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一晚

一晚

“好擁擠哦……”

素凝發出了感嘆。

一人一花站在山腳，望着眼前繁華的城池，擠擠挨挨的建築與密密麻麻的人流。

“很多盞燈，從來從來沒有見過。”從來生長在自然中的小花，第一次被人間煙火震撼了。

臨近傍晚，一些人家已經點起了燈。

如果不是太平盛世，平凡人是不會過得如此寬裕放松的。臨霜仙尊也心下稍安。

素凝兜了兜手裏的乾坤袋，這裏有小鳳凰的全部家當，還有他從靈泉池裏偷偷裝的靈泉水，可以拿去賣錢。

不過時間太晚，成衣鋪子已經關門了。他們也只能先找地方投宿。

最終還是選擇了城中最大的客棧。

素凝有自己的一套邏輯。

他和江臨霜都是仙盟中的邊緣人物，偷偷逃出來，不會引起注意。

可他們畢竟是外逃出來，要是太過招搖，就容易出亂子。但若是太過鬼鬼祟祟，反而更容易引人注意。

所以不如就假扮成異鄉的來客，做異鄉人最傾向于做的事情——花最少的靈石，投宿到最安全的客棧去。

不過素凝忘了，這樣他們也就面臨着異鄉人到外地投宿，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被宰。

當他掏出小鳳凰的全部家當，放在櫃臺上，詢問對方能住多久時，得到了前臺小二溫柔的回複。

“普通房住一晚。”

素凝隐約覺得不對勁，想要問清真相。

“住一晚？”臨霜仙尊按住素凝的肩，聲音冷冷地詢問。

他身上氣勢駭人，仿佛剛剛從血海中拼殺歸來，絕非好惹的角色。

小二咽了口口水：“看在你們第一次來的份上，可以給你們住兩晚……”

臨霜仙尊沒有回應。

素凝疑惑地擡頭望他，卻被男人摟得更緊，緊到能感受到男人遲緩而有力的心跳。

沒關系，江臨霜心裏有數。素凝緩緩放松了身子，等待臨霜仙尊的反應。

見臨霜仙尊不為所動，小二幹笑着：“客官，我們小本生意，從來沒有破例。剛才讓你們多住，已經是例外了。”

臨霜仙尊微微垂着眸子：“此地靠近仙盟，卻是西方禦獸宗拜訪仙盟的必經之路。禦獸宗內亂積弊已久，為了搞垮對方無所不用其極。你說，如果我把……”

“客官！”小二額角滲出了冷汗，将房牌遞給臨霜仙尊，“不能再多了。”

握着沉甸甸的房牌，臨霜仙尊身上的殺氣驟然消散，破有禮貌地對小二道了聲：“有勞。”

素凝有些茫然地被臨霜仙尊帶走，進入一個偌大的庭院。

“就是這裏。”臨霜仙尊提着燈籠，打開門。

一剎那，整個庭院的燈火全都亮起，驚得池塘中的游魚飛速逃竄。

“哇，這才只是普通房間嗎？”素凝震驚地詢問，“我們能住幾天？”

臨霜仙尊看了看手裏寫着“天字甲等房”的門牌，淡淡道：“一旬。”

一旬是十天。

“你好厲害呀，江臨霜。輕描淡寫地就把價格講下來了，沒有你我就要被騙了，”素凝仰着頭，瞳孔亮晶晶地望着臨霜仙尊，“為什麽他聽到禦獸宗就會降價呀？”

臨霜仙尊揉了揉素凝的頭發：“禦獸宗內鬥主要分為兩派，這個客棧的主任投靠了其中一派，而不為另一派所知。我在仙盟中處理卷宗時，無意看見了。”

禦獸宗這點小事原本不用仙尊操心，不過偶然在卷宗中看見，也就記住了。

即便沒有禦獸宗的事，臨霜仙尊也有數十種方法，在素凝不起疑的情況下讓他住上好房子。

如果素凝跟他在一起還在吃苦，那自己恐怕要成為一個笑柄。

若是将仙尊身份向素凝袒露，顯然能少許多顧慮。但臨霜仙尊并不想如此着急地向素凝展示什麽，讓身份上的誤解改變他們舒服的相處。

素凝：“唔……看來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

天地之大，他果然只是一株小花，小小小花。

什麽時候才能成長為參天大樹呢？

這種困惑并沒有困擾素凝很久，在看到人類的食物後，素凝新奇地轉來轉去。

“哎呀，為什麽我沒有實體！聞起來好香呀，你快吃給我看，說給我聽，是什麽味道！”

素凝的靈體雖然能摸到，但本質上還是以靈力的方式在運轉，根本沒法消化食物，也不能産生味覺。

臨霜仙尊坐在餐桌前，捏起一塊桂花糕填入口中。

成為仙尊後思慮過重，致使他不重口腹之欲，也很久沒有吃過食物。想着該怎麽形容桂花糕的味道，還花了一點時間。

“香甜軟糯，層次分明。”

“聽起來好好吃……好想趕快化形吃到它。”素凝握緊了小拳頭，卻無意間瞥見臨霜仙尊頭頂的“虛無”字樣又輕了些。

因為一直關注着臨霜仙尊的狀态，素凝能夠确定，在來到這間房子以前，“虛無”這兩個字還是有些重的。

這桂花糕……好吃到讓人忘記虛無了！素凝肅然起敬。

素凝拿起一塊老婆餅，塞給臨霜仙尊：“這個，你試試這個怎麽樣！”

臨霜仙尊慢條斯理地品嘗：“外酥裏脆，頗有回甘。”

兩人指尖相觸，素凝的指尖虛虛搭在臨霜仙尊的手上，像小勾子一樣輕輕撓動。臨霜仙尊微微眯眼，頭頂的“虛無”又微不可查地淡了些。

素凝：！！！

這個也有效。

鑒定完畢，江臨霜絕對是個吃貨！

臨霜仙尊：“？”

在臨霜仙尊的疑惑中，素凝不由分說地将剩下的糕點全塞給了臨霜仙尊，滿意地看到“虛無”比之前消散了不少。

臨霜仙尊沒能感受到食物的樂趣，卻總覺得靠近他的素凝身上，散發着一股似有若無的香甜。

這是瓊花化形的前兆。

按理來說，在仙盟提供給素凝的靈氣，應該早就足夠他重新化形，但素凝一直沒有化形的征兆，直至今日。

讓素凝出來散心，确實是正确的選擇。

此時，素凝本人因為玩得太開心而累到直打哈欠，什麽也不說，鑽進被褥就睡。

“好硬的床，還不如仙尊的寝殿……”小花靈嘟嘟囔囔着，在悄咪咪的抱怨中入睡。

臨霜仙尊躺在他身邊，但并沒有入眠。

他在等待禦獸宗的拜訪。

用禦獸宗的八卦，去威脅客棧給他們以公道——甚至低于公道——的價格，就要做好承擔禦獸宗怒火的準備。

月亮一點點爬上天空，在第一輪月亮落下，天空滿是黑暗時，遠處傳來了隐隐約約的狼嚎。

來了。

狼嚎逐漸靠近，一頭黑色的巨狼，眼睛閃着綠色的光，貼在窗臺上與臨霜仙尊對視。

臨霜仙尊指尖微動，正準備起身，身邊卻猛然一輕。

素凝起身，利落地披上鬥篷，而後身形一閃出了門。

巨狼與素凝對視，感受到素凝的氣息，竟是前者出了一身冷汗。

素凝在唇前豎起手指，輕聲道：“噓，別吵到我的人類睡覺。”

黑色巨狼眼裏寫滿了恐懼，卻依舊遵從主人的吩咐，對素凝亮出了獠牙。

少年卻雙手伸進巨狼嘴裏，直接将那兩顆獠牙掰斷，再抽出手來狠狠砸在巨狼的下颚上，将巨狼的痛呼憋成了嗚咽。

來時有多威風，跑時就有多狼狽。黑色的巨狼奪路而逃，素凝則在水井旁洗幹淨雙手，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回到床上，目光投向臨霜仙尊。

看着男人“毫無所覺”的睡顏，素凝忽然想起方才夢到的化靈時的內容，輕輕在臨霜仙尊的指尖留下一吻。

唔……果然親親是很舒服的事情，那時候江臨霜才會親他的。

心情很好的素凝縮回被褥裏，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睡。

臨霜仙尊卻有些睡不着了。

就算推理一下就猜得出，素凝也能想到禦獸宗的反撲。可就算會多少種占蔔，臨霜仙尊也算不到素凝會在他身上留下親吻。

這是什麽吻？晚安吻？安撫吻？還是代表着連主人都沒察覺到的愛意？

臨霜仙尊分不清，他只是覺得，再想下去，他的心跳就要快得受不了，他也就無法繼續裝睡。

于是他不再思考，只順着本能的反應，緊緊擁住素凝。

即便只是靈體，也無法忍耐。

臨霜仙尊張口，狠狠咬住了素凝的後頸。

原本快要睡着的素凝，忽然感到後頸一陣酸痛，像是命脈被誰拿在了手中。

“嗯……不要……”

過于文明的掙紮，像是別樣的勾。引，只讓男人啃噬得愈發暧。昧。

不知為何無法從睡意中全然清醒過來，素凝在半夢半醒中想要逃脫夢魇，卻被酸麻的感覺舌忝遍全身。

“江臨霜……”

因為無法承受，而喊出男人的名字，是為了求救。

實際上卻起了反作用，男人一邊重複着“我在”，一邊狠狠張口咬下，像是要在素凝身上做一個永遠無法抹消的标記。

即便由于靈氣的運轉，這标記不到明天早上就會被消化代謝。

“快些化形。”

臨霜仙尊的聲音有些嘶啞，吐露出未曾言明的欲念。

在庭院深陷欲念漩渦時，屋外忽然傳來巨狼的低吼。似乎是先前吃了虧的巨狼的主人，叫來了一衆同伴進行反撲。這一次，它們必定不會被那少年玩弄于鼓掌之中。

察覺到危險，即便在睡夢中，素凝也緊緊擰起眉頭。

“真是麻煩。”臨霜仙尊緊緊摟着素凝，用舌尖安撫少年白皙後頸上泛紅的傷痕。

“滾。”

冰霜從屋內蔓延出去，狼群的低嚎陡然變成了壓抑的慘叫，而後轉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