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平安號郵輪（7）
平安號郵輪（7）
兩人來到了5208門口，許魂之拿着刀把手裏把玩，時遇敲開了門。
“哎？許哥，時哥，你們怎麽來了？”武昂探出腦袋問道。
“房卡弄丢了，來你這兒暫住一會兒。”許魂之道。
“沒問題，快進來吧。”武昂敞開門，放兩人進來，但他的姿勢有些奇怪，和平時走路完全不一樣，似乎是有腿傷。
時遇和平常一樣，臉上挂着淺淡的笑，垂着眸瞥了一眼武昂的手腕。
他手腕處纏着一截繃帶，隐約能看見手環的輪廓。
“武昂以前纏不纏繃帶？”時遇稍稍低頭，湊到許魂之耳邊問道。
“不纏，但是他那套鐵甲很重，前兩個域有些傷到手腕了。”
“哦~”時遇點了點頭。
“你能看出來他是哪只手戴着手環嗎？”時遇問道。
許魂之盯着看了許久，搖了搖頭。
武昂的兩只手腕上都有一圈凸起，判斷不出來哪個凸起是手環。
時遇本來猜想武昂有可能是從那面詭異的鏡子裏走出的複制體，既然是鏡像，那麽原本戴在左手上的手環就應該在右手上，但武昂綁了繃帶，無論是從發型還是配飾上看，都是對稱的，實在難以判斷。
“武昂，你的房間裏有沒有一面穿衣鏡？”時遇問道。
“穿衣鏡？有啊，在卧室，長得還挺漂亮。”武昂樂呵呵道。
挺……漂亮？
時遇挑挑眉，道：“我們去看看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你們随便看。”
“你不跟着一起嗎？”許魂之叫住了正要走的武昂。
武昂兩手捂着肚子，雙腿內扣，尴尬地咧嘴笑道：“我……我想去，上個大的，哈哈……”
許魂之：“……”
時遇在一旁遮住了嘴，掩住了他上翹的嘴角。
“有什麽好笑的。”許魂之面無表情看向時遇。
“笑你多嘴一問，好了，走吧。”時遇輕輕将許魂之往前推了推。
許魂之直挺着身子往前走去，抱臂哼了一聲。
兩人來到卧室，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頭的穿衣鏡。
那面穿衣鏡和兩人見到的不一樣，它四邊都是鑲了金邊的白玉，右上角還有一個飛鳥狀的雕塑，彩玉的鳥身，燦金的翅膀，栩栩如生，只差眼睛沒有點上，鏡子的底托是純金的，上面的浮雕是鳳凰和祥雲，十分氣派。
果然如武昂所說，很漂亮。
時遇輕輕蹙眉，很快恢複如常，問道：“你看到的鏡子是什麽樣的？”
“黑的，還有彩色，亂七八糟。”許魂之言簡意赅道。
許魂之說的簡單，但主要特征都說了，應該和時遇看見的是一樣的。
時遇摸了摸鏡框，冰涼光滑。
他伸出食指，碰上鏡面，平整的鏡面如同水面一般，以時遇的手指為中心，蕩出一圈漣漪，時遇的手指竟能直接伸入鏡面，他甚至能感覺到鏡子那邊的寒意。
時遇抽回手，靜靜地看了一眼。
他的食指指尖處覆了一層薄霜，在房間裏化成了水，順着時遇的手指流到指縫。
“二重天？”許魂之皺眉。
“不是。”時遇眼神冰冷。
“嗯？”許魂之不解。
時遇搓淨手上的水珠，垂眸問道：“你聽說過‘山鬼’嗎？”
許魂之頓住了，這個名詞他好像有點印象，在哪裏聽過，但是記不清了。
“好像，有點印象吧。”許魂之不太确定地答道。
時遇沒有解釋，道：“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你現在必須盡快找到秦早和蘇雅霖，離開這個域，從我房間的鏡子裏進去，在鏡子裏找你的房間，她們應該在那兒。”
“不除怨嗎？”
“除不了，也不能除，武昂是真的，只是這個域有問題，你去找她們倆，讓武昂別亂跑，找到人立馬放棄任務離開。”時遇道。
“那你呢？”
“我要去鏡子裏。”
許魂之看着時遇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是問，你不出域嗎？”
“我會出去的。”
許魂之心髒鈍痛了一下，一陣強烈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我會出去的，放心。”
是誰，也對他這麽說過？
“我要和你一起進去。”許魂之壓下突如其來的難受，道。
“不可以，你要帶他們離開。”時遇斬釘截鐵地拒絕。
他可能覺得自己态度有點強硬，又軟下聲音，重新道：“閻王爺會帶我出去的，但他不會管你們，只有你開啓靈門，他們才能出去。”
許魂之抿了抿唇，道：“那我送他們出去後是不是可以回來找你？”
時遇靜了一會兒，倏地笑出了聲：“靈門一旦開啓，只有重新接取任務才能進來，否則會永遠被困在這裏，身為資深引靈人，你不清楚嗎？”
“我……清楚的。”許魂之握緊了拳。
可是，他就是接受不了這個人自己去冒險，雖然他們目前并沒有很多的交集，但他這麽難相處，時遇還成為過他的搭檔，想必在時遇看來，他們的交情應該很深了。
雖然他，都忘了……
“任務是随機分配的你不清楚嗎？”
“就算你運氣好，恰巧分配到了這個任務，你再傳進來會在哪，這個域已經亂了，許魂之，你很清楚不是嗎？”
時遇接連抛出兩個問句。
許魂之：“可是……”總有辦法的不是嗎？
“好，你過來。”時遇看出許魂之在想什麽，将許魂之拉了過來。
他的動作算不上粗暴，但絕不是平日裏的那麽溫柔。
他抓着許魂之的手放在鏡面上，鏡面并沒有反應，就和普通的鏡子一樣。
許魂之僵愣在了原地。
時遇松開他，道：“只有我能進去。”
許魂之不死心地将鏡子上上下下摸了個遍，沒有任何反應。
“為……什麽。”許魂之後退了兩步，喃喃道。
“你其實知道的，只是你忘了，等我出去，會告訴你所有，這樣可以嗎？”時遇語速放得很緩，他又開始哄勸人了。
許魂之直視時遇，喉頭滾了滾，緩緩道：“好。”
時遇松了口氣，道：“去找她們吧。”
他看着許魂之出了門，他才轉身進到了鏡子裏。
鏡框那邊是一片極寒之地，時遇還沒跨進去多久，睫毛上就結了一層霜，指尖凍得發青，嘴唇都有些泛紫。
他放出一縷金光纏在身上，但無濟于事，還是凍得打牙齒打顫，渾身僵硬。
鏡中的世界很寬闊，平坦的地上是一尺深的白雪，烏黑的雲壓在頭頂，十分壓抑，一望無際的曠野上只有孤零零幾棵扭曲的老樹，漆黑的樹幹上偶爾會出現幾只爬蟲。
時遇裹緊衣領，寒風還是會從犄角旮旯灌進衣服，他冷得都要邁不開腿了。
越往裏走，這種寒氣就愈發濃重，可見度也更低，陰暗的空氣中，數千團怨氣蠢蠢欲動。
時遇幻出一團金色的細線用來照明，但這光很微弱，很快就被濃霧吞噬，時遇甚至連自己的腳都看不清了。
時遇索性收了絲線，不再消耗靈體。
四周的怨氣試圖攻擊時遇，但似乎被什麽外力牽制住了，在離時遇幾米遠處就不能再前進半分。
這裏的怨氣格外濃稠，隐約還能聽見那團黑乎乎的東西裏雜亂的哭泣和嘶喊聲。
“小友，請離開這裏。”
一道輕細的聲音混在其中，有些難以分辨，這聲音出現第三次的時候時遇才聽明白。
不過他沒有理會這道聲音，繼續往裏走。
那道聲音也只是提醒了一下，見時遇無動于衷，便随他去了，沒再響起。
時遇又往前跨了幾步，感到腳上有一股很強的阻力，一道透明的屏障閃爍幾下，由中間向四周撤去，屏障撤去的一瞬，濃霧開始消散，很快，時遇的視野變得清明起來。
那些怨氣正是被屏障阻攔才沒能沖過來，這會時遇踏進他們的領地，怨氣立馬躁動起來，争先恐後撲向時遇。
時遇沒有停下腳步，任由這些怨氣撲上來。
濃稠的怨氣迅速包裹住時遇，雖然沒有傷他分毫，卻蒙住了他的眼睛。
時遇：“……”
不得已，他被迫停下了腳步，幻出絲線變成一條半透明的絲帶，纏在眼睛上。
怨氣不敢靠近手環和絲線，時遇又重新看清了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時遇終于看見了那個陣，陣中一片生機盎然，暖黃色的陽光從陣頂穿過，罩住了整個陣，地上鋪的滿是翠綠的草和細碎的野花，幾只漂亮的蝴蝶停落在花瓣上。
靠近這個陣後，怨氣像是碰到了什麽可怕之物，從時遇身上脫離，一哄而散，但可惜為時已晚，只一息之間，所有怨氣被盡數卷入陣中，哀鳴聲陡然擴大，凄厲的嘶喊聲響徹巨陣，怨氣被卷成旋渦狀，連帶着周圍都吹起陣陣狂風，黑色漩渦在空中轉了幾圈後化為青煙，飄上了天。
時遇屏住呼吸，擡起胳膊擋在眼前，烈風将他的衣擺吹飛了起來，一頭黑發在空中亂擺。
待狂風停止後，時遇才撤掉眼上的絲帶，呼了口氣，揉了把頭發，亂糟糟的頭發這才看着像樣了些。
時遇擡眼，看見陣的最中央出現了一個人，穿着雪白的袍子，發中松松垮垮系了根青色絲帶，一直飄到腰間。
那人撫了撫手掌上的五彩鳥，慢慢擡起了頭。
饒是已經見過這人很多次，時遇還是會被他驚豔，因為這人生得實在太好看了，時遇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眉眼如畫，膚若凝脂，朱唇粉面，但他身上那股冰清玉潔的氣質，卻顯得他有些清冷，像那不可亵玩的蓮花。
那句出于好意的提示，便是這個人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