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一晚過去, 無人傷亡,平安夜。

翌日醒來,由于始終不敢放心熟睡, 褚晏的精神有些不濟。

就連陛下正式射完開場箭,衆人在漫天的鼓錘聲中出發進山, 褚晏還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周崇柯見了立馬嘲諷:“呦,褚廷尉這昨晚上是幹什麽去了,怎瞧着像是沒精神的樣子,你可得悠着點, 要不然吃席我可是要連幹三碗的。”

褚晏側眸瞥了他一眼, 聲音忽然咬牙切齒:“你是最沒資格幸災樂禍的。”

要不是他,周家昨晚就絕戶了。

哪裏還輪得到這姓周的來嘲諷他?

褚晏都懶得搭理周崇柯, 派自搖了搖頭,只嘆人生不值得。

只是, 走了幾步也沒聽到背後有人跟來, 褚晏又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詫異回頭看向周崇柯, 問道:“你不進山?”

周崇柯折扇輕搖, 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可是周家獨苗, 還沒兒子呢, 去湊這熱鬧做什麽?”

萬一再來幾個虞秋秋那樣拿着箭亂射、沒個準頭的鳥類殺手, 那他還活不活了?

直到現在,他還覺得褲底下涼飕飕的呢。

他又不像三皇子, 剛出獄重新做人得急着表現,沒事去争這風頭作甚?

不去, 堅決不去!

周崇柯态度堅定,安全意識簡直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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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褚晏聽了卻警鈴大作。

周崇柯不進山待在營地,虞秋秋也在營地,那女人昨晚睡得可香,經過一晚上的養精蓄銳,這會兒營地的人又空了大半,剩下的除了女眷就是些年紀大行動不便的,怎麽想都操作空間極大。

這倆待在一個地方,那豈不就跟往貓旁邊放了只耗子?

褚晏眸光一凜,看周崇柯的眼神瞬間就變了,這厮完全就是看不清楚形勢啊,哪裏危險往哪跑,還擱那洋洋得意呢,就他這嗅覺,周家沒絕戶只怕靠的全都是運氣!

他沒好氣瞪了周崇柯一眼,淨是給他找事!

然後,掉頭就往營帳的方向去了。

以防萬一,他得把虞秋秋給帶上。

周崇柯被瞪得一頭霧水,咋的,少個人跟你們争還不高興,什麽人啊這是?

不過看着褚晏疾步行去的方向,周崇柯卻又挑起了眉頭:“嗯?”

這姓褚的行頭不都準備得挺足的?也不像是落下了什麽東西,這又回營帳是要做什麽?

周崇柯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另一邊,褚晏萬萬沒想到帶上虞秋秋之前,還得和她的起床氣搏鬥。

“起來了。”他搖了搖床上那一坨,催促道。

虞秋秋翻了個身,被吵得直接将頭埋進了被子裏。

褚晏看得是氣不打一處來,日上三竿了還不起,白日裏睡這麽多做什麽,她該不會是晚上又打算去做夜貓子。

“起來。”

褚晏上手将人從被子裏挖了出來,然後抖了抖試圖将她喚醒。

誰料虞秋秋卻是眼未睜手先行,擡手一巴掌就甩了過來,褚晏急忙往後仰了下,才險險避了開去。

褚晏瞪眼,這女人!

……

之後褚晏邊晃邊躲,到底還是把人給搖起來了。

虞秋秋在裏面洗漱,他在帳外等着,其間時不時便有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他身上。

褚晏:“……”

如芒刺背、如坐針氈!

那周崇柯是無業游民,不去便不去了,這個點還在營地裏沒什麽可奇怪的,可他年輕力壯,在營地裏當縮頭烏龜,那廷尉司的顏面何在?

“你還沒好麽?”褚晏忍不住回頭催道。

“還沒有呢,夫君再等等哦。”

——“催催催,催你個頭!再催嘴撕爛!”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傳了出來,一道溫柔似水,一道卻暴躁如火。

褚晏……褚晏冰火兩重天!

他默默給自己翻了個面,望向遠方,閉嘴了。

一刻多鐘後,虞秋秋終于收拾好,穿戴齊整地出來了。

她紮了個高馬尾,穿着一身暗紅繡金紋的騎裝,一手拿着弓,另一邊背着個箭筒,瞧着頗有幾分英姿飒爽。

褚晏眼角抽了抽,上前就把她的弓和箭沒收了,山裏還有個三皇子呢,讓她拿着武器進山那還得了?

“???”

虞秋秋瞪眼。

你、不、是、要、帶、我、去、打、獵、麽?

這把她弓箭收了是幾個意思?

褚晏擡手摸了摸鼻尖,義正言辭道:“你技藝不精,帶弓箭去獻醜作甚?”

虞秋秋眉頭皺起。

——“我技藝不精?我技藝精不死你!這麽怕我出你的醜,那還帶我去做什麽?”

虞秋秋轉身就往帳中走,浪費她感情,不去了。

褚晏:“!!!”

……

虞秋秋被褚晏攔腰抱上馬時,仍舊還在掙紮。

“放開我!”

褚晏将她禁锢在身前,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揚鞭,這馬都開始跑了,她總不可能還跳馬吧?

“你就當是陪我。”這女人膽子深不見底,褚晏怕不保險,又添了句。

身前之人果然停止了掙紮。

駿馬馳騁帶起了一陣風,虞秋秋在馬上被風幹了沉默,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幾乎快要溢出來。

——“不是?這狗男人怎麽回事?要麽愛答不理,要麽緊纏着不放,這中間都沒個緩沖的?”

進山打獵還非要她陪着,她和狗男人什麽時候這麽如膠似漆了,她怎麽不知道?

虞秋秋納罕着回頭,卻只看到了男人那優越的下颌線,近距離地仰頭太累,虞秋秋直接放棄,向後一靠,窩進了他懷裏。

褚晏不僅沒抗拒,攬住她腰的手還順勢緊了緊,後背感受到他的胸腔震動,似乎還松了口氣。

虞秋秋:“!!!”

——“好家夥,狗男人已經離不開我到這種程度了麽?”

虞秋秋再度回頭。

——“你丫偷偷拉進度,竟然不通知我?”

褚晏眉頭微皺,她這想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營地距離山腳本就不遠,騎馬很快就到了。

——“哇哦,麻杆也在!”

虞秋秋的心聲突然興奮。

褚晏心跳驟停,他順着虞秋秋的視線望去,隔老遠便看見了三皇子帶着人在半山腰上,再低頭一看虞秋秋那驟然挺直的腰背。

褚晏:“……”

這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頭痛!

“我去栓馬,你站在這裏別動。”褚晏囑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虞秋秋擺了擺手。

——“男人黏起人來可真要命。”

就去栓個馬,這狗男人剛還想帶着她一塊去呢,她才不想去那草深的地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這會兒又唠唠叨叨,她這麽大一人在這難不成還能丢了?

完全就是瞎操心嘛。

虞秋秋立在原地,看着山上的人,垂在身側的手指輕動。

——“唉!真是,這麽好的機會,沒有箭啊,都怪狗男人!”

虞秋秋在心中暗罵,褚晏聽見,本就不慢的腳步瞬間就更快了。

褚晏将馬拴在了靠近溪水的地方,那邊的草比較嫩,他這馬挑食,草要是老了,寧願餓着都不吃,真是一個兩個都難伺候。

栓了馬,褚晏急趕着便往回走,連路上遇見了幾個牽着獵犬的同僚,也只顧得上點了個頭。

身後,同僚們還在談論着各自的獵犬。

“你這狗養得不錯啊,油光水滑,尤其這一身的腱子肉,哦呦,這撲咬獵物是把好手吧?”

“那可不,今兒就是特意帶它來大展身手的,平日裏在府裏都憋壞了,見天地拆家。”

“确實。”接話之人似乎深有同感:“這精力旺盛的狗,白天裏必須得遛夠了才行,要不然晚上可有得鬧騰。”

……

褚晏聽着聽着腳步便慢了,精力旺盛的狗,遛夠了才不會拆家,那精力旺盛的人……

褚晏登時便将視線射向了站在前頭不遠處的虞秋秋,若有所思。

“走吧。”

褚晏領路帶着虞秋秋上山,還特意避開了三皇子所在的方向。

只是這邊的人卻比他想象的要多些,不可避免地,他又經受了一波注目禮。

衆人竊竊私語,随着虞秋秋的出現,連空氣都仿佛産生了片刻的凝滞。

“褚廷尉怎麽把他夫人給帶來了?”

“不知道啊,不都說他們夫妻感情不好麽,這怎麽走哪都帶着?”

“該不會是故意放出來行兇的吧?”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瞬間帶起了一片驚弓之鳥。

好家夥,你丫的不講武德,打獵就打獵,你還帶殺器?你就說這一片,哪處不是你夫人的誤差範圍!

作弊!這絕對是作弊!

衆人紛紛有了一種想要逃離的沖動,原因無他,虞秋秋昨日在獵場上的壯舉,實在是太過令人印象深刻,沒看麽,人宣平侯今天都不敢來了。

“怎麽大家好像都在看我們?”虞秋秋扯了扯褚晏的袖子,很是疑惑。

“……”

為什麽看她這女人心裏就沒點數?

褚晏沉默了半響,其間幾番唇角微動。

而後他從箭筒裏抽出了一支箭,搭弓前問虞秋秋:“想獵什麽,選個你喜歡的。”

虞秋秋登時便将衆人的視線抛到了腦後,她看向褚晏,眼神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選我喜歡的,狗男人這是什麽意思?孔雀要開屏了?”

褚晏額上青筋跳了跳,你才孔雀開屏!

他深吸了一口氣。

子曰:“不小忍則亂大謀。”

沒道理虞秋秋都知道的事情,他卻不知道。

忍住!

“沒有喜歡的麽?近處沒有,看遠處的也行,只要你喜歡,其他的不用考慮。”褚晏再次道。

此話一出,不僅虞秋秋,在場的其他人都驚呆了。

狗男人說話時的這語氣,這神态,像極了帶她去逛街,然後財大氣粗地說——想要什麽就買,不用考慮價錢。

虞秋秋受寵若驚。

——“狗男人今天真的沒有吃錯藥麽?”

衆人面面相觑,俱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想要罵人四個大字,合着這厮帶夫人來是談情說愛的?

淦!就你了不起,就你有夫人嗎?!

還只要你夫人喜歡就行,其他的不用考慮,怎麽,在場的這麽多人,在他眼裏全是死的,毫無威脅是吧?

這人為搏美人一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之前是誰傳的他夫人熱臉貼冷屁股,出來挨打!

虞秋秋在風中呆立了半響,而後在狗男人鼓勵的眼神下,将信将疑地指了指斜前方那只顏色鮮豔的錦羽雞:“那個?”

褚晏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緊接着搭箭、彎弓、放箭的動作便一氣呵成。

空氣中登時響起了箭支破空的聲音,那只叢邊覓食的錦羽雞似乎意識到了危險,撲騰着翅膀剛起飛,然後就被一箭穿心,咕地一聲墜雞了,插翅難飛!

虞秋秋眉梢微挑。

——“狗男人箭術還不錯嘛,的确是有點孔雀開屏的資本。”

褚晏心中輕哼,然後拍了拍虞秋秋的後背,道:“去撿吧。”

“???”

虞秋秋愣了一下,指尖指向自己,詫異道:“我去撿?”

“嗯。”褚晏點頭确認,眸中還有些似有若無的笑意:“那不是你喜歡的麽?去吧。”

虞秋秋:“哈?”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烤雞、叫花雞、鹽焗雞、椒麻雞、辣子雞……雞的吃法還挺多的,這雞你想怎麽吃?回頭讓人給你做。”見其不動,褚晏開始畫餅。

虞秋秋被說得咽了咽口水,是啊,雞的吃法可多了!那只墜落的雞,在虞秋秋眼中登時就變得可愛了起來,于是,快快樂樂地就去撿了。

褚晏唇角勾了勾,待其回來,又征詢道:“一只夠不夠,要不要再多來幾只?”

虞秋秋猛地點頭。

——“要要要!一只雞太少了,五馬分屍都不夠花樣做的。”

于是,兩人開始漫山找雞。

衆人:“……”

他們不應該在這裏。

半上午的功夫,兩人便收獲頗豐。

随便一只雞出現在他兩視野裏,只要虞秋秋一指,褚晏幾乎是百發百中。

這不,一眨眼,褚晏又射中了一只。

虞秋秋踮腳望了望:“啊?那只有點遠。”

雖然看着直線距離挺近的,但是正經過去要繞上好一段路呢。

“沒事,你慢慢走過去,我在這裏等你。”褚晏好聲地安撫道,還擡手摸了摸她腦袋。

虞秋秋抿了抿唇,有點想說那只不要了,但是——

狗男人今天難得溫柔,辜負了他的心意好像又确實不太好,萬一打擊他積極性了怎麽辦?

“好叭。”虞秋秋到底還是拖着步子沿小路上山去了。

上山的時候,她身邊突然蹿出了一只黑背獵犬,那四肢騰飛的,迎風嗖地一下就過去了。

“嚯!這是誰家的狗?”虞秋秋看着那矯健的殘影不由得感嘆了句。

啧啧啧,那渾身的肌肉,養得可真夠結實的。

山路有點陡,虞秋秋撿這只雞,着實廢了點時間,回程的時候,虞秋秋竟又碰上了那只獵犬。

它嘴裏拖着一只比它小不了多少的斷氣羔羊,那姿态雄赳赳氣昂昂,一人一狗相遇對視,虞秋秋竟然感覺自己好像被鄙視了。

虞秋秋看了看它嘴裏叼着的羊,再看了看自己手裏提着的雞。

“……”

“我跟你又不是同類,你跟我比什麽?”虞秋秋一手插着腰,沒好氣地道。

只是,話剛落,虞秋秋卻又愣了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模模糊糊地被她摸到了邊界。

而後一人一狗同路而行,虞秋秋看着那狗跑回了它主人那。

其主人接過它嘴裏的羊羔,喜笑顏開,上上下下将其揉搓了一番:“好狗!今天回去給你加餐!”

“去,再去搞頭大的來!”

話畢,那狗又風馳電掣地上山了。

見到此情此景,虞秋秋突然僵住,電光火石間,她終于摸清一直萦繞在心間的奇怪感覺是什麽了。

那是一種被溜了的感覺……

“狗男人!”

虞秋秋眸光頓時幽暗了下來。

狗男人該不會是真的在溜她吧?!

虞秋秋順着這思路一想,先前的迷障雲消霧散,竟是越想越不對勁,按理說,她這麽身嬌體弱的人,真要是把她放心尖上,根本就不會讓她上下來回地奔波勞累吧?

想通了其中關殼,虞秋秋立馬加快了腳步原路返回,一路上龇牙咧嘴。

看着狗男人悠悠閑閑立在樹下的背影,虞秋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拿着弓箭那是能射多遠射多遠,那射得是輕松了,卻把她指使得團團轉,狗男人這膽子可真夠大的!

虞秋秋咬牙切齒、腳下生風。

——“狗男人我要殺了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身後突然傳來怒吼,褚晏心上一咯噔,猛回頭就看見虞秋秋提着只雞殺氣騰騰地過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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