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發賣
發賣
閻王爺到底想讓我看什麽……
外面雨下得不小，細密的雨水打在少年身上，如果不是有木棍支撐，他估計連站也站不住。
少年很快就濕透了，順着他頭發流到臉上的雨水是溫熱的，那些水滴無情地掠奪着少年身上僅存的一點體溫。
雨水灌進少年那雙葉子包成的鞋子，在裏面安了家，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水坑裏，那路都是土路，浸了雨水後就變成了泥，不合腳的鞋子總是陷進泥裏，走一步就要停一下。
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索性踢掉了鞋子，光腳踩在地上。
那雙腳上滿是污泥，腳背上是細碎的傷口，浸到雨水裏密密麻麻地疼，疼得少年打了個哆嗦，輕聲吸了口氣，這才抿着幹澀的唇擡腳往前走去。
腳上沒了累贅，少年走得快了些，當他終于走到村子外時，卻停了下來。
少年眼裏閃過一絲恐懼，夾雜着幾分落寞，深吸幾口氣後，他終于做好心理建設，踏進了村子。
因為下雨，所以村子裏沒什麽人走動，只有風聲和雨聲在少年耳邊歡唱。
少年捧着碗，臉上堆起一抹牽強的笑，敲響了第一戶人家的門。
門很快開了，是個中年婦女。
少年一看門開了，眼裏迸出一抹亮，急忙道：“好心的姐姐，賞我口飯……”
少年還沒說完，門就被砰地關上，門裏的罵聲傳入少年的耳朵：“又是那個小乞丐，沒爹娘的小賤種。”
少年早就習慣了這些謾罵，整理好表情，繼續去敲下一家：“好心人……”
“臭掃把星，別給我招厄運，快滾！”開門的男人對着少年直接罵起來，唾沫星子飛了少年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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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輕輕抹了把臉，擠出一個更燦爛的微笑，繼續敲門。
“再不吃飯的話我會餓死的，求求您了。”
“死要飯的，怎麽還活着，晦氣死了，快滾！”
“求您賞口飯吃吧……”
“小崽子，離我們家遠點，走走走。”
“求您……”
“媽——要飯的來啦，嘿嘿，沒爹教沒娘養的蟲子！”
“快回來把門關上，死孩子，跟他說什麽話啊。”
少年嘴角的笑越來越淡。
他不是沒爹教沒娘養，只是他們走得早而已……
為什麽都覺得是他克死了爹娘……
看來今天又吃不上飯了。
少年拖着疲憊的身子往村子外走去，他還能撐多久呢，不如死了算了。
他感覺腦袋越來越沉，暈過去之前，他好像看見一輛馬車。
都出現幻覺了……
時遇看着少年倒下，努力回想這是哪段經歷，看到那輛馬車的時候他終于想起來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少年離死不遠了。
馬車帶走了少年，時遇跟着坐了上去。
接下來的這段記憶他印象是比較深刻的，因此有點不太想面對。
閻王爺不會是想讓他好好回憶吧。
馬車上坐的是個郎中，京城很有名的郎中，在京中有一家自己的藥鋪，這樣一個人，憑什麽無緣無故救下少年，那時少年并不知道，以為自己遇上了好心人，時遇側頭看了看正在昏睡的少年，無聲地笑了，不知道是笑他天真還是笑他愚蠢。
馬車晃晃悠悠駛進了京城，郎中在車上給少年紮了針，所以少年這會已經醒了，感激涕零地說要報答郎中。
郎中帶他回了藥鋪，少年吃上了這幾天來第一頓飯。
他吃得又快又急，許是餓極了，桌上的菜肴被他一掃而空，過度的饑餓後暴飲暴食，少年很快覺得有些反胃，捂着嘴跑出了門，蹲在門口就吐了起來。
太難受了……少年眼裏噙滿了淚，臉漲得通紅。
郎中就站在門口不遠處，沖小厮使了個眼色，小厮立馬領會，帶少年去清洗。
待少年走後，郎中眼裏是掩不住的嫌惡，吩咐小藥童打掃門口。
時遇不打算跟着少年過去，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
已經過去很久了，安畢梧任務結束了沒？
啊，西西肯定要看賽況的，域裏能看見我嗎？
要是看不見，他會怎麽辦呢？
時遇不想看這些回憶，他想馬上回去。
為什麽偏偏選在這個時間點，真是鬧心。
少年很快又被帶了回來，這次桌上只放了一碗清粥，有了上次的經驗，少年這次吃得很慢，小心翼翼吃完一碗粥後，郎中便讓他去休息了。
郎中說：“你身子弱，應當先好好休息，報恩的事不急。”
少年自然是感動得不行。
在藥鋪修養了七日後，少年覺得自己應當做點什麽，總這樣白吃白睡不合适，所以在小藥童煮藥的時候，他站在一旁想幫忙，結果被藥童嚴厲呵止：“你會嗎你就煮，這藥煎壞了你負責嗎？”
少年吓了一跳，他确實不知道煮藥這麽講究，他讪讪地離開了藥爐，看見另外兩個藥童在分揀藥材，這次他沒有魯莽地上手，而是謹慎的問道：“你好，請問你們需要幫忙嗎？”
那兩藥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擺手趕他走：“不需要不需要，別待在這裏。”
少年很聽話地走到了一旁，聽到他們小聲交談着。
“真當他算個東西了，八成是想來偷師父的藝，可得防着點。”
“可不嘛，小聲點，可別叫他聽到了。”
少年身形一頓，捏了捏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藥鋪的藥童都是住在一起的，那郎中卻單獨分了少年一個房間，其他藥童自然以為自己的師父要重新收徒，對少年充滿了戒備，合起夥來想把少年逼走。
少年雖然身子骨弱，但腦子轉得快，很快就理清了其中的利害關系，放棄了幫忙的想法。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開始裏裏外外清掃藥鋪。
當睡眼朦胧的一衆藥童到達鋪子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少年辛勤勞作的畫面。
郎中笑呵呵地沖幾個藥童道：“看看，這才叫肯吃苦，你們平時要像他一樣多下點功夫，早出師了。”
藥童們面面相觑，對少年的敵意更大了。
當晚，少年被郎中叫去，說要給他泡藥浴，少年一開始是拒絕的，能收留他就已經是莫大的善心了，他哪裏配用這麽昂貴的藥浴。
“不昂貴，你壞着身子也要吃藥，比這可貴多了。”郎中耐心地勸道。
少年聽了這話，便妥協了。
郎中的藥浴是真的管用，少年連着泡了十天，感覺渾身充滿了勁，連皮膚都光滑細膩了許多。
少年的容貌是好的，只是之前瘦得脫了相，郎中養了他半個多月，各種補品和藥材從不吝啬地給他用，少年被養的面色紅潤，膚若凝脂，臉型也變得好看了許多。
郎中對這個成果很滿意，嘟囔了一句：“再養一個月，藥材的供應就有着落了。”
藥童們原本對少年是很不滿的，但看郎中并沒有教他的意思，又看少年長的這般可人，對他的态度慢慢好了起來。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個月少年過得很開心，不過他也沒閑着，每天都早起打掃藥鋪，京城裏甚至有人慕名來欣賞少年的容貌，藥鋪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了。
這天，藥鋪裏來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滿身的脂粉味。
郎中對她的态度很好，招呼少年端茶來。
女人睨了少年一眼，捏過少年的臉仔細端詳起來。
少年皺着眉想躲開，但看郎中并沒有阻止女人的行為，不敢亂動。
“就是他吧，看着倒是個好苗子。”
女人的聲音又尖又細，少年不喜歡。
“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養起來的，這小臉天下可找不出來幾個，得給個好價錢。”郎中道。
少年端着茶的手抖了一下。
這是要賣掉他嗎？
不過少年并不害怕，只要能有口飯吃，他到哪裏都一樣能幹活。
“健康的吧，可別有什麽病了，要虧本的。”女人松開了少年。
“哎呦，放心吧，我養出來的怎麽會有病，健康得很，你看這小臉，多紅潤，以前留的傷口都養好了，看不見一點疤痕。”
“還受過傷？”女人有些猶豫。
少年以前過得艱苦，身上的傷痕數不勝數，尤其是那雙腳，滿是傷口。
郎中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忙道：“都是些小傷口，現在一點也看不到了，實在不放心您驗個貨，滿意了再買也行啊。”
女人也不跟郎中客氣，讓跟着他來的小厮去驗貨。
小厮将少年帶進後屋，沒一會兒就驗完了。
少年出來的時候薄唇緊抿，想不明白為什麽還要驗身。
“這個數。”女人伸出五根手指。
郎中眼睛亮了一下，轉念一想，又道：“您再看看，這樣的滿京城找不出第二個了，您到時候可得賺得盆滿缽滿啊。”
女人加了一根手指，道：“最多了，再多我可不要了。”
郎中忙應下，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塞給少年，送兩人出了藥鋪。
少年安靜地跟在女人身後。
“會彈琴嗎？”
“不會。”
“唱曲兒呢。”
“不會。”
“什麽都不會，真是可惜了這張臉。”
“我會幹活，我不懶。”
女人聽後，掩着嘴哧哧笑起來：“誰要你幹活了，你那雙手可得給我養好了。”
少年滿腹困惑，搞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等到了那滿是美人的建築裏時，少年終于意識到自己被賣到哪了。
那女人分明就是個老鸨。
“碧春你來，教教他規矩。”老鸨沖其中一個女人招手。
碧春扭着腰肢走來，看見少年，俊俏的眉一挑，道：“來了個漂亮弟弟。”
少年還沒有從這個現實中緩過來，看上去愣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