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譚馬無差別厭惡一切油哄哄的蒼蠅館子,自小養起來的習慣,總覺得髒。

謝良平是個神人,兒子在的地方他一年不來幾次,照樣能散步到隐蔽的私人招待廳,專門請浙菜大廚弄一桌子鮮飯。

跟謝良平出來吃飯,譚馬永遠是個小孩,不用在乎錢,想吃什麽都點一遍。

浙菜幾大有名,他要了龍井蝦仁,西湖醋魚,又來一份東坡肉,一個藥膳湯,菜單放在謝良平面前,他一掃黑字,最後只微微一笑:“麻煩你,沏一壺開化龍頂。”

經理點過頭,恭恭敬敬退去外邊備茶。半點功夫茶師專門呈上來,一只年代久遠的紫砂壺,茶水清澈遠香缭繞,葉片一小圈立在其間,稀良珍品。

“菜待會上,嘗嘗爸爸最喜歡的茶。”謝良平手指叩桌,茶師會意,半跪向譚馬方向,為他斟上一盞。

文人墨客喜歡喝茶的多,像謝良平這種把茶葉當家珍的收藏家,品味向來不差。

譚馬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唇齒間似乎能品到葉片的鮮。

“這是開化什麽?”

“開化龍頂。”謝良平笑,舉起一盞放在鼻下,先聞了片刻,才細細去飲。

“開化是有名的茶區,有一年我和你李叔去浙江開會,還專門受邀參觀政府扶助的茶園。”謝良平道,“那地方真美,蒼翠層巒,一眼過去盡是茶山,長不完的綠植從太陽底下蔓延到公路,采茶姑娘上到八十,下到六七,手巧心靈,一年四季吃養在山上,別提多秀氣。”

譚馬不樂意交流姑娘,又喝一口,問:“菜什麽時候上?”

茶師了然,笑着說我去催一催,将空間騰給父子二人。

隔間的門關上,譚馬起身,參觀整個房間的中式景設。

謝良平作為中國美協的總領導,地位和審美永遠超出一般人。這地方雖為官家招待大領導的地方,造設卻沒他想象中華麗秀美,反而一山一水一屏障,室內小溪流潺潺,障子門一開,就能透過露臺欣賞夜色青雲。

謝良平倒上第二杯,繼續笑道:“這開化龍頂長在高山尖上,常年霧氣環繞,天地間這點鐘靈毓秀全長在芽上,葉子也比一般的茶要層次豐富些。”

“是嫩。”譚馬承認,“猴王茉莉泡出來是苦的,這茶叫人想嚼着吃。”

夜間露水重,外面下過雨,風中也寒意不淺。

譚馬關上門,重新在謝良平對面坐下。父親低頭賞茶,他托着腮幫子看父親,偶爾,很慢的眨一下眼,目光又落在那柄紫砂壺上面。

一個大膽的想法湧上腦海,譚馬臉皮發燙,伸手搓了搓五官。

這細小動作被謝良平捕捉,他眯眼,茶盞之下,雙眼中波瀾滿現。

兒子那點小心思謝良平太清楚了,譚馬這個年紀,所有甜頭都萦繞着“性”上面,他作為美術生天生奇思妙想,腦海裏的構圖也清晰,很多時候只一眼,一個道具,他就能想象到謝良平是怎麽用起來那東西玩弄自己屁眼的。

譚馬以為謝良平看不透,可他想的還是太簡單。含辛茹苦十幾年,謝良平連他哪根頭發絲有幾寸都一清二楚,他怎會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麽?

放下茶盞,謝良平又一次叫來茶師。他沖茶師勾手,附在對方耳邊低言幾句,對方臉上露出驚訝,卻沒問原因,乖乖照辦。

譚馬眼皮跳,坐立不安:“你跟她說什麽?”

謝良平沒瞞着他:“駒兒在想什麽,爸爸就說了什麽。”

這下,譚馬臉皮燒的更燙,更厲害,心髒砰砰在心口跳起來,手掌心也下意識抓緊褲子,緊張的直咽口水。

他試圖狡辯,“我什麽都沒想,你才不會知道我想什麽。”

謝良平哼笑一聲,不做反駁。片刻茶師又一次進來,只是這次上來的茶換了一只大容量的玻璃壺,一只壺嘴細長光滑,裏頭茶葉也不似方才滾水沖過那樣舒展,大約是溫度不高,連帶的杯子都換了,還特意上了一只直徑不小的銅盆。

謝良平挽起袖子,囑咐茶師:“菜晚些,随時聽命。”

茶師再一次退下,細心将周圍等的服務生帶走,留下寧靜的包廂,和父子二人。

欲行不軌,滿心顫顫。

譚馬喉嚨裏燒起火焰,雙手緊攥,牙齒上下抖動,臀縫裏的穴眼時而劇烈抽動,仿佛已經預感到要被折磨,被爸爸玩。

這一壺茶可不算少,謝良平将袖子折到肘位,大掌拎起玻璃壺,茶水倒進銅盆。高處落下的水柱砸在盆底中央,發出音階般響聲,随着水位上升,那聲音逐漸清脆,只有水流敲擊水面,幹淨而純潔。

“駒兒,來,坐爸爸這裏。”謝良平叫譚馬,向他晃了晃手指。

那樣随意的動作,譚馬的喉嚨卻好像被掐住,渾身緊繃成一條線,雙腿不自覺朝謝良平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聽見人說“脫了褲子”,真就乖乖解開牛仔褲拉鏈,連內褲一起褪到腳腕,運動鞋也甩到一邊,赤腳落在紅木地板,等待謝良平發出下一個指令。

謝良平下一個指令沒來得及發出,秘書打電話,告訴他今年在新疆舉辦的畫展有一個當地畫家身體抱恙,臨時換成了另一個,需要他返京審批。

好端端一場性愛被敲碎,謝良平沉默之後,回複對方馬上。

飯吃不成,愛也做不成。譚馬提上褲子,很慢地系上牛仔褲紐扣,全程沒說半個字,臉上表情已經将不高興出賣個幹淨。

他怎麽不恨呢,謝良平這兩年太忙了,一年也不能真的和他一起吃頓飯,倒是做愛經常。他怎麽說也是個需要關心的高考生,年紀多少不算大,正缺少父親關愛,謝良平就這麽辜負他,為了公事一次又一次。

謝良平在茶水中洗了把手,紙巾擦幹淨指尖,撫摸譚馬的臉。

小家夥躲過,就是不高興:“我算懂了,為什麽他們說不要嫁給當官的。”

話裏怨氣太重,謝良平好笑:“為什麽?”

“因為眼裏只有功名利祿,沒自己的情人。”譚馬拉開門,沖外面走去,“別上菜了,打包,我帶回家吃。”

經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下意識看謝良平,見人一手拿着大衣,确實要走,這才急忙吩咐後廚改方案。

“爸爸最近确實忙,乖一點。”謝良平知道兒子傷心,随手理順譚馬翹起來的頭發絲,“等你考試完,爸爸也閑下來,到時候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好嗎?”

“不好的呀。”譚馬眨眼睛,說話很慢,“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爸爸保證。”謝良平一把歲數了,還要神幫助小拇指哄兒子,“等駒兒考完試,一定能抽出時間陪你去玩。你不是一直想要PSP,回頭讓高助理送過來,缺什麽你說,讓他一起辦。”

這話已經很有誠意,對于譚馬來說,還是皮毛一屑。

他揉了揉眼,想說什麽,一口氣吸進肺裏,眼眶紅彤彤的,什麽也說不出來。

謝良平無言以發,大掌攬過兒子小腦袋放自己肩下,閉上眼。

幾秒後,他不顧經理眼光,低頭吻在譚馬發間:“等等爸爸,好好備考。”

司機已經快到家裏,接到電話再返來不及。謝良平沒為難他,一通電話下去,當地高層專門派了專車過來,恭恭敬敬将他送入京門。

譚馬回到公寓,菜就着一次性餐盒吃幾口,躺床就睡。

他很少貪睡,這段時間泡在畫室太久,加上和謝良平運動廢了不少精力,這會兒實在沒力氣操筆杆創作,幹脆放假一日。

第二天清早醒來,手機兩條短訊,一條是謝良平告訴他平安抵達,讓他好好考試。另一條是衛茉莉,親自邀請他去參加家宴,講想介紹人給他認識。

譚馬對邀約不感興趣,照例無視。

洗漱,換衣裳,丢自動洗衣機裏清潔——

機器運轉聲中,他擡起頭,轉變主意。

Tanmy:幾月幾日,幾點?

衛茉莉:x月x號,全天。

譚馬算了算日子,掏出手機,打電話問高助理謝良平當日行程。那邊笑小少爺對謝先生關心,他笑了一聲,挂完電話轉頭就答應衛茉莉要當她男伴,一起參加家宴。

參加家宴相同于答應求愛,衛茉莉興奮異常,立刻告訴家人好消息,順帶翹了當天的人體寫生,直接開車去Dior試高定小禮服。

譚馬在畫室泡了一天,晚上飯點,一群美術生終于喪屍似的起身,歪歪扭扭去買東西吃。

“暴雪新出了游戲,聯機那種,要不要去?”湯漢一手撐着譚馬畫架,低聲詢問。

譚馬在調色盤上分辨草綠和嫩綠,二者都一個系,他的眼睛缺少部分感光細胞,對顏色分別并不是極佳,有時候畫作總透出一種霧蒙蒙的陰雨季感覺。

譚馬靠陰郁風格的敘事性油畫出名,只有湯漢知道,他就是純粹分不清顏色。

“這個。”湯漢指出來,蹲在馬紮旁邊,看譚馬眼睛,“謝叔知道嗎?”

“知道什麽?”

“你輕微色盲啊。”湯漢看眼教室,其他專心作畫,沒人偷聽,“這多少不太友好,學美術的對顏色必須保持敏感,你這個情況,多少得佩戴矯正眼睛吧?到時候藝考怎麽辦,剛好撞上綠色題目豈不完蛋了?”

譚馬将扁平刷蘸取顏料,在河間草邊沿上色,“他不知道。”

謝良平知道什麽,他就知道開會,辦畫展,審批文件。當然了,中國美協啊,還是政/zhi高層領導,每天追随他的人夠排長城,他這個沒血緣的兒子算什麽,老王八蛋才不稀罕了解他什麽情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