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回溯
回溯
磅礴的靈力将囚籠摧毀。
素凝分明怒火中燒,卻好像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只有殺欲在心底滋生蔓延。
就順從它吧,就發洩出來吧,你經受了太多無法自洽的痛苦。
如果殺戮能夠讓你感到快樂,那就去吧。
你該問問那些輕視你的人,有被自己看不起的小生命殺死過嗎求生不得的那種。
素凝的拳頭落在丹籬身上,肋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毀滅,毀滅。
失去自我的痛苦,與殺戮的快。感混雜在一處。
于是過量的快。感也變成痛苦。
素凝流着淚,拳頭被蒼尾接住,緊緊握在手心。
蒼尾滿身是血,歪頭開朗地笑道: “真是感謝你是個善良的人呢,現在啓動陣法的靈力夠了。”
被江臨霜強行殺了一次,各方面的數值都下降得厲害。
他需要另一顆蒂果,卻找不到另一株瓊花。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小花靈的身體,回到沒有孕育出蒂果的時候,再為他生産一顆蒂果吧——本來,這就是他們對素凝命運的規劃,中途産生了變動,但結果是相同的。
素凝看見蒼尾的嘴巴在動,卻沒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什麽……陣法
身邊陣光大作,将三人的身影籠罩。
仿佛是時光倒流了,剛剛爆發出的力量,連帶着溢散的理智又被封印回了身體內。
每寸經脈都承受着難以描述的痛感,素凝咬緊牙關怒視着蒼尾,指甲在蒼微的手腕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蒼尾唇角流下血跡,作為陣法啓動者的他承受着最為巨大的痛苦。
“笨花靈,我們又騙了你。”
騙了……什麽素凝的眼窩已經通紅,茫然地注視着蒼尾。
蒼尾笑着說: “雖然我們告訴你,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卻故意沒和你說,在這裏強者往往成為旁人的武器。只有足夠弱小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任誰都會輕視的小蟊賊,可以攪亂世界風雲。
端坐在仙盟的仙尊,卻只能跟在他們身後拼命縫縫補補。
如果不是丹籬魂燈有異,那個可憐的仙尊恐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素凝不能理解蒼尾的意思。
他好像不是自己了。
意識高懸在天空上,他看見自己的靈體重新變為破碎,又恢複到了被丹籬圈養時的狀态。
他看到丹籬身上的傷口反複出現,看到蒼尾的身體不斷腐爛又重新構築。
終于,素凝看到那個離體而出的魂體的面目,與蒼尾身體的容貌并不相同。
“丹籬!”素凝聽見自己大喊, “你喜歡的是那個真正的蒼尾吧!”
受到陣法影響最小的丹籬擡起頭,卻正好與那個陌生的魂體對視,眸中顯現出震驚。
蒼尾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輕笑道: “丹籬,你什麽都沒看見哦。”
丹籬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層霧。
他和蒼尾相處得太久,不光是愛意,幾乎連自我都被偷走。
當丹籬再次睜開眼睛時,只能看見素凝眼中愈發深刻的憐憫。
“發生……什麽了”丹籬嗓音沙啞,驚奇地發現自己被素凝打出的重傷恢複如初了。
素凝深深嘆了口氣,失力跪倒在地。
蒼尾暫時沒理會他,蹲在地上平視着素凝: “你比我想得還要敏銳呢,是我對你的評價失誤了。說不定以後有機會,我們也可以合作呢。”
素凝: “呸呸呸。”
又回到了靈體時期的素凝沒有口水可以吐,于是憤怒地朝着蒼尾的臉上吹氣。
太幼稚的報複逗笑了敵人,蒼尾笑得肩膀震顫,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角落裏的丹籬有點多餘。
他和素凝,反而有更多的話題可以聊。
他壓低聲音,詢問素凝: “你是不是指望着丹籬和我反目成仇,好讓你有辦法逃走呀”
素凝沒理他,微動的耳尖卻暴露了內心的想法。
蒼尾于是回過頭去,對丹籬道: “這邊已經沒事了,你需要回仙盟看看嗎你師尊可不是什麽好惹的貨色,既然已經被他已經抓住了魂燈這個把柄,那就只能把屏蔽魂燈的計劃舍棄了,真可惜呢。”
心上人難過的模樣讓丹籬心中刺痛,他淡淡道: “那是他的錯,你不必自責。”
素凝: “……”
第一次覺得仙尊還挺慘的呢。
丹籬離開了囚籠。
雖然指望不上丹籬,但素凝總覺得,蒼尾把丹籬支開,是要對自己做更過分的事情。
不過比起那個……
“你未免有些太自信了。”素凝喃喃着, “強行讓時光倒流,把我和蒂果的聯系切斷,你知道意味着什麽嗎”
身體回到第一次化靈的時期,雖然已經産生的蒂果不會消失,但和素凝的聯系就被斬斷了。
素凝最忌憚蒼尾的地方,被蒼尾親手撕碎,真不知道這人是聰明,還是故作聰明。
“意味着你會用你軟綿綿的拳頭繼續毆打我嗎”蒼尾依舊笑吟吟的。
那正是他想見到的呢。
因為越是掙紮,才越是絕望。
“啊,這麽說也沒錯。”素凝緩緩站起身來, “不過你不知道,我被丹籬騙進竹樓,犧牲了多少。”
他其實很高興能夠回到第一次化靈的狀态。
畢竟,那樣就代表着,他身上被這對狗夫夫種下的烙印徹底消失不見。
不過身上江臨霜的氣息也消失不見了。
江臨霜……
沒看到江臨霜的屍體前,他不會相信敵人口中虛無缥缈的死訊。
“嗯”蒼尾等待着素凝的出手,卻不由得有點懷疑素凝這踉踉跄跄的樣子能否在自己手下撐過兩招。
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一粒種子生根發芽。緊接着第二粒,第三粒……
素凝往前邁了一步,仿佛連行走都踉跄,身子無力地跌下。
無數新生的毛茸茸的青草接住了他,将他托舉起來。
緊接着,藤蔓拔地而起,無情地沖破了房頂。
為了适應竹樓生活,而逐漸荒廢掉的屬于花靈的本能,在此刻得以複蘇。
恢複了自我的素凝散發出的強大氣息,讓方圓百裏的草木都不敢擡頭。
蒼尾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呵……”
剛剛被臨霜仙尊用草木絞殺的恐懼還留在魂魄裏,見到相似的場景,蒼尾從牙根開始發癢。
“你們這對小情侶,倒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膩歪得讓人生厭呢……”
·
丹籬跪在仙盟議事的大殿前。
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護法,在猜仙尊會罰他跪多久。
“三天十天或者丹籬你自己說說,覺得仙尊會對你采取怎樣的處罰”巫烯笑眯眯地俯視着丹籬。
丹籬嫌惡地往後躲了躲。
“現在知道滋味不好受了舉仙盟之力找你的時候,你又是什麽心情覺得仙尊很好耍,仙盟很好騙”
巫烯的猜測不說十拿九穩,但也大差不差了。
雙方都對彼此的心态拿捏得一清二楚,丹籬這次回來,已是帶着淡淡的死志。
巫烯将丹籬定在原地,修長的指節劃過丹籬的下巴,聲音中帶着絲絲危險: “我原本已經想,要是抓到了你,就先把你拷問一番,再打斷手腳扔到內門弟子居處,讓他們看看叛徒的下場。可惜,仙尊不讓我們動你。”
聽出巫烯的言外之意,丹籬渾身忽然緊繃。
男人嗓音沙啞,難以置信地問: “仙尊要親自處置我”
仙尊帶來的威懾力,光是想想就讓人渾身緊繃。
丹籬無法想象自己會被如何對待,他寧願對上沒輕沒重的巫烯,也不想和仙尊多待一分一秒。
厭惡與恐懼同時寫在眼神裏,丹籬扭開下巴,卻被性格惡劣的左護法再次逼迫着仰起頭。
在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大殿的門忽然洞開。
臨霜仙尊坐在偏殿的案前,冷冷朝外面道: “丹籬進來。”
語氣相當冷漠。
巫烯識相地松開了手,丹籬卻恨不得抓住他,讓他陪同自己一起迎接仙尊的怒火。
打消不切實際的幻想,丹籬視死如歸地走入議事殿中。
雖然不該,但他的第一反應是,仙尊竟然沒有穿那件曾經摯友贈送的法衣。
一套嶄新但平凡的長衫套在令人敬畏的臨霜仙尊身上,本應格格不入,卻不知為何讓仙尊多了些親和力。
即便這點親和力,相對于仙尊的威嚴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就是了。
丹籬自覺地低頭跪在地上,等待仙尊的指示。
頭頂響起紙頁翻動的聲音,除此以外空蕩蕩的殿宇寂靜無聲,只有丹籬的心跳聲越來越大。
他記得這裏曾經流過多少血,有過多少刺客被仙尊一劍封喉。他記得仙尊在這裏面無表情地割開皮肉,取出一根根纏繞在骨頭上的銀絲蠱。
他記得……
越是着想恐懼越是深刻,丹籬忍不住開口,乞求仙尊不要将自己放置在此。
“師尊,我錯了……徒兒只是一時糊塗走錯了路,絕無背叛仙盟的意圖……”
丹籬自認不是個軟骨頭的人。
但在仙尊面前,只要他想,無論多硬的骨頭,都能被打成爛泥。
翻閱典籍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如初。
丹籬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劇烈地喘息着,卻不敢發出叫聲,打擾仙尊的翻閱。
可就在他徹底窒息的前一刻,仙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錯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