄裏出來的魔鬼，是心髒跳動的行屍走肉！

許多動物大概被毒啞了，不能随意嘶吼，只能發出悲恸的哀鳴和低沉微弱的嗚咽。

這是什麽人間煉獄！

每種動物都被關在不同的隔間，小到蜘蛛，大到狗熊，整整排了兩列。

許魂之眉頭緊鎖，跟在博士身後，沿着玻璃隔間往裏走。

隔間的門上貼着不同的标簽：實驗品152號，殘次品5723號，供體040號，成功體01號……

好像一個大型成果展覽館……

但，展覽的物品，展覽的方式，是那樣沒有人性。

時遇啧了一聲，道：“他還真是喪心病狂。”

沒人理會他。

武昂恨不能把這輩子吃過的飯全吐出來，可惜只能幹嘔半天。

蘇雅霖臉色發白，捂着鼻子緊跟在時遇身旁。

許魂之更關心博士到底在做什麽實驗。

時遇一路走來，發現供體都是一些帶毒的東西，毒蜘蛛，毒蛇，甚至還有毒蘑菇。

成功體少得可憐，只有兩只看不出是什麽品種的猴。

毒，猴，救人，保密……

這些信息合在一起，時遇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博士不是在研究解毒的藥劑，就是在研究毒藥。

時遇朝許魂之看去，一擡眼，發現許魂之也在看他。

許魂之表情很嚴肅，又是那麽冷，看得時遇莫名有些心虛，雖然他什麽也沒幹。

于是時遇露出他那标準的微笑，溫聲道：“怎麽了嗎？”

“你覺得這裏奇怪嗎？”許魂之問道。

“嗯？”時遇挑眉，“你不知道嗎，怎麽問我？”

這個秘密實驗室沒有通風設備，作為一個實驗室，這是不應該的。

“問問而已。”許魂之背過身，沒再看他。

“博士沒戴防毒面罩。”時遇補了一句。

許魂之身形似乎是頓了一下，但那一下太快了，快到時遇不确定是不是看錯了。

随後，時遇聽到一聲微不可查的“嗯”。

他明白，許魂之雖然已經知道他身份不簡單，但卻沒那麽信任他，任誰放着這麽一顆不定時炸彈在身邊都不會安心。

時遇走到博士身旁，稍彎腰，低頭湊在博士頸後看。

可惜博士穿着高領毛衫，将脖子遮得嚴嚴實實，什麽也看不到。

“時遇。”許魂之踢了踢時遇小腿，示意他看下面。

時遇順着許魂之目光看去，博士的褲子短了一截，腳腕處沒有遮擋。

他腳腕處的皮膚細膩光滑，甚至泛着光。

光滑得不像正常老人的皮膚。

時遇蹲下身，離得近了，能看出腳腕上有一道細細的裂痕，順着小腿往上延伸。

裂痕很平整，不像是意外受傷。

時遇心下了然。

面前這個“博士”很可能是個機器，代替真博士在實驗室裏工作。

真博士為何要這麽做？

是怕自己出現意外，還是身體不适不能親自來，或者，有別的計劃？

實驗室裏其他人知道他是假的嗎？

“博士”走到盡頭，進了最後一個玻璃隔間。

隔間上寫着：完美實驗體001號。

這個隔間被單獨拎了出來，外層罩了層簾子，裏面很暗，只有在開門時才會灑入一些走廊的光。

時遇很快适應了黑暗，看清了隔間裏的情況。

一條極粗的黑色鐵鏈拴在滿是污血的腳腕上，鐵鏈有的地方生了鏽，不過實驗室裏難聞的氣味掩蓋了鐵鏽味。

再看被鐵鏈拴着的人，分明是前不久在操控室剛見過的小張的模樣。

那剛剛看到的“小張”，難道也是機器？

時遇表情很淡定，即使驚訝，也沒有像武昂似的，張着的嘴都快能塞下一個蘋果了。

武昂指着那個滿臉倦容，精神萎靡的小張，語無倫次道：“這，這是誰，這不是，這是……我沒看錯吧……”

許魂之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白眼，道：“沒看錯。”

武昂當即傻掉，懷疑這份錄像時空錯位了，剛剛才看見的生龍活虎的人，這會怎麽就成這樣了？

“博士”利落地蹲在小張旁邊，道：“感覺如何啊？”

小張呆滞地擡頭，看清“博士”的瞬間，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猛地起身往前撲去，嘴裏噴出好些血沫。

但鐵鏈束縛了他，他臉朝下摔到地上，抽搐了兩下。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小張粗啞的嗓音不斷重複着這句話。

他渾身顫抖，看上去痛苦極了。

“我為人類做出這樣大的貢獻，怎麽會不得好死？”“博士”用一只手抓起小張的脖子，咬着牙道。

“不得……好死……”小張還在吐血沫。

他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

“博士”松開小張，小張立馬又癱軟在地上。

“你也為我的實驗做出了犧牲，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博士”從口袋裏取出一針試劑，迅速紮進小張的胳膊。

小張十指緊緊扣着地面，不過一會兒，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博士”沒有離開，等了好一會，小張恢複了生機，發灰的臉逐漸紅潤，只是那雙眼，像癡傻了一般，沒有聚焦，沒有光亮。

“他是不是，變年輕了一點？”一直不出聲的蘇雅霖突然開口。

許魂之點點頭，“嗯”了一聲。

她的觀察沒錯，小張剛剛還像四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這會臉上連皺紋都沒有了。

時遇知道博士在研究什麽了。

他在研究讓人長生不老的藥，或者可以理解為，讓人返老還童的藥。

太逆天了，這怎麽會實現！

就算真的研制成功了，那對人的傷害也是不可逆的，面前的小張就是最好的例子。

更何況，他的藥效，是用毒性物質催發出來的。

人生來便有自己的氣運，逆天改命要付出慘重代價，這是冥府亘古不變的道理。

時遇非常肯定，他的實驗，一定失敗了。

許魂之用胳膊肘碰了時遇一下，問道：“你覺得，這個域的核心會是誰？”

時遇摸了摸下巴，道：“這可不好猜，我覺得，是操控室裏的那只小白鼠呢。”

許魂之不确定地再看時遇一眼，他的神情很認真，沒有在開玩笑。

許魂之：“……”為什麽這個人總能用這麽認真的語氣說出這麽不靠譜的話。

時遇看出許魂之的一言難盡，笑了：“怎麽，是小白鼠很正常吧，上個域就出現了雙核心，如果真是針對我，這個域的副核心很有可能就是小白鼠。”

“誰說一定每次都會針對了，這麽有目的性，就不怕被發現嗎。”許魂之不服氣。

“要打賭嗎？”時遇側過頭，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誰要跟你打賭。”許魂之沒好氣地哼笑一聲。

許魂之确實不敢，因為他和別人打賭，從來沒贏過。

“賭注你來定。”時遇道。

“什麽都行？”這個大好機會，許魂之不太想放過。

“什麽都行。”時遇彎着眼睛，他想許魂之盡早了解他，說不定能刺激出一點記憶，但許魂之似乎不太着急。

“若你輸了，下個域穿裙子。”許魂之哼笑一聲，臉上多了些玩味。

時遇：“……”他着實沒有料到許魂之會提這樣的要求。

“你，口味還挺重啊。”時遇眼裏的溫情化成一潭死水，泛不起一點漣漪。

“你說的什麽都行。”許魂之看時遇吃癟，莫名心情很好。

“你不是對我很好奇嗎？”時遇沒說答不答應，只是反問道。

“我有的是時間了解你。”許魂之并沒有把這次打賭放心上。

“如果你輸了呢？”時遇道。

“那就給你六十年的資料。”許魂之絲毫不覺得無恥。

說完這句，他就跟着“博士”出了隔間。

時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偏過頭笑出了聲：“真是，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