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無上重宮的支援到了，他們提前知曉地龍會利用海水銷毀海珠，都把海珠綁好再身上，再潛入海中。
幾人一組，圍剿地龍。
總算脫離苦戰的仲孫明陽，不忘嘴一句：“真快啊你們，再等一會兒海域就全毀了，這樣打起來也不用顧忌太多。”
而昶無涯這一劍，也給其他地龍帶來威懾，它們卷着海水後撤，昶無涯沒追上去。
他落到地面，目光定在不遠處女孩身上。
她刻意背對着他，瘦削的肩膀聳動，正手忙腳亂地擦着血，但血融入水中，在半空暈開一團。
她身上有很多防禦寶器，不該造成這樣的傷。
再看旁邊一柄咒字劍，昶無涯眸底細細颠簸，他幾步上前：“央央，你碰兵器了？”
實在清理不完，央央下颌還沾着點血，她目光游移，小聲：“……就一下。”
昶無涯猛地攥緊手心。
他擡眼，殺意幾乎凝成形，針對的是不遠處勉強站立的黎良忻，黎良忻捂住唇角的血，就算只有一只眼睛，也不甘示弱地瞪回來。
下一刻，央央抓住昶無涯的袖子：“劍是我搶的，不是良忻哥哥給我的。”
行動之間，牽扯到元核，她小臉煞白，皺起眉頭。
昶無涯的心比泡在海中還要酸脹，焦躁不已。
當務之急，是帶央央上岸治療，昶無涯一腳将同歸劍踹飛洩憤，便背起央央，道：“再等等，很快上去了。”
央央喘了口氣，她趴在他寬厚的後背，突的說：“阿涯，我不疼了。”
昶無涯：“知道了，你別說話。”
央央不是安慰昶無涯，她真的只疼了一瞬，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昶無涯腦海卻拂不去她唇畔的紅。
這麽多年，他從未讓她受過這樣的傷。他調動畢生從未用過的清氣，需要乘坐仙鯨才能抵達的漫漫長路，硬是被他靠蠻力攻克。
不多時，他們破水而出。
但岸上也一片混亂，比起海域，有過之無不及，濃煙袅袅，地龍龐大的身軀盤踞大地，到處斷壁殘垣，明明不久前，還是那麽溫和美好。
央央仰頭，喃喃：“好多啊，怎麽這麽多？”
昶無涯：“三十多頭。”
海裏八頭地龍就夠嗆了，岸上卻更嚴重，難怪短時間裏，無人支援海域。
缪淩在岸上戰鬥，從昶無涯入海中，他一直分神留心海面，待見到昶無涯背着央央回來，央央還能聊天，他總算能松一口氣，專注戰鬥。
昶無涯背着央央直達安全的後方。
後方結界中，一排排巨大的白色圓球，是陰圓仙島供外人避難的珠屋。
步生雪身着白衣，帶領療師治療，見昶無涯背着央央過來，呼吸一滞：“央央！”
昶無涯把央央帶進一個空的珠屋，放下央央，叫步生雪：“她碰了兵器，元核應該受傷了。”
步生雪引一縷清氣，探入央央體內，卻陷入沉思。
昶無涯：“如何？”
步生雪松口氣：“……還好，不是很嚴重，調理一下就好。”
實則是有受傷的痕跡，但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治愈了。以前，步生雪會直接同昶無涯說，現在仲孫尚死了，步生雪下意識警惕，便保持緘默。
央央又說了一遍：“我真的不疼了。”
見央央面色恢複紅潤，昶無涯眉頭方松開。
外頭還很亂，他叮囑央央：“你不要亂走，今夜我帶你回無上重宮。”
上百頭地龍出逃，仙界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仙宮和無上重宮。
昶無涯持劍，正要重新投入戰場，卻聽央央叫了他一聲：“阿涯！”
他回首。
央央雙手攏在唇邊，大聲喊：“小心，不要受傷！”
昶無涯對她笑了下。
步生雪有心問央央怎麽回事，但後方實在太忙，她只好先把問題存心裏，對央央說：“好好休養。”
央央：“嗯！”
步生雪攜療師去了別處，屋內只有央央一人。
她很累，幾乎倒頭就能睡，但她也還有事，強撐着眼皮，從袖中拿出信鈴：“行行、行行，你在嗎？”
晏一行懶懶地從鼻間“嗯”了聲。
央央壓低聲音，嘀嘀咕咕：“是不是你幫我修複傷口的？”
晏一行沒承認，給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哼。”
央央的一元核，有出乎他意料的地方，就是持劍後，不若其他一元核無法運用清氣，她能夠戰鬥。
也有意料之內，會被兵器的清氣所傷。
但細說起來，她和別的一元核不一樣的地方，還有不少，不是簡單的一元核，仙宮若早早讓她接觸兵器，或許她今日就不會受傷。
也不至于讓他通過僅有的一絲意識，耗費大量精力，給她修複傷口。
但誰讓自己誇下海口，讓她碰劍。
央央從他的單字中，讀出一種“明知故問”的感覺，她笑了下：“謝謝行行！”語氣一轉，嘆息：“不知道良忻哥哥怎麽樣了。”
說到這，晏一行嗤笑：“昶無涯，不會又是你的哥哥吧？”
央央聲音軟乎軟乎：“阿涯不是我的哥哥，我們日後要一起走的。”
晏一行：“哦。”
很快，他反應過來，什麽叫“日後一起走”？他又問：“未婚夫？”
央央：“大家都這麽說的。”
晏一行：“……”
仙宮都是眼瞎？給小公主選了個要打破禁制的未婚夫？沒做半點背景調查的？
晏一行再次鄙夷仙界。
央央耗費太多精力，眼皮越來越沉。
突的，她感覺到什麽，雙手捏捏自己左右臉頰，清醒了一點，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到處找找尋尋。
晏一行本想斷開意識，休養一番，發覺央央的動作，問：“又怎麽了？”
央央從懷裏拿出護心鱗：“它在發熱。”
發熱？晏一行：“護心鱗在主人瀕死之際，會儲存他死前的畫面。你朝裏面注入清氣試試。”
這次，央央知道該怎麽注入清氣了。
純淨的清氣，流淌在護心鱗周圍，緩緩被吸收。
下一瞬，俞真陰沉的聲音，從護心鱗裏傳出來：“你打破禁制，不就是為了送央央去魔界？”
——
三個時辰前，無上重宮。
被俞真點出目的，男人幾乎要将他的元核捏碎，但凡人與地龍結合的元核，不比尋常仙人，還在負隅頑抗。
這便給了俞真時間，他厲聲：“昶無涯，你于心何忍，送央央去魔界，等同于殺了她！”
昶無涯默然片刻，道：“央央，會理解的。”
上古四帝的血脈，如今，只剩缪氏承襲靈命上帝，再任由缪氏發展，玉珑山終将碾壓無上重宮。
只是，無上重宮是玄天上帝的血脈，同為上古四帝後裔，憑什麽屈居玉珑山？
多年來，無數昶氏族人在謀變，可是一個個計劃都失敗了。
他們把目光對準清核。
上古四帝将清濁二氣分開，各自煉成二核，只要把清核送去魔界，天下會重新洗牌。
可是，清核關系整個仙界，存于天地間，找不到任何影子，這麽多年，這個計劃一直被擱置。
直到他們發現，清核出現在仙宮小公主體內，也便是，讓缪央央去魔界，就會改變仙界的格局。
無上重宮可以通過此舉，獲得全部玄天上帝的血脈，輕易淩駕于玉珑山之上。
這也是在無上重宮最為鼎盛，幾乎蓋過玉珑山風頭時，他們願意定下與仙宮的婚約，繼續臣服于仙宮的原因。
那時年少的昶無涯尚且不懂，只知道，自己的婚約是為光複無上重宮。
然而漸漸地，随着參與無上重宮事務增多，他明白了，終有一日，央央會被送去魔界。
甚至，他将是主導者。
選央央，還是選玄天上帝的血脈，這件事成為他心頭一粒石子，無時無刻不硌着他，這迫使他加倍憐惜央央。
然而，這些年他努力不去細思的東西，卻被俞真擺在明面上，大喇喇戳穿。
俞真嘲諷一笑：“昶無涯，你對她百般寵愛，就是因為知道她的結局，所以産生愧疚，你以為對她好就能彌補……”
昶無涯神色不改。
下一刻，俞真的元核被徹底捏碎，那具身體，了無生息。
——
護心鱗儲存的對話，就到這裏。
晏一行聽完，倏地一笑：“小公主，你的阿涯，以後好像不想和你一起走呢。”
央央：“……”
她身形晃了晃，突的，整個人宛若無骨般，“啪叽”一聲，撲倒在床上。
晏一行愣了愣，傷心到暈過去了？
他探了一下。
卻看小公主腦袋抵着軟枕，她閉着雙眼，睫毛長長，小臉兒紅撲撲，她砸吧砸吧嘴巴，一臉靜谧安詳地，睡着了。
睡、着、了。
晏一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