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以身入局

以身入局

他’把肩上的麻袋放下來,從裏面露出一個面目與張意之別無二致的‘假新娘’。

不同的是那假新娘呼吸全無而面上露出詭異的笑。

那黑影不緊不慢就像是熟能生巧,先是從腰間掏出一包藥粉到桌前撒進了喜酒裏,繼而轉回床前。

‘他’伸手稱得上是溫柔地掀開了張意之的蓋頭,甚至欣賞了一會面前閉眼皺眉熟睡的美人兒。

張意之,此時本應該睜開眼将‘他’拿下,然後裏應外合收網,審問面前的歹人以牽扯出背後的勢力。

可她突然生了玩心,背後不知究竟是和組織,不若前去一探究竟。

她故作無知無覺,如同木偶呆楞着任憑那人将她抱起來裝進了麻袋裏。

*

等到青杉察覺不對匆匆趕回房中時,房中的煙氣已經彌散了差不多,可他自幼嗅覺靈敏,又怎麽會察覺不出房中異常。

他趕忙跑到床邊查看張意之是否中招,手還沒碰到她人先軟軟倒在了床上,露出一張熟悉卻詭異萬分的臉。

青杉瞳孔放大,顫抖着收回手。

*

趙骅正在屋子外面酒宴上警惕地屏息凝氣,督視着喧鬧雜亂的四周,卻見迎面走過來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夜行人,繃着一張青澀的臉,開口就是:“新房裏出事了。”

顧不上問問這人是誰,兩只耳朵一聽見新房出事了,拾起佩劍連忙從房頂上跳下來,用輕功蹦跳着縱身到了新房。

等他到新房時,裴鏡淵已經背着手冷着臉站在房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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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守君便如同那晚上的馮紀文一般跌坐在地上,氣度全無,他一邊抱着“張意之”一邊咳嗽不止,幾乎是嘔心瀝血之模樣。

趙骅剛想要回頭說什麽,卻見青杉一臉凝重站在自己身後。

他一噎先是問了一個目前并不那麽重要的問題:“你輕功這麽好,一個張演之看不住?”

小孩兒紅了臉,憋着氣懊悔萬分,看起來快哭了。

他又看向裴鏡淵,見對方垂目微微阖眼,眸中深深淺淺,分明是煩躁時候才會背着手去摩挲自己的指尖。

趙骅嘴裏的騷話又憋了回去。

接着他問記錄的探子:“怎麽樣。”

那探子面色凝重:“與先前那些新娘的死法,別無二致。”

趙骅示意他繼續探查,來到裴鏡淵身邊道:“要是如此,這地上的假人肯定不是張演之。我們應該慶幸,之前那些新娘不是死了只是失蹤了,人或許還活着。”

“先把妝娘控制起來。”裴鏡淵一瞬不瞬看着寧守君懷裏的‘張意之’,微微眯起眼,“驗屍,看看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見過張意之只有給她上妝的妝娘和紅娘,如果對方果真有備而來勢必會提前打探好屈氏的模樣,既是用了張意之的樣子,唯二見過的兩個人一定有問題。這同樣是張意之裝扮前與之複盤時提出的,要格外注意的細節。

他話音剛落,那邊癱坐在地上的寧守君就通紅着眼眶擡起頭來顫聲道:“不,不能驗屍。”

他坐在地上,盛開的新婚紅色裙擺猶如一朵荼蘼殘花,硬撐着擡起的頭上淚水漣漣。

裴鏡淵皺起了眉頭。

“不能驗屍,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們要對晚晚做什麽?”

聽着這一連串的發問趙骅的腦袋都大了一圈,他也皺起眉:“寧守君你之前沒見過新娘嗎?這不是屈晚晚你看不出來?”

寧守君眼神裏露出迷茫。

站在門口處的家丁上前解釋:“公子他……自幼臉盲,認不出人來。”

趁着他怔愣的工夫,已經有人從他懷裏拽出了那個軟成一灘泥的死人。

寧守君茫然而喃喃:“那我的晚晚呢,晚晚……”

沒有人有空閑搭理他。

有人來禀報:“方圓二十裏,沒見有人行蹤跡。”

趙骅眉心一跳。

裴鏡淵立刻道:“擴大搜索範圍,圍城嚴查來往車人,方圓十裏挨家挨戶搜索,确保人無虞。”

那人應聲而去。

“着一人進宮禀告陛下。”

“已經去了。”趙骅應到。

裴鏡淵轉頭往外走,趙骅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幹什麽去?”

“我親自去找。”裴鏡淵慨聲道,他對上趙骅有些訝然的眸子,“要想此局不壞,他得活着才行。”

“他死不了……吧。”趙骅還不知道在獄中行刺的人就是張意之自己,那天一頓殺威棒面目泛白的景象還歷歷在目。他不同于裴鏡淵的警覺與屢次試探,真還當她是沒有點功夫的文人,雖然現在口中說着沒事,面上卻遲疑起來。

可裴鏡淵清楚,張意之深藏不漏,就連大內高手都能一招斃命。可自從走了這一步棋,從後都是空招,連他也不知道要面對什麽,那些來送死的攻身為下,可他最怕的是她看見熟人會感情用事。

“你就留在這裏,有什麽事第一時候告訴我。”裴鏡淵也沒有打算說明白,三兩下交代完就隐沒在了黑夜裏。

趙骅知道事急從權,勸他不得,也只能留在屋裏繼續勘察。

*

張意之在黑暗的颠簸中睜開了眼,她整個人被蜷縮着裝在麻袋裏,上上下下搖搖晃晃,她三兩下掙脫開捆綁着的麻繩,揉揉手腕從左手掏出小刀順手刺開了一道小縫,既能透氣,又能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外面的變化。

那人還當她沒醒,放心地扛在肩上往黑暗的巷子裏鑽。

這袋子,張意之熟,就在前幾日審問完蘇秦前在那小過道裏還曾見過,正是那刑部用來丢屍體的袋子。

若是替換屍體的人是刑部的,自然就能遮掩兩分。

事前,她具已經将這些猜想與裴鏡淵說明,他心細如發且為人周全,這些不在自己射程範圍內的瑣事,想必他能處理得好。

她扯下頭上的簪花,不顧勾扯着發絲,通過那條小縫丢了出去。

遮雲蔽月,萬籁俱靜,不知那人跑了多久,終于在一扇門下停了下來。

張意之由閉目養神瞬間睜開了眼。

她嘴角含笑,拭目以待。

終于,來了。

她被很粗魯地丢在一間屋子裏,外面還包着麻袋。

門口的人輕輕“嘶”了一聲,責怪他:“不要太用力氣,臉給刮壞了咋辦捏?”

“嗯。”那起先背着張意之的人沉悶地答應道。

門口那人的聲音,張意之絕對在哪裏聽過,而在此刻顯得耳熟。

“這個要往哪裏送?”很平淡的詢問,像是在問貨物。

門口略顯尖細的聲音不耐煩:“等主子來再說。”

“陳婆婆呢?”那人又問。

而後補充道:“得快點拆開,這個跑的遠,怕一會憋死了。”悶聲悶氣的。

還不等門口的人回答,一陣子蹒跚的腳步聲響起,婦人回答:“在這裏。”

她瞄了門口的兩人一眼,手裏挽着一塊藍燦燦的布,“去吃飯,在前門還熱着。”

“裏頭那個……”明顯遲疑。

“跑不了。”那婆婆想都沒想,回答道。

她扶着門進來,走的很慢卻很穩當。

等走到麻袋旁邊時她彎下腰用骷髅一般的手去解那麻袋上的繩子。

見背人來的那人顯然不放心一直盯着,門口那人不耐煩:“走了走了,吃飯都趕不上熱乎的!”

于是兩個人都相攜着走遠了。

陳婆婆好不容易把那碗口大的結結實實的死扣子給解開,喘息着氣,扶着腰站起身來擦擦臉上的汗水。

電光火石之間張意之猛地從那布袋裏鑽出來,一只手捂住那婆婆的嘴一只手拿着刀子橫在了她脖頸上。

陳婆婆頓時傻眼了。

張意之靠近她,輕聲:“噓……別動。”

她說着,把橫着的那把刀子拿下來扯下身上礙事的一塊衣裙布子順手塞進了那婆婆的嘴裏。

陳婆婆瞪大眼,不可思議看着眼前的人。

張意之輕笑,繼而将她的手捆綁起來,迅速将她套進了麻袋。

月光已經灑進那沒有任何遮蓋物的窗戶,靜靜透視着屋裏的一切。

張意之順手将那麻袋往漆黑不見五指的角落裏一塞,自己的身形也隐沒進去。

她将礙事的嫁衣脫下随手堆在最角落裏,露出裏面的夜行裝,從旁邊的柴火上扯下一根趁手的木棍将一頭淩亂的頭發随意挽起來盤在頭上。

頭發上的發簪之類都已經丢在了路上做了記號,要是這樣他們還找不見,那張意之就真的服氣。

做完這些,她打量四周,覺得這應該還在京都裏,只是不知道是哪裏的地方。

張家,背後主謀會是張家嗎?

她彎曲右手手指,大拇指去撫摸食指關節,心中寒涼。

只怕就算不是也是得益且參與其中的一方,一百二十個名字心驚肉跳,綁架幼女少女販賣人口。

無論如何張家此次都要脫掉一層皮。

不過這樣也好,樹大招風,砍去那些已經腐爛的旁枝才能更好藏秀于林。

打定了主意張意之隐沒自己的身影,只等魚兒上鈎。

沒一會那兩個去吃飯的人就勾搭着回來了。

“還沒弄出來?”一人大老遠就朝着屋裏問。

“暈過去了。”乍聽,居然與那陳婆婆的語氣幾無二致,蒼老沙啞又帶着平靜。

那兩人索然無味搖了搖頭,絲毫沒察覺異處。

張意之擡起了頭,露出亮閃閃的眼眸,手裏捏緊了那把尖刀。

那兩人,吃飽了,便遠遠坐着在門口外面一棵大樹底下,慢墩墩扣着牙。

“賣家、賣家來了。”門口遠遠的吆喝聲。

張意之收回了邁出去的腳又躲在暗處。

“張家那個嗎?”

張意之心一沉,繼而猛烈跳動起來。

“是。叫我們幫他把人搬到馬車上連夜出城去,已經定好了主顧。”

張意之冷笑。

終于送上門來,她倒要看看這次是誰。

“走走走。你們兩個去搬,我去叫當家的來。”先前那個尖細嗓子的人說道。

一陣腳步匆匆,那兩人嘟嘟囔囔說着埋怨的話進來。

“慣會去主子面前邀功。”

就在他倆踩着地上細碎的柴火就要靠近的時候,張意之眼疾手快把那開口半掩着的麻袋往他倆腳邊上一丢,繼而咳嗽了兩下。

張意之見那兩人驚愕,躲在暗處喘着氣緩緩說道:“你們兩個去吧,老婆子就在這裏歇一歇。”

“……行。”那個膀大腰圓的粗聲粗氣先應了下來。

他沒管旁邊那個一直抱怨的人,不疑有他,順手把那袋子扛起來扛在了肩上。

起先都沒有掙紮的袋子突然掙紮起來,張意之冷眼看着,直到兩人徹底走出屋子。

她從黑暗的隐身處走出來,站在月光下,那悄無聲息的屋子裏,面上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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